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施微让人把暨白送回了“家”,自己却不知该再怎么面对他,就回了大莫角山。

    暨白醒来,便是一片荒芜的房梁,没有他的将军。

    不顾人的劝解,他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大莫角山。

    “将军,你还是没有原谅我么?”看着暨白站在外面,似乎见不到她就不会走,林施微看着他还渗血的额头,终究不忍心走了出去。

    林施微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看着他。

    暨白眼神中闪过一丝自嘲,嘴角勾起一抹平静的弧度,摇了摇头,拿出来个熟悉的陶瓶儿,喝了一大口:“将军,哪怕我拼着一条命补过,你会担心我,却还是不会原谅我是吗?既然你总记挂着菱那条命,那我再赔他一条便是了。”

    林施微突然想起来这陶瓶到底在哪里见过了,是那个装了紫色粉末,有毒的瓶子。

    “暨白,”林施微眼睛瞪得溜圆,瞳孔中尽是惊恐与绝望,跑过去却发现双脚早已软得不行,“暨白,你不要,不要死,我原谅你,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暨白嘴角却溢出血来,看着为自己担忧的林施微,却开心地笑了,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身子也软了下去。

    林施微颤抖着双手,将他放在自己怀里,拼命捂住他嘴角的血,大声呼喊着巫医。却忘了,她自己就做过巫医。

    暨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始终被不停被冒出来的血堵住。

    “暨白,你想说什么?”,林施微低下头,将耳朵靠在他的嘴巴旁边,眼泪却一串串地划过鼻梁,大滴大滴地砸在暨白下巴上,流进了脖颈深处。

    “将军,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暨白费力地说着,“因为我从小便想做东夷之君。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将军,在我的心里,你远比东夷之君更重要,你信么?”

    “我信!我信!”林施微用力地点着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哽咽,“等你好起来,咱们便在这里好好过一辈子,好不好?”

    “好……”暨白非常欢喜地答,似乎想到了将军说的场景,嘴角渐渐地染上了一丝笑意,只是那弧度到底没有弯起,便彻底没了力气。

    “暨白!”林施微感受着暨白渐渐没了的鼻息,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震耳欲聋,似乎比良渚刚刚经历过的山洪还要大,伏在暨白的胸口处,整个脊背猛烈地抽搐着。

    是她,是她逼死了暨白。

    暨白没有记忆,该是多浓烈的绝望啊,让他选择了自杀!

    她知道暨白为什么执着东夷之君,因为她上一世的逃避,逼得他终于改了性子,一心要做东夷之君,这辈子又逼得他在她面前服了必死之毒。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混蛋啊!

    暨白!

    暨白,等等我!

    咱们一起去下一世。

    林施微颤抖着手拿起了暨白手里的陶瓶,瓶子里还有一大半泛着淡紫色的水,幸好没有流洒出去。

    暨白,你也是希望我跟你去的,对不对?

    林施微一仰头,将瓶子里的毒尽数倒入口中。

    暨白,下一世,我必定要给你一个圆圆满满。

    ……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在良渚宫中侍奉的人潆。

    林施微扭过头去,眼角划过一行泪水。

    或许是还没有完成见证这个时代的使命,又被那不知名的力量给扔了回来,毕竟夏萍这具尸体只是中毒,又不是烂得不能用了。

    不然,怎么比自己喝得少许多的暨白转眼就死了,而自己却活了呢?

    林施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既然死不了,那也不必再多折腾了。

    “暨白呢?”

    “司建大人……死了。”

    “我知道,他的……尸体呢?”

    “停在大人的外室呢,”潆小心翼翼地说,“王女见你很在乎司建大人,没敢下葬,想着等大人您醒了再处理。”

    潆口中的“王女”便是“夏萍”的母亲。

    林施微心中暗谢了王女,亲手把暨白埋葬在了反山上。

    按理说暨白都没有资格埋在反山,反山是王室的墓地,瑶山是巫觋墓地,姜家山才是贵族埋葬处,而文家山、卞家山便是大多良渚人埋葬的公墓。只是既然她这具身体死后要葬在反山,她怎么能让暨白埋在其他地方呢。

    她坚持要暨白做唯一的王夫,王也听说了暨白是抢修了堤坝后死的,不知王脑补了什么,又或者她这具身体的父母亲对王说了什么,最后同意了暨白葬在了反山。

    她也放了许多陶罐,玉璧,还有陶笛、陶埙、陶鼓在暨白的墓中。

    他生前就似乎喜欢玉璧,她就四处淘换,给他换了好多好多玉璧,放在他胳膊上,胸前,还有身边。

    回到与暨白的家中,她才发现原来暨白早已做好了许多求娶的东西,摸着细腻润滑的玉梳背、璜和玉镯,林施微眼角不自觉地又湿润了。

    她并不喜欢戴许多饰品,“夏萍”的这些玉饰被她留在了大莫角山,暨白一直与自己待在一处,也不知道他向谁打听的,竟与“夏萍”佩戴的等级、大小、纹饰一丝不差。

    到了七月,收割完毕后,王又举行一场大祭,宣布了一件大事。

    他们良渚要向东夷复仇,为那二百三十四名暴亡的战士们复仇。

    虽然占卜中预示了这一次复仇之战大胜,可是谁知道他们良渚会不会又招来更强大的敌人,所以王决定分出一支王室,迁徙到其他地方生存,给良渚人留下一条其他的生路。

    林施微也不意外,她经历过无数次的分流,大多是因为生存资源不够,其次便是分封了,首领打下来的土地,便让兄弟或者儿子去那里做首领,形成守护相助的联盟,倒是未雨绸缪分流的不多。

    而王选中的便是她的外祖父,以她父亲一族为护卫,保护外祖父一支迁徙。

    林施微将暨白的尸体挖了出来,火化了,做成了陶笛戴在身上,便跟着众人沿着大江北上,想来应该是长江。

    直到走到很远的地方,水源变少又变多,遇到了一条大河,想来应该是黄河了。沿着大河又走了不远,看到这大河的东面,许多小部落聚集在一座盐池附近。

    “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安定下来吧!”她这具身体的舅舅夏良提议。

    这一路迁徙,他的外祖父不堪劳苦,已经去世了。而这里在河流附近,是良渚人极习惯的生活环境。旁边又有盐池,是极好的生存资源。虽有部落存在,却都并不大,竞争性不强,想来也容易在这里扎根,索性在这里驻扎。

    她的父亲齐尚却并不同意,因为他在这些部落里似乎见过东夷的陶罐,认为这里离东夷也并不远,若是良渚战败了。自己这些人被东夷找到,倘若又起战端,被杀了,那么就违背了王的初衷,所以坚持要再往西去。

    两人在这里争论了许久,久到夏良带人已经打下了一小块盐池,最后两人商议后决定,先征服一些小部落,争取到更多生存的资源地盘,保证王室能安定生存,他们就继续再分成两支。她舅舅这一支王室便驻扎在这里,她父亲继续西去。

    林施微自从踏上了迁徙之路,便有一种感觉,自己之所以还不能死,便是要见证良渚人的迁徙,所以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当自己是个旁观者。

    齐尚乃是将军世家,周围的小部落长久占据盐池,就已经相当富裕了,所以对武力并不看重,连夏良都打不过,自然也败给了齐尚。

    夏良便与众部落结成联盟,瓜分了大部分的盐池,并送齐尚西去了。

    而齐尚顺着黄河走,走到了黄河上流,遇到了许多鼻子大、面相与他们非常不同的人后,才停了下来。他怕再往西去,遇到的人恐怕与他们更相异,更不好融入生存了。

    这里的人以放牧猪、牛、羊,种植小麦、黍、粟为生,如果林施微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现代逛博物馆时见到的马家窑文化,她曾经也投生过这里,自然知道这些人的习俗,还有打斗的习惯。

    林施微见齐尚驻扎在了这里,只觉得这一世的使命应当已经完成,因着这一世她的父母对她都很好,她又比他们更熟悉这些人,便在齐尚与周围人打斗争夺生存资源时,奋死拼杀,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暨白,我终于又可以见到你了。

    后记:花厅遗址中发现了多样文化的显著特征,墓群主要以仰身直肢葬为主,也存在少量的侧身直肢葬。大墓中随葬品种类丰富多样,主要包括陶器、玉器和石器。陶器如鬶、背壶、大镂孔豆、器座、杯、罐、觚形杯等;玉器如琮、璧、佩饰、钺、环、串饰、锥形器、璜、锛等;石器则包括穿孔石斧、锛、刀、镞等。玉琮上所刻的兽面纹昭示了良渚文化的特征。而小墓中出现了拔牙特殊习俗的现象,明显属于东夷文化。

    由此可大胆推断,良渚应该征服了花厅这个地方,并且有贵族在这里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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