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蓁款款绕过屏风走进来,略低下身礼:

    “陛下。”

    德安识相地退到门口去,绝不敢打扰皇帝的好兴致。

    萧怀棣拍了拍大腿:

    “阮阮怎么来了?”

    她踯躅了一会儿,还是顺从地在他腿上坐了下来,“有些闷得慌,四处走走。”

    自他在芳华殿宿下的第一晚,就撤了芳华殿的兵士,只是她不愿意出来罢了。

    这倒是她几日来第一次踏出芳华殿。

    “想去哪儿玩?”他低头摆弄她的玉指,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善方街开了一家新酒楼,请了歌姬助兴。”

    她任由萧怀棣捏着自己的手指揉搓。

    “明日便去。”

    “陛下奏折批完了?”

    她可是听松玉说,大臣们递折子都快把御书房的门槛踏破了。

    上的什么书,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萧怀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火盆,闷闷地道:

    “不想批了。”

    赵蓁也不多说什么。便要起身告退、

    他揽着赵蓁的腰将她拉回来,头抵着她的肩,微微叹了一口气。

    “……阿阮……”

    她僵着脊背没动,身后的人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地靠着她。

    “娘娘。”

    德安搭着拂尘上前,轻声道:

    “圣上好几日不曾歇息了,打您的宫里一出来,就上朝,再者就是在御书房了,便让圣上,休憩一会子罢?”

    赵蓁抿了抿唇,道:

    “本宫知道了。公公退下吧。”

    “嗻。”

    德安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萧怀棣抱着她的手没松。

    “阿阮。”

    “……我在。”

    他挪出一只手去揉她的腰窝:“还疼吗。”

    “……有点。”

    -

    翌日傍晚,皇帝和宠妃的辇车就驶出了皇宫。

    萧怀棣穿了常服,赵蓁许久没有看见皇宫外的集市,故而欣喜,不住地掀起了车帘看外面。

    马车飞快地掠过一处坊间,带起一轮尘埃。

    邹愈呆呆地看着车帘后的绝世姿容,竟忘记了手中拿着的面帘;车帘放下,遮住了那双瑰色的狐眸,他不免失望地收回视线。

    “哥!!”

    邹书影一声唤将他从失神中拉回来,“你到底买不买啊?”

    他忙道:“买!买!”

    他再回头看去时,马车早已绝尘而去。

    “看什么呢你,魂都丢了。”

    “没、没看什么。”

    隆登酒楼的生意火爆,掌柜再门口招呼客人:

    “客观里边儿请!庄员外!稀客稀客啊!快里边儿请!……”

    马车缓缓停在酒楼门口,车夫“吁”了一声,跳下横轼,将一块板梯搬下来放到车门下,撩开门帘。

    首先出来的是一只嵌金丝乌色的鞋,再是萧怀棣淡漠的脸。

    他下了车,并不着急走进酒楼,而是转身向着车里伸手。

    一只染了晶色蔻丹的纤纤玉手从车内伸出来,搭在他的掌心。

    萧怀棣微微用了点力气握住她的指尖,“阿阮,慢些下。”

    四周的人纷纷驻足,想看看是怎样的绝色美人叫这般矜贵的男人甘愿屈尊。

    绣着踩莲祥云的鞋尖落到梯面,锦缎的裙面盖住脚背。

    女人的脸甫一从帘子后露出来,众人哗然,男人的眸色也不由柔和些许。

    掌柜一看这马车的装潢和大肆的阵仗,便知道车中之人非富即贵,忙迎上去,“贵客里面请!”

    赵蓁慢悠悠下了车,由着萧怀棣牵着她的手:“此处便是有名妓献舞献歌的地方么?”

    掌柜笑道:“正是,小夫人消息来的灵通。晚间的时候,小花蓉是要在展台献舞。”

    赵蓁点一点头,和萧怀棣一道进去了。

    德安放了个钱袋子在掌柜手里:“要上好的酒阁。”

    掌柜掂了掂钱袋,乐滋滋地道:“客观稍等!”-

    观舞的酒阁在二楼,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赵蓁落座,萧怀棣便贴过来替她揉腰。

    各色的菜品一一呈上来,掌勺的厨子为他们介绍:“这是青玉案、这是黄花百舌、这是笑牡丹……”

    她有些倦怠,微微阖眼,不愿听厨子报菜名,毕竟她此来又不是为着口舌滋味:

    “下去吧。”

    厨子看了看萧怀棣;后者轻飘了他一眼。

    他讪笑着弓身退出去:“二位慢用!二位慢用!……”

    出了门,抬手一抹,额头上是差点滴落的汗珠。

    赵蓁实在困顿,便靠着围栏小憩。

    男人小心翼翼地取下被她压在脑后硌得慌的簪子取出来,收好,又捏了捏她的手。

    赵蓁不耐烦地把手一抽:“别烦我!”

    她睡得并不踏实,腰间疼的紧,闭着眼摸索他的手放到腰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萧怀棣就轻轻按着她的腰肢,低低地笑着:“恃宠而骄?”

    赵蓁不理他。

    听闻江阴名妓一舞倾城,凡世间男子,见之不忘。

    能离开皇宫,无所谓是邹书影还是小花蓉了。

    酉时,展台丝竹声轻缓地响起来,柔林舞起,人潮翻涌起来。

    赵蓁略睁眼,偏头向楼下一看,一个身子曼妙、杏色罗裙的女子在展台上翩翩起舞,腰软娇柔,指如削葱。

    她不感兴趣。

    她只想让萧怀棣感兴趣。

    就算邹书影那边不成一计,小花蓉也可为另一策。

    回头一看,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腰看。

    赵蓁蹵着眉,推他一把:

    “小花蓉来了。”

    他撇了一眼,继续揉她的腰肢:“嗯。”

    楼下的人群可谓是如雷乍惊,嘈嘈杂杂。

    “不枉我从淮州赶过来,一睹小花蓉的舞姿,死而无憾!”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打听到的,看一眼小花蓉,哪个男人还愿意对着家里的黄脸婆。”

    “今儿来得值,不光看见了小花蓉,海桥签了二楼的谪仙子呢!”

    “哪儿呢哪儿呢?”

    那人遥遥一指,“可不就是那位小娘子么?瞧着便神交替软的……”

    萧怀棣眼皮一台,拧着眉看着那人;周围的人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眼底的阴郁,忙打圆场:

    “你这人,什么眼力见!人家小娘子有相公伴着呢。看了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直到快要启程回宫了,萧怀棣也不曾看展台一眼。

    赵蓁道:“你起开,我要去如厕。”

    便下楼了。

    她曳着裙摆下了楼,状似无意地将手中的玉串丢到了地上。

    掌柜立刻捡起来,谄媚地递给她:“小夫人当心。”

    她看了看玉串,低语道:

    “多谢掌柜的……”

    她愈发将声音压的低了,眉眼却是不屑的。

    “……办得漂亮些。”

    繁华热闹中,众人都在赏舞,唯独窗边百无聊赖的男人淡淡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着:

    “小没良心的……”

    -回宫后,赵蓁口称头疼,边疆萧怀棣却之门外。

    萧怀棣也十分返厂,乖乖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

    憩至半夜,他忽的一睁眼,之间一枚银针飞将出来,端端刺穿了窗边女子的眉心。

    他起身唤来德安,“今日值夜的甲卫杀了换一批。”

    “嗻。”

    “把……咳咳咳……咳……”他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了骑来。

    德安忙扶住他:“陛下!龙体要紧啊!”

    他拂开德安站起来:“朕无碍,把这尸首处理了。”

    屏风上溅了几滴血渍,他皱着眉:

    “这些东西,也换掉。”

    他忽而有些愠怒。

    他的阮阮,千不该万不该,最是不该将他往这些女人身边推。

    “拟旨,册峻林府褚兰为贵妃。”

    他背着手站在案前,眉眼冷冽。

    德安震惧了一瞬,慌忙掀袍跪下:“陛下!三思啊!……”

    今儿个夜里出门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又要另觅新宠。

    “怎么?”他回头,阴恻恻道,“册不得?”

    “……嗻。”

    德安的汗珠子大颗大颗地滴下。

    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可得将项上人头看紧点,指不定那一天就丢了。

    萧怀棣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人对语:

    “你如何……心冷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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