几十骑骑兵的目标是北扈太后所在的大马车。

    一时间衬得后面的小马车孤零零。

    车夫虽不是军旅中人,但也算镇定。或许是太专注于前方事态的发展,他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车门越开越大。因此,被人一掌劈晕时,他甚至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胡老汉把车夫推下车后便坐上了对方的位置。鞭子一扬,马车跌跌撞撞调转了头,开始往回走。

    北扈太后并没有派护卫去追。

    魏国公也没有。

    他的副将稍稍纵马上前,但魏国公做了个手势,副将便又退了回去。

    魏国公知道,那辆车内坐了三个人。就是那三个人的出现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因此,他特地派人查了查。山坳坳里出来的,误打误撞走了南隐道。其中一个人受了伤。太后留他们在寺中养伤。这位太后一贯喜欢用这种方式显示她的大度亲民,因此这几个人参和进来应该就只是巧合罢了。

    现在不是和这些蝼蚁计较的时候。

    自己这边的人数虽然占了绝对优势,但毕竟离雒央不远,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最好能够速战速决。魏国公收敛心思,专心面对眼前的北扈太后。

    小马车歪歪扭扭跑过一个弯道后就开始飞驰,即便车内人喊了好几次停车也没有半点减速。最后,饴儿从车内探出头来:“你的大善人有话要和你说。停车。不然我就跳下去。”

    车速太快,她的声音有些破碎,但是很有效。

    停了车,胡老汉跳下来,毕恭毕敬询问祥安公主:“大善人,您有何吩咐?”

    祥安公主道:“我们的约定做一些修改如何?”

    胡老汉谄媚笑道:“您请说。”

    祥安公主道:“两位不必送我去雒央了。我想请饴儿姑娘替我送个口信。”

    胡老汉忙问:“给谁?”

    祥安公主道:“谢浩然,谢长史。”

    饴儿立刻接口:“没问题。”

    胡老汉一脸慌张去扯她。

    祥安公主并没试图制止两人的拉扯。她对着胡老汉继续道:“另外,我想请您送我回天勤寺。”

    胡老汉和饴儿都有些意外。

    祥安公主道:“我原本是有把握可以见到北扈皇帝陛下的。但如今,我没有把握了。”

    胡老汉难得收起了谄媚的神情。

    “可是,您并不准备放弃。”

    祥安公主点头。

    胡老汉道:“其实,老头子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一定要去雒央?大乾需要一个和亲的公主。现在已经有了啊。”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声“啪嗒”。

    三人顿时噤声。

    然而环顾四周,并没有人。

    侧耳倾听,除了树叶沙沙声,似乎还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循声找去,胡老汉和饴儿趴到了地上。看清车底的景象,两人顿时瞪大了眼。

    蹲在车底的卉姑姑和小小人儿也瞪大了眼看他们。

    最先恢复平静的是卉姑姑。

    她指点着小小人儿手脚并用从车底爬了出来。出来后,小小人儿看了看四周,啪嗒啪嗒跑到了车门处往里瞄。看到祥安公主,他立刻试图往车上爬。

    跟在他后面的卉姑姑连忙护住他,免得他跌倒。

    北扈皇嫡子小殿下和卉姑姑从车底离开后,胡老汉立刻探身进了车底。这一看,他就明白了。这辆马车后部隔出了一个可以安坐两个人的空间,而这个空间的进出口设置在了车底。

    从车底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胡老汉也回到车门处。

    卉姑姑道:“我们回天勤寺。太后娘娘留了人手在那边。”

    胡老汉眯了眯眼道:“上车吧。”

    车轮再次滚动起来。

    本就不大的车厢里多了两个人,顿时变得拥挤。卉姑姑看着窝在女子怀里的小小人儿,以及耐心陪着小小人儿玩猜中指游戏的女子,欲言又止。

    不多时,小小人儿在马车的晃荡中昏昏欲睡起来。看到小小人儿睡了,卉姑姑这才开口问:“安儿姑娘,还未请教您贵姓?”

    女子轻轻拍着小小人儿的手不停。

    “我姓周,叫周祥安。”

    卉姑姑心头一紧:“您和画像上不太一样。”

    祥安公主有些讶异。

    卉姑姑道:“北扈皇宫里有您的画像。”

    祥安公主想了好一会儿,道:“这些日子未曾修饰妆容,失礼了。”

    半晌,卉姑姑问:“这一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祥安公主微微蹙眉道:“我也还没弄明白。”

    接着,她问:“北扈皇帝陛下怎么了?”

    …………

    看到卉姑姑从小马车上下来,小黄门诧异:“卉姑姑,您怎么回来了?”

    卉姑姑没有回答。她一边往寺内走,一边问:“萧世子在哪儿?”

    小黄门当即引路。

    来到萧世子所在的寮房前,卉姑姑道:“公主殿下,您确定这样能行?”

    祥安公主道:“不确定,但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一试了。”

    卉姑姑点了点头,又问:“要我陪您一起进去吗?”

    祥安公主摇了摇头。

    卉姑姑推开门,招来萧世子的美婢道:“这位贵人要打理妆容。你帮一下忙。”

    祥安公主对美婢微微一笑:“我随你进去。”

    坐到小兀子上,祥安公主对准备上手帮忙的美婢道:“我自己来就好。多谢了。”

    萧世子趴在床上不耐烦嚷嚷:“姑姑,您这是做什么呀?什么人都往我屋子里塞。我可是很讲究的。”

    讲究人说的话很不讲究。

    但是没有人和他计较。

    嚷了一会儿,始终没人接口,或是觉得没意思,萧世子自己住了口。

    一番涂粉描眉,最后祥安公主拿起唇脂抿了抿。放下唇脂,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对一旁的美婢道:“麻烦你,扶我去那边。”

    听到这话,萧世子立刻道:“别管她。你是我的婢女,只需要照顾我一个。别的人没资格使唤你。”

    婢女并没有理会萧世子的话。她扶着祥安公主来到了床边。

    萧世子明显醒着,但就是闭着眼。

    祥安公主道:“你父亲伏击了太后娘娘一行,意图杀害皇嫡子。”

    萧世子的身体明显绷了绷,但依旧闭着眼。

    祥安公主道:“你家完了。十恶不赦,诛九族之罪。”

    萧世子豁然睁眼:“什么人?!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看清眼前人,他一愣,随后伸出手,指着对方好一会儿,最后问:“你是紫夜?”

    祥安公主摇头:“我是祥安公主。”

    萧世子断然道:“不可能。”

    祥安公主道:“你送入宫的那个才是紫夜。”

    见萧世子不说话,她问:“想不想将功折罪?”

    萧世子冷笑。

    祥安公主比了比数字:“做一件事,折两桩罪。很划算的。”

    萧世子还是一言不发。

    “送我和皇嫡子回皇城。”祥安公主道,“将我送回去,折你身为迎亲使办事不力之罪。将皇嫡子送回去,折你父亲谋害皇嗣之罪。”

    萧世子趴回枕头上,闷闷笑起来。

    祥安公主由着他笑。

    笑够了,萧世子抬头:“你这法子太麻烦。”

    祥安公主问:“你有什么好法子?”

    萧世子一跃而起:“杀了你和鸢杲,助我父亲一臂之力。”

    祥安公主后退不及,被对方掐住了喉咙。

    卉姑姑闻声带着人冲进来,却还是迟了。

    卉姑姑道:“萧世子,魏国公明知你还在天勤寺,却依旧动了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萧世子的手很稳,没有半点放松:“姑姑,我父亲待我如何,我很清楚。”

    虽然被掐着喉咙,祥安公主还是勉强说道:“姑姑,请您先出去。我要和萧世子说的话还没说完。”

    听到这话,无论卉姑姑还是萧世子都愣了愣。

    祥安公主道:“我表明身份回到这里便已经把生死看淡。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两位给我一点时间,不会很久的。”

    卉姑姑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萧世子让美婢也退了出去。

    他并没有放开祥安公主的脖子,但手稍微松了一些:“有什么话,赶紧说。”

    祥安公主道:“萧世子,依我今日所见,魏国公赢不了。”

    萧世子的手一紧。

    这个举动并没能阻止祥安公主。她继续道:“我听说,兵家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您的父亲显然不够了解太后娘娘。不然的话,我和卉姑姑到不了这里。皇嫡子也不可能安然坐在隔壁用点心。”

    顿了顿,祥安公主又道:“我出身江陵王府。虽然没能在王府长大,但我的家人给我上了很重要的一课——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若非家中对我和小叔叔的安排不同于其他人,江陵王府恐怕真的半点血脉都不剩了。”

    “您的父亲已经在皇长子这个篮子里下了重注。您的注应该放在另一个篮子里。”

    萧世子冷笑:“说得好听。你让我做的事可不仅仅是在另一个篮子里下注,而是斩断我父亲执篮子的手。”

    祥安公主道:“我听闻北扈门阀枝叶繁茂,想必九族之数远超江陵王府一门上下。您的父亲为了一己私仇,准备搭上多少人的性命?这也是您希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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