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了?”白洢把容芊妤带到偏殿询问了几句。

    “没有。”她低着头样子就是有些低落。

    白洢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何昭仪一贯闲得发慌无所事事,仗着一点宠爱就到处惹眼。

    遂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细语地宽慰道:“其实也不必生气,阖宫都知道柳氏怎么怀的,她是个可怜人不假,可你也不必自轻自贱啊。”

    “是。”容芊妤点了点头,心里的委屈稍被疏解,意思都懂,可心里总是十分介怀的。

    白洢从来不会逼迫她,遇到任何事情基本也是站在容芊妤这边的。就是这样无条件的袒护,让容芊妤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影响了别人。

    从未被别人珍视过,遇到滴水之恩,必会当涌泉相报。

    就是这样优思顾虑的心,让她多日以来惴惴不安,她跟符桦的关系稍微缓和,若是再因为什么急转直下,那可就更难办了。

    对不起她太子妃的身份是小,对不起皇后的一番厚爱是大。

    可白洢依然和风细雨,没有恼怒,没有一丝的反感。

    “本宫当然也希望长子是嫡子,这样名正言顺,行事都便宜。但是这也不是人力可控的,况且我也清楚你的处境,要孩子也不急在一时。”她握着容芊妤的手,语重心长道。

    “多谢皇后娘娘体谅,芊妤深谢。”容芊妤不情不愿说道。

    “你好好照料柳氏的胎,小心提防着那个崔氏,你是这孩子的嫡母,将来若是个男孩,一样是你的孩子。”

    白洢也是一万个无奈,本就因为符桦的荒唐事,才提早了婚期,要不也不至于寒冬腊月的办婚礼,也确实是委屈容芊妤了。

    “多谢娘娘体谅。”

    “回吧,你也侍奉了好多天,也该歇息了。”

    出了皇后寝宫,容芊妤依旧忧心忡忡,无精打采,容盼见她失魂落魄便问她:“公主怎么了,这么急匆匆一堆人的?”

    “柳氏怀孕了。”她说。

    “怀孕了?可就一次,就……”

    “是啊,有福之人嘛。”回宫后容芊妤一直兴致不高,容盼也想宽慰她,“公主也别太难过了,孩子早晚会有的。”

    她摆弄着胸前的禁步,有气无力对这些安慰也没什么反应,仿佛早已麻木了一般,“我没什么可难过的,如今我又不想他碰我,至于孩子嘛,随缘吧。也别叫公主了,没个尊卑里外了,该改口,叫太子妃了。”

    雪像棉花一样纷纷落下,一阵阵寒风吹过,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了下来。只有松树和翠竹在一片白皑中,偶然透出舒畅的绿意来。

    锣鼓声伴随着洪亮的鞭炮声,薛霁清晨便被鼓乐声吵得不得安宁。

    烟花在火焰中响起了,爆竹与烟花在空中荡漾,喜鹊也在枝头叫唤不停。

    他受不了吵闹,蛮不耐烦地推开门,“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外面像买了两百斤爆竹似的?”

    “回大人,冬月廿三。”庆云回复说。

    薛霁这才想起,冬月廿三,是太子殿下和容国公主成亲的日子。

    他闻着屋外爆竹和冬雪的味道,甩门说道:“看着吧,怕是这从此以后,都不会安生了。”

    “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老嬷嬷清早起来就去给容芊妤梳妆了。

    这仪式从天未亮就开始了,符桦那边也是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等待了。

    却是在崔如眉的屋里。

    晨起,今日他也被这锣鼓声吵醒的,抱着美妾,两人依偎在一起。

    崔如眉柔情似水地哄了他好久,才不情不愿地起床,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却好像不是他的新娘子似的。

    “二郎今日真好看。”她披着发,懒懒地依偎在他怀里。

    符桦迷糊中牵起她的手,一温热气抵达她微凉的手背。“可惜不是娶你。”他有些惋惜地说道。

    “我已经是二郎的人了,不必要这些俗礼。”

    她在符桦面前都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转过天面对后宫的女子们,就是另一番凶神恶煞的模样了,她就像是画皮的恶鬼,为了年轻男子,摄人腾心魄,而符桦便是她的药引。

    他对她,是无有不从,无有不依的,整颗心愿意亲手奉上,只为博美人一笑。

    “眉儿你要记住,无论将来我的正妻是谁,你都是我心里最要紧,最珍爱的那个人,无人能代替得了。”

    崔如眉小鸟依人地听着符桦的承诺,在他心中,崔如眉就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一个不会计较,总是千依百顺的存在。

    “我知道啊,”她笑了笑,露出从未在宫中出现的明媚笑容,“所以我没有怪二郎啊,你身不由己我明白,毕竟你是太子嘛。我能有幸,同二郎有这一段姻缘,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早已不敢奢求其他了。”

    “怎么有你这样识大体的女子啊。”他十分开心崔如眉这般善解人意,拽过怀中人在她脸颊下亲了上去。

    怀中人欲拒还迎,说道:“不过二郎也要给太子妃留些体面,毕竟是她开口,我才有机会在这里侍候,理应感谢才是。”

    符桦点点头,这件事上,容芊妤做的确实不错,她也没想到她会如此肚量接受自己的外妾。

    “皇后娘娘说得是,太子还是要尽早有个嫡子才好。”

    崔如眉的表现总是挑不出错来,又因为盛宠在身,很多事情她都是无所顾忌的。又总是装的可怜样子,再符桦面前卖乖,却向容芊妤挤兑不已。

    “你不吃醋吗?”符桦问。

    她帮符桦穿上今天的大红喜服,纤细的葱根环过他挺拔的腰肢,给他系上腰带。

    手指轻微划过钿钗的礼衣,抬眸同柔情似水地看着眼前心上人。“我当然吃醋,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多希望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啊。”

    “我就是你一个人的。”符桦突然贴近,把人逼到榻边,俯身下去揽住她的细腰,贴在她身边耳语道。

    “那太子妃怎么办?”崔如眉在夹缝中艰难回应着,做出不敢反抗又极其为难的神色。

    “让她好好等着吧。”说罢符桦就迫不可待地,重新品尝起眼前的珍馐。

    崔如眉自然不会让符桦这么顺遂如愿,躲闪着别过头,本是小酌一口,却不想对方如此推脱,一节狠狠地大快朵颐起来。

    在一片光洁的皮面上,留下了偏偏嫩红的烙印,露出昨晚或深或浅的斑斑点点,崔如眉定神,一把拉开了他。

    “二郎今晚来吗?”她迷离着看地捧起他的脸。

    对方早已饥肠辘辘,已经全然听不见讨饶的声音。

    直到门外传来小太监地询问,“太子殿下,该启程啦,不然就误了吉时了。”

    “有人喊了,二郎!”她拍了拍压在身上之人。

    符桦意犹未尽不愿离开,又顺势吻上了她的脖颈,“那我晚些来找你。”

    “等一下!”崔如眉跟着起身,拿出了帕子,轻轻附上了他的嘴角,“嘴角胭脂擦擦。”

    “你快先回去吧,别让人看到了,我晚上去找你。”

    唯萱堂这边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公主大婚,今日这里变算是娘家,由此要去东宫行礼

    她坐在喜床上,穿着朱红色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系成一个大大的同心结,鬓发插满玉瓒玛瑙,显得人比入大周那日还要漂亮。

    日来凛凛朔风凉,晴值,家喜匹凰,画烛摇光凝瑞霭,寒梅著蹭回天香。未窥灯下红妆女,先醉炉边绿绮觞,那识洞房春自在,流苏帐暖护鸳鸯。①

    嬷嬷们口中念念有词,说的这些话,容芊妤并没有过多在意。

    今日起得太早,浑浑噩噩中就被拽了起来,又因为有仪式要走,已经大半日滴水未进了。

    盖头下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大约也没有什么表情,两人都十分不悦,这姻缘也是为了两国的江山社稷。

    容芊妤饿了一天昏昏沉沉,头上发饰沉重,坐在喜床上,床上铺满了大枣、桂圆、莲子、花生。

    符桦喝了点酒,走了进来,只是坐在了椅子上,并没有坐在床边。

    “太子该掀盖头了。”容芊妤说。

    “哦。”符桦心不在焉地一把掀开了盖头,也没有在意盖头下的美丽容颜。

    “我们要喝交杯酒吧。”虽然她也不情不愿,可毕竟是祖制,没办法违逆。

    “好。”

    此刻符桦心中想的大概是他那温柔贤淑的白月光,对容芊妤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们……”容芊妤顿了顿略显无奈,“要不你去偏房睡?”

    这是容芊妤主动提出来的,符桦一听自然是高兴的,撇下她就要出门去。

    刚推开门,忽而又回头象征性地问了句,“那我就先走了?”

    容盼看见符桦走远,急忙冲了屋里。“太子妃您怎么让太子走了呀!”

    正看见容芊妤面无表情,仿佛喜今日的热闹都与她无关,也不在意什么夫妻和睦,礼法规矩,旁若无人地吃起了床上的花生莲子。

    她对符桦没有感情,无非是互相留着面子,没撕破脸罢了。

    “太子妃这些吃不得啊!”

    “本就不想在这呆,心都跑远了,非睡在一起互相憎恶做什么,至于这些东西,俗物罢了。”容芊妤对此倒是无所谓。

    “这……这是礼法,本就是要同房的,哪有新婚之夜新娘独守空房的,这不成了阖宫的笑柄了,这要您如何立威啊?”

    这些倒不是她担心的,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了。

    她拼了命想逃离眼下的失落,可却陷入了更深的悲凉中,孤独沮丧,心里一片空白。“我饿了一天没吃没喝,早就是笑柄了,还多差这一日洞房花烛吗?”

    她不敢有所期待,生怕被人抛弃,可这宫中无依无靠,往后又要怎么办呢。

    曾经许多次这样的夜晚,午夜梦回,在黑暗里,故国看不见影子。

    她扔掉头上压出印子的头冠,呼吸急促缓缓流出眼泪,双手握拳头缩在床上,仿佛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扯捏捏,让她无法摆脱。

    “你说,这太子……靠得住吗?当真能对我回心转意吗?”

    容盼心疼也无措,“奴婢不知。”

    “我跟符桦吵了几次,如今他还美人在怀更不会理会我了。”

    “可是总要试一试吧。”容盼说。

    容芊妤若有所思,“你觉得薛霁怎么样?”

    “薛大人?年轻漂亮,位高权重,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可惜是个太监……”

    容盼对薛霁的印象并不深,只是接触下来,确实也是个体面人,有能力还有容貌,可惜,是个太监。

    “你觉得他值得一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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