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经过的小镇，此刻正处在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街头巷尾，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挎着菜篮的妇女在菜摊上挑挑拣拣；举着纸风车的孩童穿梭在各个摊点之间；衣着鲜艳的少女在胭脂摊前驻足。市井间还有杂耍表演，围观百姓绕成一圈又一圈，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赤狐却无心赏玩。此去黎昭千里迢迢，他特意置办了一辆马车。只他自己，须臾便可到达。可阿夕是凡人之躯，无法带上她施展瞬移之术。赤狐哀叹一声，都怪自己幼时贪玩，不爱学习，驱策瞬移之术只肯学些皮毛，不然现在也不用这样苦哈哈地赶车了。
这些市井之景，阿夕也兴致阑珊。只在听到前面的人长吁短叹时，立马撩开帘子来看。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将她的头发拨动起来，只这一瞬，便叫人看到了。路边有几个孩童在玩耍，见马车驶来，就避让到一旁，看到驱车的人头发是红色，又好奇地跟上去看，却瞧见车厢内有个满脸伤疤的怪女人探出头，瞬间便吓得大哭起来。
阿夕忙把帘子放下，慌乱地拨弄头发，将脸庞遮住。马车身后传来妇人的叫骂声："长得这么丑还出来吓人！"
马“吁”地一声停了下来，赤狐扔开缰绳，正要跳下马车，却被帘子内伸出的一只手制止了。阿夕将帘子掀开一条缝，摇了摇头。
赤狐的眼眸红得仿佛要灼出火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冷静片刻后，捻起缰绳，却又不甘就这么算了，于是捏了个法决，一团白色的光球直冲刚刚骂人的妇人而去。
阿夕晃了晃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伤人，赤狐解释道：“小小的惩罚而已，不过一刻钟不能说话罢了。”
阿夕点点头收回手，将帘子仔细掩好，不露一丝缝隙。
赤狐这才痛快了些。小时候贪玩，正经的术法没学多少，捉弄人的伎俩倒是捉摸了个透。在无人镜内多少年，都没有用上，没想到今天却有了用武之地。
赤狐继续驱车，不禁由方才之事联想到自己少时。曾有一段时光，他在人间四处流浪，每到一处便遭人打骂驱逐，只因他有满头红发和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伤人的话语一日听下来比他一天吃的米饭都多，身上被人用石块砸出的伤口更是数不胜数。或许是因为相似的遭遇，又或者是因为怜悯，他才有予无求地对阿夕释放自己的善意。
阿夕闭眼倚着厢壁，心中犹如乱麻。是她拖累了赤狐。他本可以在无人镜中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却为医治她来到人间，还要平白因她受气。她在人间二十年，怎么会不知道人的心思好恶。人们总是下意识近美远丑，她早有领教。此去寻医，还不知路上会有什么变故。
思绪千回百转，阿夕想到了父亲和那个人。她失踪这二十年，父亲难道就没有派人找过她？只怕是父亲早就有了新欢，忘了她这个旧爱所生的女儿。那个人呢？曾经立下山盟海誓，许下蒲苇之言，如今看来也怕是作不得数了。
她自嘲地笑笑，自己的归宿应是带着这满身伤，躲在无人的角落，等待寿数终结。而不是拖着一个相识不久的好心人，搭上他的时间和精力。
就在这时，赤狐忽然出声，将她的思绪牵了回来。“阿夕，你可知，曾经的我和你，几无二致。但是我挺过来了，才有了今日你看到的我。不要自暴自弃，这世间还有许多你未曾看过的风景。就算不为这些美好的事物，单单为了将你残害至此的人，就足够有理由活下去。若是就这样甘心认栽，不仅辜负了给你生命的母亲，也辜负了你自己。”
赤狐扬扬鞭子，不轻不重地落在马背上，马加快速度奔跑起来。耳边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他坚定的声音：“我若是你，就好好活下去，将那个人找到，让他也尝尝我所受的苦。”
阿夕不知不觉攥紧了衣服，恨确实比其他东西更能成为她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 * *
“如何？”扶宓端坐在床榻之上，询问苍雁。苍雁毕恭毕敬地回答：“蒴藋说，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扶宓并不意外，这样的答案早在她预料之中。“只是可惜，看来今天不能在我的大喜之日，用她的命来祭拜我的母亲了。”扶宓喃喃说道，哀哀叹了一口气。此时屋外人声高高响起：“吉时已到！”
此时，扶宓的眼前又浮现出男人含笑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将这画面从脑海中摒去。
青莺将盖头为她戴上，门外谛鸣款款而至。
谛鸣携扶宓回到妖界，举行完仪式后，差人将她送去了红鸾宫，自己则回了离火殿。
“听说宴席散场后，陛下根本没有去新妃那里。这位魔界来的夫人，估计是坐冷板凳来了。”
“我看也是。仪式上，陛下可是连笑都不曾笑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根本不满意这门亲事。”
“没有感情强凑到一起，放到谁身上都不高兴，更何况陛下早就有了心上人。”
“要是魔界那位公主嫁过来，陛下定然喜笑颜开，不会像今日那样全程板着一张脸。”两个侍女私下偷偷谈论。虽然她们离得远，声音也轻，但扶宓听力卓然，竟一字不落听入了耳中。
扶宓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渗出血珠来。虽气急，却丝毫不失仪态。“小姐，要不要我去……”苍雁用传音问道。
“罢了，别生是非。”扶宓答道。
一进红鸾宫的门，两个侍卫便“嘭”的一声将门锁上，还设下了结界。“妖王什么意思？就是这样对待妖妃的？”青莺拍打着大门，对门口两个看守喊道，然而门外的人并不理会。
扶宓将盖头随手一挥，丢到地上，又抬手将身上的喜服和头上的朱钗全都卸下，从上面踏了过去。“过来，去去晦气。”扶宓虽然笑着，但眼底却冰冷一片。很好，她记下了。
苍雁和青莺相视一眼，见扶宓含笑看着她们，眼神直教人发怵，只好依言照做。二人踩踏之后，地上一整套喜服和头饰便瞬间化为了一摊灰烬。
“谛鸣，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的。”扶宓凝眸注视着地上一点一点化作虚无的灰烬，语气冷然。
* * *
夜晚的露格外地重，偶有几只飞鸟掠过枝头，惊得树梢颤动。月光从枝桠间倾泻而下，林间影影绰绰，朦胧如入迷雾之境。
一团篝火前，两人并排而坐。火光跳动，照亮面前一方天地。赤狐伸手将烤架上的野鸡取下，将两只腿和翅扯给阿夕，自己则嚼着最柴的那块肉。赤狐说：“用人间的香料做的烤鸡，最是美味。一直说要给你做，今日总算是吃上了。”
阿夕抬眸望他一眼，唇角微弧。这么一会儿功夫，赤狐却已经吃了个干净。他将手指擦擦干净，钻进了马车里，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很快回来了。
“冷了就不好吃了，待会儿再给你看。”赤狐见阿夕回头，便将手上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阿夕举着鸡腿，咬下一大口，皮酥肉嫩，辛香鲜美，十分可口。阿夕将余下的一只鸡腿凑到赤狐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摆了摆手。赤狐眉峰扬起，将信将疑：“真的吃不下？”
阿夕把头点了又点，将手放低，示意自己举得手都酸了。赤狐迟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好，信你了。”他接过鸡腿，东西还是藏在身后，不给她看。
过了一会，见阿夕吃得差不多了，赤狐才将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一顶白纱帷帽和一块白色面纱。
赤狐将帷帽给她，手伸出去一半却又收了回来，“要试一下吗？”
阿夕点点头，赤狐便为她系上面纱，戴上帷帽。他边整理她的头发边说：“想来你应该喜欢素净，便拿了白色。你若是喜欢其他颜色，我还可以将它变幻成不同的颜色。”
收到礼物本就意外，听他这样说，阿夕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现在这样她已经很知足。
赤狐转到她身前去看。半遮半掩的帽裙之下，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金珀色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虽然纱下还是隐约透出伤疤的红色痕迹，却并不难看，反而平添一些若隐若现的韵味。
阿夕抬眸，长睫如翅，目若秋水，赤狐眼眸微颤，一时竟忘了眨眼。阿夕见赤狐盯着自己不说话，自觉形秽，不由得默默垂下了眼眸。赤狐这才反应过来，说道：“阿夕，你很好看，真的。”他没说假话，但这句话像是为了安慰她才勉强说出口的。
阿夕更沉默了。
不说倒好，一说更尴尬了。赤狐不敢逾矩，只得牵起她的衣袖，说：“阿夕，你看着我。”阿夕头埋得低低的，不去看他。赤狐哎呀一声，“你看着我好不好？”此刻他仿佛变回了一只撒泼的小狐狸，阿夕只好抬头看他。
“阿夕，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赤狐认真说道，“我们相识到如今，你从未说出一个字一句话，但我和你相处这么久，却从不觉得你晦涩难懂。你的眼睛很多时候都会告诉我你的想法。相比之下，皮相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夕低下头，虽然她都听明白了，但情绪还是难免有些低落。曾经越是高在云端，跌落泥潭时摔得就越狠。虽然大多时候她都在告诫自己，忘记曾经，接受当下，可这谈何容易？尤其是在面对他人审视的目光时，总不免想到过去。
阿夕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自卑心在作祟，何故把脸色给别人看呢？想到这里，她抬眼看着赤狐，笑着点了点头。
赤狐也露出笑容。他心知，阿夕的笑只是在安慰他。既然她不想他担心，那他也就全然当做不知情，彼此都心照不宣。
夜深梦寒，阿夕已经在车上睡着了。赤狐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自己则倚在篝火边，草草睡下。
赤狐却无心赏玩。此去黎昭千里迢迢，他特意置办了一辆马车。只他自己，须臾便可到达。可阿夕是凡人之躯，无法带上她施展瞬移之术。赤狐哀叹一声，都怪自己幼时贪玩，不爱学习，驱策瞬移之术只肯学些皮毛，不然现在也不用这样苦哈哈地赶车了。
这些市井之景，阿夕也兴致阑珊。只在听到前面的人长吁短叹时，立马撩开帘子来看。一阵疾风呼啸而过，将她的头发拨动起来，只这一瞬，便叫人看到了。路边有几个孩童在玩耍，见马车驶来，就避让到一旁，看到驱车的人头发是红色，又好奇地跟上去看，却瞧见车厢内有个满脸伤疤的怪女人探出头，瞬间便吓得大哭起来。
阿夕忙把帘子放下，慌乱地拨弄头发，将脸庞遮住。马车身后传来妇人的叫骂声："长得这么丑还出来吓人！"
马“吁”地一声停了下来，赤狐扔开缰绳，正要跳下马车，却被帘子内伸出的一只手制止了。阿夕将帘子掀开一条缝，摇了摇头。
赤狐的眼眸红得仿佛要灼出火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冷静片刻后，捻起缰绳，却又不甘就这么算了，于是捏了个法决，一团白色的光球直冲刚刚骂人的妇人而去。
阿夕晃了晃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伤人，赤狐解释道：“小小的惩罚而已，不过一刻钟不能说话罢了。”
阿夕点点头收回手，将帘子仔细掩好，不露一丝缝隙。
赤狐这才痛快了些。小时候贪玩，正经的术法没学多少，捉弄人的伎俩倒是捉摸了个透。在无人镜内多少年，都没有用上，没想到今天却有了用武之地。
赤狐继续驱车，不禁由方才之事联想到自己少时。曾有一段时光，他在人间四处流浪，每到一处便遭人打骂驱逐，只因他有满头红发和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伤人的话语一日听下来比他一天吃的米饭都多，身上被人用石块砸出的伤口更是数不胜数。或许是因为相似的遭遇，又或者是因为怜悯，他才有予无求地对阿夕释放自己的善意。
阿夕闭眼倚着厢壁，心中犹如乱麻。是她拖累了赤狐。他本可以在无人镜中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却为医治她来到人间，还要平白因她受气。她在人间二十年，怎么会不知道人的心思好恶。人们总是下意识近美远丑，她早有领教。此去寻医，还不知路上会有什么变故。
思绪千回百转，阿夕想到了父亲和那个人。她失踪这二十年，父亲难道就没有派人找过她？只怕是父亲早就有了新欢，忘了她这个旧爱所生的女儿。那个人呢？曾经立下山盟海誓，许下蒲苇之言，如今看来也怕是作不得数了。
她自嘲地笑笑，自己的归宿应是带着这满身伤，躲在无人的角落，等待寿数终结。而不是拖着一个相识不久的好心人，搭上他的时间和精力。
就在这时，赤狐忽然出声，将她的思绪牵了回来。“阿夕，你可知，曾经的我和你，几无二致。但是我挺过来了，才有了今日你看到的我。不要自暴自弃，这世间还有许多你未曾看过的风景。就算不为这些美好的事物，单单为了将你残害至此的人，就足够有理由活下去。若是就这样甘心认栽，不仅辜负了给你生命的母亲，也辜负了你自己。”
赤狐扬扬鞭子，不轻不重地落在马背上，马加快速度奔跑起来。耳边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他坚定的声音：“我若是你，就好好活下去，将那个人找到，让他也尝尝我所受的苦。”
阿夕不知不觉攥紧了衣服，恨确实比其他东西更能成为她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 * *
“如何？”扶宓端坐在床榻之上，询问苍雁。苍雁毕恭毕敬地回答：“蒴藋说，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扶宓并不意外，这样的答案早在她预料之中。“只是可惜，看来今天不能在我的大喜之日，用她的命来祭拜我的母亲了。”扶宓喃喃说道，哀哀叹了一口气。此时屋外人声高高响起：“吉时已到！”
此时，扶宓的眼前又浮现出男人含笑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将这画面从脑海中摒去。
青莺将盖头为她戴上，门外谛鸣款款而至。
谛鸣携扶宓回到妖界，举行完仪式后，差人将她送去了红鸾宫，自己则回了离火殿。
“听说宴席散场后，陛下根本没有去新妃那里。这位魔界来的夫人，估计是坐冷板凳来了。”
“我看也是。仪式上，陛下可是连笑都不曾笑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根本不满意这门亲事。”
“没有感情强凑到一起，放到谁身上都不高兴，更何况陛下早就有了心上人。”
“要是魔界那位公主嫁过来，陛下定然喜笑颜开，不会像今日那样全程板着一张脸。”两个侍女私下偷偷谈论。虽然她们离得远，声音也轻，但扶宓听力卓然，竟一字不落听入了耳中。
扶宓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渗出血珠来。虽气急，却丝毫不失仪态。“小姐，要不要我去……”苍雁用传音问道。
“罢了，别生是非。”扶宓答道。
一进红鸾宫的门，两个侍卫便“嘭”的一声将门锁上，还设下了结界。“妖王什么意思？就是这样对待妖妃的？”青莺拍打着大门，对门口两个看守喊道，然而门外的人并不理会。
扶宓将盖头随手一挥，丢到地上，又抬手将身上的喜服和头上的朱钗全都卸下，从上面踏了过去。“过来，去去晦气。”扶宓虽然笑着，但眼底却冰冷一片。很好，她记下了。
苍雁和青莺相视一眼，见扶宓含笑看着她们，眼神直教人发怵，只好依言照做。二人踩踏之后，地上一整套喜服和头饰便瞬间化为了一摊灰烬。
“谛鸣，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的。”扶宓凝眸注视着地上一点一点化作虚无的灰烬，语气冷然。
* * *
夜晚的露格外地重，偶有几只飞鸟掠过枝头，惊得树梢颤动。月光从枝桠间倾泻而下，林间影影绰绰，朦胧如入迷雾之境。
一团篝火前，两人并排而坐。火光跳动，照亮面前一方天地。赤狐伸手将烤架上的野鸡取下，将两只腿和翅扯给阿夕，自己则嚼着最柴的那块肉。赤狐说：“用人间的香料做的烤鸡，最是美味。一直说要给你做，今日总算是吃上了。”
阿夕抬眸望他一眼，唇角微弧。这么一会儿功夫，赤狐却已经吃了个干净。他将手指擦擦干净，钻进了马车里，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很快回来了。
“冷了就不好吃了，待会儿再给你看。”赤狐见阿夕回头，便将手上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阿夕举着鸡腿，咬下一大口，皮酥肉嫩，辛香鲜美，十分可口。阿夕将余下的一只鸡腿凑到赤狐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摆了摆手。赤狐眉峰扬起，将信将疑：“真的吃不下？”
阿夕把头点了又点，将手放低，示意自己举得手都酸了。赤狐迟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好，信你了。”他接过鸡腿，东西还是藏在身后，不给她看。
过了一会，见阿夕吃得差不多了，赤狐才将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一顶白纱帷帽和一块白色面纱。
赤狐将帷帽给她，手伸出去一半却又收了回来，“要试一下吗？”
阿夕点点头，赤狐便为她系上面纱，戴上帷帽。他边整理她的头发边说：“想来你应该喜欢素净，便拿了白色。你若是喜欢其他颜色，我还可以将它变幻成不同的颜色。”
收到礼物本就意外，听他这样说，阿夕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现在这样她已经很知足。
赤狐转到她身前去看。半遮半掩的帽裙之下，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金珀色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虽然纱下还是隐约透出伤疤的红色痕迹，却并不难看，反而平添一些若隐若现的韵味。
阿夕抬眸，长睫如翅，目若秋水，赤狐眼眸微颤，一时竟忘了眨眼。阿夕见赤狐盯着自己不说话，自觉形秽，不由得默默垂下了眼眸。赤狐这才反应过来，说道：“阿夕，你很好看，真的。”他没说假话，但这句话像是为了安慰她才勉强说出口的。
阿夕更沉默了。
不说倒好，一说更尴尬了。赤狐不敢逾矩，只得牵起她的衣袖，说：“阿夕，你看着我。”阿夕头埋得低低的，不去看他。赤狐哎呀一声，“你看着我好不好？”此刻他仿佛变回了一只撒泼的小狐狸，阿夕只好抬头看他。
“阿夕，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赤狐认真说道，“我们相识到如今，你从未说出一个字一句话，但我和你相处这么久，却从不觉得你晦涩难懂。你的眼睛很多时候都会告诉我你的想法。相比之下，皮相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夕低下头，虽然她都听明白了，但情绪还是难免有些低落。曾经越是高在云端，跌落泥潭时摔得就越狠。虽然大多时候她都在告诫自己，忘记曾经，接受当下，可这谈何容易？尤其是在面对他人审视的目光时，总不免想到过去。
阿夕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自卑心在作祟，何故把脸色给别人看呢？想到这里，她抬眼看着赤狐，笑着点了点头。
赤狐也露出笑容。他心知，阿夕的笑只是在安慰他。既然她不想他担心，那他也就全然当做不知情，彼此都心照不宣。
夜深梦寒，阿夕已经在车上睡着了。赤狐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自己则倚在篝火边，草草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