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留下守军，两营大军的军火仍然正对着城门。
而两军各分出的百余精将都步伐一致，手随时准备握上剑，开战。
玉希和跟玉随一起在前面慢慢走，云锦和武天殿后，在快到城门时停下来，就看着面前侧着身子的那些禁军，他们歪了歪嘴角，抬脚往城里走，玉希和他们才开始向前。
城中的大部分百姓都已撤出，可总归是有那么几户人家是不会听人劝的，就只紧闭门户，可云锦在外年载，直觉告诉他，这城里不像是尚存生息。
他跟旁边的武天对视一眼，明显都觉着有问题，可他们退不了。
想着，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下，到了皇城前，前头的禁军见没有人跟上，也停下回头，疑惑地看着玉希和。
而玉希和只是轻笑了一声，带着得体的微笑看着前面的军士，可手中的长剑已被拿起，剑锋对准了他们：“就到这里吧，若要进去，那就肯定是要见些血了，但我还是想先礼后兵，说，你们的后手，在哪里。”
禁军没有答话，倒是他们的身后传来了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入皇城，却是要见血，不过是要流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血。”
金玉镶嵌的高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那个自诩高贵的天子，身后，是芸芸众生的布衣黎民，天子龙身昂头阔步，布衣之民绳索绑束。
那些没有逃出京城的百姓尽数在此，老弱妇孺，青壮少年，每一个都被禁军用绳索困住了，嘴里面没有塞上白布，也是这样，那些凄惨的声音被一览无余。
笔直指向皇城的剑僵住了，它现在正指着那个伪善的天子，可执剑人的眼里只有他身后的百姓，是被那个天子压死在手里的百姓。
玉希和不知道这柄剑现在当如何，是该收还是该刺，只心道，原来从一切的伊始，我们以为在用手捧起一束光，其实是在把那束光狠狠拽下，而我们以为是在降下的一阵秋雨，也在我们自己的怀里，干涸死去。
“你……你在以城中的黎民为质！”玉希和没有放下剑，可也没有刺出去，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惋惜和悲哀，声音里带了些不可置信，原本以为盛元的皇帝至少会在自己在位时保留自己的体面，至少也要让自己的模样散发着金光，在盛元的土地上快捷流淌。
盛元帝好像没有什么愧疚的情绪吧，反倒笑了出来，他背着手，回头看了看那些还哀叫着悲鸣的人们：“那就要看你了啊，若是泯顽不灵，他们就是孤魂，若是现在缴械，那他们会是英雄。”
二百余良将还是笔直的三条纵队，禁军得令马上就拿紧兵器站过去在他们两边，每一个禁军身边都带着一个百姓，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些百姓里，还有宫女和乞丐，都被紧紧捆着拽着。
云锦看着那些眼里不断流出泪水的人们，耳边是止不住的哀嚎，他冲到队伍前面去了，边走，还在留一丝余念希望这位天子回心：“今日在此有数百人，你难道不怕此后这片土地上人人都道昏君至残，不怕被尖刀相向，不怕史书上留下的不是你的美名而是一句‘至灾至难，人命草芥’吗？！”他的语速很快，每一句都带着恨意，不知觉，他走到玉希和边上停下，与父亲站在对立面。
可一朵带来风雨的乌云，不会管顾水里的孤舟是否翻覆。
“城门紧闭！只有胜者才是最后的圣光！现在这座城里只有一个劝说谋反之军醒悟的君王！”盛元帝的声音在城里回响着，这些冷冽带着所有与他对立的人的心都在往下沉，但他又转了话锋，手抬起指过一个一个被他绑起来的人们，“不过，倘说今日皇城无难，不起腥风血雨，那这些人今后就是无尽荣华，享尽尊贵，那是他们从前一辈子也得不来的富贵！但若是你们依然向前抬剑，他们今日就只有一个下场，死无全尸！今日之果，就攥在你们手里！”
玉希和眼睛里已经流淌过来泪花，玉随也咬紧了唇齿，手中的剑仍然捏紧了，可那是无辜人的一生。
见玉希和还在犹豫，剑依然举着，盛元帝撇了撇嘴，微微转头给了一个眼神，那禁军得了指令，手起刀落，在一声嚎叫和千万声惊恐里，有一个无辜之人没了生息。
刀被竖直从那人背后刺进，血撒了一地，抽出刀身，面前的天子没有沾染一滴血液，倒是这片大地，染上了脏污。
玉希和眼睛瞪大了，云锦刚看到盛元帝那个眼神已经预料到什么，可那条腿才迈出去两步，他阻止不了。
“还不收剑吗？”盛元帝笑盈盈地看着玉希和，玉希和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剑在缓缓被自己压下。
可剑一旦放下了，还会有活路吗？
身边的那些百姓开始哀求了，是理所应当的害怕，是在火海刀山前的求生本念。
“你们撤军吧！撤军啊！”
“我们不想死啊！”
“你们赶紧低头啊！我不想死！撤军啊！”
“你们为什么要踩着我们的血去拼一个威名啊！”
“就因为一个死了的人要杀了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吗？！”
“……”
他们都忘了，这场硝烟是为了往后几十年的太平安乐，都忘了那个死了的人是曾为他们拼杀过生死的战士，都忘了，面前的二百余将士，是为了他们的安危喜乐而来。
在岩浆前的风都是热的，没有一团火是熄灭的。
身后的二百余将士没有一个人说话，是在质疑自己吗？
玉随擦掉了眼里的泪花，朝着身后从前在生死里逃出来的将士们喊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有的质疑自己，自己曾守护过的家国到底值不值得，或者自己到底是错是对，也有人在怨恨，怨恨那些被自己守护过的人，现在要把你推进刀枪剑戟里，也有人叹惋，遇得不义之君王，未生在一个是非明白的时代。但莫忘了！你们今生守过自己的家国山河，你们是这片土地的英雄！你们曾尊崇过自己的内心，拿起过刀枪，为千万万广厦拼杀！你们的一切都在这些江河重峦里奔流！”他放下了那柄他在马背上肆意扬起的剑。
盛元帝就戏谑地看着面前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那些哀嚎声都慢慢停了。
玉希和也不再心里和自己过不去了，也知道花落下来，就不可能飘回去，她转了身，是对着将士们说，也是对那些百姓们说，她是苦笑着的：“我们今天可以放下自己的刀剑，可能我们的生命就止步于此了，但别忘了！我们是为家国献身！人之一生，不过瞬息之间，但我们做过他人千万年都不敢一试的事，我们不亏啦！”她回过头看了一遍那些脸上还带着泪痕的被束缚的人，再依恋地看向自己的剑，又拼命要弯一弯自己的嘴角，将剑轻轻放在地上，可将要起身时，有一滴眼泪，滴落在剑身上，那曾是她一定要为之逃出闺阁的希望。
武天曾跟着玉宁侯走过那么多的尸横遍野，看着自己的剑不是在战场上从血液里依然紧握着，却要在今天被自己亲手丢下，回望那些被绑束的黎民，释然一笑，脸上的苍老尽显，再压不下去。
二百余人里，每一个都在慢慢放下自己的信仰。
一柄柄刀剑被刺进大地里。
盛元帝的笑声愈来愈大，他抬了手，弓箭在皇城门前被架起。
剑如梨花飘落一般，在这条长街上穿梭着。
百姓看着那些曾经在马背上无所畏惧的将士们，在自己面前慢慢倒下，万箭带血，在地面上流成一条河，那条河里不光有鲜红的血，也有他们苦涩的眼泪和失去的信念。
他们一边在惋惜，一边在愧疚；还有在感叹自己死里逃生，放下重石；也有在憧憬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
可没有想到，那些箭雨对准了他们，把一切的念头幻想都穿透了。
这座皇城前，满是鲜血。
当雪在覆盖山峰时，它们都在失去在空中飘舞的那份瑰丽；而在水流不偏不倚在荒漠前消失时，而在高空下那个濒死的生命被光照得清明，那么那条水流，就是杀人凶手。
而两军各分出的百余精将都步伐一致，手随时准备握上剑，开战。
玉希和跟玉随一起在前面慢慢走，云锦和武天殿后，在快到城门时停下来，就看着面前侧着身子的那些禁军，他们歪了歪嘴角，抬脚往城里走，玉希和他们才开始向前。
城中的大部分百姓都已撤出，可总归是有那么几户人家是不会听人劝的，就只紧闭门户，可云锦在外年载，直觉告诉他，这城里不像是尚存生息。
他跟旁边的武天对视一眼，明显都觉着有问题，可他们退不了。
想着，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下，到了皇城前，前头的禁军见没有人跟上，也停下回头，疑惑地看着玉希和。
而玉希和只是轻笑了一声，带着得体的微笑看着前面的军士，可手中的长剑已被拿起，剑锋对准了他们：“就到这里吧，若要进去，那就肯定是要见些血了，但我还是想先礼后兵，说，你们的后手，在哪里。”
禁军没有答话，倒是他们的身后传来了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入皇城，却是要见血，不过是要流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血。”
金玉镶嵌的高门大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那个自诩高贵的天子，身后，是芸芸众生的布衣黎民，天子龙身昂头阔步，布衣之民绳索绑束。
那些没有逃出京城的百姓尽数在此，老弱妇孺，青壮少年，每一个都被禁军用绳索困住了，嘴里面没有塞上白布，也是这样，那些凄惨的声音被一览无余。
笔直指向皇城的剑僵住了，它现在正指着那个伪善的天子，可执剑人的眼里只有他身后的百姓，是被那个天子压死在手里的百姓。
玉希和不知道这柄剑现在当如何，是该收还是该刺，只心道，原来从一切的伊始，我们以为在用手捧起一束光，其实是在把那束光狠狠拽下，而我们以为是在降下的一阵秋雨，也在我们自己的怀里，干涸死去。
“你……你在以城中的黎民为质！”玉希和没有放下剑，可也没有刺出去，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惋惜和悲哀，声音里带了些不可置信，原本以为盛元的皇帝至少会在自己在位时保留自己的体面，至少也要让自己的模样散发着金光，在盛元的土地上快捷流淌。
盛元帝好像没有什么愧疚的情绪吧，反倒笑了出来，他背着手，回头看了看那些还哀叫着悲鸣的人们：“那就要看你了啊，若是泯顽不灵，他们就是孤魂，若是现在缴械，那他们会是英雄。”
二百余良将还是笔直的三条纵队，禁军得令马上就拿紧兵器站过去在他们两边，每一个禁军身边都带着一个百姓，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些百姓里，还有宫女和乞丐，都被紧紧捆着拽着。
云锦看着那些眼里不断流出泪水的人们，耳边是止不住的哀嚎，他冲到队伍前面去了，边走，还在留一丝余念希望这位天子回心：“今日在此有数百人，你难道不怕此后这片土地上人人都道昏君至残，不怕被尖刀相向，不怕史书上留下的不是你的美名而是一句‘至灾至难，人命草芥’吗？！”他的语速很快，每一句都带着恨意，不知觉，他走到玉希和边上停下，与父亲站在对立面。
可一朵带来风雨的乌云，不会管顾水里的孤舟是否翻覆。
“城门紧闭！只有胜者才是最后的圣光！现在这座城里只有一个劝说谋反之军醒悟的君王！”盛元帝的声音在城里回响着，这些冷冽带着所有与他对立的人的心都在往下沉，但他又转了话锋，手抬起指过一个一个被他绑起来的人们，“不过，倘说今日皇城无难，不起腥风血雨，那这些人今后就是无尽荣华，享尽尊贵，那是他们从前一辈子也得不来的富贵！但若是你们依然向前抬剑，他们今日就只有一个下场，死无全尸！今日之果，就攥在你们手里！”
玉希和眼睛里已经流淌过来泪花，玉随也咬紧了唇齿，手中的剑仍然捏紧了，可那是无辜人的一生。
见玉希和还在犹豫，剑依然举着，盛元帝撇了撇嘴，微微转头给了一个眼神，那禁军得了指令，手起刀落，在一声嚎叫和千万声惊恐里，有一个无辜之人没了生息。
刀被竖直从那人背后刺进，血撒了一地，抽出刀身，面前的天子没有沾染一滴血液，倒是这片大地，染上了脏污。
玉希和眼睛瞪大了，云锦刚看到盛元帝那个眼神已经预料到什么，可那条腿才迈出去两步，他阻止不了。
“还不收剑吗？”盛元帝笑盈盈地看着玉希和，玉希和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剑在缓缓被自己压下。
可剑一旦放下了，还会有活路吗？
身边的那些百姓开始哀求了，是理所应当的害怕，是在火海刀山前的求生本念。
“你们撤军吧！撤军啊！”
“我们不想死啊！”
“你们赶紧低头啊！我不想死！撤军啊！”
“你们为什么要踩着我们的血去拼一个威名啊！”
“就因为一个死了的人要杀了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吗？！”
“……”
他们都忘了，这场硝烟是为了往后几十年的太平安乐，都忘了那个死了的人是曾为他们拼杀过生死的战士，都忘了，面前的二百余将士，是为了他们的安危喜乐而来。
在岩浆前的风都是热的，没有一团火是熄灭的。
身后的二百余将士没有一个人说话，是在质疑自己吗？
玉随擦掉了眼里的泪花，朝着身后从前在生死里逃出来的将士们喊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有的质疑自己，自己曾守护过的家国到底值不值得，或者自己到底是错是对，也有人在怨恨，怨恨那些被自己守护过的人，现在要把你推进刀枪剑戟里，也有人叹惋，遇得不义之君王，未生在一个是非明白的时代。但莫忘了！你们今生守过自己的家国山河，你们是这片土地的英雄！你们曾尊崇过自己的内心，拿起过刀枪，为千万万广厦拼杀！你们的一切都在这些江河重峦里奔流！”他放下了那柄他在马背上肆意扬起的剑。
盛元帝就戏谑地看着面前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那些哀嚎声都慢慢停了。
玉希和也不再心里和自己过不去了，也知道花落下来，就不可能飘回去，她转了身，是对着将士们说，也是对那些百姓们说，她是苦笑着的：“我们今天可以放下自己的刀剑，可能我们的生命就止步于此了，但别忘了！我们是为家国献身！人之一生，不过瞬息之间，但我们做过他人千万年都不敢一试的事，我们不亏啦！”她回过头看了一遍那些脸上还带着泪痕的被束缚的人，再依恋地看向自己的剑，又拼命要弯一弯自己的嘴角，将剑轻轻放在地上，可将要起身时，有一滴眼泪，滴落在剑身上，那曾是她一定要为之逃出闺阁的希望。
武天曾跟着玉宁侯走过那么多的尸横遍野，看着自己的剑不是在战场上从血液里依然紧握着，却要在今天被自己亲手丢下，回望那些被绑束的黎民，释然一笑，脸上的苍老尽显，再压不下去。
二百余人里，每一个都在慢慢放下自己的信仰。
一柄柄刀剑被刺进大地里。
盛元帝的笑声愈来愈大，他抬了手，弓箭在皇城门前被架起。
剑如梨花飘落一般，在这条长街上穿梭着。
百姓看着那些曾经在马背上无所畏惧的将士们，在自己面前慢慢倒下，万箭带血，在地面上流成一条河，那条河里不光有鲜红的血，也有他们苦涩的眼泪和失去的信念。
他们一边在惋惜，一边在愧疚；还有在感叹自己死里逃生，放下重石；也有在憧憬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
可没有想到，那些箭雨对准了他们，把一切的念头幻想都穿透了。
这座皇城前，满是鲜血。
当雪在覆盖山峰时，它们都在失去在空中飘舞的那份瑰丽；而在水流不偏不倚在荒漠前消失时，而在高空下那个濒死的生命被光照得清明，那么那条水流，就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