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献自己的女儿给本王,不过是想看本王这样一个好色之徒,会不会心软收下他的女儿,也好多保住一条人命,不至于满门抄斩。”说到此处,楚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家那个丫鬟,就是林家的另一个女儿。那林老爷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也算是煞费苦心,竟知道提前和徐太守通气,表明对陛下的忠心。”

    萧棠眉尖一挑,注意到某个不同寻常的用词。但她不想先问多余的问题,于是顺着他的话道:“所以,我家的丫鬟林氏既是刺杀殿下的凶手之女,也是陛下委派的信使。只是,陛下是以何种方法将消息给她的?”

    楚王道:“本地太守是徐大老爷,他有自己的势力,陛下的信使若要入城,瞒不过他。于是陛下索性将徐家收为己用,通过徐家向萧家传递信息。那名侍女,原本是徐家的人。”

    “殿下在其中的作用是?”

    “引蛇出洞,使齐王自乱阵脚,同时协助萧家和徐家。除此之外,陛下没有让本王做其他事。”楚王突然道,直视萧棠的双眼。“陛下给的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接近萧家,是接近一个人。”

    他早已摘下了披风上的兜帽,但因为夜色浓重的缘故,他的大半面容始终隐匿在黑暗里,叫人瞧不清。此时此刻,在楼内透出的灯光映照下,他的那张脸却显得比方才清楚了些,萧棠也看清了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平静的、温柔的眼神,但他的脸上同时带着疏离,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

    “我?”萧棠并不意外,楚王与她初次见面便对她毫无保留,她看得出他不只是为了朝堂之事。她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臣女有何特别之处?是因为臣女是萧家的女儿?”

    “是,也不是。”楚王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明说。

    “臣女明白。”萧棠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颔首道:“多谢殿下指教。只是臣女还有一事不解。”

    “何事?”

    “殿下自称是好色之徒,我想知道是真的么?”

    她对发生在旁人身上的琐事轶闻从无兴趣,但听到一个人如此镇定地说出自己是个好色之徒时,还是按捺不住,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毕竟能直白地说出此等话语的人,实在不多见。

    “你觉得呢?”楚王笑道,表情很是轻松地将手臂枕在脑后,“你看本王的模样,像不像好色之徒?”

    他眉眼生得秾艳,一双乌黑眼眸的颜色较寻常人稍浅,这也使得他那双眼睛与众不同,仿佛生来便脉脉含情,秋瞳如水。他的鼻梁很高,薄唇,又有偏白的肤色,黑披风下的红衣若隐若现,更衬得他姿容昳丽,不似凡俗。

    “殿下生得美,爱好美人无可厚非。等闲之辈难入殿下的眼,不等闲之人天下难寻,殿下想要做到好色二字,岂有这般容易。”萧棠微微一笑。

    “本王眼前之人,便是美人。”楚王也笑了,那笑意却只一闪而过,“不说这些。来日,陛下终有复用萧氏的一天,但不会很快,也许还要几个月,也许还要几年。扬州一日是本王的封地,本王就会一日护着萧家。你愿意相信本王么?”

    “假传圣旨是杀头大罪。”萧棠从容地道,“臣女相信殿下。”

    “很好。”这话分明是借谢宣的名头向楚王施压,但楚王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紧盯着她的双眼,轻声道:“陛下没有看错人,本王也没有。”

    “殿下何出此言?”

    “你的父亲是聪明人,你也是,你和萧家会是本王很好的盟友。见到本王,你没有半分慌乱,本王和你说刚才那些话,你同样镇定自若。换作他人,可不会如此。”楚王道。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吐息在萧棠耳畔:“回去罢。今夜过后,本王若有事找萧家,会借那名侍女的手。”他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她做的菜不堪入口,就换别的厨子为你做菜,莫要再嫌弃。天然楼这个名头用过了,再用会使人起疑心。”

    萧棠也笑了一笑,欠身道:“臣女谨遵殿下吩咐。恭送殿下。”

    “你就不好奇,本王的那管箫此刻在何处?”楚王见她波澜不惊,随口道。

    “殿下自有办法寻回。”萧棠简短地回答完后,反问他道,“难道不是在臣女走后,被殿下的人拾走了么?”

    楚王不答,换了个话题道:“下次再见,本王可以为你吹一曲。”

    他指的是白日里相见时,曾向萧棠发出的邀约。

    萧棠并未拒绝:“殿下盛情,岂有推辞之理。臣女告退。”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窸窣的响动,树上的青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萧棠向窗外望了望,确定他已经离开之后将窗户关上,回到桌前坐下。

    她刚一坐下,就见画屏推门走了进来:“姑娘用完膳了么?天色已晚,若是再不回去,夫人定要担心了。”

    “走吧。”萧棠道。

    *

    次日。

    凝雪的身份被排查过后,确定只是农户之女,没有其他来头,这才被正式安排在了萧棠屋里。秋夕笑着说“总算混上一碗正经饭吃”,画屏接话道“雪丫头躲懒好几日,不许惯坏了她”,凝雪听后紧张得涨红了脸,缩在双燕身后不敢吭气,几人见状笑作一团。

    这几日事多,钟氏免了小辈们的晨昏定省,加上大公子萧文刚刚娶亲,与正妻苏氏单独住在萧宅的一处小院里,钟氏也就准他多休息几日。

    二公子萧行的脾气和萧文不同,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整日里往外飞跑。但他这几日却都被钟氏按了回来,说是正逢多事之际不宜外出,令他烦闷不已。

    “妹妹!我有事!”萧棠正坐在廊下和画屏翻花绳,大老远就听见院外传来萧行的喊声。只见萧行大步进来,精神十足地道:“我来了!妹妹又在玩什么?”

    走近后,他看清萧棠手上的花绳,叹气道:“原来是花绳,我不爱玩这个。”他坐到萧棠对面,直到她把花绳摘下来递给画屏,画屏几人又都告退后,他才道:“妹妹,其实今日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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