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休的日子总会过去的,林瑜也该去衙门了。

    次日,他便带着调令到了衙门,同时,新的县丞也来到了。

    衙门里的人已经得知消息,林瑜就是新知县。

    林瑜换了新的知县服,在知县所在的房内,林瑜得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是太好看了!七品官的官服是青色的,腰带是素银的,补子则是紫色的鸟——反正他也看不懂是什么,就是怪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了,但他不会做官啊。之前做个主簿都做得战战兢兢的,做得也不咋地,升职全凭运气。最重要的是,主簿他能混,

    现在当了知县,就不能这么混了。

    他不行,他不会,他不能啊。

    直到外面有人在喊他,“林簿记。”

    “喊什么,要改林知县了。”

    “林簿记喊着吉利啊,谁能像林簿记一样做到正印?主簿好啊,我也想做主簿。”另外一个道。

    林瑜打开门,见到两张谄媚的脸。

    一个新任县丞,姓司徒,另外一个就是刘典史了——他是上次李县丞事件中唯几没被牵连的。

    这次上头没有派主簿下来,估计也是怕冲着林瑜。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想省点银子。

    “咱们……”林瑜想了想,“开个集议。”就是开会。

    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他不要开会的,也不想开会。

    “好好好,开开开。”司徒县丞立即道。

    以前有越知县带着,林瑜可以尽情摆烂。现在不能了,他甚至有点慌张。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需要找一个很能干的人帮助自己。

    那个人必须廉洁爱民,又秉公做事,同时又因为某些事情被压制了,才华无法得到伸张。

    他要做那个伯乐,就像梁束对他一样。小样儿,梁束好狠的心啊,想要他做牛做马!

    可一开会,林瑜犯了难。

    这人才选来选去,只有一个刘典史。他的能力非常强,连越知县也肯定过这一点。

    不过,这个人出卖女儿的事情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因为这个,他的才华是得不到施展的。

    五房因为上次李县丞的事情,来了个大换血,现在的人手也是很短缺的。

    需要招纳贤才!但按照以前那种招人的方式,肯定又是不行的。

    因为以前互相作弊,唯亲是举,募来募去的都是熟人,还可以用银钱购买职位——哪怕是一个堂上的皂吏,都可以收受贿赂。

    百姓想要办点事儿,是难如登天,有银子就给办,没银子就不给办。

    贪污成风。

    李县丞等人只是做得过分了一点儿,但不代表剩下的那批人没有做。

    这点是绝对要改革的,内部不整顿清楚,外部又如何能完得成?

    林瑜明白,想要攘外必须安内的道理。

    问题是怎么改?他要不要找刘典史作为自己的盟友?

    两个问题萦绕在他心头,他觉得有必要跟江入年讨论个结果出来。他有几个点子,但他需要有人帮他把把关。

    吃了饭,他跟江入年一道,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衙门里如今是唯亲是举,我打算对小吏的聘用,实行公考招考制度,先笔试再面试,同时提高俸禄和福利。”

    江入年点头,“很好啊。”

    林瑜还是不太敢就这样做了,问:“真的可以拿现代的法子来治理古代么?”

    “历代君主谁都想改革吏治,但收效甚微。你是知县,你只要想改就一定可以改。但换个知县,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这是一种风气,雍正行,他的子孙便不行。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瑜是一县之主,这里等于就是他说了算,当然是可以改的,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我管其他知县做什么,我只要管好我自己。”

    改革什么的不是重点,关键是人才。他需要人才。他需要一个人才都会来的衙门环境,基础不打好,任何举措都推行不下去。

    一切就是空想。

    但有了人帮就不一样了。一个刘典史是不够的,上头派的司徒县丞看样子也算不得很好。

    “好,你去做吧。”江入年话锋一转,慢慢道,“只有一点。”

    “嗯。”

    “你再招录新人时,不能革除老人。”

    林瑜立即明白,不能一刀切,要慢慢来,尤其是对待人。触动他们的利益,会被人群起而攻之的。

    “好。”

    这件事能定下来,林瑜也就能放宽心了。

    “你这次倒挺有行动力的,是因为孩子们的那些话吗?”江入年问。

    林瑜错愕,嗯了一声,“他们既信我,我不得做个榜样啊。”

    “是想当榜样,还是想快点招到人,好轻松一点?”

    林瑜:“……”她怎么那么懂我啊?好气哦。

    他尴尬地笑了笑。

    如今夜深了,江入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睡吧。”

    林瑜有些紧张。上次是醉酒,这次可没有醉。

    他们回到平县后,就没做过那种事了,但却是一起睡的——还是跟之前那样,回书房睡,未免也无情了。

    “嗯。”他提心吊胆地抓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吧。”

    江入年嗯了一声,转身自己去宽衣了。

    两人洗漱完,熄了灯,躺在床上。林瑜本来还挺紧张的,可等了半天,见江入年都没有任何下一步动作,也放松下来,

    心中也不免自嘲,又不敢想太多,怕被江入年听见。

    就这样东想西想,因着太累了,还是睡着了。

    ……

    次日起床,江入年已经不见了,林瑜高高兴兴地穿戴了官服,准备要去上衙了。

    今天他还要去阅城,阅城的目的是为了让整个平县的人都知道,新任知县已经换人拉。

    到了衙门,司徒县丞和刘典史也已经穿戴好了,他带着两人开始巡视城池。

    两个差役站在前面敲锣开道,并喊着“避——避——”

    还有四个差役,各擎一面长方形的脚牌,上面写着“肃静”和“回避”,以及“林氏正堂”四个大字,均是红底金色。

    再后面是十多个衙差,属于公安人员,护卫用的。

    林瑜坐在软轿内,不用看到围观的百姓。

    这对于林瑜是件好事。

    寻城的路线是从县衙开始,先登上平县的城楼,从南面开始,每一个城楼都要登,登完下来,再走另外一个,一路逛到文庙,最后给孔老夫子上香祭拜。

    哪知快到西门城楼的时候,林瑜刚下轿,就有人沿路拦轿。

    “大人,我有冤情呈状。”

    林瑜心中一咯噔,这新官上任还没燃好火呢,就来冤情?可别是是窦娥冤啊,他可平不起。

    有冤情,那就先呈状。这里也得亏林瑜干了几个月的主簿,对县衙的运行机制是比较熟悉的。这有案子,不是立受立审的,而是先交由承发房,接下挂号。

    挂号完,县官会细细览查,决定是否准状。且每月听审的时间也是有规定的。

    明日恰是初十,是听审的日子。

    断案听讼,也需要刘典史。当晚林瑜看好案子,差点没被这状纸的事情给吓晕过去。

    这案子原告是个老妇,她状告有人勾引自己的丈夫,被告名为刘云花。

    林瑜看了这名字几分钟,才恍然响起,这不是刘典史那女儿吗?她什么时候回到平县了。

    这种婚外情的案子,县老爷也要接吗?

    第二日,林瑜就去问刘典史,刘典史也很尴尬,明确告诉林瑜,这种案子不用接,派发回去,交予里老处理即可。

    林瑜乐得这样,高高兴兴地让衙役把状纸发回去重审了。

    ……

    这件事无疾而终后,林瑜便着手选人才的事,招募令与两个命官一同起草,不限出身,唯才是用。俸禄由原来提升至少三倍。

    这个招募令的关键点在于高薪,以及不问出身。

    这是他跟江入年讨论的结果。高薪是才能留住人,不问出身是不拘一格,先把人才招募过来再说。至于其他,先放一边。

    招募工作将由林瑜亲自面试。要求他们讲述曾有过的成绩,以及是否适配这个职位。

    毕竟适合的才是最主要的。

    公布出来后,底下的反应林瑜不知道,但应该是炸了锅。

    按规矩来说,吏员是由知县主张选用,书算和杂役则由户房从百姓中招选。

    但规矩是规矩。大部分地方,知县都不管小吏的招录的,他们也管不着——除非非常头铁有本事的知县。

    司吏和攒典的选用更多的是“论资排辈”,他们自己人决定自己人。比如哪里来的什么亲戚,直接就给排进去了,又或者给点银子,提前打好招呼,也能进衙门。

    进去后可以从衙役做起,熬资格熬辈分,到了一定时间,也能升到司吏去。

    这里很多司吏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会大量地招自己的本族人。都是什么堂兄弟,表叔之类的。

    现在林瑜,这个新任知县连小吏的选用都要管?把他给能耐的?他以为他谁啊?

    他不管税收,不管土地,居然花那么多时间去选用人?

    值得吗?

    疯了吗?

    林瑜的答案是,值得。听说一个人才可以顶五十个平庸的人,一个萧何就帮助刘邦稳定后方,暗度陈仓;一个韩信,能帮助刘邦打下天下;而一个张良,能决胜于千里之外。

    他也许不是刘邦,但他一定要在几十万人的县里挖出他想要的人才。

    农学、水利、教育、经济、邢狱、军事等等,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

    他虽没有做过知县,但熟知历史,反正跟着老祖宗的思路走,应该是没错的吧。

    暂且试试。

    次日,平县百姓都看到了他们这位新任知县的招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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