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贾府中让人不安的死寂,此时皇城中则是喊杀声震天。一排排士兵早已封锁住了宫门,昔日只供百官上朝议事的金銮殿,也站满了穿戴整齐的将领。

    为首的叫严申,任锦衣卫指挥使,是当今身上心腹中的心腹,也是这次行动的主要指挥者。

    文武百官都被扣在了宫中。这其中的人,被分成两派。一派是效忠新皇的死忠,这些人看着镇定自若的皇帝,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那些将士也好声好气地让他们坐到一边。甚至茶水点心俱备,还有宫人在一旁伺候。

    那些无缘享受这些待遇的人,就是在太上皇和新皇之间来回投机的人。其中大多数是老牌勋贵,宗室子弟。

    为了防止朝局动荡,皇帝不会杀了他们。但是,皇帝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的。这些人都被分批扣押在了狭小的宫室之中,有专人看守。

    至于那些听命于太上皇,屡次与皇帝作对的人。不好意思,严申已经送他们去见本朝的太祖了。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人的下场,勋贵们才会这么老实。

    太上皇所居住的宫殿叫万寿殿,这里不但语义好,而且富丽堂皇。整座宫殿都是金色的,既耀眼夺目,又处处显示着皇家气派。

    在这座交织着权力和地位的宫殿里,两个天底下最具有权势的人正在对峙。他们分别是新皇帝和老皇帝,也是一对父子。

    只可惜,这对天家父子,最终还是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朕小看你呢,原来你深藏不露。”太上皇已年过六十,头发尽白了,穿着织金绣着团龙密纹的龙袍,端坐在椅子上。

    “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是来自父皇的教导,没有父皇,何来今日的大齐皇帝。”新皇看着这个自己小时候敬爱长大后惶恐的父皇,心里万分复杂。

    “你比你大哥要强,你大哥要是和你一样,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老皇帝看着新皇,突然提到了他的第一个儿子。

    老皇帝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大齐的太子。是老皇帝和元后的嫡长子,元后生下太子不久,就去世了。老皇帝深爱元后,把她留下来的这唯一一个儿子也是万分疼惜。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衣食住行皆越过老皇帝自己。

    只可惜,随着年纪的上涨,老皇帝对太子起了猜忌之心。再加上太子兄弟对太子之位的野心,最终父子离心。

    太子不甘落败,冒险发动了兵变。不过,棋差一着,还是被老皇帝镇压,太子也因此兵败自杀。但是老皇帝也因此受到巨大的打击,不能理政,无奈禅位给了现今的陛下。

    皇帝想到那个曾经风华绝代,文武兼备的大哥,心里也升起一丝丝惆怅。同时又坚定了决心,自己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太子。

    夏守忠一直在门外守着,良久,皇帝出来了。许多年后,夏守忠回忆起那天的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父子两人在里面聊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以后,太上皇就正式退居内宫,彻底地不闻朝政了。

    贾府的女眷们都缩在一起,受紧张的气氛感染,雪雁心里也变得有些害怕,不由得握紧了林黛玉的手。让雪雁想不到的事,在众人眼中多愁善感,尖酸刻薄的林妹妹,倒变得勇敢起来。

    看着她镇定的样子,雪雁心里也变得安定起来。

    相比于贾家的女眷,贾家的男人显得更不可堪。看着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雪雁心里都有点替贾母感到悲哀。整个贾家,唯一靠的住的竟然是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太太。

    所幸,这场动乱并没有持续很久。雪雁还记得,大概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门外的士兵就陆续散去了。京城的戒严也取消了,被滞留在宫中的二老爷贾政也被人放了回来。

    贾政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满脸疲惫,发丝凌乱,脸色青白,看上去十分狼狈。一见他这个样子,王夫人和赵姨娘都哭了起来,尤其是赵姨娘,若不是有王善保家的拦着,整个人都要扑倒贾政身上去。

    贾政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理会自己的妻妾,而是向贾母请安。贾母看着这个一向清正严肃的儿子,变成这样,心里像是被刀扎了一样,眼泪不要钱似得流出来。

    连一向不懂事的贾宝玉看着自己父亲这副情形,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贾府的众人看到贾政平安归来,心里既后怕,又欣喜。

    后来,从林如海和陈淑妃等人的话中,雪雁大致拼凑出当时的真相。

    这场动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的。自新皇登基以来,就一直在想办法如何从太上皇手中拿到权柄。

    本来,新皇也不想和太上皇兵戎相见,可是太上皇自退位以后,身体不但越来越好,还动了废帝的心思。相比于如今羽翼渐丰的新皇,太上皇想扶持甄太妃所生的十七皇子登基。

    十七皇子年幼,最重要的是,太上皇可以借此继续把控朝政。

    新皇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所以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借赈灾为由,瓦解了太上皇在江南的部署,派亲信控制了整个江南的兵权。

    古代,为了保障京城的安全,在京城的附近往往有大量的驻军,这些驻军首领往往是由皇帝的心腹担任。原本这个位置,是由太上皇的死忠仇英明担任,可惜仇英明年老,不能知事。则由他的长子仇清替父上任,而仇清则暗地里投靠了新皇。

    这也是新皇有勇气发动兵变的依仗所在。

    京城的治安部队一直都是皇帝的手中,这方便了皇帝控制京城的高门大户。

    皇宫的守卫有一半是皇帝的人,一半是太上皇的人。所以,这场动乱最关键的地方不在皇宫外,而在皇宫内部。

    所幸锦衣卫指挥使严申,骁勇善战,才智过人,在他的带领下,顺利地控制了皇宫。这也是太上皇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的依据。

    虽然说这次动乱,可以说是很快就结束了。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家因此家破人亡。

    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南的甄家。待皇帝取得胜利之后,立刻派人传信给在江南的亲信。要求他们正好趁此机会,一举拿下甄家。

    还在酒醉金迷的甄家,在猝不及防中,全家被士兵团团围住。整个甄家,所有人,不许进也不许出。

    皇帝是天底下最小心眼的人。昔日,甄贵妃在宫里欺压皇帝母子的事,如今,皇帝要统统报复回来。所以,这次抄家可谓是开国以来,最为严厉的抄家。

    不但抄没了甄家的金银财宝,还有古董字画、药材衣物、田地铺子。连女眷头上的贵重首饰也不能放过。

    为了这次抄家,皇帝特地派来了锦衣卫。锦衣卫可谓是搜刮的老手,无论是地窖,还是墙壁夹层,都统统刮了一遍。连老鼠洞都没有放过。

    不过,这次抄家的成果也是巨大的。甄家本就豪富,又在江南经营多年,所积累下的财富足以与朝廷一年的税收相比。光是用来记载的抄家清单,比一百二十回《红楼梦》还要厚。

    不要以为,皇帝对甄家的惩罚仅仅是抄家而已。抄家不是主刑,它像是现代刑法中的附加刑,属于“并加”部分。旁人不知道,反正对甄家是如此。

    当今圣上不想别人说他是嗜杀之人,所以,只处死的为首的几个人,比如甄家家主甄应嘉。而甄家子孙轻罪的,被判处流放;若查明无罪或家中女眷,在关押数日之后,都被放了出来。

    不过,甄家原来的奴仆,有的被充入官中为奴,有的则被当地发卖。

    甄家被抄的消息传来,雪雁明显可以感觉到贾家的不安。毕竟甄家和贾家一向交好,在原著中,甄家的仆人还把一些家财,送到贾家藏匿。

    不知道,现在的贾家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帮助甄家。

    不过,这些都与雪雁无关。相反,这场动乱还给雪雁送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柳湘莲因为处理叛贼有功升官了。

    这里补充一下,因为柳湘莲和雪雁都没有正经的父母在上,所以,这对未婚夫妻没有平常的那样拘礼。雪雁还时不时与柳湘莲互通书信。

    柳湘莲在给雪雁的信上写道,幸亏有雪雁送他的护心镜,要不然即使他立了功,恐怕也没命享。

    原来,自从柳湘莲进宫当差之后,雪雁虽然知道他在御前,不一定有什么危险,但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关心,还是专门订做了一个护心镜给他。

    这个护心镜是由银制成的,与大部分护心镜不同的是,它不是镶嵌在盔甲上面的,而是挂在脖子上的,也可以充当装饰品。

    相比于其他护心镜,它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上面还镶嵌了大量的金刚石。也就是现代人说的钻石。

    早在先秦时期,金刚石就已经传入了中国。《列子·汤问篇》中提到,周穆王大征西戎时,西戎献上了昆吾之剑。这把剑就是由金刚石制成的。

    不过古代的切割工艺不到位,再加上审美理念的不同,所以,金刚石一般作为切割玉石的工具。

    雪雁的金刚石,还是雪雁特地去京城最大的首饰阁八宝斋,找老板寻摸的。

    这次动乱中,虽然林黛玉和雪雁一直待在贾家,但是,雪雁知道,林黛玉一直在担心自己的父亲。只是当时不好表露出来。

    所幸,动乱一结束,林如海就派人到贾家报平安。林黛玉看到林家的人来了,藏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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