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的姨娘有不少都是从前府里的丫鬟,不管是从牙行买来的还是家生子,身契都一直放在主母院中。

    颜姨娘掌家时眼里全都是那些铺子田庄,自然不会多费心神去问陆冰要几位奴仆的卖身契。

    陆惜迟瞧那侍妾礼数周全,本以为陆冰会允了她的请求,不想她竟是回绝了,“这事不急,你们先好生安置,若五年后风浪太平,自会派人给你们送去,不过你身契在侯府,若过活不下去了,随时可以回来做事。”

    这话说得亮堂,叫人挑不出错处。

    可陆惜迟明白这是陆冰在敲打这些离府的人。

    她拿捏着这些人的身契作为把柄,五年之间即便他们有什么歪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五年之内季斐就算是再混不吝也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届时他们再想争什么也都晚了。

    陆冰这颗外皮松软的柿子,总算没有软到芯里,起码会为自己打算,不会任由不相干的人欺负了去。

    底下跪着的侍妾瞧着也上了些年纪,听到陆冰的话身子一颤,却不敢有任何的反驳,只默默道了谢,惨白着脸退了出去。

    “姑姑,”见一切差不多尘埃落定,陆惜迟转过头来道,“祖母担心您受他们桎梏,让我来瞧瞧您,现下也没什么事了,陛下的诏令也快到了,阿迟就先回去了。”

    话落,陆惜迟本想先行告退,不料陆冰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微微喘着粗气,半晌才好似缓过神来,哽咽道:“阿迟,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陆惜迟回握住她,宽声安慰着,“现下侯府要操持的事甚多,等表哥封了侯更是一茬接着一茬的事等着姑姑处理,姑姑得养好精神,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去。”

    “我知道,姑姑知道,姑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终于……”

    剩下的话陆冰不曾说出口,不过陆惜迟明白,姑姑是高兴的。

    “娘,您昨夜就没歇好,快去歇息一会吧,我送妹妹回去。”季斐也是欢喜,虽然他现在书没读出个名堂,也没有官职傍身,但是如今处理了府中的蛀虫,他觉得以后的日子定会是明媚光景。

    陆冰也是真的乏了,拉着陆惜迟又交代了两句便回了后院。

    陆惜迟与季斐并排走在出府的路上,仆从落在他们十步以外,好让这对兄妹说上几句交心的话。

    “表哥,姑姑早些年那般境况,日后你好生给她养养身子,切不可大喜大悲,不可再受伤痛。”

    “这是自然,我会给娘请太医调理身子。”季斐点点头。

    陆惜迟瞧他应得如此之快,有些讶然,思量再三又交代了一句,“还有你那群庶母庶弟,千万要小心,其中定是有虎狼之心者,你万不可被其抓住错处,侯府骤然变天,你根基未稳,是以要勤勉治家,安心读书,再不能如以往一般游手好闲了。”

    季斐听她这话渐渐收敛住了面上的笑容,变得肃穆起来,声音也沉稳了几分,“你上次跟我说的赌坊,我已是查清了背后之人,你放心,经受此事,我定不会再被人拿捏住把柄。”

    月余时间,季斐长进许多,不管是圣经贤传还是祖舅教诲,他都有记在心里。

    陆惜迟心里浮起一丝欢愉,她是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的,深觉苦尽甘来,来之不易。

    她回过头来望着季斐坚定的眼眸,对他的偏见多少散了几分,“好,那妹妹在此就祝愿表哥与姑姑日后顺风顺水,无忧无虞。”

    出了忠勇侯府,陆惜迟还未来得及踏上回府的马车,一个转身就瞧见了深嵌在车壁上的短刃。

    短刃上挂着一封不起眼的信纸。

    陆惜迟撩下车帘,用了些力气才将那短刃拔下。

    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略有烦躁的叹了口气。

    “大长。”她唤道。

    “小姐有何吩咐?”自陆惜迟从东南回来,大长基本上包圆了给她驾车的职务。

    “去江南茶事。”

    *

    “啪——”

    茶盏碎裂的声音突兀绕与梁上,上茶的婢女肩上被狠狠砸了一下,但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惶惶然将头埋在地上,恨不能娘娘将她完全忽略。

    “贱人!真是翅膀硬了!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曹贵妃狠狠攥住楠木边梨花桌的桌角,双目恶狠狠盯着地上的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哎哟我的好妹妹,何苦你动那么大的气,你想想,那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儿,你招个猫逗个狗都有不听话的时候,更遑论是个人了。”曹德广倒是淡定得很,喝了口热茶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你那日不是与他说了打算,季铭怎还是死了?”曹贵妃狠狠剜了他一眼,胸口的微微起伏暴露了她的恼怒。

    “是,”曹德广皱了下眉,像是觉得这茶不合胃口一般,“我与他说了分明,他也应了,可到底是长大了,有心思了,妹妹,你养的好儿子。”

    曹德广冷哼一声,面上虽无常,可心里很是气闷。

    “如今季铭死了,季斐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兵权被陛下收了,他真以为他这太子之位坐得安稳了?”

    “不是安稳,他这是为了美色连理智都不要了。”

    曹贵妃听到这话,眉梢挑起,眼眸微眯道:“这是何意?”

    “今日陛下拟了季斐继承爵位的诏书,而陆家那位二小姐从晨起就去了忠勇侯府,”曹德广阴恻恻地笑着,那几乎要看不见的喉结滚动着,“妹妹,你猜她是为了什么?”

    “……”

    “原来如此。”曹贵妃被气笑了,美人一笑,若蛇蝎。

    “这还未成婚呢,胳膊肘就拐到那去了,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子竟不惜舍弃兵权,若本宫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应他求陛下为他二人赐婚!”

    “好了我的好妹妹,”曹德广轻轻拍了下曹贵妃的肩,“你都说了,还未成婚,自然是有变数的,那陆二小姐若死了残了,想必太子殿下定会乖乖听话的。”

    “若死了,你让他念着那个小贱人一辈子吗?”曹贵妃冷不丁这么一句,看向曹德广的眸子里带了浓浓的埋怨。

    曹德广被她一噎,知晓自己说错话了,佯装在自己面上打了一巴掌,“那就饶她一命,给太子殿下一个教训。”

    “罢了,那便如此吧,拉远些做,莫要留下了马脚。”曹贵妃很是疲惫,微微按了按眉心。

    “好,不过……”曹德广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明明那么大年纪了,还做这般滑稽的作态,叫人看了多有些为老不尊。

    曹贵妃这才侧目看去,原是地上跪着的那名宫婢还在原地,将他们的话尽数听近了耳中。

    她只顾着气恼,倒是忘了。

    不过她今日着实倦了,懒得再耗费什么心神,只伸出手随意一指,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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