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今日的一番折腾,裴如深在一阵后怕与担忧中,靠着母亲沉沉睡去,母亲身上淡淡而又悠远的甘松香让她踏实安心。

    林璇看着怀里的女儿,白白嫩嫩,睡的如同婴儿般安逸,她的内心很是幸福,又有些担忧,她默默期愿女儿以后的郎君能如裴吾锋对她一般体贴、疼爱,护女儿一生安稳。

    林璇眼里浸满爱意,白皙瘦长的手轻拍女孩儿后背,怀里的小人儿娇哼一声把头埋得更舒适一些。

    裴吾锋到城门口,询问守将得知妻女还未回城,下马等候。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远远看见自家马车缓缓而来,裴吾锋内心焦灼,但碍于身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马车走近,驭马的小厮勒紧缰绳,裴吾锋做了噤声的动作,小厮下车等候。

    掀开车窗上的帘子,车内母女二人倚靠着睡得正香。裴吾锋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小厮回家,自己驱马在后边跟着。

    将军府。

    睡得有些发懵的裴如深看见铁青着脸的父亲,试探的叫了声:“父亲?”,裴吾锋依然绷着脸,阿深心里有些发虚,立即跪下。

    林璇看出丈夫的不悦,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正欲开口,裴吾锋接过茶放在桌上,出声道:“今日在云妙观到底怎么回事?”

    林璇一阵疑惑,不知道丈夫此时为什么发火,“今日人可真多了些......。”说了几句见裴吾锋眉头愈发紧蹙,便不再言语。

    裴如深看母亲这边哑火里,轻声试探:“父亲都知道了?”

    林氏现在两脸疑惑。??

    “不止我知道了,现在怕是整个望都的百姓都知道我裴吾锋的女儿,把三皇子打的手都废了!”裴吾锋怒拍桌子。

    林氏一听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都不知道,“阿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细细说与母亲啊。”言下之意是你快说出来让为娘的好组织语言替你“狡辩”。

    裴如深便将来龙去脉说罢,最后补上一句:“至于三皇子的伤,那是外面的人瞎传的,怎么可能手废掉?!!孩儿不过七岁小童,还是个女孩子,就算有再大的力气,那三皇子胖成那样儿,顶多就是破了皮流点血罢了。”说罢心虚地看了眼父亲,跪着的身子挺了挺。

    “你最好给我祈祷三皇子伤的不重,否则我定好好罚你!珠玉,带小姐回房。”裴父强忍脾气,看向裴如深,“待会儿进宫去齐妃宫里道歉。”

    裴如深蹙着眉头质问:“凭什么给他道歉?明明就是他的错!是他把瑞瑞弄到水里,拿棍子打它不让瑞瑞上岸,我让他停手他还骂我来着!”

    裴吾锋头疼:“纵然如此,他是三皇子,你也不能动手!”

    见裴如深眼神倔强,丝毫不服,裴父又言:“我们不是约定好不再随意用弹弓吗?你今日不是说话不做数了?难道打伤人就没错吗?”

    裴如深气焰消减了一些,“父亲一直教导我和哥哥正直勇敢,遇见不公正的事情要挺身而出,难道现在就因为他是三皇子,父亲就让我忘记教诲忍气吞声吗?”

    裴吾锋气极语塞。

    林氏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阿深啊,你父亲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三皇子贵为皇子,犯了错自然有皇帝和他母妃来教训他,就算是臣子,也万万不能不顾皇家的脸面殴打皇子,这可是大不敬的。”

    裴如深心里仍旧不服,可是母亲的担忧她看在眼里,她本来就自觉不安,现在也不敢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偏过头不愿再看她的父亲,裴如深跪拜后回房去。

    小小的人儿内心慌乱,她有些自责为什么要用弹弓,还不如拿块石子儿扔过去,应该就不会伤成那样了,她认为她的错只是下手重了点儿,而不是她对三皇子下手了。

    林氏担心地问:“将军,阿深不会有事吧?”

    裴吾锋不想回答,只是沉了口气,“快去备些上好的补品和药材吧,把我珍藏的那两瓶金疮药也带上。”

    林氏欲言欲止,速去准备。

    长乐宫。

    三皇子哭闹一团,摔了几个母妃宫中的珍盘碗盏,玉器花瓶。

    齐妃激动得两眼瞪得贼大,生气怒喝:“一个粗鲁的丫头竟敢对我的皇儿动手,她怎么敢的!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真是反了天了,区区臣子的女儿居然敢对皇子动手了,她还想造反不成了?!”

    齐华章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他裴吾锋还说什么自家女儿年岁尚小,我们越炀肯定伤的不重,瞧瞧这血流的,整个手背都肿了。妹妹,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齐妃听在心里,暗暗攥紧拳头。

    太医擦拭伤口的血迹,越炀挣脱着喊疼。

    “不会轻点儿吗?!”齐妃护犊心切,呵斥太医。

    正当时,外面的宫人进来通报,“裴将军与其女来求见娘娘,说是来给三皇子赔礼道歉的”。

    “哼!来的正好,本宫倒要问问这裴将军家的丫头,我的皇儿怎么招惹她了,带人进来。”说罢,齐妃一甩挽袖坐在榻上,头上的珠玉摇曳,精致的俏脸满是愠怒。

    裴如深跟在父亲后面,低着头。

    裴将军双拳抱起行礼:“微臣见过齐妃娘娘。”

    齐妃心里那个劲儿啊,真是气不过,冷着脸没吭声。

    裴将军自知理亏 ,示意随从把从家中准备的贵重药材和补品一一呈上来,“齐妃娘娘,我家如深性子顽劣,今日我特意带她来向三皇子认错道歉,想必也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下手不知轻重了,着实该罚。”

    齐妃一听说玩闹,气极反笑:“玩闹?她把我炀儿打得整个手背都肿了,流了一地的血,你还敢说玩闹!”

    齐将军也不放过:“想我还信了你的话,觉得三皇子伤的不重,就那么放过了你,今日这事不能就此作罢!”

    “金有全,把特制的金疮药拿给贺太医,为三皇子上药。”裴将军中气十足。

    贺引道听说也是如逢救兵:“都说裴将军军中的陆军医丹青妙手,出神入化,特研的金疮药镇痛止血的效果奇佳,伤口愈合的也要比寻常药快上几分,今日老臣也算是有幸得见了。”说罢为三皇子上药。

    裴吾锋上前查看三皇子的伤势,就是石子砸破了肉血,手背肿了,主要是血流被蹭到周围,所以看着渗人点罢了,裴吾锋心中有数了些,看来这丫头还是有些分寸的,不然三皇子手上的骨头怕是要断了。

    裴吾锋将金有全手中雕刻了精致花纹的朱色檀木长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物品,齐妃顿时两眼放光。

    裴吾锋介绍:“这件银狐皮,是多年前微臣随陛下讨伐猺境时所得。它的毛绒细柔丰厚,色泽亮丽,御寒性强,整个望都再没有第二件,微臣今日算是为它找到了真正适合的主人,想是全天下再无比娘娘更适合的人了。”

    齐妃两眼放光,此刻大老粗恭维话也显得没那么难听了,不自觉抿了下嘴唇。这件狐皮真是太漂亮了,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它的色泽依旧如此耀眼亮目,齐妃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招呼裴将军落座。

    春娥从裴将军手中接过狐皮。

    越炀看着母亲被收买的样子,继续喊疼装哭。

    齐将军不饶:“送些个东西就想完事儿?越炀他终归是皇子,有哪家做臣子的敢对皇子动手,反了他了!”

    裴如深看着父亲略显谄媚的样子有些难过,今日累了一天都没了力气,她也不想再争什么,只想赶紧敷衍完了回家。

    酝酿的眼泪如雨下,嘴里喊着:“齐妃娘娘,齐将军,如深今日误犯了三皇子,罪该万死,本是无心之失,却闯了大祸,心里愧疚不已,求将军打如深吧,将军打如深吧!”裴如深哭着跪爬到齐将军脚边,抱着齐将军的腿,鼻子眼泪糊了一腿。

    齐华章和裴吾锋一般大,想着自己的儿子齐连不过11岁,已经离家求学三年,当时离家时与今日这小女子一般大,不知夜里是否也会这般嚎啕大哭,心里难免有些不忍,但今日受伤的是妹妹的儿子,虽然伤得不重,但自己刚刚态度强硬也不好再开口向妹妹求情,齐华章略带无奈地望向齐玉。

    “娘娘,太师求见”,宫人来报,齐妃一听忙让人迎进来。

    齐太师进门请安,齐妃连忙起身:“父亲快免礼罢。”遂引到厅前落座。听到裴吾锋进宫请罪,齐太师便也动身前来,自己这骄纵惯了的女儿怕是又会关心则乱了。

    裴吾锋上前行礼,正欲开口,齐太师捋着花白的胡子说道:“今日悠闲,正好来看看齐妃,一进宫便听说裴将军也在此处,怕不是为了令爱与三皇子之事?”

    “太师所言正是,末将确实为此前来。”裴吾锋答。

    齐太师向贺太医询问了几句,确定外孙的伤势并不严重,起身拉起地上已然噤声的小丫头,一脸慈祥地笑着“你这丫头看着不大,哭得还挺洪亮嘛!哈哈哈哈,快起来吧。”

    裴如深顺势起来,嘴角一抽,回了个难看的笑。

    越炀以为外祖父是来为自己的撑腰的,见现在居然拉那个肇事者起来,敢怒不敢言,只能在一旁试图用眼神杀死裴如深。

    “小孩子打打闹闹最正常不过了。大人就不必过多干涉了,既然这丫头也道歉认错了,我们做大人该懂事些。”在场的另外两位齐家人一听,老爹这不是在说给他两听吗,齐妃深知自己这位慈眉善目的父亲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便顺势作罢,不再计较。齐华章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嫌弃的瞥了一眼裤腿上的鼻涕眼泪。

    裴吾锋谢过太师。

    长乐宫外,裴吾锋沉默地走在前面,裴如深像只瘟鸡一样没精打采地跟在身后,她现在身心俱疲,顾不得理睬父亲的冷淡,哪怕是回去挨顿揍也想等睡一觉再说。

    陆双目睹一切,将所有说与七皇子,坐在案前研读兵书的裘衣少年听罢抬了下眼皮,翻了一页书。

    窗外风吹了一树青槐,就一片叶子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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