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自己。”容芊妤道。

    “为了我?”符陶心情低落,但依然十分警惕身边的所有人。

    容芊妤被三催四请她把她请动,众人都急坏了,符陶好些日子不肯吃饭不肯喝水。

    宫人们私下议论过,也替她委屈,本来是千宠万爱长大的嫡公主,向来都天真烂漫,从来都是开心快活的样子。这几日原本活波的样子荡然无存,阴郁,沉闷,笑也不笑了。

    和亲的事本是轮不到她的,偏偏陛下不肯为之周旋。

    按理说这兄妹俩的感情虽然说不上多亲近,可毕竟是一母同胞,何至于这样绝情,把自己的亲妹妹推出去搪塞别人。

    可毕竟都是下人,同情也好,心疼也罢,这决定终究是轮不上他们,想帮忙也是心与余力不足。

    容芊妤和他们的处境是一样的。

    她重新把饭菜摆好,符陶爱吃的糕点,热菜,边说道:“我们同病相怜,我是为了你的事来的。”

    符陶微怔,“嫂嫂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什么?”

    容芊妤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看来,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乖巧伶俐不谙世事。

    为了自己。

    似乎也的确,今日的符陶亦如从前的自己,她的心疼比别人多了一分情愫。她不希望这样活泼的女孩子,陷入如她自己一般无尽的悲痛中,异国他乡举目无亲。

    是人都说和亲公主是高义,以一己之身换来国家的太平,可在称颂这些丰功伟绩的时候,谁又真的想过那位和亲公主的处境。

    远离故土,永远无法回去的故土,遣妾一身安社稷,说得好听,不用一兵一卒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实则就是欺软怕硬,牺牲女人才能换来太平,她已经被算计入局,不能眼睁睁着看着符陶也被算计。

    符陶态度和缓,可依旧情绪低落,时不时眼眸含泪几度哽咽,“我们是同病相怜,实则嫂嫂也是想起自己了吧。”

    这话的确刺痛到了容芊妤,“我也是和亲公主出身,我……”

    “嫂嫂说过我不会的。”她哽咽道。

    容芊妤坐在她身旁,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良久才想好了说辞,“我不能替你皇兄做决定,我们都是心疼你的,你得理解。”

    符陶的心像被重锤打击一样疼痛,无助绝望,一瞬间情绪终于被刺激到了极点。仿佛有一座山压在胸口,让她几日透不过气来,不时传来一阵阵的悲伤,莫名其妙地就会哭泣。

    这些话从前从不会有人和她说的,她是嫡公主更是很受宠的,从前她不用去理解任何事情,随心所欲肆意极了。

    着话无疑伤得她无法言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皱眉颤抖,用手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努力控制自己,但最终还是哭了出来。

    她无法忍受这种委屈,心如刀绞般无助,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她冲着容芊妤大喊,又砸掉了刚刚放好给她带的饭菜,“我为什么要理解,理解你们一个个说为我好,为我好,可谁真正为我着想过。我是人啊,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有自己的情感,为什么要让我做个木偶任他们摆布,凭什么?”

    容芊妤答不上来,皇家的女子,似乎一辈子都在被摆布,嫁给谁,生孩子,每一步都是被算计的。她无法共情当政者,可也逃不出这四四方方的牢笼,在这宫中把日子过安稳,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生在皇家,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

    这话说着着实好笑。

    符陶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依旧歇斯底里冲着容芊妤哭诉,多年的宠爱似乎一瞬间成了宫中的笑柄。

    “父皇为了符念可以为她谋夫婿,因为她是庶出,她将来可能要和亲,父皇就剩一口气也要替他们母女筹划,我呢!我是嫡公主,我是唯一的长公主,现在要把我打发去和亲,就没有一个人替我说话!”

    “我也是嫡出。”容芊妤有些无力地说。

    她都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能说服别人呢,这女子的在所难免,却成了男子的勉为其难。

    皇家的女子从小就被人灌输,威力国家就应该牺牲自己,和亲,下嫁,鲜又舒心过完一生的。

    男子却生来就被要求必须开枝散叶,以至于随随便便欺辱一个宫女,也要这女子感恩戴德,从此毁了她原本舒心的一生。

    “可你说过,我与你不同啊,又怎么不同了?”

    “陶儿……”容芊妤哑口无言。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死了娘就是死了爹,我母后与父皇从小青梅竹马,彼此承诺相守一生不离不弃。后来父皇登基,我母后渐渐失宠,新人在侧,我母后难产而死,连出生的弟弟也没幸免。”

    “我又凭什么,凭什么……”

    符陶每一句话都问得她不知如何回答,她宁愿符陶是那个让父亲提心吊胆的庶出,也不希望她成为兄长私心的砖石。

    “温大人你知道吗,”容芊妤问,“那是我在容国的青梅竹马,其实那会我答应他,在容国真就私奔了,或许也没有这后面的许多事情。”

    她省去了些别的事情,只是说在容国时就计划和温夏清私奔。

    如果真是那个时候和他私奔会是什么情形呢,她不知道更不敢想,温夏清的为人,她已经不想再赌一次了。

    “那你还喜欢他吗?”符陶听她讲故事,勉强冷静下来。

    容芊妤摇头,私奔的代价是很大的,温夏清不是一个豁得出去的人,有些人或许值得,有些人是不堪托付的。

    “但是我当时的的确确是喜欢过他的,”她又补充道,“他是个很好的人,有才华也孝顺,只是我们有缘无份罢了。”

    曾经喜欢就是喜欢,她不会因为现在分开就诋毁对方,她向来是拎得清的,有些人都是一时的,既然是无疾而终,当年也是真真正正彼此喜欢,何必因为做不成夫妻就相互憎恶。

    “你怨他吗?”符陶问。

    “没什么可怨的,没能走到一起是运气不济,但他已经又了更适合他的人,可以陪他走到最后,一别两宽而已,不是仇敌。”

    容芊妤也曾经问过自己,还恨不恨温夏清,或许是恨过,但是更多的也只是觉得没有缘分罢了。不过既然已经有良人在旁,也没必要计较那许多。

    “嫂嫂难道就甘愿在这宫中吗,嫂嫂过得舒心吗?”

    这话再次刺痛了容芊妤的心,舒心,何来舒心?

    她嫁来大周两年,被陷害过,禁过足,被欺辱,可还是要扮演好一个太子妃,一个皇后的身份。

    她一直坚持着,做不成夫妻就做君臣,所以逐渐开始不在意符桦的想法。

    她确实活地不舒心,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就觉得全世界都该跟她一起不幸。

    她还是想劝符陶。

    “陶儿,我遇人不淑,按理说我没资格和你说这些。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不幸的,你父皇母后的感情不就很好吗?如果今日崔氏做皇后,她与你皇兄也会伉俪情深的。”

    符陶若有所思,拿起桌子上刚刚打翻的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我不想与其他女子同享,嫂嫂你不在意是因为你不爱我皇兄,至于母后,她爱父皇,可她先是皇后。应该没有一个女子能接受,一个自己喜爱的男子与其他女子生儿育女,巫山云雨吧。”

    闻言容芊妤有些恍惚,这话正是一年前薛霁跟她说的,那时候她还觉得是危言耸听。不想自己一直琢磨不透的阻碍,被这个小姑娘轻易看透,她真的已经无法劝她了。

    “你真的长大了,你思虑的已经很详尽了,我来劝你也是多余。”

    “这有封信请嫂嫂想办法给心维。”符陶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容芊妤。

    “你已经有打算了?”容芊妤问。

    符陶颔首,“一点点想法而言。”

    容芊妤大约猜出来她的心思,十分担心,就怕她是一时冲动做的决定,没计较后果。“你不能做傻事啊,我与太后都希望你幸福,都是不同意你嫁过去的,可不希望你是以这种方式。”

    她对黄诵了解不多,但凭借当年她的经验,一宅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怕黄诵也是个不堪托付的,怕这私奔的名声流传出去,符陶恐怕这辈子抬不起头来。

    可符陶却不以为意,她长大了,明白容芊妤是为她好,还宽慰道:“嫂嫂你又错了,如果心维能来,他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我又何须在意不相关的旁人的想法。”

    听她这么说,容芊妤放心多了,“这信我给你送到,我不会同你皇兄说的,全当我不知情,至于他能不能来,我觉得你得想清楚后果。”

    “多谢嫂嫂。”

    “你身边的人,可是都信得过的吗?”

    “这是自然。”

    临走前她又特意叮嘱,就怕出些岔子,“我没什么要劝的了,你自己多小心。”

    此事若有闪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是她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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