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没那么大的规矩,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条条框框,家风如此,哪怕是童明朗这个举人老爷,轻易也不敢同一大家子叫板。

    饭桌上的气氛不错,有说有笑,若是不细究,打眼看上去,像是和睦友爱的一家人。

    白嘉禾全然不知自己得罪了人,想到不久前童明朗对她说的话,再看看满桌的人,她心里有了计较。

    她冲陶燕归笑道:“平日里弟妹若是觉得无聊,随时来夕晨院来找嫂子,嫂子整日陪孩子不出门,有时也觉着有些没意思呢。”

    童老夫人立马就指着她笑了,“听听,你们听听,这孙媳哟,哪怕带孩子带烦了都不愿意撒手,难不成我老婆子还能霸着元白不还了?”

    这话却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有的只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白嘉禾家世好样貌好,进门第一年就生了个男娃娃,她又会说话哄长辈高兴,童老夫人怎么可能不喜欢这样的孙媳妇。

    “祖母真真冤枉了孙媳。”白嘉禾连忙喊屈,也是满脸的笑意,“实在是元白这小子太闹腾,怕打扰祖母休息,这不,孙媳也是见天儿的带孩子去看祖母,只是近几日天凉,元白咳了几声,就没敢叫他出屋。”

    老太太忙道:“孩子要紧,几天不见也不打紧,千万仔细看护,别叫他冻着了。”

    童大老爷也道:“你祖母说得对,先紧着元白的身子,我记得明朗小时也受不得冻,天一冷就容易咳嗽,严重时,十天半个月不好也是常有的事。”

    听到这话,大夫人的眼眶还是忍不住心里触动,眼眶微微发热,她笑道:“这么远的事老爷都记得,妾身都快忘记了。”

    明明只是童大老爷随口回忆了一嘴,白嘉禾却心中一跳,解读出了另一翻含义,相公幼时体弱,她现在生的儿子也体弱,怕不是有责怪她的意思。

    她忍不住又提了一嘴:“相公的身子今昔不同往日,一点儿都不怕冻,白日里我才去了相公的书房,刚进门就觉得不太暖和,小坐一会儿更是隐隐发冷,我还责怪下面的人粗心呢,相公却说冷一些能叫头脑更清醒,读书才用得上力。想来白元是随了相公,长大便好了。”

    童大老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看向大儿子的眼神有隐隐的赞许,不错,能吃苦的人才能成大事。

    大夫人有些心疼儿子,却不好当场说什么,只想着私下再叮嘱儿媳妇两句,儿子一门心思读书,不大懂得爱惜身体,这做人媳妇的不好生照顾,哪还有旁人照顾?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李姨娘寻着机会插话了,她冲陶燕归笑道:“二少奶奶要是不嫌烦,佑晴倒是愿意去听雨轩玩儿呢,之前要不是我拦着怕她打扰二少爷二少奶奶休息,她定天天跑听雨轩找二嫂子呢。”

    这些姨娘,一般也只能管从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直呼其名,其他人肚子里出来的,只能叫少爷小姐。

    碍于白嘉禾在场,李冬梅很有眼力见,她没敢说童佑晴管陶燕归叫好看的嫂子。她的佑晴今后如何,也不能全指望童明轩这个二哥,要是把大哥得罪了,也讨不了什么好啊。

    童佑晴腼腆地笑了笑,却也点头,眼巴巴地瞅着陶燕归,生怕她说不同意自己去找她玩。

    陶燕归心中无感,甚至不大情愿与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打交道,但她还是笑道:“哪里能嫌烦,只管叫妹妹来便是。”她又接着对白嘉禾说:“嫂子说的我也记着了,到时也要请嫂子不要嫌烦。”

    方才他们一直在说话,陶燕归没找到时机给出答复,心中一直惦着,总觉得自己若是不说,像是故意不接话。

    “怎么会?嫂子高兴还来不及呢。”白嘉禾心里满意极了,早先还被相公叮嘱要去听雨轩陪弟妹解闷儿,她就这样说两句,局势完全转过来,不但陶燕归得主动去找她,还能让她在长辈面前落个善待妯娌的好印象。

    关伊婕不动声色地斜了李冬梅一眼,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瞧着一副人样,心里不知是人是鬼。

    这还是自童明轩醒来,大房头一回小家宴。

    晚上回去后,童老夫人的脸上还一直挂着笑,那些个不好的事都该过去了,他们童家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生意兴隆,儿孙满堂。

    ***

    过了两日,陶燕归依旧安稳呆在听雨轩,没去什么夕晨院找白嘉禾,她只当那时说的是场面话。

    童佑晴却是真的来找过她一次,在屋子里吃了会儿糕点,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比陶安绒要好相处,陶燕归觉得。

    “小…二少奶奶,夕晨院那边来了个丫鬟,说是大少奶奶请您一起插花呢。”麦冬敲了敲门,嘴对着门,就差直接贴在上面了。

    童明轩已经明确说过,不经屋里的主子允许,下人不准推门进屋,他尤其指代麦冬。因为麦冬总是习惯敲两下直接推门进来,撞破了不少回,每每都让陶燕归又羞又气,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又被亲近之人发现。

    陶燕归转头看了一眼童明轩,下意识要站起身,“我去找嫂子了。”

    童明轩放任她起身,又一个巧劲儿将人猛地拽回怀里,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着什么急,等会儿再去。”

    他抬头冲门外说道:“就说二少奶奶收拾一番再去,请大少奶奶稍微等一会儿。”

    为商之道,在于一个稳字,哪怕价格合适,也要不慌不忙地喝一杯茶,再定下来。

    童明轩待人同经商差不多,倒不是考虑她们女人家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下意识就吩咐下去了,只有这样,才能稳操胜券。

    再说,白嘉禾也不是什么长辈,没有什么她一句话下来,陶燕归这个弟妹就要立刻响应的道理,请她等一等,实在无可厚非。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衣裳头发都得体。”其实陶燕归心里是不确定的,她原先确实是得体的,不过,被童明轩一通搂搂亲亲,她便不知道了。

    童明轩笑着将她的白玉发簪掰正,这正是那日陶燕归和关伊婕出门,他从外面带回来的。陶燕归起初没主意,还是麦冬发现了那个长木盒,打开一看,通身乳白色,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但没听童明轩说是给自己的,她也就放在一边了。

    直到今早童明轩想起这事儿,问她怎么不见她戴,是不是不喜欢,陶燕归才心情复杂地戴上了。她心里确实喜欢,对童明轩送自己东西的行为也觉得心里有些暖,可她面上还要保持淡然,不给那人借机占便宜的机会。

    不过,说起来,他占便宜哪里需要什么借机?

    “库房有一整排的花瓶,你瞧着哪个顺眼,拿去插花。”童明轩道。

    陶燕归有些犹豫,哪怕她不懂那些东西,也知道一点,能被收进库房好生摆放的物件,不是贵重便是意义非凡,那间库房这么多花瓶,童明轩也没说哪个不能拿,那就应该是贵重的那一类了。

    “是不是太贵重了?”她问。

    童明轩笑了,贵重?还真是。要是不贵重不值钱,怎么会进他的库房。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说:“管它贵重不贵重,你只管挑,插花而已,又不是摔了听响,不过万一摔碎了嘛……”他故意卡着话,没说完。

    陶燕归正支着耳朵听呢,话说一半断了,她不由偏头看他,“摔碎了如何?”她知道自己不会那样不小心,却还是想听他说完,到底摔碎了如何。

    童明轩故作凶狠地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摔碎了便拿二少奶奶赔。”

    他应该没怎么用力,只是稍微有些疼,更多的是麻和痒,如此,陶燕归才受不住,涨红着脸,整个身子都忍不住挣扎起来。

    最后,还是童明轩大发慈悲放过了这个可口的媳妇。

    这人恐怕不知什么叫做收敛,竟一日比一日过分,把陶燕归弄得又怕又羞。

    再说白嘉禾这边,她听了丫鬟的话没有半分不满,反而觉得陶燕归整理一下仪容再过来是对自己的尊重。

    冬日开的花不多,着实不是个插花的好时机,水仙君子兰这样的花也不适合用来插花,唯有各种梅花。

    好在童府地方大,种了不少花草树木,光是梅花就有好几种,比如腊梅、红梅、三角梅等,数量不多,但每样三五棵还是有的。

    白嘉禾直接带着陶燕归去树上剪梅花,觉得哪枝好看,便自己动手剪下来,亲力亲为,倒也有趣。

    待她们剪好了梅花,丫鬟抱着一小抱梅花枝跟在后面回去,白嘉禾才注意到陶燕归带来的花瓶,她握着花瓶瓶颈将花瓶放倒,果然在底盘看到了红印章。

    竟是两百年前汝窑所制。

    白嘉禾手一抖,“弟妹真是大手笔,古董花瓶都拿来插花。”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水,本想借机炫耀一下自己学过插花,给这个小门小户的弟妹露一手,却先被这只花瓶给了一棒。

    陶燕归也是一惊,凑近看底盘的印章,她知道花瓶贵重,却不知它竟是个古董,只怕要更贵了。她又犹豫了,这样的花瓶,万一真不小心失手打碎了……

    她为难道:“我也不知这是个古董,相公让我随便挑一件,我瞧着这个花色好看,才拿了这个。”

    白嘉禾在心里腹诽,古董,花色能不好看吗?

    “二弟真是疼你,连这种东西都舍得拿来给你玩。”她压着心里的酸水,扯着嘴角笑了笑。

    最终,她还是用这个两百多岁的花瓶插了花,然后让麦冬抱着回听雨轩了。

    陶燕归犹豫着不用这个花瓶时,白嘉禾又拿出了童家长媳的气度,说东西虽贵重,可她们也不是用不起,小心点就是。

    路上,陶燕归再三叮嘱,让麦冬小心些,又眼巴巴守在一旁护着,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贵重的古董磕了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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