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殿下醉酒后，小殿下似乎一直都避着他。
虽说是也会再来书房教他读书认字，可举动都是规矩得很，且时间都不长，总是来去匆匆，似乎是在忙着什么事情。
宫中更是弥漫着某种莫名的氛围，说不清道不明。
而且他发现，小殿下近来日日腰间挂着枚玉佩，从不离身。
棠昭最近是忙得连睡觉的时辰都快没有，和亲一事顺利解决后，她惦念着钟离绝生辰是除夕。
她不知该送他些什么礼物，便整日泡在书房替他写剩下的祈福笺，想着在除夕前夕亲自挂满他那间小屋。
为了将钟离绝支开，更是让有米跟着他，让他不得空回寝屋。
待钟离绝布置完成已是深夜，将近子时，也不知为何今日总有各种繁杂的事情需要他，有米公公更是带着他忙得脚不沾地。
回去的路上，他转身看了一眼正殿的方向，想着此刻的她是否已经入睡，还是在做着什么呢？那件足以令她伤心醉酒的事情解决了吗？
他想着念着，步伐在转过拐角处，临近东殿时，猛地停下，他站在游廊之下遥见尽头处有人在等候。
少女背坐在游廊栏杆之上，双腿轻轻晃着，手中拿着一个木盒，微微仰着头，目光是停留在夜幕之上，她察觉到动静，精致的侧脸转了过来，待看清来人，她倏忽之间绽放笑颜。
“你回来啦？”她干脆利落地翻过身，一跃而下，倒是将钟离绝吓得不轻，向她那里小跑几步，唯恐她有什么不妥。
见她稳稳落下，他的步伐也慢了下来，还是棠昭向他奔赴而来。
她又说了一遍，嗓音清甜，似山间清泉流转全身。
“你回来啦？”
钟离绝声音有些抖，他问：“殿下是在等我？”
其实话一说口，他就后悔了，他不该问的，若不是，岂不是显得自作多情，
可是他心底总对小殿下有着不一般的感情，他奢望地问出口，只是想得到寒冬腊月里那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就好。
棠昭肯定的回答钻入他耳中，“是呀，等你许久。”
她说：“你来得晚了些，要来不及啦，我们得快点。”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棠昭隔着衣料拉起，她带着他毫无顾忌地奔跑在月上宫之中，丝毫不惧被人看见与自己如此亲近。
眼前疾跑的少女穿着一身极为繁复红色宫裙，金钗入鬂，身后的乌发迎风扬起，耳垂上的明月珰随着身形而晃动着。
她回眸笑说：“钟离绝，别愣着，快一些呀。”
然后她将自己带到小屋前，气喘吁吁地笑着催促道：“你开门。”
钟离绝手臂有如千斤重，他在棠昭热切的期盼之下，恍惚地打开了那扇只为他一人准备的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远处的钟声响起，正逢子时，这是建宁十五年的除夕，是钟离绝的生辰。
屋中纸笺漫漫，皆悬于顶，张张都由少女亲手所书，一字一句都饱含少女最真诚的祝愿。
床榻之上规整地放着两套崭新的衣衫，那是为他置办的生辰新衣。
桌上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是祝他长寿平安之意。
“钟离绝，生辰快乐。”
棠昭巧笑倩兮，温软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木盒递到他手上，“这是替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希望你喜欢。”
钟离绝无法描述此时此刻他有多感动与震撼，他心中又酸涩又欢喜，他胸口几度起伏后，才鼓足勇气，定定地看向棠昭。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专门为我一人过生辰。”他神情认真地说，“我很欢喜。”
棠昭一听钟离绝喜欢，便开心的絮叨开来，将他扯到桌前，“你喜欢便好，我足足忙活了半月，只为给你这惊喜，你若不喜，那我就白费功夫了。”
“你快尝尝这长寿面，我亲手做的，我和肖嬷嬷学的，她的手艺一向都是最好的，味道是顶好的。我觉得我这个也不差，你觉得呢？”
“好吃的。”钟离绝尝了一口，点头回应。
小屋内，钟离绝一口一口吃着这世间最美味的长寿面，棠昭安静坐在他身侧，等他吃完最后一口。
她双手托着脸，想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永远记在心中，她忽然问道，“钟离绝，你有小字吗？”
钟离绝摇头说：“没有。”
他不知道小殿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想为他取字吗？
棠昭哦了一声，抿抿唇，说：“其实没有小字也行的，我也没有的。父皇母后说我与旁人不同，不能取小字。”
黎朝并不流行取字，取字的人并不算多，平民百姓是没有什么小字不字的，倒是读书做官的，一般都会由师长或父亲取字，但总有例外。
比如她，公侯府上的姑娘基本上都有小字，只有她没有。
钟离绝本以为她是劝慰的话，可见她神情认真，半点玩笑的样子都没有，他想了一下，问道：
“若是可以，殿下想要什么字呢？”
棠昭说：“你觉得呢？”
钟离绝将自己所认识的所有蕴含美好寓意的字都想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一个字能确切地去形容小殿下。
他思考很久后，认真地看着棠昭，他微微摇了摇头说：“我所识的字中没有一字能配得上小殿下。
他眼角含笑，嘴角扬起不自知的弧度，他说：“棠昭二字足以。”
棠昭二字足以。
这句话震得她心口发烫，她耳畔不断回放着这句话，她的名字在他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动听。
她笑得灿烂，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钟离绝亦是足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钟离绝怔愣在那，想起尚未家破人亡时，父亲也整日酗酒无心走商，每每醉后总是责打他。
那个时候父亲口中常骂都是因为他害死了母亲，若不是为了生下他，母亲不会难产失血而亡。
父亲压根不愿意为他取什么名字，他常说：“我根本不愿看见你，你一见到你，我只会想起你母亲因你而死。”
父亲看着他只有痛苦和绝望，便丢给他一个绝字作名。
寻常人家哪有给孩子取名绝的，太过极端，寓意也不好。
钟离绝没想到落在她眼中，自己的名字竟然还有这样别有一番天地的解读。
他笑了起来，不同于过往岁月中隐藏情绪的笑，而是真真切切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低低笑出了声。
漫天的纸笺下，少年少女相望而笑，他们此刻都没去想明天、去想哪些重重阻碍，仿佛明天永远不会来到。
汀竹立于门边，轻敲房门，适时提醒，“殿下，该回去了。”
棠昭有些依依不舍，她问：“明日白天宫中各处都很忙，我也不太能顾得上你，夜间是宫宴，我带你参加可好？”
钟离绝摇头拒绝，“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宫宴之上皆是高官与皇亲国戚，我就不去了。”
他这样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身边是白纸染墨，是污点，他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别人指摘她的攻击点。
棠昭料到了，也没勉强，只是有些失落，再次祝贺他生辰后便离开了。
倒是汀云心里气不过，殿下做了那么多，怎么什么都不说，不说他怎会知道，真以为殿下闲得慌，一句谢都没有。
待殿下歇下后，她没忍住折返回钟离绝住处，敲门。
钟离绝还以为是棠昭去又复返，没料到开门看见的竟是汀云姑娘。
“汀云姑娘是有何事吩咐？还是殿下有话告知？”
汀云气鼓鼓的，语气也算不得多好。
“我哪里敢吩咐钟离公子做事，我来是有话说。”
“我家殿下从来都是金尊玉贵，向来都是旁人千方百计讨好殿下，只为殿下多看他们一眼。偏偏殿下待你青眼有加，当初你受伤将死，是殿下亲自替你剪衣；她一醒来就要拿秋霜剑替你寻仇，你不知道的是她根本不能再提剑，这会破了她的命格，此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汀云替棠昭叫屈，“偏我家殿下执拗，她不怕哪些，替你寻仇；回宫之后又因替你说话，因这件事罚跪宗祠整整三日，才将非议压下；跪祠堂后，又日日替你写这些祈福笺，还不让代劳，亲自布置；甚至提前换上大宴的衣裳，盛装为你贺寿。”
汀云指着他已经吃完的长寿面，“你以为就那么正正好，你到时面条恰好刚出锅端放在这，在东殿厨房，有足足五六碗未下的面在那，若是宫人放你来的再晚一些，汀竹和我会将这面撤下，小殿下会带你先看其他，再为你下面，只为了让你恰到好处地吃上。”
“小殿下知道钟离公子双亲都已不在，苦苦央求皇后娘娘在那两套衣衫上袖口绣上公子的名字。”
黎朝有习俗，生辰当日换上长者或是有福之人亲手制成的衣衫可平安顺遂一生，杨皇后系出名门，如今贵为皇后，儿女双全，陛下待他更是情深似海，是黎朝最最有福气的女子了。
“皇后娘娘没有答应小殿下，小殿下自己试着绣，她从来没有摸过针线，指尖都被扎出血，也要坚持替你绣完。”
这些话如惊雷炸响耳畔，钟离绝看着置放在床榻上的衣衫，半晌说不出话来。
“殿下甚至替你求了参加宫宴的资格，你要知道，小殿下想护着你，只要你在宫宴上同殿下站在一处，世间再无人敢欺你。”
“甚至公子的身份，殿下都已为你抹去，让你重新来过。”
汀云屈膝行了一礼，“我只是个奴婢，小殿下不愿让你知晓，怕你歉疚，可我却不忍心小殿下心意不为人知。
“小殿下开开心心每一日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希望钟离公子好好想想，不要辜负小殿下替你的谋划。”
在汀云离开很久之后，钟离绝还保持着站立的那个姿势，一阵寒风吹过，才将他吹醒。
他急忙转身走到桌边伸手去拿那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两张纸，一张是他的身契，上面盖着府衙蓝印---销印。
殿下竟然、竟然销去了他的奴籍，那这就意味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什么下奴，他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清清白白而又干干净净。
木盒之中另一张纸是翊亲王的举荐信，举荐雍州钟离绝入国子监就读。
这一刻，钟离绝忽然就明白了汀云姑娘口中所说的谋划，他抬眸望向漫天纸笺，所见之景都是小殿下对他的偏爱与维护，他泪湿衣襟，低声喃喃：
“我究竟何德何能......”
虽说是也会再来书房教他读书认字，可举动都是规矩得很，且时间都不长，总是来去匆匆，似乎是在忙着什么事情。
宫中更是弥漫着某种莫名的氛围，说不清道不明。
而且他发现，小殿下近来日日腰间挂着枚玉佩，从不离身。
棠昭最近是忙得连睡觉的时辰都快没有，和亲一事顺利解决后，她惦念着钟离绝生辰是除夕。
她不知该送他些什么礼物，便整日泡在书房替他写剩下的祈福笺，想着在除夕前夕亲自挂满他那间小屋。
为了将钟离绝支开，更是让有米跟着他，让他不得空回寝屋。
待钟离绝布置完成已是深夜，将近子时，也不知为何今日总有各种繁杂的事情需要他，有米公公更是带着他忙得脚不沾地。
回去的路上，他转身看了一眼正殿的方向，想着此刻的她是否已经入睡，还是在做着什么呢？那件足以令她伤心醉酒的事情解决了吗？
他想着念着，步伐在转过拐角处，临近东殿时，猛地停下，他站在游廊之下遥见尽头处有人在等候。
少女背坐在游廊栏杆之上，双腿轻轻晃着，手中拿着一个木盒，微微仰着头，目光是停留在夜幕之上，她察觉到动静，精致的侧脸转了过来，待看清来人，她倏忽之间绽放笑颜。
“你回来啦？”她干脆利落地翻过身，一跃而下，倒是将钟离绝吓得不轻，向她那里小跑几步，唯恐她有什么不妥。
见她稳稳落下，他的步伐也慢了下来，还是棠昭向他奔赴而来。
她又说了一遍，嗓音清甜，似山间清泉流转全身。
“你回来啦？”
钟离绝声音有些抖，他问：“殿下是在等我？”
其实话一说口，他就后悔了，他不该问的，若不是，岂不是显得自作多情，
可是他心底总对小殿下有着不一般的感情，他奢望地问出口，只是想得到寒冬腊月里那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就好。
棠昭肯定的回答钻入他耳中，“是呀，等你许久。”
她说：“你来得晚了些，要来不及啦，我们得快点。”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棠昭隔着衣料拉起，她带着他毫无顾忌地奔跑在月上宫之中，丝毫不惧被人看见与自己如此亲近。
眼前疾跑的少女穿着一身极为繁复红色宫裙，金钗入鬂，身后的乌发迎风扬起，耳垂上的明月珰随着身形而晃动着。
她回眸笑说：“钟离绝，别愣着，快一些呀。”
然后她将自己带到小屋前，气喘吁吁地笑着催促道：“你开门。”
钟离绝手臂有如千斤重，他在棠昭热切的期盼之下，恍惚地打开了那扇只为他一人准备的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远处的钟声响起，正逢子时，这是建宁十五年的除夕，是钟离绝的生辰。
屋中纸笺漫漫，皆悬于顶，张张都由少女亲手所书，一字一句都饱含少女最真诚的祝愿。
床榻之上规整地放着两套崭新的衣衫，那是为他置办的生辰新衣。
桌上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是祝他长寿平安之意。
“钟离绝，生辰快乐。”
棠昭巧笑倩兮，温软地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木盒递到他手上，“这是替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希望你喜欢。”
钟离绝无法描述此时此刻他有多感动与震撼，他心中又酸涩又欢喜，他胸口几度起伏后，才鼓足勇气，定定地看向棠昭。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专门为我一人过生辰。”他神情认真地说，“我很欢喜。”
棠昭一听钟离绝喜欢，便开心的絮叨开来，将他扯到桌前，“你喜欢便好，我足足忙活了半月，只为给你这惊喜，你若不喜，那我就白费功夫了。”
“你快尝尝这长寿面，我亲手做的，我和肖嬷嬷学的，她的手艺一向都是最好的，味道是顶好的。我觉得我这个也不差，你觉得呢？”
“好吃的。”钟离绝尝了一口，点头回应。
小屋内，钟离绝一口一口吃着这世间最美味的长寿面，棠昭安静坐在他身侧，等他吃完最后一口。
她双手托着脸，想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永远记在心中，她忽然问道，“钟离绝，你有小字吗？”
钟离绝摇头说：“没有。”
他不知道小殿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想为他取字吗？
棠昭哦了一声，抿抿唇，说：“其实没有小字也行的，我也没有的。父皇母后说我与旁人不同，不能取小字。”
黎朝并不流行取字，取字的人并不算多，平民百姓是没有什么小字不字的，倒是读书做官的，一般都会由师长或父亲取字，但总有例外。
比如她，公侯府上的姑娘基本上都有小字，只有她没有。
钟离绝本以为她是劝慰的话，可见她神情认真，半点玩笑的样子都没有，他想了一下，问道：
“若是可以，殿下想要什么字呢？”
棠昭说：“你觉得呢？”
钟离绝将自己所认识的所有蕴含美好寓意的字都想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一个字能确切地去形容小殿下。
他思考很久后，认真地看着棠昭，他微微摇了摇头说：“我所识的字中没有一字能配得上小殿下。
他眼角含笑，嘴角扬起不自知的弧度，他说：“棠昭二字足以。”
棠昭二字足以。
这句话震得她心口发烫，她耳畔不断回放着这句话，她的名字在他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动听。
她笑得灿烂，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钟离绝亦是足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钟离绝怔愣在那，想起尚未家破人亡时，父亲也整日酗酒无心走商，每每醉后总是责打他。
那个时候父亲口中常骂都是因为他害死了母亲，若不是为了生下他，母亲不会难产失血而亡。
父亲压根不愿意为他取什么名字，他常说：“我根本不愿看见你，你一见到你，我只会想起你母亲因你而死。”
父亲看着他只有痛苦和绝望，便丢给他一个绝字作名。
寻常人家哪有给孩子取名绝的，太过极端，寓意也不好。
钟离绝没想到落在她眼中，自己的名字竟然还有这样别有一番天地的解读。
他笑了起来，不同于过往岁月中隐藏情绪的笑，而是真真切切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低低笑出了声。
漫天的纸笺下，少年少女相望而笑，他们此刻都没去想明天、去想哪些重重阻碍，仿佛明天永远不会来到。
汀竹立于门边，轻敲房门，适时提醒，“殿下，该回去了。”
棠昭有些依依不舍，她问：“明日白天宫中各处都很忙，我也不太能顾得上你，夜间是宫宴，我带你参加可好？”
钟离绝摇头拒绝，“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宫宴之上皆是高官与皇亲国戚，我就不去了。”
他这样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身边是白纸染墨，是污点，他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别人指摘她的攻击点。
棠昭料到了，也没勉强，只是有些失落，再次祝贺他生辰后便离开了。
倒是汀云心里气不过，殿下做了那么多，怎么什么都不说，不说他怎会知道，真以为殿下闲得慌，一句谢都没有。
待殿下歇下后，她没忍住折返回钟离绝住处，敲门。
钟离绝还以为是棠昭去又复返，没料到开门看见的竟是汀云姑娘。
“汀云姑娘是有何事吩咐？还是殿下有话告知？”
汀云气鼓鼓的，语气也算不得多好。
“我哪里敢吩咐钟离公子做事，我来是有话说。”
“我家殿下从来都是金尊玉贵，向来都是旁人千方百计讨好殿下，只为殿下多看他们一眼。偏偏殿下待你青眼有加，当初你受伤将死，是殿下亲自替你剪衣；她一醒来就要拿秋霜剑替你寻仇，你不知道的是她根本不能再提剑，这会破了她的命格，此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汀云替棠昭叫屈，“偏我家殿下执拗，她不怕哪些，替你寻仇；回宫之后又因替你说话，因这件事罚跪宗祠整整三日，才将非议压下；跪祠堂后，又日日替你写这些祈福笺，还不让代劳，亲自布置；甚至提前换上大宴的衣裳，盛装为你贺寿。”
汀云指着他已经吃完的长寿面，“你以为就那么正正好，你到时面条恰好刚出锅端放在这，在东殿厨房，有足足五六碗未下的面在那，若是宫人放你来的再晚一些，汀竹和我会将这面撤下，小殿下会带你先看其他，再为你下面，只为了让你恰到好处地吃上。”
“小殿下知道钟离公子双亲都已不在，苦苦央求皇后娘娘在那两套衣衫上袖口绣上公子的名字。”
黎朝有习俗，生辰当日换上长者或是有福之人亲手制成的衣衫可平安顺遂一生，杨皇后系出名门，如今贵为皇后，儿女双全，陛下待他更是情深似海，是黎朝最最有福气的女子了。
“皇后娘娘没有答应小殿下，小殿下自己试着绣，她从来没有摸过针线，指尖都被扎出血，也要坚持替你绣完。”
这些话如惊雷炸响耳畔，钟离绝看着置放在床榻上的衣衫，半晌说不出话来。
“殿下甚至替你求了参加宫宴的资格，你要知道，小殿下想护着你，只要你在宫宴上同殿下站在一处，世间再无人敢欺你。”
“甚至公子的身份，殿下都已为你抹去，让你重新来过。”
汀云屈膝行了一礼，“我只是个奴婢，小殿下不愿让你知晓，怕你歉疚，可我却不忍心小殿下心意不为人知。
“小殿下开开心心每一日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希望钟离公子好好想想，不要辜负小殿下替你的谋划。”
在汀云离开很久之后，钟离绝还保持着站立的那个姿势，一阵寒风吹过，才将他吹醒。
他急忙转身走到桌边伸手去拿那个木盒，打开之后，里面静静躺着两张纸，一张是他的身契，上面盖着府衙蓝印---销印。
殿下竟然、竟然销去了他的奴籍，那这就意味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什么下奴，他只是一介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清清白白而又干干净净。
木盒之中另一张纸是翊亲王的举荐信，举荐雍州钟离绝入国子监就读。
这一刻，钟离绝忽然就明白了汀云姑娘口中所说的谋划，他抬眸望向漫天纸笺，所见之景都是小殿下对他的偏爱与维护，他泪湿衣襟，低声喃喃：
“我究竟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