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璐拒绝的原因是有微微说的金钱因素,但是并不完全是这一个原因。在何璐的心理,还有一份隐隐的自尊心提醒着她不要过多参与到微微的生意中来。曾经大家都是同学,是一个专业一个宿舍的舍友,年龄相仿,学历相等,专业能力上也许何璐还略胜出微微一些,但是前后不过几年时间,她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张启考博读博,始终坚持在学术的道路上,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微微虽然学的一般,但是她能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生活,又有魄力和能力,勇敢创业最终成功,实现了她一直追求的目标;相比较最骄傲的何璐,学术道路上半途而废像个逃兵,又是失业状态,基本生活还得靠微微培训部上课挣钱,虽说课时费是自己劳动所得,但是毕竟是微微的培训部,何璐有一种被施舍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之前被她掩去,总是要生活,她一直有一个理由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兼职在培训部上课,可是现在要参与到行政管理工作中来,就成了专职员工一般,那真的是微微给了她一份工作,直白一点儿说,何璐给微微打工。

    这种微妙的心思,让何璐一开始就拒绝这份邀请,可后来看到微微的诚意,她还是答应下来,毕竟微微是那么的真诚,一直都是。

    上研究生时,微微的各种行为一直都不在何璐和张启的价值标准内。她对物质的毫不掩饰的渴求,对爱情貌似世俗实则通透的态度,对人生的清晰规划,还有每天对容貌的极度重视,都曾经被何璐和张启笑话,何璐有时还会毫不留情面地说微微俗气,也从心里真正觉得过微微俗气,但是微微每次都不生气,还总是撒娇一般把这份尴尬消解,现在想来,何璐都觉得自己那时真刻薄。毕业这几年,何璐经历买房,妈妈生病,爸爸生病种种人生大事,一直在物质经济上支持她的是微微,这种支持是实在的,是真正给与她帮助的,这一点比天天说爱的杨光军更有用。

    人与人之间的帮助,并不完全一样。有些人给与别人一点儿帮助,他会自我感动地放大这些帮助,还会自动要求受帮助的人须牢记他的恩情,时刻应该做好回报的准备;有些人给与别人的帮助的确很大,但是他是有前提地,前提是我可以帮助你,可是你不能比我强不能比我好,一旦他的帮助让对方超出了他认为的程度时,他会有一种心理的不平衡,进而时刻把自己给与的帮助吊在嘴边去提醒对方:你的成绩和现在,都是我帮助的,你要记住我的恩情;有些人可以提供给别人帮助,但是一定是不能有一丁点儿妨碍到自己的利益,我们不能批评这样的人不高尚,恰恰他们是真实的人,不虚伪不矫饰;还有一种人,对别人提供帮助,不需要对方的任何回报,更不会以一种施惠者的姿态自居,从言语行为表情上,总是保持谦和,他们有很强的共情能力,有柔软的内心,他们信奉“施比受更有福”的信条,这类帮助是真诚的,也是纯粹的。

    微微对何璐的帮助就属于这种真诚纯粹的类型。微微帮助何璐,除了经济物质的真金白银很珍贵,更珍贵的是作为女人的她对何璐的理解和精神上的支持。

    微微培训部刚成立时,虽说缺师资,她拜托着何璐和张启去上课,说是要给她培训部撑门面,其实师资也没有那么难找。西京城的大学数量全国排前三,质量更不用说,985院校,211院校,还有各类部属师范类院校和专业院校,都在全国叫的上名号,给培训部找几个名牌大学出身的老师,根本不难,但是微微偏说成是她需要何璐和张启的帮助,实则是她想帮助何璐和张启。

    微微太明白这两个做大学老师的好朋友待遇有多不可思议地低了。无论是进入到公办大学的张启,还是民办大学的何璐,待遇谁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西京是文化大区,高校众多,大部分是省属或者市属高校,除了几个211、985和部属一类专业院校师资待遇很好以外,其他省市属院校的财政经费主要靠地方财政支持,几十所高校同时伸手向省市财政要钱,可西京的经济全国几乎倒数,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为了保证大家都不饿死的情况下,那就每家匀一些,自然每家钱就很少,如此以来,受苦的就是这些学校的老师和学生。

    老师的待遇着实低的可怜。

    张启刚入职时,基本工资一千八,课时费是没有的,如果想有,在上够学校规定的320基础课时后,多上的课按照一节45块钱算,岗位津贴,学位津贴,绩效工资,住房补贴等各项名目加在一起,一个月也就不到5000块钱,如果老师想突破月收入5000的大关,那就得在基础课时要求下超额多带课,多出来的课时费是自己的。张启不愿意多带课,那样会占用自己的大量时间和精力,她想留出更多时间搞学术研究,所以她工作后的收入从没有突破5000块大关,对此,她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些钱够她用。每个月固定买几百块钱的书,衣服都是简洁平价的牌子也不常买,吃饭学校食堂,住宿学校单身宿舍,一个月的开支都是基础开支,她觉得钱够用,也的确够用,至于何璐面临的买属于自己的商品房这样的问题,于张启是没有的。她在进入到单位的第一年,学校正好给老师盖经适房,张启就赶上了这一波福利,挑了一套130平的房子,房子不能贷款,需要分三次付清全款,但比市面价便宜很多,父母一生的积蓄完全可以负担,她自己本身对房子也没有太大的概念和执念,有一张床便好,一直住在单身宿舍也可以,她只想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读书、研究。

    张启是纯粹的,她可以一直这么纯粹的活着,可是,何璐不行。进入民办大学的何璐,没有张启学校的经适房福利,学校也不提供宿舍,每个月只有800块钱的住房补贴,单独租房不够,只能与同事合租。工资并没有比张启高多少,如果说张启需要突破5000块大关,那何璐的目标是突破6000块。何璐也要买书,也在食堂吃饭,也要负担基本的物业水电网络费用,也要定期买衣服化妆品,最关键她每个月要有一千多块钱的药费支出,这些加起来,那些工资是有点儿的紧张的,有时还会捉襟见肘。何璐父母也会不定期给她一些补贴,但是她都不要,她知道父母手头并不宽裕。在县城工作的父母,虽说都是体制内,但整体工资待遇偏低,爸妈为人又正气,从没有灰色收入。

    妈妈作为资深小学老师,不是没有机会挣到钱。多少家长拿着礼物托关系找妈妈给他们的孩子课外补课,课时费也很可观,但是妈妈全部拒绝,她觉得作为老师上好每堂课,课堂上毫无保留地传授知识,是本分也是职业操守,用老师身份额外牟利,简直不耻,于是就仍然拿着国家给的基本工资;爸爸在单位算个部门领导,但是也就是个小领导,说他没有捞偏财的机会,是不准确的,单位和爸爸同等级别的同事,有在城里买大平层,豪华装修,开几十万的车,对此爸爸从不羡慕,保持底线的他曾经一身正气地给何璐说,作为一名老党员,基本的党性原则必须坚持,一切利用职权谋私牟利的人,都是国家的小偷,是没有廉耻的人,通俗一些讲,就是不要脸。

    父母的做法当然是对的。但是没有多余的钱也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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