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倒放了时间，我就抓住了时间。
太阳已经很老了，我们共用的风，却是新鲜的。”
柳凛愫用完最后一滴笔水，已经是日暮了。
书桌前凌乱铺了一堆，她长长叹一口气，有些颓然地挤进椅子。
自制，自制，自制...
哗然一声，纸张纷纷涌然而下，静摊在地面。
又是学习……
代表着烦躁，也夹带着些许不甘，品来更像对自己的失望。
没太多由头的焦虑，她一把拉开凳子，瘫回了那张还带点余温的床。
她又回到了自己舒舒服服的小窝，并且不想再起身，恨不得连细胞都融进去，手机里满满当当一堆消息，只有那栏对话框的日期仍停留在一个星期前。仿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都只是为了衬托那个窗口的孤零零。
耳机里渐渐传来音波的滋滋声，外界的喧嚣变得虚幻，埋进枕头的半张脸越发冰凉，鼻酸之间出现一片洇湿的痕迹。
她打开备忘录，指尖在键盘敲敲打打。
“柳凛愫，我的名字，今年十七岁。
我和我……”
“我和我……”
空气在这一刻渐渐凝结。
无人知晓省咯号后会是什么内容，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
2030年。
“在新的一年里，我国继续向百年目标奋进，在现代化建设上更近一步，对于新生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我国秉持初心，力争上游，为国家建设而奋斗……”
车上的广播里主持人声调激昂，一番新年新气象涌动出来，蒋黎离揉揉耳朵，想了想只是调低了声音，没有换频道。
吵是吵了点，但沾沾喜气，总是好的。
往常她总是很厌烦那种强行凑出来的热闹气氛，一张张笑着的面皮下面，谁能确定哪个伪善？哪个又是真心实意待你好的？
话语间没空想那么多，只见车载屏幕蹦出来电话通知，她稍稍拽回了跑路的思维，按下接听。
“新朝路这里堵了，我大概还要二十分钟。”
蓝牙耳机的小灯闪了闪，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蒋黎离蓦地皱起眉头。
“你也不是第一天跟我了，我从开始就说过不接婚姻纠纷的官司……”
下一个音节还没吐出，蒋黎离看着变绿的信号灯，嘴唇张了张，听着那边的声音，静默了几秒钟。
“……我快到了，见面再说吧。”
蒋黎离脚步匆匆踩进了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她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神色略显匆忙的秦茉。
她脚步没停，只是干着嗓子发出音节，“你怎么想的？怎么这回揽了这么个官司……姓叶的给的？”
秦茉支吾着开口，旁人可能没注意到，但她清晰地看见蒋黎离面有菜色，“那倒不是。只是人家点名指姓要你，对方人还挺..强势，我也没什么理由回绝她你不接这种官司……”
对方越说越像蚊子哼哼，蒋黎离带着她进了电梯，努努嘴，也不再开口，看着层数一点点上升，烦躁不减，愈演愈烈。秦茉在旁边僵成一块木板，蒋黎离见她乱眨乱瞟的眼睛，掐着眉心开口，“你眼不舒服？”
“没有！！”回答的速度快的像是有奖竞猜，蒋黎离看着她，没拆穿对方因为这句话眨动频率更快了的事实。
伴着因电梯产生的若有若无的眩晕，滴一声后，电梯门缓缓打开，透过一层磨砂玻璃，接待室内坐着一个女人，从朦胧中就带着点莫名的熟悉感。
蒋黎离没忍住斜眯了一眼秦茉，发现对方也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哪点又触了霉头，她歪头隐藏自己没忍住挑起的嘴角，无意间看见接待室里那人细长的脖颈。
……得，又是个女强人类的。
待她推开门进去后，看清来人，那些所谓的烦躁结结实实退了个干净。
一股让人晕乎而游离不定的气息从脚边爬上来，她堪堪忍住了退出去的想法。
“黎离姐？？”
秦茉不明所以地后退了半步，只见蒋黎离握着门把的手紧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走了进去。
“地滑，小心一点。”蒋黎离对自己的动作随口编了个借口。
没察觉到什么的秦茉，仿佛相信了那一下真的只是地有点滑。
倒是椅子上的女人神色淡定，眼里甚至带着自信和从容。
蒋黎离走近桌子，手脚有些发麻，不安的念头缓缓冒出。
今天撞鬼了？是我出门没看黄历？
怎么会是她？
蒋黎离拉凳子的手有点小颤，但她四平八稳地坐下，先是不着痕迹地来了个深呼吸，尽力让眼神没有太多锐利，其实不必，本就被另一种更猛烈的情绪所掩盖。
开车过来的一路上脑子里就做了很多预设，可能会见到一个泪流满面神色苍老并且狼狈的女人，可能是一个有了小三想甩正妻的渣男，也可能只是单纯不带攻击性的和平离婚，不常见的她也想过，连如果夫妻俩一起来当着她的面开骂开打，该怎么劝解她都想好了。
却打死没想到来的是这么一个人，如洪水猛兽般将她脑中念头冲的一干二净。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接婚姻官司的原因，太多人情世故都体察不来，倒不如冷冰冰的尸体和犯罪嫌疑人契合法律。
她看了一眼面前抱臂坐着，神色慵懒的女人，一头短发随意抓着，皮肤发白，眼角含胭，细长的眉毛挂着随性的姿态，嘴唇鲜红混着暗棕色。
是那抹少年时代藏掖着的红。
柳凛愫……
蒋黎离头疼的眨眨眼，她喊了一声秦茉，一出声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么无措和意外，嗓子发干，但唯一庆幸的是听不出来别的多余感情。后者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开始。
“首先我们来明确一下流程，这位...”蒋黎离话语突然一顿，佯装翻了一下手边的资料卡“...柳女士。”
对面的女人终于有了动静，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始一般，挑挑眉。
“好的蒋律师，”
她坐直了身体，将胳膊置于桌面上，贴合的灰色暗格西装外套与细白的手指交相辉映。
“在开始说之前我先明确一点，以免给这位小美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被cue到的秦茉茫然抬头。
蒋黎离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处于当机状态的秦茉，权当默认。
“这官司我最终选择开庭也好放弃也罢，可你必须将我的陈词听完，并且，”
柳凛愫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隔着一张桌子点着秦茉，“你要好好记下哦。”
秦茉不带犹豫的，像是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蒋黎离额头青筋一跳，眼里流出的无奈不知是对二者的哪一人。
“蒋大律师，这都年末了，没多少人会选择这个点儿上请人打官司，所以，我这没有浪费到您宝贵的时间吧？”
蒋黎离嘴角直抽。
油嘴滑舌。还蒋大律师……
“请尽快回归正题。”
一支笔从上衣口袋抽出，也把那些脱轨的念头抽离，恢复一本正经的官腔。
“……”
柳凛愫对她的不给面子表示毫不在意，依旧懒洋洋地开口。
“我丈夫，婚内出轨。”
蒋黎离准备打开笔记本的手顿住了，但没抬头。
“具体说说。”
“他前天晚上同学聚会，一群大老爷们喝得烂醉，玩起来疯得也够狠。”
蒋黎离以为接下来就是常见的婚姻案例套路了，想就此打住，谁知柳凛愫声音突然放高，细长的手指贴着掌心叩了一下桌子。
“谁知道那死男人和他一个高中男同桌亲了！！”
蒋黎离咳了一声，手中钢笔帽被大拇指摁得歪斜。
“老娘有精神洁癖的好吗！这两天我质问他，他用一群人喝多了，就玩游戏没注意搪塞过去了，死性不改得狠。那下回要是个漂亮女人贴上去，我看他亲不亲。”
这人泼妇样也可以做到有理有据，还丝毫不乱的让人信服。
蒋黎离没说话，待她发作完了才缓缓开口。
“柳女士丈夫是？……
某少数民族男生？”
这回换柳凛愫嘴角直抽了。
“……蒋律师这脑回路，还真不像一般人。”她长呼一口气，不置可否，把背重新靠回软椅上，嘴角扬起了一个不算欣喜的弧度。
“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群大男人玩什么不好……”
柳凛愫卡了一下，眼眸瞥一眼蒋黎离。
“哦不，我忘记了，你是腐女来着。应该不会觉得奇怪，不好意思。”
“…………”
蒋黎离不动声色瞄了一眼手边的玻璃杯，再打量一下面前这个人的头颅，寻思哪个角度下去可以不见血的把这个人敲成弱智，最好是不会说话的那种，她这系正当防卫，敲死了这个人祖国妈妈也应该不会对她绳之以法。
面前人精致的高鼻梁熠熠闪光，她眨眨眼才按捺下自己的杀心。
旁边秦茉的反应就更明显了，直接手滑掉了个蒋黎离揣测过的所谓凶器。
玻璃杯撞击着木地板，一声闷响，蒋黎离警告地看了柳凛愫一眼，佯装开口。
“秦茉，你先去叶律师那边拿几本卷宗。”
秦茉捧着命大的玻璃杯，识相地一个音节都没蹦，溜出门外。
天……她早就发觉这俩人气氛不对，这是…破镜重圆？还是昔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那边秦茉刚走，蒋黎离就把硬着的肩膀放松下来，半眯着眼带着妥协小声开口。
她揶揄半晌，似乎还有些窘迫。
“你正常点……”
“我不正常？？”
柳凛愫随手拿了张名片，上面印着蒋黎离的名字，所属律所，个人电话号码。
她看着这一串数字，开口问：“你换号了？”
蒋黎离没正面回答，“一个号码总用不了十几年吧。”
柳凛愫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黎离嗓音晦涩。
“...上个月末？国外不能待长，养得人野。”
柳凛愫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回答。
“……”
再次陷入了寂静。
“我貌似还没说完呢，给立案么？”
蒋黎离捡起地上的笔，闷着声音回答，“只有这种事例的话，无法立案。”
“……”
潜台词就是你自己小打小闹去，公关法律不陪你玩。
“算了，总之我的目的也不在这儿。”
“……”
前一秒刚化解的迷之尴尬又被一句话拽了回来，完蛋，自己说漏嘴了可还行。
柳凛愫随手抓了两把自己的短发，伸直了腿起身。
“明天我请你吃饭。”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门边，蒋黎离的目光也跟了一路。
“不来的是胆小鬼。”
都走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蒋黎离对于她这句略显幼稚的话没搭腔，哒哒的脚步声响了两下她才艰难的开口。
“柳凛愫。”
蒋黎离唤了一声，前者脚步一顿，似乎听出了这道声音不同于方才的冷静严肃。
“对不起。”
蒋黎离嗓子有点哑。
柳凛愫背对着她，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神经，调笑和漫不经心的样子褪了个干净，她下意识往后一摆手，唏嘘一声，“真对不起我就多来陪陪罪。”说完还一眨眼。
蒋黎离盯着桌上的文件夹，在椅子上静默，听着渐远的哒哒声，暗自垂眸。
当柳凛愫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那句话时，再远的距离和时间的长途跋涉，好像只需要面对面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弥补了错失的好多年。
秦茉适时的蹦了回来，手里还抓着一把大白兔奶糖，一张脸生要扭着看柳凛愫一摇一摆离开的背影，她见蒋黎离没了刚才电梯里的烦躁，也恢复了平常自己插科打诨的模样。
“黎离姐，她谁啊？活久见气质美女……哎对，叶律师说你天天不要那么耷拉着脸。”
“我？？……我耷拉脸么？”
秦茉塞着奶糖，含含糊糊的嘟囔，对于蒋黎离的疑问不置可否。
“啊，那可不，我体会颇深，哎…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去年刚来的时候你办公桌凑近了闻全是奶糖和小苍兰的味儿，现在一股苦苦的咖啡味儿，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天天拿咖啡擦的桌子……”
蒋黎离一眯眼，歪头盯着秦茉，见她越说眼神越飘忽，揣着笔戳了两下桌面，把面前说话冒着大白兔味的人愣成一只兔子。
“你……扒着闻我桌子什么味儿？”
她上个月加班加点搞案子，咖啡确实没少喝，也没少不小心打翻的。
秦茉站直了身体，似乎还想十分符合当下局地敬个礼，只不过抱着的一堆东西束缚了她，她把右手抓的大白兔一撒手摊在桌子上，咽了奶糖，囫囵说出几句话：
“作为一名合格党员，我应爱党爱国爱上司，绝不损害国家形象，绝不违背宪法，敬业乐业，同时听从领导安排党的指挥，即便我现在跟的实习老师是个爱吃奶糖装成熟还腐女本质年龄不比我大多少岁的……嗷！！！”
蒋黎离手指在她腰窝一戳，秦茉的话生生来了个变调的急转弯。
她可怜巴巴的呜了两声，蒋黎离没搭理，她23岁研究生毕业，到今年工作了有小三个年头，秦茉是个本科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打算工作一段时间再接着读，去年刚来就被叶律师塞给了蒋黎离，美其名曰锻炼加历练。
蒋黎离心里胡思乱想，随手剥了个糖纸，在那一层透明的糯米纸还没塞完，她猛地脊背一僵，颤抖着开口：
“秦茉，你这糖哪来的？”
秦茉揉着嚼累的腮帮子疑惑地抬头，“叶律师给的啊。他今天早上还心情颇好地说他走大运从茶水间…………哎？姐你干什么去？！”
蒋黎离解开一颗自己的外套扣子，跑进茶水间打开柜子一翻，果然没了！
“…………”
她大吸一口气，手指攥着柜子边……
“叶谰诀！！！”
秦茉站在原地，听见远方传来恶龙的怒吼，暗道完了，嗷了两声，“不关我的事啊，叶律师你下去以后做了恶鬼可千万别半夜站我床头！！”。她脚底抹油，扒拉走桌上的奶糖，一溜烟地跑回卷宗室。
怒吼过后重归平静，估计战地已经转移，时间很长，账可以慢慢算。
*
熟悉的南巷机场像是生了病，大病初愈后只有寥寥几人前来问候。
撑着疲惫的身躯，尽力蜷缩着自己的病体，给那些还要继续向前飞的机体留下伸展空间，由于压榨，由于阴霾迟迟不散，常年打了防腐剂的自然空气突然变质，只叫人交换完氧气后鼻间发酸。
连眼眶都跟着一起变涩。
“前往美国纽约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526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值机柜台办理。谢谢。ladies a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now we are ready……”
飞机驰过留下的云线高耸入云，搅乱大气最后一丝和谐与静谧，又在数十秒间归为尘埃，万物复位，就像从来没有错落过一分。
2：43PM
“我要走了哦。”
“你不来送送我吗？”
2:49PM
“好伤心啊…来送我的人挺多的，但是我见到他们都不如见到你开心。”
…………
3:15PM
“要检票了，你还不来？”
3:27PM
“哇…靠。你是真不来了？”
…………
3:39PM
“再给你最后一分钟。”
3:41PM
“我去，飞机都要起飞了。”
…………
3:45PM
“行吧，我关机了。”
…………
消息凝固在五年前的夏夜。自那以后，并非有什么庞大难以忽视的改变，每年蝉鸣依旧，只是再也没有那些年的聒噪。
雨季来临时总会逼退难消的炎暑，树影被拉的很长，直到小巷的另一头，不甘在树梢停留的残影卷起，划动了那头某个少年人的心澜。
“……黎离。”
“蒋黎离……？”
“听得到吗？”
阳光搅得人意识迷蒙，蒋黎离眼前冒着花花绿绿的光斑，听觉变得有些不真切起来。
声音从远方的小巷口传来，空灵而隐约，紧接着倏然打回她面前，令她耳膜一震。她看见有一道身影，背着光，从难测远近的巷口探出头，急促又欣喜地朝她挥手。
*
……
“……蒋黎离？”
“嗯？……嗯，我在听。”
声音在她的耳廓周围摩挲震动，昔日的光点在意识砸回脑中时抹得一干二净，蒋黎离频率很快地眨眨眼，把注意力抽回到通话中。
“你在忙？”
对面试探地问了一句，蒋黎离才发现自己眼边有些可疑的水渍，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含糊着回答不忙。
她打哈欠的时候习惯性眼神乱瞟，一瞟就瞅见一尊大佛靠在门边，这大佛挑起一边眉，还带着疑问的眼神。
“唔，”对方纠结了一会，明明是让步，却好像是在自己掌握支配权，“我晚点再打给你。这是我的电话，记得保存。”
蒋黎离应了一声，把手机滑进上衣兜，没好脸地回瞪门边儿大佛。
“你逃难完毕了？”
叶谰诀明显一脸无奈，他耸耸肩抱臂，发出一道被气笑的哼声，面前这个人一副云淡风轻，照这说的，好像前几分钟要吃人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祖宗，我瞅见你打电话，一没说话，二没骚扰，你还嫌我碍眼。要说唯一的不对吧……好像本来就不该听你打电话。”
“……”
这人还有脸说？？
蒋黎离无语，不想搭理也没理可驳。叶谰诀把背随意靠在门边，看了一眼腕表，发出叹息的啧啧两声。
“从我来的时候算，通话时长三分三十六秒左右，”他抬眸对上蒋黎离狐疑的眼神，伸手比了一个一，“挂电话之前有将近一分钟你都在发呆，想啥呢？……跟谁打电话呢？你空白时长一分钟，还能坚持着不挂，唉，这种耐心程度仅次于我了。”
蒋黎离静静地看他说完，这人毫无心里负担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样子着实……够欠。她揉揉眼，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拢了拢头发就抬起脚。
“边儿去，啥时候大白兔还我了再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对方不置可否，自认理亏，侧身让开一条道，对着她拉长音调，“放心——吃你一个，还你十个。”
叶谰诀修长的食指竖在蒋黎离眼前，差点没把她搞成对眼儿。
幼稚鬼。
叶谰诀顺手在面前人额头上点了一下，获得了对方一个专属的红巴掌奖励。
大白兔是叶谰诀故意拿走的，前几天看见蒋黎离抱着一袋东西就往柜子里塞，他想也没想就知道她这是存货准备带回家。蒋姓女子对于糖这种行走的卡路里，放在眼边儿容易想吃，一吃就没个节制，六块钱一袋的一上午就能干完。
他拿走不为别的，或许也是真的想吃，不过更多是因为乌云再不赶，就要把某个小太阳给淹咯。
…………
的确，蒋黎离状态极差，走回办公室脑子里还绣得转不动弯，反复揣摩着刚才的事。
她竟然发呆了有一分钟？？
一想到那个欠揍的人在门口盯着她发呆全过程就恼到要砍人。
不过她发呆内容……脑子里只剩下朦朦胧胧的虚影，好像还有一道声音——
“黎离姐！！”
蒋黎离心里一惊，怎么又是这样！
秦茉虎头虎脑地跑过来，手里抱着一沓东西，瘦弱的小身板踉踉跄跄，蒋黎离赶忙伸手去接，刚冒了个头的思绪又被撇到一边。
“王主任托我传话！公安局那边儿说咱十月份那个案子重申结果已经下来了。”
蒋黎离眉头一皱，“当初不是胜诉了吗。”
“是啊，但审批局文件还没…”她讲到这里，得意的一扬眉，“人家小哥是想亲表谢意，送个锦旗耶～”
“本就系正当防卫，法律上也是不会按故意杀人罪判刑的。我们不过就是提交证据再动动嘴皮儿，要是背后没有这一套刑法，天王老母来了也救不回他。”
蒋黎离把文件夹塞回柜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钥匙，落了锁。
“我出去打个电话，不早了，你问问姓叶的订外卖还是去楼下食堂吃。”
秦茉一脸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是缓缓点头。
她刚出门打开手机，一条短信就蹦了出来。
【我就是想问问你明天去哪吃饭？我请你。】
蒋黎离指尖微顿，贴着手机屏幕刚划了一个字母，又弹出一条消息。
【吃什么也你定。】
她实在是没心思纠结这个问题，吸吸鼻子，没怎么犹豫打了字，未来得及点发送。
【随便，我都可以】
她皱着眉头，摇摇头呢喃这样不对，然后又一个个字删去—像是在弥补和后悔什么。
【就新朝路的餐厅？】
对方这次停顿了一分多钟，蒋黎离想到她今天一身精英派正装，那种油乎乎的小店面……
【要不……】要不算了？
【嗯，行。我明天六点去找你】
就这么答应了？
没来得及多想，秦茉一溜烟从侧门跑出，活像一只黑蚂蚱。
“嗷嗷！—”
蒋黎离见她一蹦三跳迎上了路边的一个小哥，接过来几盒像饭的东西。
她借着路灯打量了一下那位给秦茉送饭的小哥，白衣T恤，头发稍长，看起来还算白净，就是裤边看起来沾了点白色粉末，黑帽子也有些□□。
蒋黎离踱着步走去，秦茉跑过来哎了一声。
“姐！原来你在这待着啊。”
蒋黎离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放光的眸子，眼神又追溯到小哥那里，见他脚步匆匆，也没骑车，径直过了斑马线，心里的猜测确定了一番。
“男朋友？”
秦茉黏黏糊糊的眼神从饭香四溢的盒子离开，一时没反应过来。
“啥？啥男朋友？”蒋黎离看着面前这个BB机表情逐渐由疑惑变得若有所思，“不会吧？你跟叶律师好上了？哇塞！终于——”
蒋黎离满脸黑线，“我还没为国牺牲到收了他这个祸害人间的妖孽……你正经点儿，我说那人。”她指了指小哥离开的地方。
秦茉似乎反应过来，猛地打哈哈哈“……姐你想啥呢，学法的没时间不配谈恋爱，更何况我这还没正式稳定工作，哪有心思。那送外卖的，别冤枉人家。”
“送这么快？”她交待完秦茉后出来发短信，左不过五分钟。
“能不快吗就在咱门口。”
“门口？订的哪个？”
……有一种，不详滴预感
“老福记的麻辣拌啊！！可好吃了，我还给你多加了油条，放心～叶律师交代过了，你的少辣。”她一脸‘本女子精打细算照顾周到’冲蒋黎离眨眨眼。
“那他怎么身上搞有面粉？”
“你观察这么细致？那还不是老福记主业拉面副业麻辣拌！我先进去啦你快点回来一会饭凉了。”
“…………”
麻辣拌……就要一个月一次，爆痘不造次。
她飞快拿出手机敲打一阵。
*
不多时，柳凛愫的手机界面被唤醒，显示有新消息通知。
【计划有变，不吃那家餐厅了，时间地点你定，都可以。】
柳凛愫裹紧自己身上的大衣，简单回了个嗯。
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这算是依赖，还是本就懒于费心思。
一如就像当年放她一个人走也不曾来挽留。
是怕见面不舍得徒增伤悲，还是压根就不在意。
“我回来了。”
柳凛愫放下手机，去迎接玄关处放鞋子的男人。
“今天怎么这么早？”
男人弯腰在鞋柜里找鞋，有些闷声回答，“刚回国，公司也没什么事儿。”他直起身，把胳膊搭在柳凛愫肩膀上，话锋一转，“怎么？我回来早你不乐意？”
“……”
空气好像凝固了两秒，柳凛愫直视着男人带有侵略和试探的眼神，扯扯嘴角，不动声色地错开贴着她侧颈的手指。
“没有的事。”
她走进厨房，拿玻璃杯倒了水。没开大灯的客厅有些暗，厨房是开放式的，当初脑子一抽将一楼都铺成了平地客厅，卫生间和卧室都放在了二楼。
大沙发，小抱枕，零零散散摆了一地，里处一张不算小的桌子，夜色在巨大落地窗间流淌。
角落还有个老式唱片机，能看出来房主人怀旧又喜爱玩格调。但偏深色的设计总是孤芳自赏的冷清。
“我最近不去公司。你可以告诉我想吃什么，晚上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做好了……不过明天不行。”
“明天周六，我也用不着去公司。”
江宸禹接过水抿了一口，没在意为什么她强调明天不行，眼睛始终黏在对方身上，放下水杯，偏身凑过去靠近柳凛愫脖颈嗅了一口。
“……”
柳凛愫有些本能地抗拒，小腿一绊，坐在了他面前的沙发上。
江宸禹眼神随之降低，企图从她的神情和小动作里看出一点端倪。
“你今天出去了？”
柳凛愫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
江宸禹满脸戏谑，把水喝了个干净，沙哑着开口：“香水味儿没散。”
明显是自己想多了，柳凛愫坐在沙发上，背有点僵，表情一丝裂缝。
“你要给我做饭？纡尊降贵的，我多不好意思啊。”
“……爱吃不吃。”
“吃吃吃。是毒药我也吃。”
柳凛愫没答。算是默许了他这种花言巧语。
“有一点，切菜的时候注意着。比起煸炒手指头，我更愿意吃□□。”
“嗤……滚蛋。”
柳凛愫头撑在沙发上，嘴唇因为嗤笑而开了条缝，眼神里的情绪从黯淡无光倒是多了点讥讽嘲笑。
四周还是昏暗暗的，街灯从长街的一头延伸至另一边，却没有分给这里一丝光亮，江宸禹看着她流露出的半点笑意，无声的垂下眼睫。
“换你笑一下，也值了吧。”
没有给任何人仔细琢磨的机会，江宸禹拖搭着步子，上楼换衣。
也没人注意到柳凛愫表情僵在脸上。
他们之间，只有斗嘴的时候才勉强算冰冷融化些许，而不是貌合神离的空空躯壳。
让蒋黎离知道自己骗了她，大概又会嚷嚷着“我砍你的头”，不过那是以前了，不知道现在会不会这样。
她肯定会指着她问，
“花钱瞎咨询好玩吗？”
“你随便浪费钱好玩吗？”
“瞎编你老公出轨好玩吗？”
“你骗我，还想着那个姓贴的好玩吗？”
想到这一点，她又愣在原地，四肢僵在沙发上，没错，好玩吗？
自己明明都结婚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她这才找回一点活气。
“挺晚了，我订了海鲜粥，你看……”
“嗯，谢谢。”
江宸禹长吸一口气，眼底浮上失望，又像是早已习惯，重归与平静无光，不太自然地迈着步子走向厨房。
可下一秒的触觉让他把失落掉的一干二净。
江宸禹只感觉掌心突然一凉，见柳凛愫垂着脑袋，从沙发上小步移过来，将几根手指滑进他掌心，捏了捏他的手背。凑到他耳边，喃喃开口，
“我说，谢谢你。”
做完这些动作，柳凛愫抬脚走上了楼，连头稍低着，试图借夜色掩盖自己泛红的耳垂。
江宸禹低头看着方才被捏过的手掌，奇异地脸上一热。
楼上柳凛愫犹豫着是否要以头抢地尔。那一系列动作都傻到可以，完全不符合自己的作风。
楼下窸窸窣窣传出来关门声，柳凛愫甚至怀疑对方会不会被自己逗跑了，她正要走楼梯口听墙根，那个疑似逃跑的人就开了口。
“宝贝？粥到了，下来吃饭。”
楼下江宸禹说话强忍着没磕巴，对于柳凛愫他也十分摸不着头脑，不会像尔康晴儿那样手拉手看星星看月亮，也不会像五阿哥小燕子一样撒泼调情，没有深入交流过的日常，看起来更像两个迷途知返的人搭伙过日子。
但他什么心思，对方不会理解到，也不会同等的拥有，埋藏。
柳凛愫拍拍脸应了一声，对着卫生间的镜子试着咧开嘴角，看到效果后，随即又恢复冷脸，她果然不适合黏黏糊糊的谈情说爱。
楼下客厅开了大灯，鹅黄色敞亮，光顺着楼梯口爬上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外面的街灯更亮了些，顺便顾及了他们。
究竟是各怀各意的心照不宣，还是两个迟钝之人的难上加难。
貌似彼此感情的真正宿主，在这一刻姗姗来迟。
太阳已经很老了，我们共用的风，却是新鲜的。”
柳凛愫用完最后一滴笔水，已经是日暮了。
书桌前凌乱铺了一堆，她长长叹一口气，有些颓然地挤进椅子。
自制，自制，自制...
哗然一声，纸张纷纷涌然而下，静摊在地面。
又是学习……
代表着烦躁，也夹带着些许不甘，品来更像对自己的失望。
没太多由头的焦虑，她一把拉开凳子，瘫回了那张还带点余温的床。
她又回到了自己舒舒服服的小窝，并且不想再起身，恨不得连细胞都融进去，手机里满满当当一堆消息，只有那栏对话框的日期仍停留在一个星期前。仿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都只是为了衬托那个窗口的孤零零。
耳机里渐渐传来音波的滋滋声，外界的喧嚣变得虚幻，埋进枕头的半张脸越发冰凉，鼻酸之间出现一片洇湿的痕迹。
她打开备忘录，指尖在键盘敲敲打打。
“柳凛愫，我的名字，今年十七岁。
我和我……”
“我和我……”
空气在这一刻渐渐凝结。
无人知晓省咯号后会是什么内容，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
2030年。
“在新的一年里，我国继续向百年目标奋进，在现代化建设上更近一步，对于新生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我国秉持初心，力争上游，为国家建设而奋斗……”
车上的广播里主持人声调激昂，一番新年新气象涌动出来，蒋黎离揉揉耳朵，想了想只是调低了声音，没有换频道。
吵是吵了点，但沾沾喜气，总是好的。
往常她总是很厌烦那种强行凑出来的热闹气氛，一张张笑着的面皮下面，谁能确定哪个伪善？哪个又是真心实意待你好的？
话语间没空想那么多，只见车载屏幕蹦出来电话通知，她稍稍拽回了跑路的思维，按下接听。
“新朝路这里堵了，我大概还要二十分钟。”
蓝牙耳机的小灯闪了闪，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蒋黎离蓦地皱起眉头。
“你也不是第一天跟我了，我从开始就说过不接婚姻纠纷的官司……”
下一个音节还没吐出，蒋黎离看着变绿的信号灯，嘴唇张了张，听着那边的声音，静默了几秒钟。
“……我快到了，见面再说吧。”
蒋黎离脚步匆匆踩进了律师事务所的大门，她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神色略显匆忙的秦茉。
她脚步没停，只是干着嗓子发出音节，“你怎么想的？怎么这回揽了这么个官司……姓叶的给的？”
秦茉支吾着开口，旁人可能没注意到，但她清晰地看见蒋黎离面有菜色，“那倒不是。只是人家点名指姓要你，对方人还挺..强势，我也没什么理由回绝她你不接这种官司……”
对方越说越像蚊子哼哼，蒋黎离带着她进了电梯，努努嘴，也不再开口，看着层数一点点上升，烦躁不减，愈演愈烈。秦茉在旁边僵成一块木板，蒋黎离见她乱眨乱瞟的眼睛，掐着眉心开口，“你眼不舒服？”
“没有！！”回答的速度快的像是有奖竞猜，蒋黎离看着她，没拆穿对方因为这句话眨动频率更快了的事实。
伴着因电梯产生的若有若无的眩晕，滴一声后，电梯门缓缓打开，透过一层磨砂玻璃，接待室内坐着一个女人，从朦胧中就带着点莫名的熟悉感。
蒋黎离没忍住斜眯了一眼秦茉，发现对方也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哪点又触了霉头，她歪头隐藏自己没忍住挑起的嘴角，无意间看见接待室里那人细长的脖颈。
……得，又是个女强人类的。
待她推开门进去后，看清来人，那些所谓的烦躁结结实实退了个干净。
一股让人晕乎而游离不定的气息从脚边爬上来，她堪堪忍住了退出去的想法。
“黎离姐？？”
秦茉不明所以地后退了半步，只见蒋黎离握着门把的手紧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走了进去。
“地滑，小心一点。”蒋黎离对自己的动作随口编了个借口。
没察觉到什么的秦茉，仿佛相信了那一下真的只是地有点滑。
倒是椅子上的女人神色淡定，眼里甚至带着自信和从容。
蒋黎离走近桌子，手脚有些发麻，不安的念头缓缓冒出。
今天撞鬼了？是我出门没看黄历？
怎么会是她？
蒋黎离拉凳子的手有点小颤，但她四平八稳地坐下，先是不着痕迹地来了个深呼吸，尽力让眼神没有太多锐利，其实不必，本就被另一种更猛烈的情绪所掩盖。
开车过来的一路上脑子里就做了很多预设，可能会见到一个泪流满面神色苍老并且狼狈的女人，可能是一个有了小三想甩正妻的渣男，也可能只是单纯不带攻击性的和平离婚，不常见的她也想过，连如果夫妻俩一起来当着她的面开骂开打，该怎么劝解她都想好了。
却打死没想到来的是这么一个人，如洪水猛兽般将她脑中念头冲的一干二净。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接婚姻官司的原因，太多人情世故都体察不来，倒不如冷冰冰的尸体和犯罪嫌疑人契合法律。
她看了一眼面前抱臂坐着，神色慵懒的女人，一头短发随意抓着，皮肤发白，眼角含胭，细长的眉毛挂着随性的姿态，嘴唇鲜红混着暗棕色。
是那抹少年时代藏掖着的红。
柳凛愫……
蒋黎离头疼的眨眨眼，她喊了一声秦茉，一出声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么无措和意外，嗓子发干，但唯一庆幸的是听不出来别的多余感情。后者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开始。
“首先我们来明确一下流程，这位...”蒋黎离话语突然一顿，佯装翻了一下手边的资料卡“...柳女士。”
对面的女人终于有了动静，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始一般，挑挑眉。
“好的蒋律师，”
她坐直了身体，将胳膊置于桌面上，贴合的灰色暗格西装外套与细白的手指交相辉映。
“在开始说之前我先明确一点，以免给这位小美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被cue到的秦茉茫然抬头。
蒋黎离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处于当机状态的秦茉，权当默认。
“这官司我最终选择开庭也好放弃也罢，可你必须将我的陈词听完，并且，”
柳凛愫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隔着一张桌子点着秦茉，“你要好好记下哦。”
秦茉不带犹豫的，像是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蒋黎离额头青筋一跳，眼里流出的无奈不知是对二者的哪一人。
“蒋大律师，这都年末了，没多少人会选择这个点儿上请人打官司，所以，我这没有浪费到您宝贵的时间吧？”
蒋黎离嘴角直抽。
油嘴滑舌。还蒋大律师……
“请尽快回归正题。”
一支笔从上衣口袋抽出，也把那些脱轨的念头抽离，恢复一本正经的官腔。
“……”
柳凛愫对她的不给面子表示毫不在意，依旧懒洋洋地开口。
“我丈夫，婚内出轨。”
蒋黎离准备打开笔记本的手顿住了，但没抬头。
“具体说说。”
“他前天晚上同学聚会，一群大老爷们喝得烂醉，玩起来疯得也够狠。”
蒋黎离以为接下来就是常见的婚姻案例套路了，想就此打住，谁知柳凛愫声音突然放高，细长的手指贴着掌心叩了一下桌子。
“谁知道那死男人和他一个高中男同桌亲了！！”
蒋黎离咳了一声，手中钢笔帽被大拇指摁得歪斜。
“老娘有精神洁癖的好吗！这两天我质问他，他用一群人喝多了，就玩游戏没注意搪塞过去了，死性不改得狠。那下回要是个漂亮女人贴上去，我看他亲不亲。”
这人泼妇样也可以做到有理有据，还丝毫不乱的让人信服。
蒋黎离没说话，待她发作完了才缓缓开口。
“柳女士丈夫是？……
某少数民族男生？”
这回换柳凛愫嘴角直抽了。
“……蒋律师这脑回路，还真不像一般人。”她长呼一口气，不置可否，把背重新靠回软椅上，嘴角扬起了一个不算欣喜的弧度。
“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群大男人玩什么不好……”
柳凛愫卡了一下，眼眸瞥一眼蒋黎离。
“哦不，我忘记了，你是腐女来着。应该不会觉得奇怪，不好意思。”
“…………”
蒋黎离不动声色瞄了一眼手边的玻璃杯，再打量一下面前这个人的头颅，寻思哪个角度下去可以不见血的把这个人敲成弱智，最好是不会说话的那种，她这系正当防卫，敲死了这个人祖国妈妈也应该不会对她绳之以法。
面前人精致的高鼻梁熠熠闪光，她眨眨眼才按捺下自己的杀心。
旁边秦茉的反应就更明显了，直接手滑掉了个蒋黎离揣测过的所谓凶器。
玻璃杯撞击着木地板，一声闷响，蒋黎离警告地看了柳凛愫一眼，佯装开口。
“秦茉，你先去叶律师那边拿几本卷宗。”
秦茉捧着命大的玻璃杯，识相地一个音节都没蹦，溜出门外。
天……她早就发觉这俩人气氛不对，这是…破镜重圆？还是昔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那边秦茉刚走，蒋黎离就把硬着的肩膀放松下来，半眯着眼带着妥协小声开口。
她揶揄半晌，似乎还有些窘迫。
“你正常点……”
“我不正常？？”
柳凛愫随手拿了张名片，上面印着蒋黎离的名字，所属律所，个人电话号码。
她看着这一串数字，开口问：“你换号了？”
蒋黎离没正面回答，“一个号码总用不了十几年吧。”
柳凛愫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黎离嗓音晦涩。
“...上个月末？国外不能待长，养得人野。”
柳凛愫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回答。
“……”
再次陷入了寂静。
“我貌似还没说完呢，给立案么？”
蒋黎离捡起地上的笔，闷着声音回答，“只有这种事例的话，无法立案。”
“……”
潜台词就是你自己小打小闹去，公关法律不陪你玩。
“算了，总之我的目的也不在这儿。”
“……”
前一秒刚化解的迷之尴尬又被一句话拽了回来，完蛋，自己说漏嘴了可还行。
柳凛愫随手抓了两把自己的短发，伸直了腿起身。
“明天我请你吃饭。”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门边，蒋黎离的目光也跟了一路。
“不来的是胆小鬼。”
都走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蒋黎离对于她这句略显幼稚的话没搭腔，哒哒的脚步声响了两下她才艰难的开口。
“柳凛愫。”
蒋黎离唤了一声，前者脚步一顿，似乎听出了这道声音不同于方才的冷静严肃。
“对不起。”
蒋黎离嗓子有点哑。
柳凛愫背对着她，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神经，调笑和漫不经心的样子褪了个干净，她下意识往后一摆手，唏嘘一声，“真对不起我就多来陪陪罪。”说完还一眨眼。
蒋黎离盯着桌上的文件夹，在椅子上静默，听着渐远的哒哒声，暗自垂眸。
当柳凛愫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那句话时，再远的距离和时间的长途跋涉，好像只需要面对面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弥补了错失的好多年。
秦茉适时的蹦了回来，手里还抓着一把大白兔奶糖，一张脸生要扭着看柳凛愫一摇一摆离开的背影，她见蒋黎离没了刚才电梯里的烦躁，也恢复了平常自己插科打诨的模样。
“黎离姐，她谁啊？活久见气质美女……哎对，叶律师说你天天不要那么耷拉着脸。”
“我？？……我耷拉脸么？”
秦茉塞着奶糖，含含糊糊的嘟囔，对于蒋黎离的疑问不置可否。
“啊，那可不，我体会颇深，哎…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去年刚来的时候你办公桌凑近了闻全是奶糖和小苍兰的味儿，现在一股苦苦的咖啡味儿，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天天拿咖啡擦的桌子……”
蒋黎离一眯眼，歪头盯着秦茉，见她越说眼神越飘忽，揣着笔戳了两下桌面，把面前说话冒着大白兔味的人愣成一只兔子。
“你……扒着闻我桌子什么味儿？”
她上个月加班加点搞案子，咖啡确实没少喝，也没少不小心打翻的。
秦茉站直了身体，似乎还想十分符合当下局地敬个礼，只不过抱着的一堆东西束缚了她，她把右手抓的大白兔一撒手摊在桌子上，咽了奶糖，囫囵说出几句话：
“作为一名合格党员，我应爱党爱国爱上司，绝不损害国家形象，绝不违背宪法，敬业乐业，同时听从领导安排党的指挥，即便我现在跟的实习老师是个爱吃奶糖装成熟还腐女本质年龄不比我大多少岁的……嗷！！！”
蒋黎离手指在她腰窝一戳，秦茉的话生生来了个变调的急转弯。
她可怜巴巴的呜了两声，蒋黎离没搭理，她23岁研究生毕业，到今年工作了有小三个年头，秦茉是个本科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打算工作一段时间再接着读，去年刚来就被叶律师塞给了蒋黎离，美其名曰锻炼加历练。
蒋黎离心里胡思乱想，随手剥了个糖纸，在那一层透明的糯米纸还没塞完，她猛地脊背一僵，颤抖着开口：
“秦茉，你这糖哪来的？”
秦茉揉着嚼累的腮帮子疑惑地抬头，“叶律师给的啊。他今天早上还心情颇好地说他走大运从茶水间…………哎？姐你干什么去？！”
蒋黎离解开一颗自己的外套扣子，跑进茶水间打开柜子一翻，果然没了！
“…………”
她大吸一口气，手指攥着柜子边……
“叶谰诀！！！”
秦茉站在原地，听见远方传来恶龙的怒吼，暗道完了，嗷了两声，“不关我的事啊，叶律师你下去以后做了恶鬼可千万别半夜站我床头！！”。她脚底抹油，扒拉走桌上的奶糖，一溜烟地跑回卷宗室。
怒吼过后重归平静，估计战地已经转移，时间很长，账可以慢慢算。
*
熟悉的南巷机场像是生了病，大病初愈后只有寥寥几人前来问候。
撑着疲惫的身躯，尽力蜷缩着自己的病体，给那些还要继续向前飞的机体留下伸展空间，由于压榨，由于阴霾迟迟不散，常年打了防腐剂的自然空气突然变质，只叫人交换完氧气后鼻间发酸。
连眼眶都跟着一起变涩。
“前往美国纽约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526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值机柜台办理。谢谢。ladies a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now we are ready……”
飞机驰过留下的云线高耸入云，搅乱大气最后一丝和谐与静谧，又在数十秒间归为尘埃，万物复位，就像从来没有错落过一分。
2：43PM
“我要走了哦。”
“你不来送送我吗？”
2:49PM
“好伤心啊…来送我的人挺多的，但是我见到他们都不如见到你开心。”
…………
3:15PM
“要检票了，你还不来？”
3:27PM
“哇…靠。你是真不来了？”
…………
3:39PM
“再给你最后一分钟。”
3:41PM
“我去，飞机都要起飞了。”
…………
3:45PM
“行吧，我关机了。”
…………
消息凝固在五年前的夏夜。自那以后，并非有什么庞大难以忽视的改变，每年蝉鸣依旧，只是再也没有那些年的聒噪。
雨季来临时总会逼退难消的炎暑，树影被拉的很长，直到小巷的另一头，不甘在树梢停留的残影卷起，划动了那头某个少年人的心澜。
“……黎离。”
“蒋黎离……？”
“听得到吗？”
阳光搅得人意识迷蒙，蒋黎离眼前冒着花花绿绿的光斑，听觉变得有些不真切起来。
声音从远方的小巷口传来，空灵而隐约，紧接着倏然打回她面前，令她耳膜一震。她看见有一道身影，背着光，从难测远近的巷口探出头，急促又欣喜地朝她挥手。
*
……
“……蒋黎离？”
“嗯？……嗯，我在听。”
声音在她的耳廓周围摩挲震动，昔日的光点在意识砸回脑中时抹得一干二净，蒋黎离频率很快地眨眨眼，把注意力抽回到通话中。
“你在忙？”
对面试探地问了一句，蒋黎离才发现自己眼边有些可疑的水渍，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含糊着回答不忙。
她打哈欠的时候习惯性眼神乱瞟，一瞟就瞅见一尊大佛靠在门边，这大佛挑起一边眉，还带着疑问的眼神。
“唔，”对方纠结了一会，明明是让步，却好像是在自己掌握支配权，“我晚点再打给你。这是我的电话，记得保存。”
蒋黎离应了一声，把手机滑进上衣兜，没好脸地回瞪门边儿大佛。
“你逃难完毕了？”
叶谰诀明显一脸无奈，他耸耸肩抱臂，发出一道被气笑的哼声，面前这个人一副云淡风轻，照这说的，好像前几分钟要吃人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祖宗，我瞅见你打电话，一没说话，二没骚扰，你还嫌我碍眼。要说唯一的不对吧……好像本来就不该听你打电话。”
“……”
这人还有脸说？？
蒋黎离无语，不想搭理也没理可驳。叶谰诀把背随意靠在门边，看了一眼腕表，发出叹息的啧啧两声。
“从我来的时候算，通话时长三分三十六秒左右，”他抬眸对上蒋黎离狐疑的眼神，伸手比了一个一，“挂电话之前有将近一分钟你都在发呆，想啥呢？……跟谁打电话呢？你空白时长一分钟，还能坚持着不挂，唉，这种耐心程度仅次于我了。”
蒋黎离静静地看他说完，这人毫无心里负担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样子着实……够欠。她揉揉眼，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拢了拢头发就抬起脚。
“边儿去，啥时候大白兔还我了再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对方不置可否，自认理亏，侧身让开一条道，对着她拉长音调，“放心——吃你一个，还你十个。”
叶谰诀修长的食指竖在蒋黎离眼前，差点没把她搞成对眼儿。
幼稚鬼。
叶谰诀顺手在面前人额头上点了一下，获得了对方一个专属的红巴掌奖励。
大白兔是叶谰诀故意拿走的，前几天看见蒋黎离抱着一袋东西就往柜子里塞，他想也没想就知道她这是存货准备带回家。蒋姓女子对于糖这种行走的卡路里，放在眼边儿容易想吃，一吃就没个节制，六块钱一袋的一上午就能干完。
他拿走不为别的，或许也是真的想吃，不过更多是因为乌云再不赶，就要把某个小太阳给淹咯。
…………
的确，蒋黎离状态极差，走回办公室脑子里还绣得转不动弯，反复揣摩着刚才的事。
她竟然发呆了有一分钟？？
一想到那个欠揍的人在门口盯着她发呆全过程就恼到要砍人。
不过她发呆内容……脑子里只剩下朦朦胧胧的虚影，好像还有一道声音——
“黎离姐！！”
蒋黎离心里一惊，怎么又是这样！
秦茉虎头虎脑地跑过来，手里抱着一沓东西，瘦弱的小身板踉踉跄跄，蒋黎离赶忙伸手去接，刚冒了个头的思绪又被撇到一边。
“王主任托我传话！公安局那边儿说咱十月份那个案子重申结果已经下来了。”
蒋黎离眉头一皱，“当初不是胜诉了吗。”
“是啊，但审批局文件还没…”她讲到这里，得意的一扬眉，“人家小哥是想亲表谢意，送个锦旗耶～”
“本就系正当防卫，法律上也是不会按故意杀人罪判刑的。我们不过就是提交证据再动动嘴皮儿，要是背后没有这一套刑法，天王老母来了也救不回他。”
蒋黎离把文件夹塞回柜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钥匙，落了锁。
“我出去打个电话，不早了，你问问姓叶的订外卖还是去楼下食堂吃。”
秦茉一脸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是缓缓点头。
她刚出门打开手机，一条短信就蹦了出来。
【我就是想问问你明天去哪吃饭？我请你。】
蒋黎离指尖微顿，贴着手机屏幕刚划了一个字母，又弹出一条消息。
【吃什么也你定。】
她实在是没心思纠结这个问题，吸吸鼻子，没怎么犹豫打了字，未来得及点发送。
【随便，我都可以】
她皱着眉头，摇摇头呢喃这样不对，然后又一个个字删去—像是在弥补和后悔什么。
【就新朝路的餐厅？】
对方这次停顿了一分多钟，蒋黎离想到她今天一身精英派正装，那种油乎乎的小店面……
【要不……】要不算了？
【嗯，行。我明天六点去找你】
就这么答应了？
没来得及多想，秦茉一溜烟从侧门跑出，活像一只黑蚂蚱。
“嗷嗷！—”
蒋黎离见她一蹦三跳迎上了路边的一个小哥，接过来几盒像饭的东西。
她借着路灯打量了一下那位给秦茉送饭的小哥，白衣T恤，头发稍长，看起来还算白净，就是裤边看起来沾了点白色粉末，黑帽子也有些□□。
蒋黎离踱着步走去，秦茉跑过来哎了一声。
“姐！原来你在这待着啊。”
蒋黎离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放光的眸子，眼神又追溯到小哥那里，见他脚步匆匆，也没骑车，径直过了斑马线，心里的猜测确定了一番。
“男朋友？”
秦茉黏黏糊糊的眼神从饭香四溢的盒子离开，一时没反应过来。
“啥？啥男朋友？”蒋黎离看着面前这个BB机表情逐渐由疑惑变得若有所思，“不会吧？你跟叶律师好上了？哇塞！终于——”
蒋黎离满脸黑线，“我还没为国牺牲到收了他这个祸害人间的妖孽……你正经点儿，我说那人。”她指了指小哥离开的地方。
秦茉似乎反应过来，猛地打哈哈哈“……姐你想啥呢，学法的没时间不配谈恋爱，更何况我这还没正式稳定工作，哪有心思。那送外卖的，别冤枉人家。”
“送这么快？”她交待完秦茉后出来发短信，左不过五分钟。
“能不快吗就在咱门口。”
“门口？订的哪个？”
……有一种，不详滴预感
“老福记的麻辣拌啊！！可好吃了，我还给你多加了油条，放心～叶律师交代过了，你的少辣。”她一脸‘本女子精打细算照顾周到’冲蒋黎离眨眨眼。
“那他怎么身上搞有面粉？”
“你观察这么细致？那还不是老福记主业拉面副业麻辣拌！我先进去啦你快点回来一会饭凉了。”
“…………”
麻辣拌……就要一个月一次，爆痘不造次。
她飞快拿出手机敲打一阵。
*
不多时，柳凛愫的手机界面被唤醒，显示有新消息通知。
【计划有变，不吃那家餐厅了，时间地点你定，都可以。】
柳凛愫裹紧自己身上的大衣，简单回了个嗯。
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这算是依赖，还是本就懒于费心思。
一如就像当年放她一个人走也不曾来挽留。
是怕见面不舍得徒增伤悲，还是压根就不在意。
“我回来了。”
柳凛愫放下手机，去迎接玄关处放鞋子的男人。
“今天怎么这么早？”
男人弯腰在鞋柜里找鞋，有些闷声回答，“刚回国，公司也没什么事儿。”他直起身，把胳膊搭在柳凛愫肩膀上，话锋一转，“怎么？我回来早你不乐意？”
“……”
空气好像凝固了两秒，柳凛愫直视着男人带有侵略和试探的眼神，扯扯嘴角，不动声色地错开贴着她侧颈的手指。
“没有的事。”
她走进厨房，拿玻璃杯倒了水。没开大灯的客厅有些暗，厨房是开放式的，当初脑子一抽将一楼都铺成了平地客厅，卫生间和卧室都放在了二楼。
大沙发，小抱枕，零零散散摆了一地，里处一张不算小的桌子，夜色在巨大落地窗间流淌。
角落还有个老式唱片机，能看出来房主人怀旧又喜爱玩格调。但偏深色的设计总是孤芳自赏的冷清。
“我最近不去公司。你可以告诉我想吃什么，晚上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做好了……不过明天不行。”
“明天周六，我也用不着去公司。”
江宸禹接过水抿了一口，没在意为什么她强调明天不行，眼睛始终黏在对方身上，放下水杯，偏身凑过去靠近柳凛愫脖颈嗅了一口。
“……”
柳凛愫有些本能地抗拒，小腿一绊，坐在了他面前的沙发上。
江宸禹眼神随之降低，企图从她的神情和小动作里看出一点端倪。
“你今天出去了？”
柳凛愫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
江宸禹满脸戏谑，把水喝了个干净，沙哑着开口：“香水味儿没散。”
明显是自己想多了，柳凛愫坐在沙发上，背有点僵，表情一丝裂缝。
“你要给我做饭？纡尊降贵的，我多不好意思啊。”
“……爱吃不吃。”
“吃吃吃。是毒药我也吃。”
柳凛愫没答。算是默许了他这种花言巧语。
“有一点，切菜的时候注意着。比起煸炒手指头，我更愿意吃□□。”
“嗤……滚蛋。”
柳凛愫头撑在沙发上，嘴唇因为嗤笑而开了条缝，眼神里的情绪从黯淡无光倒是多了点讥讽嘲笑。
四周还是昏暗暗的，街灯从长街的一头延伸至另一边，却没有分给这里一丝光亮，江宸禹看着她流露出的半点笑意，无声的垂下眼睫。
“换你笑一下，也值了吧。”
没有给任何人仔细琢磨的机会，江宸禹拖搭着步子，上楼换衣。
也没人注意到柳凛愫表情僵在脸上。
他们之间，只有斗嘴的时候才勉强算冰冷融化些许，而不是貌合神离的空空躯壳。
让蒋黎离知道自己骗了她，大概又会嚷嚷着“我砍你的头”，不过那是以前了，不知道现在会不会这样。
她肯定会指着她问，
“花钱瞎咨询好玩吗？”
“你随便浪费钱好玩吗？”
“瞎编你老公出轨好玩吗？”
“你骗我，还想着那个姓贴的好玩吗？”
想到这一点，她又愣在原地，四肢僵在沙发上，没错，好玩吗？
自己明明都结婚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她这才找回一点活气。
“挺晚了，我订了海鲜粥，你看……”
“嗯，谢谢。”
江宸禹长吸一口气，眼底浮上失望，又像是早已习惯，重归与平静无光，不太自然地迈着步子走向厨房。
可下一秒的触觉让他把失落掉的一干二净。
江宸禹只感觉掌心突然一凉，见柳凛愫垂着脑袋，从沙发上小步移过来，将几根手指滑进他掌心，捏了捏他的手背。凑到他耳边，喃喃开口，
“我说，谢谢你。”
做完这些动作，柳凛愫抬脚走上了楼，连头稍低着，试图借夜色掩盖自己泛红的耳垂。
江宸禹低头看着方才被捏过的手掌，奇异地脸上一热。
楼上柳凛愫犹豫着是否要以头抢地尔。那一系列动作都傻到可以，完全不符合自己的作风。
楼下窸窸窣窣传出来关门声，柳凛愫甚至怀疑对方会不会被自己逗跑了，她正要走楼梯口听墙根，那个疑似逃跑的人就开了口。
“宝贝？粥到了，下来吃饭。”
楼下江宸禹说话强忍着没磕巴，对于柳凛愫他也十分摸不着头脑，不会像尔康晴儿那样手拉手看星星看月亮，也不会像五阿哥小燕子一样撒泼调情，没有深入交流过的日常，看起来更像两个迷途知返的人搭伙过日子。
但他什么心思，对方不会理解到，也不会同等的拥有，埋藏。
柳凛愫拍拍脸应了一声，对着卫生间的镜子试着咧开嘴角，看到效果后，随即又恢复冷脸，她果然不适合黏黏糊糊的谈情说爱。
楼下客厅开了大灯，鹅黄色敞亮，光顺着楼梯口爬上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外面的街灯更亮了些，顺便顾及了他们。
究竟是各怀各意的心照不宣，还是两个迟钝之人的难上加难。
貌似彼此感情的真正宿主，在这一刻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