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二房居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谢云初看着手下调查回来的信息有些吃惊,“我记得二房的老爷中过举啊。”

    “没错,他的确中过举人,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快就辞去了官职。中间时间隔得太久了,要查具体的原因,得要一些工夫。”

    “唐家二房的财务状况如何?和安济坊可有牵连?”谢云初一知道唐家二房也做药材生意,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要是和安济坊有牵连,那回头唐老爷子这里,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说同僚,就算百姓,还有谁会相信唐家人呢?

    “目前看倒是还好。唐家二老爷做生意一直比较谨慎,常年就是给当地的老字号供货,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毛病。他家三个嫡子一个庶女,其中两个嫡子已经娶妻生子,跟着自家老爷子做生意呢,一个小儿子还在念书,好像今秋要下场考试。这次议亲的这个是庶女,在家排行老三。”

    “所以一个商贾的庶女,要和正六品通判的嫡子议亲?”谢云初坐在窗边,一身柔蓝色的越锦长袍在日光的照射下衬得他格外俊秀。只是这张俊秀的脸上,如今没有半分笑容。

    这门亲事,透着古怪。

    “会不会是,通判家奔着唐老爷子的名声,这才愿意结下这门亲事?”暗卫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猜测。哎,这会儿要是韩守康在此处就好了。高门大户出来的孩子,对这种事情有天然的敏锐度。

    “你查到他们两家人是什么时候相熟,开始聊起亲事的吗?”

    唐家老宅,夕瑶今日的一身也是蓝色,只是更淡一些,一件品月色的薄薄夹袄,里头是草白色的长裙,衬得她看起来更加白皙。她也一样坐在窗边的圈椅上,借着从窗户里照入的日光看着柳四拿给她的东西。

    “他们两家的议亲是从出了年开始的,那就是说,是在爹爹已经收到了官家的旨意,要负责接管安济坊开始。”这个时间点太微妙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夕瑶把东西收在匣子里,转身出门就去了唐老爷的书房。

    这一头,唐老爷子正在看二弟寄来的信,信上说,前几天落雨,有一个仓库的党参被泡了,马上要到交货的日子,所以他急着去处理,让妻女先行,自己晚几日就到。

    父女俩很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下手里的信息,看完以后,均不说话。一时间,房间里有一种压抑的安静。

    “你二叔,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唐老爷子拿起桌上的茶水,看了一眼,茶汤已冷。就如同这多年的兄弟之情,无论幼时过年,二弟跟在自己身后怎么欢欣雀跃,一口一个兄长的,如今成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意,这心里头的念头,就不如小时候单纯了。

    如今唐家二房的产业情况,唐老爷子虽然之前身在京城,可是江南的老字号,大都卖的是他的面子,所以多少他心里是清楚的。

    这几日只不过是稍落了几场雨,往年年年都有,怎么就至于淹了库房呢。更不用说,以二弟如今的生意来说,别说是一个库房的党参被泡了,就是更大的事儿,也有朝晞,朝旭两个能干的儿子处理呢,哪里就用得着他亲自出马。

    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迟来,不过是想让弟妹打前锋,先来探探虚实。

    “走吧,得让你母亲也知晓一下。来了女眷,总是府中的大娘子负责接待的,她也得提前有个准备。”

    唐母倒是一贯的好性子,听完事情,既不着急也不气恼,“我说你们父女俩,家里要来客人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起来,你们兄弟都多久没聚了。”

    “我原想着,等夕若来了,可以和夕瑶一个院子住着,俩小姐妹正好亲近亲近,日常也有个伴儿。这会儿倒是改了主意。夕瑶,你的半夏居宽敞,你今明找女使婆子一起帮你收拾出来,回头让给你二叔二婶住,另外,把半夏居西面那个小院子也收拾出来,那里独门独院的,清净,又离半夏居最近,给你堂妹夕若住吧,这样他们一家人走动也方便些。”

    “怎么好端端的,让夕瑶把自己的院子让出来?家里空的院子不是还有不少么?”唐老爷一时没有拐过弯儿来,不知话题怎么就岔到了收拾院子上。

    夕瑶到底心细,听出来了母亲的言下之意。

    “好,那我就暂时搬到父亲内院书房边上的迎风居吧,刚好离虎子的院子也近,日常方便盯着他的功课。”

    话说到这里,唐父就算再钝,也有点回过神来了,“蕊静,你的意思是说......”

    “诶,你可别冤枉了我,我什么都没说啊,”唐母看着父女俩都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刻意给他们宽宽心。

    “可能就是我们想多了,二弟一家就是看咱们回老宅了,这么多年没见,刚好二弟妹要见见未来的毛脚女婿,所以就一块儿了。只是呢......”

    门口有小丫头的脚步声,卞妈妈轻声走到门边,接过一个木质托盘,挨个给一家三口的手边上了一个小小的瓷盏,“这几日下雨,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了陈皮茯苓的茶饮,趁热喝了去去湿气。”说完拿着托盘去门边守着了。

    唐老爷子在老妻的凝视下,端起就喝,“嗯,似乎还加了粟须,甚好。”

    “对了,你刚才说,只是,只是什么?”

    唐母自己也端过一盏,慢慢饮着,“只是弟妹来的这时间点不是很巧。老爷您现在对外依旧是称病中,就是在等琅琊王家的回应。若是此时弟妹带着夕若住进来了,免不了后头就得安排相看未来郎婿了,那这样一来......”

    “是啊,”唐老爷子将茶饮一饮而尽,“若是他们来早了,琅琊王家还没传来消息,那其实倒不怕。横竖他们安顿下来收拾行李总还要一两天,咱们再拖一拖,总能拖过去。可若是赶巧就在王家传回消息的时候,到时候府里人多口杂,的确容易走漏消息。更不用说,安济坊的事情,也不知道通判这里到底牵扯多深。若是两家人真的结了亲,后面怕是不好办啊。”

    “对了,不是说要相看的是通判的嫡子吗?老爷可曾听说过这孩子的消息?”

    唐大人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没听到过消息,别说我,整个杭州城里,怕是也没几个人有消息的。这小公子,从来没出现在人前过,官场上,大家只知道通判府上有个嫡子,但是从来未曾见过。甚至连天禄堂的叶老爷子,手下徒孙都坐遍杭州大小医馆了,他手里都没有见到过通判府上公子的脉案。”

    “连脉案都没有见过?”这样一说,唐母也愈发觉得怪异。

    高门大户里,自家哥儿姐儿养得娇气,不怎么带出来见人的倒是听说过。可是杭州城里的大夫居然没有脉案,这不就等于说,这个孩子自出生就没有生过病?

    “或者通判大人家里有人懂医术,所以没有请外头的大夫?”夕瑶看着爹爹,大胆猜了一猜。

    “我看不像,若自家府里有信得过的大夫,那平日里,家中别的主子延医用药,也自当有人尽心才是。可是他们章府,日常延请大夫可不少见。”

    就在唐家人的期盼与猜测中,太阳老公公又两轮东升西落过去了。

    唐家二房,到了。

    一大早上,唐府正门口就前后停下了六辆马车,夕瑶扶着母亲在门后迎接,只见从第一辆马车上走出来一个嬷嬷,她回身掀起门帘,扶着一个中年的妇人下车。

    那妇人一出马车,夕瑶瞬间感觉眼前一亮。

    嗯,这一亮,不是称赞人家的长相。事实上,光一眼,夕瑶也没看仔细。只是对方这一身的穿着,让人晃了眼。

    等人下了车,只见二婶身着一件朱孔阳色的缂丝对襟直袄,头上斜斜绾了一支金累丝喜鹊登梅图样的蜜蜡步瑶,耳下还晃着一对同是明黄色的花卉蜜蜡耳串。这一身亮色红黄的搭配,夕瑶好多年都没见人这么穿过了。这几年,无论是京城还是江南,似乎大家的穿着,在颜色上都比较素雅,鲜有这么靓丽夺目的。

    二婶下了车,一边微微笑着,一边眼神示意身边的嬷嬷去后面的马车,看看小姐下来了没有。两家人要见礼了。

    那嬷嬷应声匆匆去了,一会儿工夫又匆匆走了回来,在自家夫人耳旁低语了几句。唐家二夫人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别的,跟着往后面的马车去了。

    “这是怎么了?”夕瑶悄声道。

    唐母脸上笑容不变,轻轻拍了拍夕瑶的手,“人家没提起的,咱们就当不知道,别问。”

    好一会儿工夫,二婶终于走回了马车前,身后跟着一个比夕瑶矮半个头,身着嫩鹅黄旋裙的姑娘。

    双方长辈和姑娘各自见了礼,夕瑶抬头看,怎么这夕若妹妹眼睛红红的,似刚刚哭过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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