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拂袖站了起来,菡萏在旁边小心地扶住她的手,等待她的指示。

    “传我的旨意下去,宝林徐氏擅闯禁足妃嫔寝殿,公然违抗懿旨,罚入冷宫思过!”张太后冷声道,“另外,昭仪萧氏未曾主动禀报有人擅闯寝殿之事,行包庇之举,同视为抗旨不遵,禁足三月,半年内不得侍寝!”

    只有断绝了萧羡侍寝的机会,才能初步扫清障碍,使母族站在张云两家一边的妃嫔分得更多的恩宠。

    菡萏却如临大敌,慌忙跪下劝道:“太后三思,太后三思啊!”

    当初萧羡被禁足时并未明确说过不许人探视,徐妙然擅自进入寒香阁虽不合礼数,却也远远没到要被打入冷宫的地步。依照宫规,即使张太后地位尊崇,也不可这般随意地处置妃嫔。

    张太后见一向顺从自己的菡萏也出言相劝,勃然大怒道:“忤逆之徒!吾的旨意,你有何资格过问?还不快去?!”

    菡萏不敢怠慢,立刻离开佛堂去传旨。

    张太后独自回到寝殿,宫女们纷纷围了上来,扶她在榻边坐下。但她刚坐下,忽然想起当初与萧羡等人一同进宫的张美人,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一挥袖将茶盏打翻在了地上。

    宫人们跪了一地,皆不敢抬头,生怕被怒上心头的张太后迁怒。张太后却不管他们的感受,一把掀翻了榻上的炕桌,大怒道:“一群废物!帮不了吾的忙,还要给吾添乱,为何偏偏选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来吾身边?”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啊!”宫人们皆不知她为何忽然发火,更不知该如何劝解,加上平日里最得力的菡萏不在殿里,也只能一味地磕头请罪。

    但他们不知,张太后的原意并非问他们的罪,而是指桑骂槐。真正令张太后动怒的,不是私自探望禁足妃嫔的徐妙然,而是另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张太后的本家侄女,美人张氏。

    张太后仍处在极大的怒气之中,粗粗往下扫了扫,见一名宫女的样貌有些熟悉,认出那人的身份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指着那人骂道:“贱人!你主子平白无故给自己下药,说是萧昭仪所为,结果不仅没能让陛下处置萧昭仪,反而自己落得被幽禁的下场,折了张家的羽翼。你主子蠢笨如猪,没有半分心机,竟然还成天想着做皇后,吾当初选她进宫真是瞎了眼!”

    ——原来当初张美人的宫女被云家的暗卫胁迫叛变后,终究还是信不过云家,回宫后便偷偷向张美人道出了云家暗卫逼迫自己给她下毒的实情。而张美人却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在不知毒药是何来头的情况下,竟吩咐宫女将那致女子不孕的药下到了自己的饮食里,意图借此诬陷。

    果然十日后张美人毒性发作,请太医来救治后才得知自己中毒后身子受损,无法再生育子嗣,激动之下哭闹了许久。张美人受此打击,一口咬定是萧羡所为,还专门让人将陛下请了过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谁知一番调查对质后,竟从那名宫女的卧房里找出了包裹药粉的油纸,正是张美人所中之毒。逼问之下,张美人不得已承认了自己的攀诬之举,却也因此被降为贵人,幽禁于宫中,从此不得离开宫殿一步。

    除了涉事的那名宫女被谢宣下旨处死以外,在菡萏的安排下,张美人的贴身宫人都被分到了张太后宫里做事,以防泄密。因此,才有了张太后责骂宫女时口口声声称“你主子”的一幕。

    张太后想起旧事,又见到张美人的宫女出现在眼前,只觉得厌烦无比,挥手道:“不中用的东西,还不给我拖出去!”

    直到那名宫女被拖出寝殿,她才稍微平息了怒气,不再搭理余下的宫人。

    *

    “阿嫂?”

    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萧棠回眸,见原来是一名身量高挑的少女,个子比她稍矮一些,正同她打招呼。她的肤色略黑,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髻,身穿窄袖紧腰的粗布短衣,脸上的神情里有些许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

    萧棠放下木桶,向那名少女颔首,问道:“三姑娘有何事?”

    陈老先生曾说过,这里住着的除了他们二人,就只有他、温娘子、三姑娘和小公子。看这少女的年龄不大,不用想便知她正是那位三姑娘,李贵妃嫡妹之女,也就是谢昀的表妹。

    被叫做三姑娘的少女却浑然不知,很是惊讶地道:“这可奇了。我又没有自我介绍,你怎知我是三姑娘?”

    她低下头,自言自语地道:“既然这样,定是先生已经向他们介绍过我了。”想到这里,她又重新抬起头,笑着对萧棠道:“你猜得全对,正是我。不过我可不姓李,我是周家的女儿,是和李家人一起被贬到这里来的。”

    “我知道。”萧棠道,将木桶从井里提上来,“叔外祖父曾对我们提起过你。你既唤我阿嫂,我也该唤你一声表妹才是。”

    三姑娘的注意力却全都被她提起水桶时利索的动作吸引了过去,惊叹道:“你竟然会打水?看来你当真与众不同。”

    她见萧棠把那桶水提到水缸旁边,搬起木桶将水倒进缸中,忍不住驻足观看,饶有兴致地道:“你从未做过粗活,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我见你气度不凡,像是世家大族的女子,以你的出身,似乎不应该会做这些。”

    见萧棠倒完了水,她便在一旁将水缸的盖板盖好,仍然兴致勃勃地跟在萧棠身后。

    “我是不应该会这些,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萧棠淡声道,“幼时觉得有趣,常和侍女们帮厨房的人打水,所以手上还算有些力气。到了这里,若是连打水都不会,又怎能应付接下来的事?”

    “说的很是。”三姑娘十分赞同地用力点头道,“我自小就在交州,要想在这里生活下去,什么都不会做是绝对不行的。”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凑近萧棠的脸庞,认真地道:“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事关紧急,你听还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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