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从现在走到过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就像出生的孩童不可能回到母亲的子宫。我也不可能假装自己能够毫无芥蒂的面对御天敌。

    我现在已经不想杀死他了。甚至只是想想之前看到那条命令的结果,就让我感到头晕眼花。

    他对于自己的那种需求的渴望让我的心神为之一震。我最缺少的不就是这一种特质吗?说实话,这些需求也从未被我尽力忽视过。我只不过是在那些想法蹦出来的时候,将它们往底下压一压。可它们又不是不存在,御天敌的事情反而将我自己的情绪任意拉扯。

    后果后果总是后果如此多的后果纠缠着我,让我难以呼吸。我的思考断开了线。这让我痛苦不堪,只晓得纠缠下去必定会有死亡。

    如果我从来没有和他们面对面相处的话就好了。

    如果他们真的像机器一样冰冷就好了。

    但凡他们表现的不那么有血有肉,我都能狠下心做这些事情,可我清楚。当我把他们认作是人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办法避免我的命运。一旦下手,我会感到绝望吗?我会感到痛苦吗?我会觉得我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吗?这些的这些我全部都不清楚,我只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我想的是我一定会失去对生命的尊重,那样的话,我还能算是个人吗。那样的话,我还是我自己吗?

    我可以假装我只是公事公办,我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可是,为什么事情从来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发展?我难以抑制的去想那些人和我的分离。即使我表现的像丝毫不为分离这件事受干扰,甚至不会主动去找他们那样。但我自己清楚,我只是忍受不了接受失败的损失。

    艾丽塔的离开加剧了我的这种想法。因为她是我生活中最接近我亲人的形象。这种事情就连杯子也无法代替。感知器……我觉得我对我离开家庭的父亲的思念和其他什么感情全部映射在了他的身上。

    我得承认。

    如果不迅速接纳自己,我在处理其他事情之前就会被自己击溃。

    我迷茫了,我痛苦了,我悲伤了,我愤怒了,我怒火中烧。这些全部都在刺激我的想法。我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忘记我还有一双可以飞翔的翅膀,也许是因为我的内心告诉我,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从高空坠落的感觉。

    我如此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的全部想法。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冰冷的泪水已经在嘲笑着我的无能与绝望。路上不妨有行人走过。可我的泪水越演越烈。我只能越来越快地行走着,期望把这些全部抛在身后。开始我只是默默的流泪,可到后面,我哽咽着,难以呼吸。但那只是种错觉。就连呼吸这种权利,我也已经没有了。这让我的哽咽显得理所当然不那么可怜。

    我的喉咙阻塞着我的一切。并且感到胸口灼烧。感知器试图接入我的大脑安抚我,但我拒绝了这个讯号。

    我对这一切感到绝望。

    我以为我可以为了自己的生存付出一切。但我并没有想的这么理所当然。于是我就认清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我不过是一个想要一个平和未来的人,我不过是一个胆小鬼。

    可是生命本来就该重要。

    但在这颗星球上,我逐渐观察到我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我也许不应该存在。

    有想法冲刷着我,让我浑浑噩噩的走。直到奥利安的声音和一个拥抱,裹挟着我走向一个隐秘的地方。

    我已经麻木了,我无法察觉到奥利安看到我这样子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又或者是霸天虎那群人会怎么样。我现在不过是只绝望的羔羊。

    当周边的环境逐渐安静下来之后,我难听的哭声是那么的明显。奥利安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会有塞伯坦人这样的表现,他们压根不怎么流泪,因为是种浪费能量液的行为。不是说他们流的是能量液,他们的眼泪是一种清洗液,只有在感觉需要擦拭光学镜的时候才会启动。可是哭嚎对于人类来说是唯一一种最直观的表现出自己情绪的方法。我遵循的这种人类的方法。

    我抱着他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宣泄出来。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为止。我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羞耻,对我自己的软弱而感到羞耻。奥利安在这过程之中,一直抱着我,然后,像是人类般的吻,我之前曾亲过他一次,不过是在他的面甲,我也说不清,我当时是什么感觉,那时气氛正好,于是我便想当然的实现了我的想法。他的唇也很柔软从我的头雕一直到我的头顶,把我的不安全部引领出来然后挥散,让我回忆起了艾丽塔和母亲。

    “一切都会没事的,简,我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吓坏了。”

    我不由得沉默了一会,有点沉醉在这种气氛里。但我意识到,我已经放任自己的情绪很久了。

    奥利安的表达很内敛,但也很外放。他只是学了一次就知道什么样的安抚对我最有效。我接受了这个朋友之间的拥抱,就像我一直不敢提我缺少这个有多久了一样。

    “我这样子一定给你带来了很大困扰。我……是个坏朋友,奥利。一来就把你吓得够呛,对吧,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够不要怪罪我?”我第一次这么叫他,此前的时候我都是叫他奥利安,尽管我从来没有说过,与他在一起吃饭也是我放松的一个方式。我用手指抹去自己的眼泪,感觉到零件都为此卡顿了一下。

    奥利安仍然是那个图书管理员。威震天总爱这么称呼他,带有一些玩弄的心态,但我觉得这个称呼很可爱。因为奥利安是真心想要让大家变好的。他身上没有那些锋利的感觉。

    那双蓝色的眼睛就这么温柔地看着我。我忽然回忆起我对他隐瞒了多少东西。而一直享受着他被我隐瞒所带来的便利。于是我便想要不那么自私一回。

    是时候告诉他了。

    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我首先是问了你确定这里安全吗?他同意。示意我看看周围,于是我发现这里是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也是他的家。这很好认。没有哪个塞伯坦人的房间会像奥利安一样塞满了档案与那些漂亮的水晶球。

    这让人感觉到安心。

    既然奥利安这么说,那么他一定把整个房间内加密过。于是,我拉着他坐在了能坐的地方。但我不想离他离得太远,因此挨着他。

    我将我所隐瞒的那些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例如威震天不是他想的那样,还有我被派遣了刺杀御天敌的任务。以及我现在的困境。奥利安听完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了看我。

    “钛师傅曾经告诉过我一些,他说,圣约未将记录之人必将历久弥新,一方晴天逝去,两方长久结合。”这真像个预言。我又不禁想起来这个神秘老人对我有多么的提防,而现在他的变化也让我有点反感。我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奥利安在最近很少出来,一是因为领袖各地的演说而工作量上涨。二是钛师父不让。可为什么现在又让奥利安出来了呢?我觉得和他预言出的东西有关。

    “还有未尽之言,奥利安,你……不能告诉我……?”我不禁有些落寞,换作平时我绝对不会这么问的。因为我一直都在控制着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可这次我是真的对未来感觉到无法控制。这让我的手指在一旁不禁收缩了一下,然后被奥利安握住。

    “我不能告诉你,简。因为我也不知道最后的答案。钛师父从没有将完整的圣约内容告诉过我们。我想是因为说出来就不再灵验了。但我在这里,我很遗憾……威震天背离了我们的理想。”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带着一些真心实意的难过。

    于是我担忧的拍他肩膀,语气沉重。“跟我说说吧。奥利安。我们现在拥有对方,不是为了无视任何一方,不将事情说完的。”

    “在我做档案管理员的时候,使他掀起了我的思考,他让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们会有不同的想法以及现在的灾害是由什么造成的,震天尊使我思考,于是我开始追逐他的通讯频率,即使我在监听,我也明白,我必须当面和他谈谈,至少在那时候,我们有同样的理想。”其他的话不必说完,我也明白。于是我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手。双方都有些转过身子去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奥利安和我不一样,他并不消沉,而是逐字逐句的说,并将这些决心注入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们要确保我们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确保威震天不会得手,这个时候,如果掀起战争,对于人民来说,一定是不幸的事情,不能让他得逞。”

    “……我会尽全力。毕竟……能够说着为了让一方更好而牺牲另一部分人的那个,已经在逼我做更多过分的事情。”我尽量让我的笑显得很无所谓。但奥利安不会错过这个讯号。

    “我不会牺牲你或者是其他人。简。”他的面容在某一刻看上去非常的认真。

    这让我差点都有些心慌了。于是我噗嗤一声又笑了。“别搞得这么严重,奥利,相信我可以处理的好吧,但我们最后现在就开始行动了,声波总是在用他的磁带部队监视着一切,明后两天之后,就是见分晓的时候,我去做我的事情,你去做你的。还有告诉爵士。”我的表情也越来越趋于严肃。

    “单凭我们做不到。红蜘蛛一个人就能以眨眼间的速度靠近我,他和他的搜寻者们也想分一杯羹,而这次的表演活动,他也会在场进行守卫,必要的时候可以让霸天虎和他们内讧。我们可能保不下御天敌,但绝对不能让领导模块落在他们的手上。一旦威震天统治成功,他就一定会试图清理那些干涉他的人。这其中包括你和我,我现在立马去联系一些我的秘密团队,而你最好也快行动起来,这件事由我来沟通,但我需要一个结实的后盾,你觉得你能做到吗?奥利。”

    奥利安点头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如果我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内没有消息,你便不用顾及其他。立马去找御天敌说明事情,你也知道接下来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你一定要把听到的任何风声告诉我,好吗?我们现在不一定要把事情告诉御天敌,因为如果他反应过来,一定会立马改变行程,而这会告诉霸天虎有人泄露了行踪,我便不再安全,更糟糕的是,会影响到你和其他的人,我们需要趁这个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一旦这个事情成功,我们再讨论其他的,同意吗?”

    奥利安说同意。我没有说出口的是,我担忧他不会打架,这在战场上十分致命。所以只让他在操作后勤,即使这也是十分必要的,但仍然牵扯到了我的私心,他是最后一个和我如此紧密的朋友了,御天敌敌在这事儿过后,可能根本不想和我牵扯,但这事儿必须要了结。

    我对我要做些什么事已经十分清楚。我会捍卫我必须守护的一切,就算死,也要以一个人的身份死去,我会带着所有人的希望一起,最后一搏……以一个人来说,我活得十分久了,我不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无辜的孩童了,我长大了。

    我又扑过去紧紧地拥抱他,把他的身体都挤得一歪。在一秒钟之后,我感受到那结实的手臂也环过了我的后背。

    火种之间的温度隔着装甲闪烁。

    “祝我们都成功,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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