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有晚训，他们一同走到体育馆。
许是语站在台阶前准备和他打个招呼，以此作为告别。
正在此时，她手机响了，锁屏上弹出两条消息，来电者醒目的三个字无意识被身旁某人的余光瞥到。
【明天上午十点图书馆合稿吧？】
许是语想把注意力放在当下，随即手机迅速锁屏，可还是防不住江霖正在变难看的脸色。
她却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平静地说道。
“时间不早了，你去好好训练吧，我也回去了。”
传到江霖耳朵里，这是主动并且着急要赶他走。
随即两个人僵持地站在台阶上，江霖比她高出一头，半咧着身子，一手插兜，一手垂在裤缝，看起来一切正常，殊不知内心暗自生闷。
“嗯？”许是语见他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她，“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冷冷一言，“明天你有时间吗？”
许是语这时才觉得他似乎兴致不高，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天真地揣测江霖竟然也有面对晚训抗拒的时候，不敢贸然询问，也没作安慰，只是弱弱一语单纯的有问必答，“下午有......”。
她的回复已经让江霖在脑子里盘算出，许是语这是已经下定决心应了明早姓宋那家伙的约。
江霖叹了口气，“那下午三点图书馆，不见不散。”
话音刚落男孩迅速迈步向前，只见一个向后朝她摆摆手的高大身影潇洒离去，留许是语一人在台阶上头脑发懵。
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毒药啊。
-
回到宿舍良久的许是语一动不动坐在电脑前，认真修改自己明早要和宋南知合稿的初稿，丝毫没有被江某异常的行为所影响。
安朵见她这架势也瞬间闭麦，一直不敢叨扰。
待一切妥当正就寝时，她发现自己床铺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散发着熟悉的洗衣液清香的小薄毯。
她立马举起来呼叫对面正在收拾床铺的安朵。
“小花朵，这是？”
“Surprise！”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许是语刻意地保持理智。
“要我说啊......”安朵正在与新的被罩枕套作斗争上气不接下气，但仍然腾出精力打趣许是语，“江霖还真是挺不错的，当年我怎么就没发现商院球队里有这么个大宝贝呢。”
女孩艰难地从一摊被子里探出头，继续说道，“球票是人家早就给老白下达命令的，这个怪我，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给你，至于毯子吧，就在你出门两个小时前安顿给我的。”
许是语约莫推算了一下，原来是在自己去操场赴约的路上，江霖就已经把这件事安排妥当了。
再次回想起在操场上见他时的问候，虽说许是语当初纯粹是一副撒泼打诨的意味，现在倒有些丢人现眼了。
“等等等，哎呦我怎么把这个忘啦！”安朵边自怨自艾，边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红糖姜茶晃给许是语看。
有些时候他不是不懂。
许是语默默打开他的聊天框。
【收到了，谢谢你】
而后她把自己的毯子整理好，下床去了安朵的床铺，随手拿过女孩还未套好枕套的枕头和一副新枕套，两个人坐在宿舍并不大的床上，手里忙碌着，相视一笑。
片刻。
“谢谢你小花朵，当然，还有老白。”
“哎呦，语哥，你怎么突然一本正经说这种话!”
“没想到你还有害羞的时候啊？”
女孩脸颊微鼓梨涡浅显，唇角难耐笑意，一双灵动的眼睛弯成月牙，但又瞬间漾出一丝傲娇。
“不管怎么说，以后你俩结婚我跟老白不坐主桌说不过去啊！”
“瞎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许是语远在另一边床上的手机亮起一条消息。
【物归原主而已，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
第二天下午，许是语按着约定的时间走到图书馆门口未曾想竟然那人比先她前一步。
她有所不知，江霖早在两点半左右就已经到了门口等着。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一行进了楼，最后驻足在A大图书馆三楼常年火爆的研讨室。
江霖早已预约好他们两人空余的位置，甚至不惜在学校表白墙上匿名找了两个黄牛。
看见他输密码的时候，许是语一惊，看来这小子真是有备而来。
两个人如期坐下后，趁许是语没来得及拿纸笔的功夫，江霖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摆在两人中间。
“看我的就好，不要用笔记，用你的脑子。”
“哈？”
许是语对他蛮横地行为表示不满。
“你没听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
这话让江霖忍俊不禁，“许是语，你来上A大烧得什么香？拜的哪家庙啊？这么灵验？”
......
许是语看他在电脑上行云流水点开一个思维导图pdf文件，然后又略带着王者般轻蔑地眼神示意她“好好看看”，最后她不得不五体投地。
都差点此时在心里双手合十，默念十遍“江门永存”。
“我们一起顺顺思路，恕我直言，摒弃你之前不知道跟谁所接受的半吊子的东西，现在在脑子里搭建一个新的框架，就算考试前演讲稿和ppt一点都没看，你也能表述出来核心内容。”
江霖开场的确很直白，在骂人，在光明正大的踩一捧一。
可惜暗爽的只有他自己。
“先从第一部分开始吧，咱们先弄明白什么是遗产......”
许是语很乖巧地点点头，迅速打起了十一分精神听讲。
“那个，我稍稍打断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她格外小心翼翼并且别说边偷偷举手向江霖示意。
男孩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你说。”
“江老师，我能稍稍做一丢丢笔记嘛？”
“不行，做什么笔记，用脑子记！”
说完他横行无忌地抢过许是语手里的签字笔，许是语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拿出第二根了。
她顿时明白了江霖的毒药是溶解她大脑。
-
“不是吧，堂堂商院优秀学生代表，你竟然没过六级？”
“你小一点声会死？”
“骚瑞，江大公子，我只是太吃惊了，这会影响你下学期评优吧？”
“我不是没过，我是不高，ok？”
白俊宁一路上大呼小叫，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听到了江霖什么不可多得的十八禁秘辛。
男孩见旁边人顿然满脸阴郁重重，赶忙勾肩搭背安慰起来，“我给你介绍个人吧，我跟朵朵的好朋友，英语超级大拿，我这次高分过全靠人家，她可是高考英语差两分满分选手。”
“高考英语？大哥，你找的人该不会是老校区厕所门上写的电话号吧？”
“哎呦算了算了，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我说真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哦，听不听。”白俊宁瞧见满脸黑线的江霖就知道欲扬先抑这招多半有戏，尽管他的威胁看起来弱不禁风。
江霖的确眼下时间紧任务重，思来想去也确实别无他法，又最怕男孩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勉强应允了，“好好好，愿闻其详。”
“她叫许是语......”
空旷的教室里，一个长发落肩穿着针织薄衫的女孩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上翻阅着手里写满字的笔记本。
江霖透过门上的窗户望见了她，和歌唱比赛那日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果然安静的人更适合安静的地方。
安静到不忍打扰。
他靠在门边的墙上犹豫了片刻，走廊里回荡着其他教室老师讲课的声音。
木门“吱扭”一声打破了原本教室里的宁静。
女孩抬头看他，她的发丝被窗外的阳光染成琥珀色。
这年初冬教室的气温不算暖。
江霖的额头却沁出些汗。
“久仰大名啊，许学姐，帮我补补课？”
他已经记不清女孩听到这样的开场白后脸上又摆出了什么表情，只是硬着头皮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男孩意外的自来熟并未让许是语感到轻松，手中的笔早已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无数个无厘头的黑圆圈。
“听说你高考英语148？好厉害。”
许是语不知道是安朵还是白俊宁如何添油加醋介绍的，在A大这种对她来说高手云集的地方，什么时候高考单科成绩都能拿来当谈资了。
她此时此刻对江霖的了解除了体育场和歌唱比赛的一面之缘外，就仅仅停留在学校公众号公布的上学期优秀学生名单上。
她又不敢谦虚到说自己什么都不行，明明在他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一刻起，真的很想给他讲出些什么东西。
“我是咱们学校外语学院的大二生。”
“你是保送来的吗？”
也许他的随口一问只当个过眼云烟，可许是语都需要建立勇气去回复，高三那段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熠熠生辉的时刻，对她却是一场重抵千金的赌局。
她曾经是一个从万人身上杀过来的赢家，是最终用大门口红榜上几个字就可以勾勒出的英雄，可仿佛在他面前这一点都不值得骄傲。
“我不是。”
“哦，这样，巧了，我也不是。”说完男孩笑了起来。
短暂的相同点给了许是语一丝安慰，但并不代表这样就不会拉开他不知道的他们的差距。
“你听力阅读写作哪一部分不是特别好呢？”
“所有。”说完他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多了些厚脸皮。
许是语没有给人讲课的经验，即便是每年的寒暑假她都没想过要去兼职给一些孩子做家教。
“你不用为难，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宽慰她。
“那我们一步一步来吧，还有时间，”说完她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看离最近的一场考试有多久。“不过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基础。你四级多少分？”
“600。”
这样的回答简直是一场恶作剧，她甚至怀疑江霖有这样的底子竟然还来找她补课？这纯粹是被白俊宁骗得团团转。
她沉默了半天没说话，男孩好奇一问“很低吗？”
她恨自己现在不是满分选手。
“不，不低，你的六级绝对没问题的，我们开始吧。”
江霖点点头，很是积极。
女孩拿出一张年份最近的崭新试卷推给旁边的人，“现在我计时15分钟，你做一篇阅读理解可以吗？”
他欣然接受。
“好，三，二，一，开始......”
空气恢复了久违的安静，只剩下他笔划的声音，许是语不敢用余光去看，一是怕打扰他，二是怕打扰自己。
一瞬间她好像找不回歌唱比赛时的勇敢了，她宁愿这十五分钟是五十分钟。
片刻，男孩推过来一张已被勾画的卷子，手机屏幕的计时圆圈还未走完。
“你为什么当初不考外国语啊？”
许是语手中的红笔停滞在试卷上，不知不觉在答案处洇出痕迹。
她怎么都开不了口，小语种从来不是她热烈的追求，是阴差阳错在万人之间被服从的结果。
她却没有能力再努力考到全系第一转专业，也没有精力辅修双学位，从双脚踏入A大的大门起，她好像把一辈子的天赋和努力都凝结在那一刻了。
“A大是个更好的选择吧。”
是她曾经能达到的最好的选择。
江霖的阅读做的并不好。
盖上红笔帽的时候，许是语放下芥蒂，凭借一种对英文莫名的认熟感自然地给他讲解了起来，渐入佳境。
低头是晦涩的生词，而男孩微微侧脸，目光里她松软的发丝覆盖在细密的针织上，白皙的手骨节分明，落笔一串漂亮娟秀的英文，洒在试卷上的日落余晖也映在她的眼睛里。
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仿佛一下回到那日闹哄哄的歌唱比赛，他只听得见她说话的声音。
-
曾几何时，在这个略微狭窄却无人打扰的空间里，也坐着一个无比认真的人，那人的声音清朗，语气坚定，被光影照亮的虹膜里仿佛闪烁着他的聪慧。
“到这里第五部分就结束，结尾很简单，我们只需要进行一个总结就好，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之前的内容......”
许是语疯狂在脑子里整合所有的内容。
“好，你现在给我重新讲一遍。”江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许是语下意识的反应像极了被老师当众点名。
讲就讲，谁怕谁。
江霖该怎么形容这一天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
许是语站在台阶前准备和他打个招呼，以此作为告别。
正在此时，她手机响了，锁屏上弹出两条消息，来电者醒目的三个字无意识被身旁某人的余光瞥到。
【明天上午十点图书馆合稿吧？】
许是语想把注意力放在当下，随即手机迅速锁屏，可还是防不住江霖正在变难看的脸色。
她却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平静地说道。
“时间不早了，你去好好训练吧，我也回去了。”
传到江霖耳朵里，这是主动并且着急要赶他走。
随即两个人僵持地站在台阶上，江霖比她高出一头，半咧着身子，一手插兜，一手垂在裤缝，看起来一切正常，殊不知内心暗自生闷。
“嗯？”许是语见他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她，“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冷冷一言，“明天你有时间吗？”
许是语这时才觉得他似乎兴致不高，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天真地揣测江霖竟然也有面对晚训抗拒的时候，不敢贸然询问，也没作安慰，只是弱弱一语单纯的有问必答，“下午有......”。
她的回复已经让江霖在脑子里盘算出，许是语这是已经下定决心应了明早姓宋那家伙的约。
江霖叹了口气，“那下午三点图书馆，不见不散。”
话音刚落男孩迅速迈步向前，只见一个向后朝她摆摆手的高大身影潇洒离去，留许是语一人在台阶上头脑发懵。
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毒药啊。
-
回到宿舍良久的许是语一动不动坐在电脑前，认真修改自己明早要和宋南知合稿的初稿，丝毫没有被江某异常的行为所影响。
安朵见她这架势也瞬间闭麦，一直不敢叨扰。
待一切妥当正就寝时，她发现自己床铺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散发着熟悉的洗衣液清香的小薄毯。
她立马举起来呼叫对面正在收拾床铺的安朵。
“小花朵，这是？”
“Surprise！”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许是语刻意地保持理智。
“要我说啊......”安朵正在与新的被罩枕套作斗争上气不接下气，但仍然腾出精力打趣许是语，“江霖还真是挺不错的，当年我怎么就没发现商院球队里有这么个大宝贝呢。”
女孩艰难地从一摊被子里探出头，继续说道，“球票是人家早就给老白下达命令的，这个怪我，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给你，至于毯子吧，就在你出门两个小时前安顿给我的。”
许是语约莫推算了一下，原来是在自己去操场赴约的路上，江霖就已经把这件事安排妥当了。
再次回想起在操场上见他时的问候，虽说许是语当初纯粹是一副撒泼打诨的意味，现在倒有些丢人现眼了。
“等等等，哎呦我怎么把这个忘啦！”安朵边自怨自艾，边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红糖姜茶晃给许是语看。
有些时候他不是不懂。
许是语默默打开他的聊天框。
【收到了，谢谢你】
而后她把自己的毯子整理好，下床去了安朵的床铺，随手拿过女孩还未套好枕套的枕头和一副新枕套，两个人坐在宿舍并不大的床上，手里忙碌着，相视一笑。
片刻。
“谢谢你小花朵，当然，还有老白。”
“哎呦，语哥，你怎么突然一本正经说这种话!”
“没想到你还有害羞的时候啊？”
女孩脸颊微鼓梨涡浅显，唇角难耐笑意，一双灵动的眼睛弯成月牙，但又瞬间漾出一丝傲娇。
“不管怎么说，以后你俩结婚我跟老白不坐主桌说不过去啊！”
“瞎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许是语远在另一边床上的手机亮起一条消息。
【物归原主而已，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
第二天下午，许是语按着约定的时间走到图书馆门口未曾想竟然那人比先她前一步。
她有所不知，江霖早在两点半左右就已经到了门口等着。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一行进了楼，最后驻足在A大图书馆三楼常年火爆的研讨室。
江霖早已预约好他们两人空余的位置，甚至不惜在学校表白墙上匿名找了两个黄牛。
看见他输密码的时候，许是语一惊，看来这小子真是有备而来。
两个人如期坐下后，趁许是语没来得及拿纸笔的功夫，江霖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摆在两人中间。
“看我的就好，不要用笔记，用你的脑子。”
“哈？”
许是语对他蛮横地行为表示不满。
“你没听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
这话让江霖忍俊不禁，“许是语，你来上A大烧得什么香？拜的哪家庙啊？这么灵验？”
......
许是语看他在电脑上行云流水点开一个思维导图pdf文件，然后又略带着王者般轻蔑地眼神示意她“好好看看”，最后她不得不五体投地。
都差点此时在心里双手合十，默念十遍“江门永存”。
“我们一起顺顺思路，恕我直言，摒弃你之前不知道跟谁所接受的半吊子的东西，现在在脑子里搭建一个新的框架，就算考试前演讲稿和ppt一点都没看，你也能表述出来核心内容。”
江霖开场的确很直白，在骂人，在光明正大的踩一捧一。
可惜暗爽的只有他自己。
“先从第一部分开始吧，咱们先弄明白什么是遗产......”
许是语很乖巧地点点头，迅速打起了十一分精神听讲。
“那个，我稍稍打断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她格外小心翼翼并且别说边偷偷举手向江霖示意。
男孩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你说。”
“江老师，我能稍稍做一丢丢笔记嘛？”
“不行，做什么笔记，用脑子记！”
说完他横行无忌地抢过许是语手里的签字笔，许是语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拿出第二根了。
她顿时明白了江霖的毒药是溶解她大脑。
-
“不是吧，堂堂商院优秀学生代表，你竟然没过六级？”
“你小一点声会死？”
“骚瑞，江大公子，我只是太吃惊了，这会影响你下学期评优吧？”
“我不是没过，我是不高，ok？”
白俊宁一路上大呼小叫，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听到了江霖什么不可多得的十八禁秘辛。
男孩见旁边人顿然满脸阴郁重重，赶忙勾肩搭背安慰起来，“我给你介绍个人吧，我跟朵朵的好朋友，英语超级大拿，我这次高分过全靠人家，她可是高考英语差两分满分选手。”
“高考英语？大哥，你找的人该不会是老校区厕所门上写的电话号吧？”
“哎呦算了算了，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我说真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哦，听不听。”白俊宁瞧见满脸黑线的江霖就知道欲扬先抑这招多半有戏，尽管他的威胁看起来弱不禁风。
江霖的确眼下时间紧任务重，思来想去也确实别无他法，又最怕男孩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勉强应允了，“好好好，愿闻其详。”
“她叫许是语......”
空旷的教室里，一个长发落肩穿着针织薄衫的女孩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上翻阅着手里写满字的笔记本。
江霖透过门上的窗户望见了她，和歌唱比赛那日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果然安静的人更适合安静的地方。
安静到不忍打扰。
他靠在门边的墙上犹豫了片刻，走廊里回荡着其他教室老师讲课的声音。
木门“吱扭”一声打破了原本教室里的宁静。
女孩抬头看他，她的发丝被窗外的阳光染成琥珀色。
这年初冬教室的气温不算暖。
江霖的额头却沁出些汗。
“久仰大名啊，许学姐，帮我补补课？”
他已经记不清女孩听到这样的开场白后脸上又摆出了什么表情，只是硬着头皮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男孩意外的自来熟并未让许是语感到轻松，手中的笔早已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无数个无厘头的黑圆圈。
“听说你高考英语148？好厉害。”
许是语不知道是安朵还是白俊宁如何添油加醋介绍的，在A大这种对她来说高手云集的地方，什么时候高考单科成绩都能拿来当谈资了。
她此时此刻对江霖的了解除了体育场和歌唱比赛的一面之缘外，就仅仅停留在学校公众号公布的上学期优秀学生名单上。
她又不敢谦虚到说自己什么都不行，明明在他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一刻起，真的很想给他讲出些什么东西。
“我是咱们学校外语学院的大二生。”
“你是保送来的吗？”
也许他的随口一问只当个过眼云烟，可许是语都需要建立勇气去回复，高三那段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熠熠生辉的时刻，对她却是一场重抵千金的赌局。
她曾经是一个从万人身上杀过来的赢家，是最终用大门口红榜上几个字就可以勾勒出的英雄，可仿佛在他面前这一点都不值得骄傲。
“我不是。”
“哦，这样，巧了，我也不是。”说完男孩笑了起来。
短暂的相同点给了许是语一丝安慰，但并不代表这样就不会拉开他不知道的他们的差距。
“你听力阅读写作哪一部分不是特别好呢？”
“所有。”说完他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多了些厚脸皮。
许是语没有给人讲课的经验，即便是每年的寒暑假她都没想过要去兼职给一些孩子做家教。
“你不用为难，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宽慰她。
“那我们一步一步来吧，还有时间，”说完她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看离最近的一场考试有多久。“不过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基础。你四级多少分？”
“600。”
这样的回答简直是一场恶作剧，她甚至怀疑江霖有这样的底子竟然还来找她补课？这纯粹是被白俊宁骗得团团转。
她沉默了半天没说话，男孩好奇一问“很低吗？”
她恨自己现在不是满分选手。
“不，不低，你的六级绝对没问题的，我们开始吧。”
江霖点点头，很是积极。
女孩拿出一张年份最近的崭新试卷推给旁边的人，“现在我计时15分钟，你做一篇阅读理解可以吗？”
他欣然接受。
“好，三，二，一，开始......”
空气恢复了久违的安静，只剩下他笔划的声音，许是语不敢用余光去看，一是怕打扰他，二是怕打扰自己。
一瞬间她好像找不回歌唱比赛时的勇敢了，她宁愿这十五分钟是五十分钟。
片刻，男孩推过来一张已被勾画的卷子，手机屏幕的计时圆圈还未走完。
“你为什么当初不考外国语啊？”
许是语手中的红笔停滞在试卷上，不知不觉在答案处洇出痕迹。
她怎么都开不了口，小语种从来不是她热烈的追求，是阴差阳错在万人之间被服从的结果。
她却没有能力再努力考到全系第一转专业，也没有精力辅修双学位，从双脚踏入A大的大门起，她好像把一辈子的天赋和努力都凝结在那一刻了。
“A大是个更好的选择吧。”
是她曾经能达到的最好的选择。
江霖的阅读做的并不好。
盖上红笔帽的时候，许是语放下芥蒂，凭借一种对英文莫名的认熟感自然地给他讲解了起来，渐入佳境。
低头是晦涩的生词，而男孩微微侧脸，目光里她松软的发丝覆盖在细密的针织上，白皙的手骨节分明，落笔一串漂亮娟秀的英文，洒在试卷上的日落余晖也映在她的眼睛里。
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仿佛一下回到那日闹哄哄的歌唱比赛，他只听得见她说话的声音。
-
曾几何时，在这个略微狭窄却无人打扰的空间里，也坐着一个无比认真的人，那人的声音清朗，语气坚定，被光影照亮的虹膜里仿佛闪烁着他的聪慧。
“到这里第五部分就结束，结尾很简单，我们只需要进行一个总结就好，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之前的内容......”
许是语疯狂在脑子里整合所有的内容。
“好，你现在给我重新讲一遍。”江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许是语下意识的反应像极了被老师当众点名。
讲就讲，谁怕谁。
江霖该怎么形容这一天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