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藻在药盆里洗着白帕，一脸狐疑，心凉半截。
“小将军从未碰过我，亦不爱出入烟花柳巷之所，到底是谁？小将军竟把那女子藏得如此之好。”
花玉藻推倒药盆，大声质问小厮。
小厮咬死不说，给花氏跪下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花玉藻偏要将慕山訾身后的女子给揪出来，看看自己到底是输给了怎样的一个人。
堂堂一代将军夫人，竟为此事求仙问卜，从一位巫女那花重金买来一副灵丹。
女巫： “只要喂人吃下，此人便会将真心话与您对答如流。”
花玉藻将丹药搓成粉末掺进慕山訾的药碗。
入夜，花玉藻遣退所有帐前侍疾的下人，趴在慕山訾耳边问他。
“将军，你的心爱之人叫什么？”
榻上的人毫无反映，一个时辰过去，慕山訾仍是不省人事。
“这妖妇，竟敢耍我。”
花玉藻正想连夜传唤巫女来问罪，此时慕山訾突发癔症，下床后疯魔似的往外闯，嘴里喊着：“阿婉有危险，我得去找她。”
慕山訾赤脚单衣跑出大殿，骑上马，径直出了将军府，松散的马尾荡在风中。
途中不乏有数人阻拦，却是徒劳。
花玉藻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塞给守门的侍卫，小声道：“带我跟着将军。”
侍卫惊慌辞谢：“不行，不能窥探将军行踪。”
花玉藻不耐烦咂一声，又摘给他一对红玉耳坠：“将军病着，若是有了三长两短，责任就在你们这些守门侍卫身上，若是让我跟着，起码我还能替你们担些责。”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跟在慕山訾身后不远处，可到了山间便被曲折的路段给绕迷了，不得已原路返回将军府。
不过花玉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玉厦里，肯定藏的有他心心念念之人。
彼时的江鱼婉正在玉池里沐浴，见双眼通红的慕山訾朝她走来，不由被吓了一跳。
“慕三，你怎么来了？”
慕山訾跨进水里，拽过一脸不明所以的江鱼婉，细嗅蔷薇，团粉搓珠。
“阿婉，幸好，你还在。”
慕山訾从身后抱住小娇娘。
而后不熟练却凶猛的寻云探雨，江鱼婉被迫微微躬下身，一侧芙蓉面紧贴着仙露般的浓白泉水，几次险些漫过下巴。
慕山訾：“阿婉，我梦到你又回宫去找他了。”
“阿婉，怎么不理我？”
“你是不是还有离开我的念头？”
“阿婉？”
“说话。”
呜呜咽咽的抽泣，听不清的耳语，羞于开口的软词酥句，让两人紧紧倚在池中。
江鱼婉：“慕三哥哥，阿婉此生，只陪在慕三哥哥左右……”
得到这句答复，慕山訾才终于肯罢休。
花玉藻回到将军府，那女巫跪到跟前，自知理亏。
“夫人，小的实话跟您说了吧，那其实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合欢丸。”
花玉藻的芍药色指甲扎进掌心，怒火中烧，无力骂了声：“滚。”
//
三日后，一伙贼人踹开玉厦的大门。
“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花夫人说了，找到了人，赏金二十两。”
七八个黑衣壮汉，如土匪一般。
小雪和小夏都在一楼的茶客厅里擦地，实在来不及去楼上解救江鱼婉。
小夏缩着脖子，暗暗祈祷。
小雪绞着抹布，跟领头贼匪说好话：“大哥，这间玉厦是慕将军的，您要是缺什么，直接说个数就行了。”
领头贼匪见小雪还是个垂髫小童，也没起坏心，只嗤笑一声：“好聪明的丫头，等你们将军把钱送来，怕是要把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押去报官了。”
小雪急得冒了一头的冷汗。
小雪被卖到奴隶市场前也是姐姐拉扯大的，姐姐被恶霸逼死，她这才被人贩子卖进慕府。
江鱼婉待她亲厚，如家姐一般，
这回，江鱼婉算是死到临头了。
手持镰刀的小啰啰从楼上下来，一脸纳闷：“彪哥，这楼里并没有什么女子啊？”
小雪松下一口气。
领头贼匪伸手去碰小啰啰额角的一块血迹，皱眉问：“这是什么？莫非是那小娇娘太惹人疼，你吃了独食，给偷偷杀了？”
小啰啰立刻跪下，镰刀磅铛一声落地。
“小的哪敢啊，这伤是被一只大鹰啄的，大哥若是不信，可以亲自登楼去瞧，上面养了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鹰，吓人的很。”
小雪插了句嘴，故意恐喝他：“那鹰都是拿人肉喂的，您还是别去看了，太危险。”
几个贼匪在一楼茶厅里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喝了三五盏酒，逗逗小雪和小夏，便乌泱泱的散了。
小雪满心疑惑，走到五楼的兽笼前停住脚，夸赞雪鹰：“今晚给你煮鸡腿吃，好好犒劳犒劳你。”
听到小雪说话，雪鹰张开双翅，白羽下钻出一个素面蓬头的美人。
江鱼婉扶着笼子，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抓痕，她惊魂未定地问：“他们都走了?"
小雪喜极而泣，抱住江鱼婉的腰：“姑娘，您怎么藏到这了，您的手没事吧。”
江鱼婉反过来安慰着小雪：“别担心，这是不小心刮蹭到的，不是它抓的我，平时喂它喂出了感情，它好像通人性一般，也能听懂我说话。”
小雪揪下江鱼婉发髻上的羽毛，苦笑道：”这只西域雪鹰是慕将军亲手驯服的，它的确能听懂人话。”
晚上，一辆金帐轿子停在玉厦门前，小厮摇响马铃，唤江鱼婉下楼。
小雪谨慎掀开帘子，只见慕山訾坐在其中。
“将军您可来了，这几日玉厦里不安全，总有贼人前来冒犯。”
慕山訾搬弄着指上的虎骨戒，眸里无光。
“小夏传信跟我说了，我就是来接阿婉走的，你快扶她下来吧。”
崎岖的山路，车厢内，有慕山訾护着，江鱼婉少受许多磕碰。
他给江鱼婉戴上一面鲛白色面纱，思忱着：“这几日你先以侍婢的身份跟在我身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鱼婉依偎在少年怀里，轻轻应着：“好。”
刚到将军府，宫里的掌事公公便来传话，说皇上要见他。
江鱼婉还没落脚，又被慕山訾牵回轿中。
“陪我入宫。”
江鱼婉：“啊？”
宫道里的盏盏金灯如佛莲绽开，江鱼婉对这长街上的风景熟悉不已，每一寸青石阶都让她回忆起从前所受的屈辱。
慕山訾见她的眉越垂越低，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别瞎想，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金帐直直驶入万岁殿，离华廊下不远处，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哭声。
慕山訾随太监进殿，江鱼婉候在殿外，跟一排白衣宫女站着。
殿门开合，那衣衫不整的妃嫔伸长脖子往殿里瞅，半跪着身子，张牙舞爪喊道：“臣妾一时求子心切，求皇上饶恕！”
只听宫女们窃窃私语：
“这柳才人，平日里没少给花美人出谋划策，这一时犯下大错，也不见花美人来替她求情。”
“跟侍卫通奸，乃是大罪，如今又自爆说想要假孕争宠，就算有菩萨来求情，都不顶用。”
江鱼婉随着宫女的声音抬头瞧了眼跪在阶前的妃子，果然是柳才人。
柳才人虽表面上与江鱼婉无甚过节，但江鱼婉受过的每一点折磨，都粘连着柳才人的手笔，花美人不过是她的傀儡。
不久后，花美人也来了。
她刚在柳才人身旁跪下，就见掌事太监从偏房端出一盏鹤顶红，杯底压着三尺白绫。
“柳才人，您领了东西就回去吧，万岁殿是会见前朝文武大臣的地方，死在这是大忌讳。”
意思是，死在这，皇帝连全尸都不会留给你。
花美人吓得噤声，拍拍裙子，转头搀着宫女钻进轿子，张张惶惶的，碧玉珠钗落了一地。
柳才人大声嘶吼：“毒妇花庙云，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我死了，做鬼也要继续跟着你！”
江鱼婉叹了口气，冷冷念了声：“阿弥陀佛。”
玩火自焚，她落得如今这个结局，江鱼婉觉得倒不稀罕。
殿外的哭声稍歇，殿里也传来男人的哭泣。
“朕想她——呜呜呜——朕的皇后——”
宫女们勾着头面面相觑，嗡嗡的嘀咕，蜂群一般。
“皇后娘娘是后宫最宽容的人，待下人们可好了，可惜，天妒红颜。”
“后宫群雀无首，没有凤气镇着，叽叽喳喳闹成一片，没一日安宁。”
“是啊，论相貌气度，论才学品德，这世上哪有能比江皇后更胜一筹的？不止是皇帝想她，连我都想她。”
江鱼婉冷嗤，心中平静如水。
殿里，满地碎盏和纸墨。
皇甫月瘫坐在一片狼藉中，握拳抽泣。
“慕将军，你再好好想想，皇后她死前都说了什么？”
一脸颓色的小帝王不过及冠之年，高鼻显贵，眉眼冷艳，紫金袍上沾着浓墨，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是一位身高九尺的清瘦天子。
慕山訾一张张拾起地上的纸屑，语气平淡道：“她说，她怕死。”
小帝王仰天大哭，像不明事的孩提，抓住慕山訾的裤腿：“朕后悔了，朕要她回来，朕要她回来！”
从前，后宫总被江鱼婉打理得仅仅有条，花美人作出的孽都由她一人来擦屁股，最后的恶果还要反噬给江鱼婉。
始作俑者却择得干干净净。
江鱼婉撒手凤印，这诡谲的似海深宫便逐渐显露出端倪。
对于这个小帝王，江鱼婉更是呕心沥血，将每一日的膳食与衣物全盘亲手管制，可偏偏一晚都没有得到过临幸。
皇甫月觉得她就像一个木头般的老妈子，毫无兴致，问一答一，聊二说二，比听老太傅讲学还无趣。
就是这样的恩赐，只有消失了才会知道有多珍贵。
“江皇后，还是完璧之身，确实可惜，据说这样的少女死后，阴魂还会游荡在心爱的男子身边。”
皇甫月龙颜色变，神情凝重，瞪着慕山訾：“你怎知她是完璧之身？”
慕山訾一时语塞。
皇甫月起身，怒视慕山訾：“你是不是对朕的阿婉做了什么？”
什么叫你的阿婉，她明明是我的阿婉。
慕山訾胸口憋着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陛下误会了，火化前，是微臣听验尸的师傅说的。”
喜怒无常的帝王瞬间沉静，坐在金阶上，若有所思：“朕要给阿婉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慕山訾：“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要慎重，还是把钱花在赈灾施粥上吧。”
皇甫月执拗道：“朕不管，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慕山訾单膝跪下，抱拳作揖：“微臣领命。”
皇甫月朝殿外走，拾起地上的丘山画扇指了指慕山訾：“你陪朕去假山亭走走。”
“小将军从未碰过我，亦不爱出入烟花柳巷之所，到底是谁？小将军竟把那女子藏得如此之好。”
花玉藻推倒药盆，大声质问小厮。
小厮咬死不说，给花氏跪下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花玉藻偏要将慕山訾身后的女子给揪出来，看看自己到底是输给了怎样的一个人。
堂堂一代将军夫人，竟为此事求仙问卜，从一位巫女那花重金买来一副灵丹。
女巫： “只要喂人吃下，此人便会将真心话与您对答如流。”
花玉藻将丹药搓成粉末掺进慕山訾的药碗。
入夜，花玉藻遣退所有帐前侍疾的下人，趴在慕山訾耳边问他。
“将军，你的心爱之人叫什么？”
榻上的人毫无反映，一个时辰过去，慕山訾仍是不省人事。
“这妖妇，竟敢耍我。”
花玉藻正想连夜传唤巫女来问罪，此时慕山訾突发癔症，下床后疯魔似的往外闯，嘴里喊着：“阿婉有危险，我得去找她。”
慕山訾赤脚单衣跑出大殿，骑上马，径直出了将军府，松散的马尾荡在风中。
途中不乏有数人阻拦，却是徒劳。
花玉藻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塞给守门的侍卫，小声道：“带我跟着将军。”
侍卫惊慌辞谢：“不行，不能窥探将军行踪。”
花玉藻不耐烦咂一声，又摘给他一对红玉耳坠：“将军病着，若是有了三长两短，责任就在你们这些守门侍卫身上，若是让我跟着，起码我还能替你们担些责。”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跟在慕山訾身后不远处，可到了山间便被曲折的路段给绕迷了，不得已原路返回将军府。
不过花玉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玉厦里，肯定藏的有他心心念念之人。
彼时的江鱼婉正在玉池里沐浴，见双眼通红的慕山訾朝她走来，不由被吓了一跳。
“慕三，你怎么来了？”
慕山訾跨进水里，拽过一脸不明所以的江鱼婉，细嗅蔷薇，团粉搓珠。
“阿婉，幸好，你还在。”
慕山訾从身后抱住小娇娘。
而后不熟练却凶猛的寻云探雨，江鱼婉被迫微微躬下身，一侧芙蓉面紧贴着仙露般的浓白泉水，几次险些漫过下巴。
慕山訾：“阿婉，我梦到你又回宫去找他了。”
“阿婉，怎么不理我？”
“你是不是还有离开我的念头？”
“阿婉？”
“说话。”
呜呜咽咽的抽泣，听不清的耳语，羞于开口的软词酥句，让两人紧紧倚在池中。
江鱼婉：“慕三哥哥，阿婉此生，只陪在慕三哥哥左右……”
得到这句答复，慕山訾才终于肯罢休。
花玉藻回到将军府，那女巫跪到跟前，自知理亏。
“夫人，小的实话跟您说了吧，那其实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合欢丸。”
花玉藻的芍药色指甲扎进掌心，怒火中烧，无力骂了声：“滚。”
//
三日后，一伙贼人踹开玉厦的大门。
“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花夫人说了，找到了人，赏金二十两。”
七八个黑衣壮汉，如土匪一般。
小雪和小夏都在一楼的茶客厅里擦地，实在来不及去楼上解救江鱼婉。
小夏缩着脖子，暗暗祈祷。
小雪绞着抹布，跟领头贼匪说好话：“大哥，这间玉厦是慕将军的，您要是缺什么，直接说个数就行了。”
领头贼匪见小雪还是个垂髫小童，也没起坏心，只嗤笑一声：“好聪明的丫头，等你们将军把钱送来，怕是要把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押去报官了。”
小雪急得冒了一头的冷汗。
小雪被卖到奴隶市场前也是姐姐拉扯大的，姐姐被恶霸逼死，她这才被人贩子卖进慕府。
江鱼婉待她亲厚，如家姐一般，
这回，江鱼婉算是死到临头了。
手持镰刀的小啰啰从楼上下来，一脸纳闷：“彪哥，这楼里并没有什么女子啊？”
小雪松下一口气。
领头贼匪伸手去碰小啰啰额角的一块血迹，皱眉问：“这是什么？莫非是那小娇娘太惹人疼，你吃了独食，给偷偷杀了？”
小啰啰立刻跪下，镰刀磅铛一声落地。
“小的哪敢啊，这伤是被一只大鹰啄的，大哥若是不信，可以亲自登楼去瞧，上面养了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鹰，吓人的很。”
小雪插了句嘴，故意恐喝他：“那鹰都是拿人肉喂的，您还是别去看了，太危险。”
几个贼匪在一楼茶厅里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喝了三五盏酒，逗逗小雪和小夏，便乌泱泱的散了。
小雪满心疑惑，走到五楼的兽笼前停住脚，夸赞雪鹰：“今晚给你煮鸡腿吃，好好犒劳犒劳你。”
听到小雪说话，雪鹰张开双翅，白羽下钻出一个素面蓬头的美人。
江鱼婉扶着笼子，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抓痕，她惊魂未定地问：“他们都走了?"
小雪喜极而泣，抱住江鱼婉的腰：“姑娘，您怎么藏到这了，您的手没事吧。”
江鱼婉反过来安慰着小雪：“别担心，这是不小心刮蹭到的，不是它抓的我，平时喂它喂出了感情，它好像通人性一般，也能听懂我说话。”
小雪揪下江鱼婉发髻上的羽毛，苦笑道：”这只西域雪鹰是慕将军亲手驯服的，它的确能听懂人话。”
晚上，一辆金帐轿子停在玉厦门前，小厮摇响马铃，唤江鱼婉下楼。
小雪谨慎掀开帘子，只见慕山訾坐在其中。
“将军您可来了，这几日玉厦里不安全，总有贼人前来冒犯。”
慕山訾搬弄着指上的虎骨戒，眸里无光。
“小夏传信跟我说了，我就是来接阿婉走的，你快扶她下来吧。”
崎岖的山路，车厢内，有慕山訾护着，江鱼婉少受许多磕碰。
他给江鱼婉戴上一面鲛白色面纱，思忱着：“这几日你先以侍婢的身份跟在我身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鱼婉依偎在少年怀里，轻轻应着：“好。”
刚到将军府，宫里的掌事公公便来传话，说皇上要见他。
江鱼婉还没落脚，又被慕山訾牵回轿中。
“陪我入宫。”
江鱼婉：“啊？”
宫道里的盏盏金灯如佛莲绽开，江鱼婉对这长街上的风景熟悉不已，每一寸青石阶都让她回忆起从前所受的屈辱。
慕山訾见她的眉越垂越低，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别瞎想，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金帐直直驶入万岁殿，离华廊下不远处，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哭声。
慕山訾随太监进殿，江鱼婉候在殿外，跟一排白衣宫女站着。
殿门开合，那衣衫不整的妃嫔伸长脖子往殿里瞅，半跪着身子，张牙舞爪喊道：“臣妾一时求子心切，求皇上饶恕！”
只听宫女们窃窃私语：
“这柳才人，平日里没少给花美人出谋划策，这一时犯下大错，也不见花美人来替她求情。”
“跟侍卫通奸，乃是大罪，如今又自爆说想要假孕争宠，就算有菩萨来求情，都不顶用。”
江鱼婉随着宫女的声音抬头瞧了眼跪在阶前的妃子，果然是柳才人。
柳才人虽表面上与江鱼婉无甚过节，但江鱼婉受过的每一点折磨，都粘连着柳才人的手笔，花美人不过是她的傀儡。
不久后，花美人也来了。
她刚在柳才人身旁跪下，就见掌事太监从偏房端出一盏鹤顶红，杯底压着三尺白绫。
“柳才人，您领了东西就回去吧，万岁殿是会见前朝文武大臣的地方，死在这是大忌讳。”
意思是，死在这，皇帝连全尸都不会留给你。
花美人吓得噤声，拍拍裙子，转头搀着宫女钻进轿子，张张惶惶的，碧玉珠钗落了一地。
柳才人大声嘶吼：“毒妇花庙云，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我死了，做鬼也要继续跟着你！”
江鱼婉叹了口气，冷冷念了声：“阿弥陀佛。”
玩火自焚，她落得如今这个结局，江鱼婉觉得倒不稀罕。
殿外的哭声稍歇，殿里也传来男人的哭泣。
“朕想她——呜呜呜——朕的皇后——”
宫女们勾着头面面相觑，嗡嗡的嘀咕，蜂群一般。
“皇后娘娘是后宫最宽容的人，待下人们可好了，可惜，天妒红颜。”
“后宫群雀无首，没有凤气镇着，叽叽喳喳闹成一片，没一日安宁。”
“是啊，论相貌气度，论才学品德，这世上哪有能比江皇后更胜一筹的？不止是皇帝想她，连我都想她。”
江鱼婉冷嗤，心中平静如水。
殿里，满地碎盏和纸墨。
皇甫月瘫坐在一片狼藉中，握拳抽泣。
“慕将军，你再好好想想，皇后她死前都说了什么？”
一脸颓色的小帝王不过及冠之年，高鼻显贵，眉眼冷艳，紫金袍上沾着浓墨，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是一位身高九尺的清瘦天子。
慕山訾一张张拾起地上的纸屑，语气平淡道：“她说，她怕死。”
小帝王仰天大哭，像不明事的孩提，抓住慕山訾的裤腿：“朕后悔了，朕要她回来，朕要她回来！”
从前，后宫总被江鱼婉打理得仅仅有条，花美人作出的孽都由她一人来擦屁股，最后的恶果还要反噬给江鱼婉。
始作俑者却择得干干净净。
江鱼婉撒手凤印，这诡谲的似海深宫便逐渐显露出端倪。
对于这个小帝王，江鱼婉更是呕心沥血，将每一日的膳食与衣物全盘亲手管制，可偏偏一晚都没有得到过临幸。
皇甫月觉得她就像一个木头般的老妈子，毫无兴致，问一答一，聊二说二，比听老太傅讲学还无趣。
就是这样的恩赐，只有消失了才会知道有多珍贵。
“江皇后，还是完璧之身，确实可惜，据说这样的少女死后，阴魂还会游荡在心爱的男子身边。”
皇甫月龙颜色变，神情凝重，瞪着慕山訾：“你怎知她是完璧之身？”
慕山訾一时语塞。
皇甫月起身，怒视慕山訾：“你是不是对朕的阿婉做了什么？”
什么叫你的阿婉，她明明是我的阿婉。
慕山訾胸口憋着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陛下误会了，火化前，是微臣听验尸的师傅说的。”
喜怒无常的帝王瞬间沉静，坐在金阶上，若有所思：“朕要给阿婉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
慕山訾：“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要慎重，还是把钱花在赈灾施粥上吧。”
皇甫月执拗道：“朕不管，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慕山訾单膝跪下，抱拳作揖：“微臣领命。”
皇甫月朝殿外走，拾起地上的丘山画扇指了指慕山訾：“你陪朕去假山亭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