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慢慢悠悠,像是跳舞般晃了两个月,终于抵达黄金之乡。

    麦迪在抵达阿罗普尼的边境的时候还是失去了力气,它对陡峭的山川望而却步。霍伯特将它托付给一户农家,让他们好好对它,让它就留在这山川外围安度晚年,他自己要步行去找野马。

    初初来到黄金之乡,霍伯特先生心中昂扬的热情被彻底激发,这里到处都是金黄,黑色的土地被金色的作物覆盖,泥土间充盈着浪漫的气息,自由的山川在呼啸。

    最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在野外看见了真的五趾马蹄印。

    作为一个猎人,他早就准备好了长长的套马杆和结实的马嚼子,他自信不需要马儿的协助,他光凭借自己,也能驯服它们。他顺着马蹄印的走向,踏着黑土地急走,蓝蓝的眼眸里是精明和锋锐,让他斑白的胡须头发失去了颜色。

    吉赛尔初次见到霍伯特的时候,他正在与一匹彪悍壮硕野马对抗,他已经给它上了马嚼子,骑在它的背上,大喊着恐吓那野马。

    他强壮的身体每每要被马儿摔下来,又稳住,马儿也烦躁难忍,双双角力,只要一方精疲力尽。老绅士从未见过如此烈的马儿,他们已经如此角力了两个小时,顶着黄金之乡那热烈的太阳和秋天的燥风,却都还想制服对方。他越是流汗越是高兴,他喜欢烈马。

    拎着水桶的老妇人将大木桶丢在一边,捂着嘴喊了声:“哦,我亲爱的先生。”

    她急匆匆地往回跑。

    霍伯特并不关心,只是沉稳地大喊:“女士,我不需要救兵!”

    他的手苍老得发皱,却依旧有力,他相信他能驯服这匹好马儿,从此他们一同驰骋。

    吉赛尔很快就回来了,她拿着一种很寻常的草,起码霍伯特认识那是马儿喜欢的,那马儿的眼睛看见她和那苜宿,竟稍微温顺了些。

    角力很快结束,老人获得了这匹马,那马儿却亦步亦趋地跟上吉赛尔,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而后走开。

    “我表达我的感谢,可我想知道,夫人,你用了什么法子?”他惊讶地大喊。

    “这位陌生的先生,我只是时常来喂它们吃点好东西而已,你知道的,它们很聪明。”吉赛尔微笑。

    “你喂养了它们多久?”

    “从我十三岁那年开始,直到现在。”

    霍伯特看着这金发妇人,奇怪地想:“我竟然觉得她有些亲切,真是古怪。”

    “我是霍伯特·查尔斯,夫人,很高兴认识你。再见。”他湛蓝的眼睛热情尚未退却,不等对方答话就策马急急离开。

    吉赛尔看着他的兴奋和热情,像个小伙子一样热烈,微笑着重新提起木桶。

    最近战争越发吃紧了,也许小士兵卡尔先生根本无暇回信,老妇人表示理解。阿罗普尼这个小地方也流入了大量的陌生人,也许是流民,也许是逃兵,也许敌国的人,不过这里依旧还是安宁。

    倘若这情况给霍伯特先生知道,他准会嗤笑地说:“若是出现各种各样的人,就不会安宁了。”不过眼下他对此事并不关心。

    阿罗普尼有人见到了老绅士,看清他身下的烈马,都惊叹不已,等到他在镇上下马来到酒馆的时候,众人纷纷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异乡人,你是用了什么巫术才能让这宝贝听你的?”

    霍伯特奇怪,轻蔑地问:“它们很难驯服?”

    “这家伙一匹马可是有着三匹马儿的力气,小伙子上去都会被它摔下来。”一人说。

    另一人争着喊道:“上次我们五个人去驯了一匹,结果它因为不甘心,绝食几天就这么死了!”

    “对啊,除非会巫术让它们回心转意,不然它们才不听人话!”有个酒鬼埋怨道。

    霍伯特看着一不信邪的青年翻身骑上他的马驹,那马忽然愤怒地将青年甩下去,它直接挣脱缰绳,窜进酒馆,来到霍伯特身边。

    老绅士从未见过这样的马儿,他可不会巫术,想起吉赛尔,喊道:“我遇见了巫女!”

    “谁?”

    “你们这有谁是金色头发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了,墨绿色眼睛……”

    “你说你见过了亲爱的吉赛尔?”一酒鬼问。

    众人喊道:“她可不是巫女,她是值得尊敬的人。”

    老人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放下他要的酒,将美酒送给别人,牵着马儿、带着他的猎枪要去找巫女。

    他知道吉赛尔是个名字,问街上的人她去了哪里,他们说今日她上了山,有孩子还没看见她回来。

    霍伯特喃喃:“好极了,我得去问问她究竟还会什么巫术,这可真是不安全。”

    他策马直直往山上跑,接连跑了几十兰里后,踏过黄金之乡的大半山川,终于在一处种满花儿的山坡上找到了她。

    男人刚刚将马儿栓住,跳下马径直走过去,却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急急往一点钟的方向爱了一枪,听见一个人的惨叫。

    吉赛尔被突然的变故吓得不轻,猛地开始跑,霍伯特看她跑得方向不对,冲过去拉住她喊道:“请跟我走!”

    他带着她上马,急急策马离开。

    敌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十多个山贼全都抬着枪冲出,往马儿身上开枪,黑马没有中枪,可受惊过大,它将吉赛尔甩下去,霍伯特恼怒地喊道:“真是见鬼!”

    他抛开缰绳跳下马来,那些山贼的枪还在瞄准他们,为首的山贼用着蹩脚的阿罗普尼口语喊道“不许跑!”

    霍伯特知道这里地形不错,自己可以和这些山贼火拼,不过这位女士可就没法活下去,他果断地举手投降。

    他排除她是巫女的嫌疑了,巫女可不会被自己蛊惑过的马儿甩下来。

    那些蒙面人先将吉赛尔围住,绑住她的手脚,再绑住她身边的老头,然后将他的猎枪和手杖全都拿走,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山洞的笼子里关起来。

    “倘若你们希望平安的话,就讲你的财产交给我们吧。”为首的山贼说。

    吉赛尔像是十分害怕,半天没说话,山贼们知道要击溃她,得先让她担惊受怕,决心先关起来他们一个晚上。

    四下漆黑一片,微微有些许光亮能让人看清轮廓,他们暂时离开山洞。

    “亲爱的太太,请不要惊慌,不过是山贼而已。”霍伯特湛蓝的眼睛闪烁着微光,安抚着对方。

    “是的,先生,虽然这样的人在我们阿罗普尼十分不常见,不过我还是得坚强起来。”老妇人的声音镇定了许多,并不是非常恐惧的样子。

    这话让霍伯特多看了她一眼,他湛蓝的眼眸里闪过光亮,问:“倘若我不也落入陷阱,你一个人也不害怕?”

    吉赛尔微笑,笃定道:“他们违背了良心,一颗心砰砰直跳呢,害怕的当然该是他们。”

    他想她还是巫女,今日遇见这事的纵然是个小伙子,也得害怕的。不过是巫女也好,他省下了极力安抚的力气,能够更好地对付乳臭未干的混蛋。

    作为猎人,他这一身体面的衣服里总是要藏着点好东西,比如钻石般坚硬的刀片。绳索很快被解开,他的手刚刚得到自由,就给吉赛尔解开绳索,“夫人,待会我会打开笼子去找我的手杖,请你在笼子打开后就找熟悉的路离开吧。”

    “感谢你,先生,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稳妥起见我们该悄悄离开,不过我并不过问您的选择。”吉赛尔赞叹道。

    霍伯特微笑,用自己锋锐的刀片慢慢磨开笼子的锁,强大的手劲给这锁致命一击,将笼子打开。

    他自己先出去,再让吉赛尔也出去,妇人看着他眼底露出像个年轻人一样地锋锐,一溜烟就没影了。

    我们的老先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手杖,他亲眼看他们将它随意丢弃在一老橡树边,他偷过去将它捡回来,呼吸间就把它改装好。

    山贼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老头为何能逃出来,也不会知道他怎么不知不觉地拿到了一把威力巨大的真枪而非猎枪。

    这枪甚至加装了静音的装置。他每一枪都不落空,将他们的腿手打穿,无法行动,再将她们捆起来。

    霍伯特先生如同对待猎物般许多山贼,问:“你们这些异乡人为什么来黄金之乡?”

    几人慌乱地说:“我们是战乱后逃来这里的……我们只是想抢劫吉赛尔,她的庄园很大……很富有!”

    这里每个人都传吉赛尔象征着幸福,她一定有着海量的财富。

    “你们的同伴呢?”他清晰地记得这里还有人。

    没等那些人说话,远处的山脚却传来枪响。

    老绅士听见枪声响起的时候微微慌张,他急冲冲地冲出去,准备给那受害的女士报仇,谁知道那山贼被砍倒在地,脑袋摔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吉赛尔夫人却拿着巨大的马刀,已经将那开枪但没打中的山贼制服。

    老人走过去,听见这位满脸惊恐的妇人再见他的第一句话是:“哦,亲爱的先生,我真的好害怕,请神原谅我吧。”

    霍伯特看着她麦色的脸,墨绿的眼睛,金色的头发,雀斑和皱纹都不少,脸上有着遗憾,却没有后悔和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打量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次对女人有些移不开眼。他很困惑她的奇怪,她是怎么用这表情这语气说着这话的,她可是拿着马刀,那马刀上还有不少血,地上的那人虽然幸运地没死,但也肯定伤得不轻。

    “你怎么拿到这把刀的?太太。”

    “我想是因为我路过他们的马,他们将佩刀放在上面,我先发现了追来的人。”她指着那被拴在半山腰的马匹。

    绅士大人差点没忍住在女士面前说见鬼,他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扯出丝巾,递给这位妇人,“请擦擦手上的血吧。”

    “只要擦干净了,神会原谅您的。”他微笑,难得用了敬辞。

    “先生……请您行行好陪我去法庭吧,我该为这个人的死亡做出解释。”女人依旧没从恐慌中走出来的样子。

    “您应该要知道,倘若今日死去的是你我,这可没有什么解释和辩护。”

    “是这样,可我们应该去解释。”

    霍伯特又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高看了,她和很多软蛋一样,太在意善良和正义,以至于显得很蠢。

    他本着成全别人的原则漠然道:“请吧,夫人,我不会阻拦你。”

    吉赛尔点头,找来马儿,骑上马就走,霍伯特也策马跟上。

    老绅士从未想过这妇人会亲切地和法庭上的许多法官们打招呼,就好像她是即将上任的官僚要讨好同僚一样。

    等到她徐徐将事情解释完,法官犹疑地笑问:“亲爱的吉赛尔,你说你将那山贼砍倒了?”

    听见这么亲切的语调,霍伯特又莫名其妙地看向老妇人,倘若这个女人和法官有一腿,为何不藏着掖着,还是说她的丈夫就是这位法官?

    陪审团的青年们笑起来,一个青年开口:“亲爱的吉赛尔,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这样显得山贼太无能了些,我们不知道是该嘲笑他还是该同情他。”

    惊觉这里每个人称呼这个女人都要加一句亲爱的,霍伯特许久都没说话。

    许久之后,被派去现场查看的人带着许多山贼回来了,他们早就审讯过,“法官大人,那些外乡人逃难后当了山贼这事确实是真的,我们还找到了他们想要逼迫吉赛尔签下的财产转让书。”

    没有人怀疑吉赛尔姑娘自导自演,他们一致同意吉赛尔无罪释放,至于霍伯特的枪支,陪审团们达成一致,法官思索片刻后也徐徐说:“这位正义的先生,你的枪在军中有编号,我们同意你保留它。”

    老妇人对着这些人报之感激的笑容,带着霍伯特先生离开。

    霍伯特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巫师,有着让每个人都着迷的魔法,否则这些人可不会好说话,他当年在城里因为开枪打跑盗贼险些被判刑,真是见鬼,他就该将她的真面目揪出来。

    察觉到男人审视的视线,吉赛尔微笑,问:“先生,您是不是还在忧虑什么?”

    “我初来乍到,不知道我和我的马儿该住在哪里。”老人露出笑,湛蓝的眼睛却没有笑意。

    “我的天哪,亲爱的,真是我的不周到,倘若你不介意的话,请去我的庄园休息吧,我保证你会喜欢的我的庄园的。”老妇人果断发出邀请。

    霍伯特了然,她果然是个巫师,现在,她该对他施展巫术了。

    “倘若夫人你不介意的话,那就请给我找个不会被夜风吹拂的地方吧,柴房鸡棚什么都行。”

    “天哪,您说的是什么话,您救下我的性命,我怎么能让您住在这么不像样的地方。”

    阿塔洛夫庄园位于镇子外,一望无际,正是金秋,黄灿灿的向日葵在追随着太阳的方向,稻子们都染上饱满的蜜色,黑土地被遮盖,富饶和丰收的气息充盈得让人陶醉。

    二人来到这漂亮庄园后,男人更加坚定这是巫术,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庄园,分明是农庄,可每一处都打理得整整齐齐,比花园还花园。

    “倘若不会巫术,是没有办法将向日葵种得这么整齐的。”他心想。

    他被安排着住在庄园内的一处木屋,木屋外是种满雏菊的院子,篱笆上全是牵牛花花藤和翠色的爬墙虎。倘若向外望去,全是整齐的金色,爽风将平整的金色海洋吹出浪花,植物的芳香悄无声息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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