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达看到玛卡莲娜从那辆银色的阿仕顿马丁里出来时并不感到意外，但她伸长了脖子都没等到阿尔贝托从车里下来。
就在她思忖这位便宜老爹是否已经下决心和她断绝关系时，玛卡莲娜来到她面前，用她一贯冷淡而轻柔的声音遏制住她脑子里爬行的念头：“他在采尔马特滑雪时出了意外，正在生物伤害科接受治疗。很遗憾只能由我代走一趟。”
绝好的修复父女关系的机会换来的敷衍借口。“就这样？”费尔南达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我猜到他也许并不想来见我，但这确实有点伤人了。”
“相信我，”她的继母神情冷漠地挑了下眉，“我很希望你的解读就是事实，但很可惜，阻碍他赶过来的神经毒素此刻正真实地流淌在他的伤口里。”
“梅林保佑他，”费尔南达惋惜地说，“我以为所有的蜜月旅行都会吉星高照，看来时间拉太长确实不是好事。”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玛卡莲娜的脸色。得益于她说过的风凉话太多，玛卡莲娜显然已见怪不见。
于是她认命地接受了要和自己完全不亲密的继母在接下来几个小时里促膝长谈的事实。她侧过身，邀请她进门，手势比出来时恨不得连叹三次气。在心底深处，她控制不住地替茱莉娅感到酸涩，她的父亲对自己的新婚妻子信任到了这种程度，他愿意把涉及到亡妻的秘辛毫无保留地托付给她。
玛卡莲娜没有动。她摆了摆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兴趣。”说着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食指长短的倒锥形小玻璃瓶，瓶子里浮动的絮状物体正在发光。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的目光被瓶身上的花卉浮雕吸引。“嗨，”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后她终于想了起来，“这是时间花园的蓝调鸢尾。”
玛卡莲娜撇了撇嘴，“总得找个能装它的东西。”
是这样子。但不对。
能存储记忆的容器太多了，没什么讲究，阿尔贝托就算用去屑灵罐子都不会让费尔南达感到奇怪。但香水这类东西不一样，太私人了。她盯着那个小玻璃瓶。属于茱莉娅的记忆沾上了玛卡莲娜的气味，和她无意间窥探到的这对新婚夫妻的亲密相比，她说不出哪个更让她觉得胃疼。
玛卡莲娜显然不打算继续待下去，她把瓶子放进她手里，“倒进冥想盆里，你想知道的事情应该能得到一些解答。你父亲是这么说的。”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但愿你还和那些私人会所保持联络。找到借用渠道对你来说总是简单的。”
费尔南达最常去的高级会所早在她庭审结束当天就从会员名单上剔除了她，所以她根本没法使用这家古老俱乐部里历史悠久的冥想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向玛卡莲娜求助比让她徒手和一只树蜂龙搏斗还要艰难。
玛卡莲娜的手伸进手提袋里，语气迟疑地问她：“下面的问题同样来自你父亲的委托——需要帮助吗？手里周转得过来？”
费尔南达咧开嘴笑起来，“问题很严重。”她两眼放光地描述道，“你们可以帮我办个募捐会吗？什么东西都可以，我都没衣服穿了。”
她的继母冷哼了一声，从皮包里收回手。“有时间的话给病人写封信，”她看了她一眼，补充道：“慰问信。”
送玛卡莲娜走的时候费尔南达把手挥得特别用力，从远处看倒真有点像一对情真意切的母女。
她转过身往房子里走。洛蒂眼泪汪汪地跟在她后面。自从变故发生以后，两个家养小精灵的情绪就变得格外脆弱。
原本宽敞雅致的客厅里堆满了大包小包收拾好的行李。费尔南达绕过脚下的箱包，“振作一点，洛蒂，”她语气轻快地说，“去把我的猫头鹰找来，我要写信。”
她的目的地再明确不过，霍格沃兹。
—————————————
费尔南达扶着画框按逆时针方向把画像推到一边，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一个半身大小的圆形洞口显露在她面前。她掸了掸校袍上沿路擦上去的灰尘，从口袋里取出一副圆框眼镜戴上。作为一名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霍格沃茨三年级学生，她得赶在被其他人怀疑之前尽快和斯拉格霍恩汇合。
洞口狭窄，她不得不矮下身子，扒着边沿先把头探出去。这个动作让她差点与迎面凑过来的脑袋撞上。费尔南达眯起眼睛，直到视力在正常光线下恢复后，她才看清杵在他面前的人影到底是谁。
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正一脸焦虑地盯着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把脱离定型剂掌控的几根头发粘在脑门上，显出几分滑稽。他的嘴唇起皮干裂，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进水一样。
“你的表坏了吗，霍拉斯？你守在这里多久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一个小时，安达。你完全可以早一点过来。”他伸手扶了一把从出口跳下来的女孩。现在的她比他还矮半个头。斯拉格霍恩控制不住地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边看一边拧紧眉毛。
“看在霍格沃茨的份上，放轻松点。你的表情活像我们要干的是谋杀的勾当。”费尔南达说着抬手给他看她的手表。“我说下午两点的时候指的就是两点整。你看，一分不差。”
斯拉格霍恩看起来完全没有心思纠缠这种话题，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催促她跟上他一起离开这里，两条绝对算不上长的腿迈得飞快。
费尔南达从来没想过他这样的体型也可以走出健步如飞的感觉，一时新奇感涌上心头。“你说迪佩特校长去参加学术研究会了，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她追上他，与他保持并肩的位置，声音几乎是雀跃的。
斯拉格霍恩张开嘴，因为急着走路的缘故，他控制不住地喘气，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一只坏掉的风箱里发出来的：“几个低年级学生在草药课上练习扩音咒，很不幸，这节草药课的主题正好是给曼德拉草换盆———整个教室的人都在重度昏迷中，迪佩特校长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费尔南达瞪了瞪眼睛，她觉得霍格沃茨很需要设置一个安全员的职位。
现在是上课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除了稀稀拉拉去图书馆赶论文的高年级学生外，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斯拉格霍恩的步子越迈越快，快到费尔南达都快跟不上他，她追在他后面，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拐过走廊的转角处时，斯拉格霍恩忽然停了下来。费尔南达结结实实地撞到他背上。她揉着鼻子刚要抱怨，就听到有人在向斯拉格霍恩问好。
“下午好，教授。”
她的视线被斯拉格霍恩臃肿的身材挡住，但她的大脑根本不需要借助视觉来调动。
一管她不会忘记的声音。
她知道他兴奋的时候声音可以变得有多湿滑，混合着他呼出的热气附着在她皮肤上爬行。她甚至还记得他的体温。他并不总是像现在这样斯文疏离。
费尔南达往斯拉格霍恩的方向挨得更近了些，希冀他的身影能笼罩住她。她低下头，让又厚又密的长发滑落到脸颊两边，为她提供庇护。低眉顺眼的样子和那个游走于交际场的贵妇人判若两人。
“下午好，汤姆。去图书馆吗？”斯拉格霍恩的声音略显僵硬。他趁着寒暄的空隙从口袋里抽出一本牛皮笔记本，偷偷地背过手把它塞给费尔南达。
费尔南达打开笔记本，眯起眼睛凑上去，像要辨清上面的每一个字——典型的视力不好的书呆子作派。她的大半张脸得以掩藏进书里。
里德尔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他点了点头，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和斯拉格霍恩道别。
斯拉格霍恩的笔记本仍然盖在她的脸上，像一柄保护她的屏障。冰凉的羊皮纸贴着她的鼻梁，风干的墨水气味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的眼睛却不甘心地越过屏障去追逐他离去的身影。他看起来确实比她上一次见他时消瘦了一些。她感觉到心里有一点酸涩，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插曲让她在接下来的路上肉眼可见地沉默了不少，斯拉格霍恩本来想告诉她里德尔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思索了下还是决定不说出来。他并不希望她接下来和里德尔再有交结。至于他认为里德尔所遭受的亏欠，他可以在之后以教授的身份用一个合适的身份替她补偿。
“其实用复方汤剂更保险。”他观察了下她的神色，选择了一个他认为更安全的话题。
熬制复方汤剂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等不了那么久。”她说。相比之下减龄剂的性价比更高。霍格沃茨已经没多少熟悉她少年时期容貌的人，当然遇到里德尔完全在计划之外，她曾经用五年级时期的样子和他在霍格莫德村约会，她不确定他还记得多少，也判断不出她三年级时的样子与两年后是否有明显差别。
斯拉格霍恩见她仍然没什么谈话的兴致，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口令。”张开翅膀的巨鹰雕像发出声音询问来访的人。
“比莉-荷莉戴。”斯拉格霍恩回答。
费尔南达扶了扶镜框，对着斯拉格霍恩挑起一边的眉毛。霍格沃茨的校长居然听麻瓜音乐，而且还是一个美国女歌手？
斯拉格霍恩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的疑惑很快就被打消。巨鹰雕像旋转出一段通往校长办公室的楼梯，进入房间后她的目光就被书架上一排造型各异的唱片机吸引住，她走近了去看，其中居然有两台近几年才在美国流行开来的自动唱片机，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费尔南达还真想塞个麻瓜硬币进去点播一首路易斯乔丹的节奏布鲁斯名曲。
“哇哦。”她看着书架上被唱片机挤得缩成一团的文件和书籍，感慨起来，“我办理转校手续的时候来过这里一趟。那个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她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校长。”
斯拉格霍恩无心欣赏这些东西，他走到房间深处的一个角落，“这里。”他示意她过去。
迪佩特校长是金色的爱好者，整个房间都铺着柔软的金色地毯，上面绘有美丽的鸟类，夜莺的图案一直铺到斯拉格霍恩所站的地方。他的身旁是一个七岁孩童身高的石台，石台上的石盆发出银色的幽光。费尔南达的双手撑在石盆的边沿上，摸到上面雕刻的精美的如尼文符号。她低头望去，石盆没有盛装任何东西，但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一个爬上大桥的人正凝望桥下的深渊，并且这深渊正在召唤着她。
“无论你看到什么，记住她已经不在了。”斯拉格霍恩担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亡者的记忆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不要走太远。”但她全部的心神都被冥想盆吸引，他的话语听在耳边像隔了一层水雾。
她听到他打开了一台唱片机，应该是最老式的那种款式，斯拉格霍恩从来不是一个对麻瓜科技感兴趣的人。丝滑的女声伴随着爵士乐在房间里流淌开来。
“答应我音乐结束的时候你会回来。”他说。
她从口袋里摸出来同样发着光的小瓶子，转开塞子的时候她笑了。这个对她来说有无法抵抗的魔力的东西，她要去寻找它的答案。她只是微微倾斜瓶身，茱莉娅的记忆就像被磁铁吸引一样有意识地往冥想盆的方向流去，如同胎儿回到子宫一样亲密。
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跃入记忆的深渊。
就在她思忖这位便宜老爹是否已经下决心和她断绝关系时，玛卡莲娜来到她面前，用她一贯冷淡而轻柔的声音遏制住她脑子里爬行的念头：“他在采尔马特滑雪时出了意外，正在生物伤害科接受治疗。很遗憾只能由我代走一趟。”
绝好的修复父女关系的机会换来的敷衍借口。“就这样？”费尔南达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我猜到他也许并不想来见我，但这确实有点伤人了。”
“相信我，”她的继母神情冷漠地挑了下眉，“我很希望你的解读就是事实，但很可惜，阻碍他赶过来的神经毒素此刻正真实地流淌在他的伤口里。”
“梅林保佑他，”费尔南达惋惜地说，“我以为所有的蜜月旅行都会吉星高照，看来时间拉太长确实不是好事。”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玛卡莲娜的脸色。得益于她说过的风凉话太多，玛卡莲娜显然已见怪不见。
于是她认命地接受了要和自己完全不亲密的继母在接下来几个小时里促膝长谈的事实。她侧过身，邀请她进门，手势比出来时恨不得连叹三次气。在心底深处，她控制不住地替茱莉娅感到酸涩，她的父亲对自己的新婚妻子信任到了这种程度，他愿意把涉及到亡妻的秘辛毫无保留地托付给她。
玛卡莲娜没有动。她摆了摆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兴趣。”说着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食指长短的倒锥形小玻璃瓶，瓶子里浮动的絮状物体正在发光。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的目光被瓶身上的花卉浮雕吸引。“嗨，”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后她终于想了起来，“这是时间花园的蓝调鸢尾。”
玛卡莲娜撇了撇嘴，“总得找个能装它的东西。”
是这样子。但不对。
能存储记忆的容器太多了，没什么讲究，阿尔贝托就算用去屑灵罐子都不会让费尔南达感到奇怪。但香水这类东西不一样，太私人了。她盯着那个小玻璃瓶。属于茱莉娅的记忆沾上了玛卡莲娜的气味，和她无意间窥探到的这对新婚夫妻的亲密相比，她说不出哪个更让她觉得胃疼。
玛卡莲娜显然不打算继续待下去，她把瓶子放进她手里，“倒进冥想盆里，你想知道的事情应该能得到一些解答。你父亲是这么说的。”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但愿你还和那些私人会所保持联络。找到借用渠道对你来说总是简单的。”
费尔南达最常去的高级会所早在她庭审结束当天就从会员名单上剔除了她，所以她根本没法使用这家古老俱乐部里历史悠久的冥想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向玛卡莲娜求助比让她徒手和一只树蜂龙搏斗还要艰难。
玛卡莲娜的手伸进手提袋里，语气迟疑地问她：“下面的问题同样来自你父亲的委托——需要帮助吗？手里周转得过来？”
费尔南达咧开嘴笑起来，“问题很严重。”她两眼放光地描述道，“你们可以帮我办个募捐会吗？什么东西都可以，我都没衣服穿了。”
她的继母冷哼了一声，从皮包里收回手。“有时间的话给病人写封信，”她看了她一眼，补充道：“慰问信。”
送玛卡莲娜走的时候费尔南达把手挥得特别用力，从远处看倒真有点像一对情真意切的母女。
她转过身往房子里走。洛蒂眼泪汪汪地跟在她后面。自从变故发生以后，两个家养小精灵的情绪就变得格外脆弱。
原本宽敞雅致的客厅里堆满了大包小包收拾好的行李。费尔南达绕过脚下的箱包，“振作一点，洛蒂，”她语气轻快地说，“去把我的猫头鹰找来，我要写信。”
她的目的地再明确不过，霍格沃兹。
—————————————
费尔南达扶着画框按逆时针方向把画像推到一边，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一个半身大小的圆形洞口显露在她面前。她掸了掸校袍上沿路擦上去的灰尘，从口袋里取出一副圆框眼镜戴上。作为一名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霍格沃茨三年级学生，她得赶在被其他人怀疑之前尽快和斯拉格霍恩汇合。
洞口狭窄，她不得不矮下身子，扒着边沿先把头探出去。这个动作让她差点与迎面凑过来的脑袋撞上。费尔南达眯起眼睛，直到视力在正常光线下恢复后，她才看清杵在他面前的人影到底是谁。
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正一脸焦虑地盯着她，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把脱离定型剂掌控的几根头发粘在脑门上，显出几分滑稽。他的嘴唇起皮干裂，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进水一样。
“你的表坏了吗，霍拉斯？你守在这里多久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一个小时，安达。你完全可以早一点过来。”他伸手扶了一把从出口跳下来的女孩。现在的她比他还矮半个头。斯拉格霍恩控制不住地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一边看一边拧紧眉毛。
“看在霍格沃茨的份上，放轻松点。你的表情活像我们要干的是谋杀的勾当。”费尔南达说着抬手给他看她的手表。“我说下午两点的时候指的就是两点整。你看，一分不差。”
斯拉格霍恩看起来完全没有心思纠缠这种话题，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催促她跟上他一起离开这里，两条绝对算不上长的腿迈得飞快。
费尔南达从来没想过他这样的体型也可以走出健步如飞的感觉，一时新奇感涌上心头。“你说迪佩特校长去参加学术研究会了，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她追上他，与他保持并肩的位置，声音几乎是雀跃的。
斯拉格霍恩张开嘴，因为急着走路的缘故，他控制不住地喘气，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一只坏掉的风箱里发出来的：“几个低年级学生在草药课上练习扩音咒，很不幸，这节草药课的主题正好是给曼德拉草换盆———整个教室的人都在重度昏迷中，迪佩特校长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费尔南达瞪了瞪眼睛，她觉得霍格沃茨很需要设置一个安全员的职位。
现在是上课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除了稀稀拉拉去图书馆赶论文的高年级学生外，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斯拉格霍恩的步子越迈越快，快到费尔南达都快跟不上他，她追在他后面，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拐过走廊的转角处时，斯拉格霍恩忽然停了下来。费尔南达结结实实地撞到他背上。她揉着鼻子刚要抱怨，就听到有人在向斯拉格霍恩问好。
“下午好，教授。”
她的视线被斯拉格霍恩臃肿的身材挡住，但她的大脑根本不需要借助视觉来调动。
一管她不会忘记的声音。
她知道他兴奋的时候声音可以变得有多湿滑，混合着他呼出的热气附着在她皮肤上爬行。她甚至还记得他的体温。他并不总是像现在这样斯文疏离。
费尔南达往斯拉格霍恩的方向挨得更近了些，希冀他的身影能笼罩住她。她低下头，让又厚又密的长发滑落到脸颊两边，为她提供庇护。低眉顺眼的样子和那个游走于交际场的贵妇人判若两人。
“下午好，汤姆。去图书馆吗？”斯拉格霍恩的声音略显僵硬。他趁着寒暄的空隙从口袋里抽出一本牛皮笔记本，偷偷地背过手把它塞给费尔南达。
费尔南达打开笔记本，眯起眼睛凑上去，像要辨清上面的每一个字——典型的视力不好的书呆子作派。她的大半张脸得以掩藏进书里。
里德尔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他点了点头，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和斯拉格霍恩道别。
斯拉格霍恩的笔记本仍然盖在她的脸上，像一柄保护她的屏障。冰凉的羊皮纸贴着她的鼻梁，风干的墨水气味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的眼睛却不甘心地越过屏障去追逐他离去的身影。他看起来确实比她上一次见他时消瘦了一些。她感觉到心里有一点酸涩，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插曲让她在接下来的路上肉眼可见地沉默了不少，斯拉格霍恩本来想告诉她里德尔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思索了下还是决定不说出来。他并不希望她接下来和里德尔再有交结。至于他认为里德尔所遭受的亏欠，他可以在之后以教授的身份用一个合适的身份替她补偿。
“其实用复方汤剂更保险。”他观察了下她的神色，选择了一个他认为更安全的话题。
熬制复方汤剂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等不了那么久。”她说。相比之下减龄剂的性价比更高。霍格沃茨已经没多少熟悉她少年时期容貌的人，当然遇到里德尔完全在计划之外，她曾经用五年级时期的样子和他在霍格莫德村约会，她不确定他还记得多少，也判断不出她三年级时的样子与两年后是否有明显差别。
斯拉格霍恩见她仍然没什么谈话的兴致，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口令。”张开翅膀的巨鹰雕像发出声音询问来访的人。
“比莉-荷莉戴。”斯拉格霍恩回答。
费尔南达扶了扶镜框，对着斯拉格霍恩挑起一边的眉毛。霍格沃茨的校长居然听麻瓜音乐，而且还是一个美国女歌手？
斯拉格霍恩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的疑惑很快就被打消。巨鹰雕像旋转出一段通往校长办公室的楼梯，进入房间后她的目光就被书架上一排造型各异的唱片机吸引住，她走近了去看，其中居然有两台近几年才在美国流行开来的自动唱片机，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费尔南达还真想塞个麻瓜硬币进去点播一首路易斯乔丹的节奏布鲁斯名曲。
“哇哦。”她看着书架上被唱片机挤得缩成一团的文件和书籍，感慨起来，“我办理转校手续的时候来过这里一趟。那个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她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校长。”
斯拉格霍恩无心欣赏这些东西，他走到房间深处的一个角落，“这里。”他示意她过去。
迪佩特校长是金色的爱好者，整个房间都铺着柔软的金色地毯，上面绘有美丽的鸟类，夜莺的图案一直铺到斯拉格霍恩所站的地方。他的身旁是一个七岁孩童身高的石台，石台上的石盆发出银色的幽光。费尔南达的双手撑在石盆的边沿上，摸到上面雕刻的精美的如尼文符号。她低头望去，石盆没有盛装任何东西，但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一个爬上大桥的人正凝望桥下的深渊，并且这深渊正在召唤着她。
“无论你看到什么，记住她已经不在了。”斯拉格霍恩担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亡者的记忆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不要走太远。”但她全部的心神都被冥想盆吸引，他的话语听在耳边像隔了一层水雾。
她听到他打开了一台唱片机，应该是最老式的那种款式，斯拉格霍恩从来不是一个对麻瓜科技感兴趣的人。丝滑的女声伴随着爵士乐在房间里流淌开来。
“答应我音乐结束的时候你会回来。”他说。
她从口袋里摸出来同样发着光的小瓶子，转开塞子的时候她笑了。这个对她来说有无法抵抗的魔力的东西，她要去寻找它的答案。她只是微微倾斜瓶身，茱莉娅的记忆就像被磁铁吸引一样有意识地往冥想盆的方向流去，如同胎儿回到子宫一样亲密。
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跃入记忆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