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伊婕和郎中都走后,陶燕归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不肯露头。

    又闹了这样一出笑话,她的脸皮都要臊得无处躲藏了。

    日后再见姨娘,这得多难为情啊。

    童明轩却很快将平复情绪,只短暂尴尬了片刻,在了解到胎动这件事后,黏在陶燕归身边不肯走。坐在脚踏上,眼含期待地盯着她的肚子,哪怕隔着被子,他眼中的柔情也要溢出来。

    陶燕归受不了他这般,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别看了,回书房处理正事要紧。”

    本来就够羞人的了,他还看个没完。

    “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陪你。”童明轩隔着被子在她肚子上虚虚摸了一下,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才迈步出门。

    才听到房门合上的动静,肚子又动了一下。

    陶燕归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动了动,别扭轻声:“乖...别动啦。”

    短时间内,她怕是很难习惯。

    如今童明轩对孩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并不看重男女,她就觉得元白的小衣服拿不拿也不打紧了。何况生男生女,也不是一件衣服能决定的。不过,下午还是要去一趟的,向大嫂取取经,防止日后再闹笑话。

    特意叫人出去买了原坊新鲜出炉的枣糕,回头带给元白。

    不值几个钱,总不好空手过去。

    人还在院外便能听见里头小孩的嬉笑的声音,好像还有微弱的嗷呜叫。

    白嘉禾半躺在廊下摇椅上,手边茶水糕点应有尽有,丫鬟立在一旁扒橘子细心地剔除橘络,她就这样眉眼含笑地看着院子中与小狗玩闹的童元白。

    小奶狗通身雪白,不过月把大,肥嘟嘟的,童元白踉跄地追着,欢快的笑声传得很远。

    眼前的场景,陶燕归看着都觉得轻快。

    “二少奶奶。”

    一旁的丫鬟先注意到陶燕归。

    白嘉禾笑着起身,“快来坐,有些日子没能和你坐下好好说话了。你也是真耐得住性子,总不爱出来走动。”

    “我向来畏寒,天气冷就愿意缩在屋子里。”陶燕归顺着白嘉禾的力道坐在凳子上。

    凳子上绑了软垫,软和和的不冰人。

    白嘉禾也不躺摇椅上了,坐在陶燕归旁边的凳子上。

    “躲冷也就罢了,你可不能躲懒,没事便在屋里头来回走动,将来生产也不至于太艰难。”

    陶燕归受教点头,“我记下了。”

    “大嫂怀元白的时候,肚子动得厉害吗?”

    “元白性子安静,平日动弹得不厉害,只是偶尔闹得凶,有几回睡觉都被弄醒。”

    说起元白,白嘉禾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挂着柔和的笑。

    “你近来感觉如何,孩子闹腾你了?”

    陶燕归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才察觉有动静。”

    一想到中午闹出的笑话,她就忍不住小脸发热。

    白嘉禾不掩惊讶地打量她的肚子,“竟这会儿才有胎动,属实是有些晚了,我那时四个多月便开始有动静了。你呀,肚子里头这个,说不定是个懒小子呢。”

    “只要孩子健康,我们便知足了。懒一些倒不妨事,是男是女也听天意,我与相公不大在意这些。”

    陶燕归抿嘴笑,面上不见丝毫勉强之意。

    “你们才新婚正是感情好的时候,不在乎男女也正常,不过,老夫人那儿可盯着你的肚子呢。”白嘉禾压低声音。

    都说酸儿辣女,可她有孕时偏偏喜辣,几乎无辣不欢。

    老夫人最开始得知她有孕的消息,十分高兴,赏了她许多好东西,对她嘘寒问暖关爱有加。可自从知道她喜辣后,待她便没那样热切。不过她生元白那天,老太太急忙从佛堂出来,拄着拐任人搀扶来看望才从产房抱出来的重孙,满面红光,嘴里直念叨着好金孙。

    她白嘉禾堂堂太守之女,都要经此一遭,不难想象陶燕归要是生了个女儿,会遭遇什么样的冷眼。

    毕竟整个童府都清楚老夫人当初为何急着给童明轩冲喜。

    不出意外,她的元白将来也是要读书科考走仕途的,自然无暇顾及家中生意。

    眼下家中掌权的是大房,可若是大房没能培养个会做生意的小子,几十年后,家中权力不定要落到二房手里。那是白嘉禾不愿意看到的。

    况且她家元白才是童家长孙,陶燕归无论生几个儿子都越不过去。因此,她只是真心实意地希望陶燕归一举得男,将来不至于让童家大权旁落。

    听了白嘉禾以前怀孕时的境遇,陶燕归沉默下来。

    见她听进去了,白嘉禾转而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忧,你和二弟都年轻,万一这一胎是个女儿,过两年再生也来得及,儿子总会有的。”

    陶燕归笑得有些勉强。

    夕晨院里有一间屋子专门用来放童元白用过的东西,每个月都有丫鬟清扫打理,木匣子上连灰尘都看不见一点。

    白嘉禾领她进去参观。

    陶燕归看着手里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衣裳,心头莫名软了一处。

    “这是元白三四个月大时穿的衣裳,我亲手缝制的。”白嘉禾又向她展示其他的小衣裳,不少是她亲手裁剪缝制,也有她娘给小外孙准备的。

    粗粗估算,这里两大箱子的衣裳少说也有两百来件。

    有个木匣子只放了一身红锦袍,小红靴子,小红帽,蜀锦金线,不好奢华贵重。这就是大夫人为童元白准备的抓周那日穿的,只穿了两个时辰,便收起来了。

    没想到小孩子的衣裳也能有这么多花样,陶燕归看着看着,就有些爱不释手。

    她记得今早看到嫁妆里有几匹细棉布,回去便拿出来,她也想亲手缝制一些小衣裳。这样大小的衣裳,缝起来也不累人。

    白嘉禾见她是真喜欢,不由笑道:“最多让你拿六件,再多了我可舍不得。”

    “谢谢大嫂的好意,让我拿两件就已经很好了。”陶燕归虽然喜欢,却也清楚白嘉禾对这些小衣裳的珍视,不好夺人所爱。

    挑挑选选,哪件都小巧可爱,陶燕归最终选了一件藏青小袍子,一件白色的小上衣。

    白嘉禾心里十分满意陶燕归的识趣,有这样懂事的妯娌,着实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只希望她将来无论大小事,都要像今日这样才好。

    “弟妹这样客气,倒显得我不够大方了。”她打趣道。

    陶燕归也笑,“大嫂若是真小气,就不会带我来这儿了。”

    妯娌俩相视而笑,屋内一片祥和。

    主仆俩准备回听雨轩时,太阳已经西下。

    白嘉禾将人送至院门口,“想必二弟正等着你回去呢,我就不留你用饭了。”

    “大嫂快带着孩子回屋吧,外头又起风了。”陶燕归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童元白被奶娘抱在怀里,歪着小脑袋,冲陶燕归摆手,“婶婶再见。”

    奶声奶气的。

    陶燕归也放软了声音,对他说:“元白再见。”

    因着家里面几个弟弟妹妹的缘故,她本来是不喜孩子的,总觉得小孩会给她带来责骂与不幸。可接触下来发现,元白确实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丫鬟婆子碰也不许碰的小奶狗,他竟也愿意送给她抱。

    小脸总是白净净,带着天真无邪的笑。一对他笑,他便羞涩地躲到大人腿后。整个下午都没听见他哭闹一声,追小狗不小心摔倒,被丫鬟抱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撒手又笑着跑走了。

    这样的孩子,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下午我同你说的那些可别忘了,日后若再遇上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来问嫂子。”

    “多谢嫂子,我记下了。”陶燕归点头。

    才过了两日,关伊婕让人给听雨轩送了六个大着肚子的妇人。

    这些妇人大多七八个月,再有两月便能生产,到时刚好有时间养好身体,不耽误伺候主家的孩子。

    看着她们身前硕大的肚子,心里一惊,陶燕归连忙叫人拿凳子安顿她们坐下。

    带她们来的丫鬟立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对陶燕归道:“二少奶奶,姨娘说让您从中先挑选四个。”

    陶燕归不解,“至多要两个便罢了,选这么多做什么?”

    她已经尽量表现得大气了。

    要是按她自己的想法,一个奶娘就足够了。继母当年生了双胞胎弟弟也只是请了两个奶娘,她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两个奶娘已经绰绰有余。

    丫鬟近身小声解释:“被选中的妇人每月都能从府中领一些细粮和肉蛋补身体,不过有些目光浅的会把东西省给家里人吃,生产后亏空的身子补不回来,奶水不好。您多留两个,有备无患。”

    若不是家里穷苦,哪有人会愿意抛下亲生的孩子去哺育旁人的孩子。

    妇人总会心疼年幼的孩子和出苦力的男人,忍不住把来之不易的好吃食分给他们。曾有过分者,把男人孩子养得满面红光,自己饿得面黄肌瘦,妄想去主家多吃些好的养回来。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本分养身子的妇人,哪怕最后没能进府当奶娘,也能得到一笔遣散费。面对有歪心思的,主家要是计较起来,还要让她们把以前的吃喝吐出来呢。

    这六个妇人都是已经在关伊婕那边过了眼的,没什么大问题才给她送来。

    最后,陶燕归看来看去,才挑中四个更为顺眼的妇人。

    剩下两个妇人也不叫她们白跑一趟,每人领了半角银子,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陶燕归看见她们的大肚子就觉得害怕,很难想象再过两个月,她的肚子也变成这样。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累了。

    麦冬心里同样有紧迫感。

    “那些妇人的肚子才比您大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这样大了,看来再过几日,您身上的衣裳也小了。”

    “旁的地方也就罢了,这腰身得再放宽些。”麦冬一脸认真,用手虚虚比划了一下陶燕归的腰身。

    陶燕归就让她去取嫁妆箱里的布匹,早几日她还忧愁什么时候才能用完这些布,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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