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昭目光落在六皇子身上，那句母后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冷眼瞧着邹公公将父皇的那件大氅披在丽贵妃身上。
她走到六皇子面前俯身，冷冷看着他，吓得六皇子乳母紧紧搂住六皇子，顺势还捂住了他的嘴。
“你的这一声母后，真可谓是胡言乱语。”
话音落地，棠昭没再理会身后哭哭啼啼之声与吓得面色苍白的六皇子，她抬眸去看建宁帝。
此处的父皇，容颜未改分毫，却令她格外不适。
她所熟识的父皇，无论何时何地都事事以母后为先，绝不会容忍此事发生。
压下心中万般思绪，棠昭微微蹲身行了一晚辈礼，“陛下万安。”
这一场闹剧着实令建宁帝没想到，他甚至都认为是钟离绝示意此女如此行事，有心试探皇族态度。
但见眼下，此女恭敬行了一礼，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面上仍作出样子，笑着点点头，还不等他开口。
棠昭先声夺人：“陛下，首次见面闹成这样实非我所愿，陛下莫要怪罪。”
她本想自称臣女，又想起此处钟离家与皇族共治天下，而她如今的身份乃是钟离家族义女。
钟离绝数次救她护她，她若是这般称呼岂不是凭白让钟离家落人下乘，自称‘孤’，更是不合适。
干脆我啊我的讲着话。
“我义兄说得对，我素来嫉恶如仇，更见不得乱了嫡庶尊卑之事。况且我久居世外，也曾耳闻杨皇后贤名，冲动之下起了回护之心，实在是我之过。”
钟离绝替她撑着伞陪在她身边。
建宁帝不动神色扫了两人一眼，直说不碍事，年轻人总是热血冲动，三两句过后便道：“得知你二人来了南都，今日入宫，朕心甚悦，这也算是替你二人接风洗尘，进殿吧。”
至于玉阶之下，邹公公正要将凤袍好生收起时，却被牧安抢先一步，牧安本就离得不远，极有眼色将脱落在地的凤袍拾起，搭在手臂之上，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邹公公那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之中，看了一眼陛下后，讪讪然收回。
建宁帝转身进殿，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让钟离少主与小姐率先进殿，六皇子被乳母拉着就要往殿内走，连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都要紧随其后，可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他们潜意识中早就认定这太子之位或早或晚终究会易主。
短短几步路陡生变数。
棠昭猛然转身站定，朝着跟在她身后的六皇子说：“这非你之位。”
她向稍落后些的太子薛稷定笑说，“太子殿下当先行一步。”
她知道这儿只不过是一场梦，可这些人都与现实生活中的一般无二，她怎能忍受看着敬爱的兄长屈居人下，她又一贯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棠昭指着六皇子凶巴巴地说。 “而你，自当退居太子之下。”
她的话是实话，是无人敢说的话，皆因建宁帝独宠丽贵妃。多数臣子都是跟随杨家一起建功立业的开国重臣，杨皇后离世、杨家势颓是不可挽回的局面，可他们也不愿意太子易主，换成这懵懂无知的黄口小儿。
皇储之事，又有谁敢议论，纵然有心维护，却没身份没能力，何况人家薛稷定现在还是太子，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所以此刻这位钟离小姐接二连三惩治丽贵妃，处处维护已经故去的杨皇后与太子殿下，是不是意味着钟离家族支持正统，毕竟钟离少主可是一句都没有出面阻止的。
一时间，众人思量颇多。
人群之中，杨璟彦眯着眼盯着棠昭看了许久，从她露脸的那一瞬间，他内心的震撼如滔滔江水将他淹没，她模样与故去的阿姐极为神似。
看得出她是在竭力隐忍，她方才分明都恨不得将丽贵妃生吞活剥了，六皇子喊出那句母后的时候，她握着剑的手分明在颤抖。
他将她的所作所为当作是她看在钟离绝的面子上，对杨家的维护，模样神似也只是巧合罢了。
他对棠昭的关注再没消下去。
鉴于钟离小姐这一回又一回地抬杨贬丽，建宁帝又默认的情况之下，宫人将太子殿下的位置换成左上第一桌，那里原本是安排的六皇子。
棠昭与钟离绝一同坐在右上首。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建宁帝有意同钟离绝好好闲谈，一时间却也无从说起，看着棠昭倒是若有所思。
“贤侄身旁这位钟离小姐，朕倒是从前未曾听过，昨日乍闻你有义妹，朕都欢欣不已。”
建宁帝说：“钟离兄与嫂嫂只你一人，难免孤独，如今家中倒是热闹。”
“这位姑娘行事不拘小节，坦率可爱，想必也是系出名门。”
这话是看着棠昭说出口的，分明是指望棠昭回答。
钟离绝将桌上西境进贡的葡萄往棠昭那里推过去，仿佛没听见建宁帝问，含着笑对她说：“尝尝看，若是喜欢，届时带你亲去西境采摘。”
棠昭当然知道那话问的是她，她还没想好怎么答，钟离绝似乎永远都知道她的想法，理解她的与众不同，替她别过建宁帝的话锋，处处贴心。
她应答：“好。”然后垂眸细细品尝。
钟离绝见她安心进食后，转头看向建宁帝，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指尖把玩转动着他常年别在腰间的玉笛。
“她出自黎朝第一世家，是钟离府上说一不二的小姐。”他戏谑道：“这样的身份算不算得系出名门？”
建宁帝一噎，他尴尬地笑了一声，“自然算得。”他不甘心地继续旁敲侧击地说，“你家认亲此等大事，朕这个做叔叔的，总是要给侄女儿送些见面礼的。”
“这倒是不必，她什么都不缺。”
无论建宁帝说什么，钟离绝总不接话，一直避重就轻。
在场的人什么想要的讯息都未能得到，而这位钟离小姐的身份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酒过三巡后，建宁帝再次提出必须得送点什么，聊表他的心意。
众人都认为钟离少主会再次拒绝时，却听见他说：
“陛下对孤的义妹如此厚爱，不若赐她个身份。”
“应当的，就受封安宁郡主如何，封地选在云州浦潭县，如......”
钟离绝直接打断建宁帝，“帝姬。”
“帝姬？”建宁帝还以为是他听错，反问。
殿内如无人之境，寂静得过于可怕，更有甚者吓得狂咽口水，连动都不敢动。
帝姬啊，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号了，上一位帝姬还是杨皇后所出的安南帝姬，可惜已亡故。
再往前数，便是前朝清平帝姬，不仅是正宫所出，还有平定边疆的不世之功，文治武功不亚于男子，所以特封帝姬，与当时的太子殿下同尊。
所以当帝姬称号一出，群臣都缄默不言，生怕陛下勃然大怒。钟离绝不以为意，他端起一盏茶，浅尝过后，道：“棠昭帝姬。”
竟是连封号都想好了。
棠昭好歹也是皇室出身，怎会不明白此事荒谬，她靠近钟离绝，小声地说：“这不合规矩，我不要。”
“我说过，你从前在家如何，如今依旧。”
棠昭沉默下来，不可置否地心尖一颤，他这是为她还原身份，纵然他不喜建宁帝，看不上薛家帝姬这样的地位，却还是为了她在世人面前给出她曾经的身份。
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我的老天爷，原来这钟离家是将这姑娘当帝姬宠着呢，没听见钟离少主说，‘从前在家中是何待遇，如今便是何待遇’，怪不得一进宫就有胆子敢对周丽妃动手，训斥六皇子。
建宁帝也不是聋子，实在是殿内安静，二人对话清清楚楚地听了进去，他忍了又忍，虚名而已，封就封吧，反正钟离家族之人甚少踏足南都，趁早将人打发走。
“棠昭帝姬是要比安宁郡主称得上侄女儿，朕即刻下旨，晓谕各州，封云州钟离家族义女为棠昭帝姬。”
棠昭正对上建宁帝的目光，黑沉沉的，里面有太多她未见过的情绪，她忽然想起自己真正的父皇，从来都是笑着摸自己头，重话都未说过一句。
眼前的这位，是与她无关的一位帝王。
她沉了沉气，在万千瞩目之下走到殿正中，未行叩拜大礼，膝盖微屈，极快起身，“多谢陛下。”
她没办法对着眼前的建宁帝自称儿臣，说道：“我既已受封，当入家祠替先祖上柱香，还请陛下允准。”
筵席已尽，陛下回宫，钟离少主与棠昭帝姬已随邹公公往皇城东南角宗祠处去，知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无边夜色中，细碎的声音开始显现。
南都贵女（钟离绝深度爱好者们）。
“她到底什么来头，哄得少主那般为她。帝姬，她担得起吗？”说话的正是日间吵闹着要换衣的齐宣公家大小姐赵姿烟，面上丝毫不屑。
“是呀，原本今日咱们还要给少主献上才艺，这下可好，连影子都没了。”
她走到六皇子面前俯身，冷冷看着他，吓得六皇子乳母紧紧搂住六皇子，顺势还捂住了他的嘴。
“你的这一声母后，真可谓是胡言乱语。”
话音落地，棠昭没再理会身后哭哭啼啼之声与吓得面色苍白的六皇子，她抬眸去看建宁帝。
此处的父皇，容颜未改分毫，却令她格外不适。
她所熟识的父皇，无论何时何地都事事以母后为先，绝不会容忍此事发生。
压下心中万般思绪，棠昭微微蹲身行了一晚辈礼，“陛下万安。”
这一场闹剧着实令建宁帝没想到，他甚至都认为是钟离绝示意此女如此行事，有心试探皇族态度。
但见眼下，此女恭敬行了一礼，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面上仍作出样子，笑着点点头，还不等他开口。
棠昭先声夺人：“陛下，首次见面闹成这样实非我所愿，陛下莫要怪罪。”
她本想自称臣女，又想起此处钟离家与皇族共治天下，而她如今的身份乃是钟离家族义女。
钟离绝数次救她护她，她若是这般称呼岂不是凭白让钟离家落人下乘，自称‘孤’，更是不合适。
干脆我啊我的讲着话。
“我义兄说得对，我素来嫉恶如仇，更见不得乱了嫡庶尊卑之事。况且我久居世外，也曾耳闻杨皇后贤名，冲动之下起了回护之心，实在是我之过。”
钟离绝替她撑着伞陪在她身边。
建宁帝不动神色扫了两人一眼，直说不碍事，年轻人总是热血冲动，三两句过后便道：“得知你二人来了南都，今日入宫，朕心甚悦，这也算是替你二人接风洗尘，进殿吧。”
至于玉阶之下，邹公公正要将凤袍好生收起时，却被牧安抢先一步，牧安本就离得不远，极有眼色将脱落在地的凤袍拾起，搭在手臂之上，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邹公公那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之中，看了一眼陛下后，讪讪然收回。
建宁帝转身进殿，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让钟离少主与小姐率先进殿，六皇子被乳母拉着就要往殿内走，连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都要紧随其后，可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他们潜意识中早就认定这太子之位或早或晚终究会易主。
短短几步路陡生变数。
棠昭猛然转身站定，朝着跟在她身后的六皇子说：“这非你之位。”
她向稍落后些的太子薛稷定笑说，“太子殿下当先行一步。”
她知道这儿只不过是一场梦，可这些人都与现实生活中的一般无二，她怎能忍受看着敬爱的兄长屈居人下，她又一贯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棠昭指着六皇子凶巴巴地说。 “而你，自当退居太子之下。”
她的话是实话，是无人敢说的话，皆因建宁帝独宠丽贵妃。多数臣子都是跟随杨家一起建功立业的开国重臣，杨皇后离世、杨家势颓是不可挽回的局面，可他们也不愿意太子易主，换成这懵懂无知的黄口小儿。
皇储之事，又有谁敢议论，纵然有心维护，却没身份没能力，何况人家薛稷定现在还是太子，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所以此刻这位钟离小姐接二连三惩治丽贵妃，处处维护已经故去的杨皇后与太子殿下，是不是意味着钟离家族支持正统，毕竟钟离少主可是一句都没有出面阻止的。
一时间，众人思量颇多。
人群之中，杨璟彦眯着眼盯着棠昭看了许久，从她露脸的那一瞬间，他内心的震撼如滔滔江水将他淹没，她模样与故去的阿姐极为神似。
看得出她是在竭力隐忍，她方才分明都恨不得将丽贵妃生吞活剥了，六皇子喊出那句母后的时候，她握着剑的手分明在颤抖。
他将她的所作所为当作是她看在钟离绝的面子上，对杨家的维护，模样神似也只是巧合罢了。
他对棠昭的关注再没消下去。
鉴于钟离小姐这一回又一回地抬杨贬丽，建宁帝又默认的情况之下，宫人将太子殿下的位置换成左上第一桌，那里原本是安排的六皇子。
棠昭与钟离绝一同坐在右上首。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建宁帝有意同钟离绝好好闲谈，一时间却也无从说起，看着棠昭倒是若有所思。
“贤侄身旁这位钟离小姐，朕倒是从前未曾听过，昨日乍闻你有义妹，朕都欢欣不已。”
建宁帝说：“钟离兄与嫂嫂只你一人，难免孤独，如今家中倒是热闹。”
“这位姑娘行事不拘小节，坦率可爱，想必也是系出名门。”
这话是看着棠昭说出口的，分明是指望棠昭回答。
钟离绝将桌上西境进贡的葡萄往棠昭那里推过去，仿佛没听见建宁帝问，含着笑对她说：“尝尝看，若是喜欢，届时带你亲去西境采摘。”
棠昭当然知道那话问的是她，她还没想好怎么答，钟离绝似乎永远都知道她的想法，理解她的与众不同，替她别过建宁帝的话锋，处处贴心。
她应答：“好。”然后垂眸细细品尝。
钟离绝见她安心进食后，转头看向建宁帝，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指尖把玩转动着他常年别在腰间的玉笛。
“她出自黎朝第一世家，是钟离府上说一不二的小姐。”他戏谑道：“这样的身份算不算得系出名门？”
建宁帝一噎，他尴尬地笑了一声，“自然算得。”他不甘心地继续旁敲侧击地说，“你家认亲此等大事，朕这个做叔叔的，总是要给侄女儿送些见面礼的。”
“这倒是不必，她什么都不缺。”
无论建宁帝说什么，钟离绝总不接话，一直避重就轻。
在场的人什么想要的讯息都未能得到，而这位钟离小姐的身份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酒过三巡后，建宁帝再次提出必须得送点什么，聊表他的心意。
众人都认为钟离少主会再次拒绝时，却听见他说：
“陛下对孤的义妹如此厚爱，不若赐她个身份。”
“应当的，就受封安宁郡主如何，封地选在云州浦潭县，如......”
钟离绝直接打断建宁帝，“帝姬。”
“帝姬？”建宁帝还以为是他听错，反问。
殿内如无人之境，寂静得过于可怕，更有甚者吓得狂咽口水，连动都不敢动。
帝姬啊，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号了，上一位帝姬还是杨皇后所出的安南帝姬，可惜已亡故。
再往前数，便是前朝清平帝姬，不仅是正宫所出，还有平定边疆的不世之功，文治武功不亚于男子，所以特封帝姬，与当时的太子殿下同尊。
所以当帝姬称号一出，群臣都缄默不言，生怕陛下勃然大怒。钟离绝不以为意，他端起一盏茶，浅尝过后，道：“棠昭帝姬。”
竟是连封号都想好了。
棠昭好歹也是皇室出身，怎会不明白此事荒谬，她靠近钟离绝，小声地说：“这不合规矩，我不要。”
“我说过，你从前在家如何，如今依旧。”
棠昭沉默下来，不可置否地心尖一颤，他这是为她还原身份，纵然他不喜建宁帝，看不上薛家帝姬这样的地位，却还是为了她在世人面前给出她曾经的身份。
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我的老天爷，原来这钟离家是将这姑娘当帝姬宠着呢，没听见钟离少主说，‘从前在家中是何待遇，如今便是何待遇’，怪不得一进宫就有胆子敢对周丽妃动手，训斥六皇子。
建宁帝也不是聋子，实在是殿内安静，二人对话清清楚楚地听了进去，他忍了又忍，虚名而已，封就封吧，反正钟离家族之人甚少踏足南都，趁早将人打发走。
“棠昭帝姬是要比安宁郡主称得上侄女儿，朕即刻下旨，晓谕各州，封云州钟离家族义女为棠昭帝姬。”
棠昭正对上建宁帝的目光，黑沉沉的，里面有太多她未见过的情绪，她忽然想起自己真正的父皇，从来都是笑着摸自己头，重话都未说过一句。
眼前的这位，是与她无关的一位帝王。
她沉了沉气，在万千瞩目之下走到殿正中，未行叩拜大礼，膝盖微屈，极快起身，“多谢陛下。”
她没办法对着眼前的建宁帝自称儿臣，说道：“我既已受封，当入家祠替先祖上柱香，还请陛下允准。”
筵席已尽，陛下回宫，钟离少主与棠昭帝姬已随邹公公往皇城东南角宗祠处去，知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无边夜色中，细碎的声音开始显现。
南都贵女（钟离绝深度爱好者们）。
“她到底什么来头，哄得少主那般为她。帝姬，她担得起吗？”说话的正是日间吵闹着要换衣的齐宣公家大小姐赵姿烟，面上丝毫不屑。
“是呀，原本今日咱们还要给少主献上才艺，这下可好，连影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