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接上回——

    祝英台为了帮助友家黄良玉与情人相会而跟着来到河边。

    她见情人终成眷属,见良玉姐姐狼狈又幸福的笑颜,见自家八哥撕心裂肺地向良玉姐姐哭喊,又见他满脸绝望愤恨地捶打那小舟。

    还未从帮助别人的英雄情怀中醒来,便一下被兄长似死了般的绝望拉回了现实。

    良玉姐姐是否幸福这个问题还来不及得到确切的回答,兄长却用他的行为证明了她此般行为的鲁莽无知。

    无论她做得对与否,伤得最深的人,是兄长。

    祝英台到底年幼,她只是懵懵懂懂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又不懂为何自己的仗义相助却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

    “八哥,八哥,你别这样……”来不及多想,她上前劝阻,忍不住带着哭腔“你吓到英台了……”

    那祝英齐仿佛这时才听得到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看她,嘴唇动了几下。被背叛跟欺骗席卷而来的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腔,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些什么呢?

    他的新娘子居然是被自家九妹拐走的!

    如果是别的贼人,他早严刑相逼了,可面前这个正在哭泣的女子,又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九妹。

    他该怎么办!

    祝英台见兄长似陷入一种魔怔,怎么说话也毫无反应。又联想到家中亲人必定已经在四处寻找真正的新娘,看到远处同伴发出的信号,最后只得是后退几步,往别处跑去。

    无论如何,还是先按计划行使吧!

    ……

    祝英台提着新娘裙子踉踉跄跄跑着,没料到半路遇得个倾盆大雨,这雨来得快,来得猛,电光火石之间,她无奈,只好把头纱挡在头上,就地找了一间寺庙。

    祝英台急急匆匆跑进去,也没想到这夜半时刻竟还有个大活人,一时两人撞了个满怀,她也跌倒在地,惹来一声惊呼。

    只匆匆一眼见得是个男人,她来不及多看便连忙把头纱盖上,往后退了几步站好。

    且说马文才今日心情不佳来到山上打猎,半途为追一只猎豹而与佣仆分开,未想在这荒山野岭中迷了路,又遇上这大雨,便一人在此借避。

    本是为了舒缓心情却落到个在这破庙避雨的下场已是有些恼火了,没想到这还能被人撞上,刚刚抱了个满怀幽香,如今定睛一看还是个身穿嫁衣的姑娘。

    他皱眉,纵时他平日见多识广,今日这事也是头一遭。

    “姑娘这是……”

    祝英台隔着这红纱瞧出对方一身锦衣罗绸,怕是家中结交之友,又后退几步,压低声音道:

    “小女子有所苦衷,还望公子莫要相问。”

    真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马文才倒是来了兴致“是什么苦衷,竟然让一个新娘子半夜出逃?”

    祝英台刚要开口,便听到外面雨声中的马蹄声和谈话声,暗暗叫糟。

    还是先避开再说。

    祝英台暗自心定了下,想着之前在茶馆看过的一些话本,张嘴就来“实不相瞒,小女子被地方恶霸逼婚,刚刚听到马声,恐怕他们是要追上来了。”

    马文才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寻常人好上许多,早就听到了这断断续续的男人谈话。

    但这样的雨势,如果不是学过武的,一个待嫁闺秀,她又是如何听到的?

    祝英台平日也很少撒谎,哪里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早被人听出了破绽。

    她只是耳边听得这马声越来越近,现在也无法出去,只能四处寻找合适的躲避处“公子可知这里有哪处可藏人的?”

    马文才见她四处翻找,动作虽是大家闺秀的行派,却多多少少带了点女子少有的豪放利落。

    这女人可比狩猎有趣多了。

    马文才向正堂走了几步,顺势把山神下面的帘子掀开“这里倒是可以躲人,待会我帮你把人引走。”

    其实这庙里还有其它可以藏人之处,但他偏偏就想让这娇滴滴的新娘子躲在这最脏最乱的地方。

    祝英台倒是没想那么多,急急躲了进去。

    马文才哼笑一声,两腿一跨坐在案台上面。

    脚步声慢慢接近,两个男人先后进来。一中年男人在前,他见到马文才,上前询问“敢问公子,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嫁衣的姑娘经过这里啊?”

    “有啊。”

    祝英台吓了一跳,这人又是在做什么?!

    那男人大喜“那人呢?”

    马文才伸手一指,是南边的方向“有是有,不过刚才见到我后又跑了。”

    祝英台一口悬着的气还没顺下来,结果又见到眼前有一只黑色老鼠,害怕地捂住嘴巴。

    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

    祝家大哥叹气,这一路追捕他已经累烦了,左右踱步“英齐啊,我们还是算了吧。”

    那祝英齐从进来到现在一声不吭,只见他抬头见那悬挂在梁上的“天作之合,喜结良缘”四字挂布,激得一伸手扯下。

    那联布甩到马文才面前,他不耐拽住扔开“大丈夫于天地间,自然该看开些。既然人家不愿意嫁你,又何必在此迁怒他物。”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嫁我?!”那祝英齐气恼道“她不过是被恶人巧言拐骗!”

    “笑话!”马文才大笑“你这幅求而不得的窝囊样,哪家姑娘愿意嫁你?!”

    “你说什么?!”

    祝英齐早被先前九妹那番逃婚行为忍得一肚子气,此时再也顾不上什么君子风度,一个跃步上前挥拳,攻势凶猛。马文才见招拆招,跃身踢去。两人皆是习武之人,一言不合于半空相斗。

    两人心中都没想到对方是如此厉害人物,一时半会竟分不出个上下来,纠缠许久。

    祝英台只觉倒霉,没想到这两人还能打起架来。

    祝家大哥也是叫苦不迭“英齐!英齐!你这别闹了,待会打伤了我如何跟母亲交代啊!”

    “公子!这位公子!还望您能快快松手,犬弟不懂事,我在此赔罪就是了。”

    他也是在官场上打过交道的人,怎么看不出这人一身的贵气。

    就在祝英台忍不住要出去劝架的时候,祝英齐首先收了手,他一手抹去嘴边的血沫“好身手!”

    马文才退在山神前面,也毫不吝啬赞道“你也不错。”

    倒是很少有人能跟他打上这么多个回合。

    这一架都打得两人热血沸腾,心中那些恼恨也都消了不少。

    且说祝英齐虽打得全身酸痛,但心胸也畅快不少“你叫什么?”

    马文才也难得遇上个对手,对他高看几分,报了名讳“杭州马文才。”

    杭州?

    这地可离得远。

    祝英齐思索一会,也报上名“上虞祝家祝英齐。”

    见天色越发暗沉,祝英齐就势告辞“文才兄,这天色不早,不便多谈,他日有缘再会,现就此告辞。”

    马文才也不挽留,微微回礼“告辞。”

    那两人刚走没一会,祝英台忙不迭跑出来,又是一个不小心撞到他,余惊未消“你吓死我了!”

    马文才刚才也被这祝英齐打得四处为伤,被她这一撞痛的嗞了一声。

    “我帮姑娘教训了那人一顿,姑娘怎么这么恩将仇报。”

    祝英台在里面把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皱眉。

    她也学过几年武的,怎么会不知道刚刚谁居优势,但这人确实是他支开的,再说了,看他这样怕也是被八哥伤的不轻。

    想到这,她轻笑一声。

    纵然是红纱掩面,也隐隐约约瞧得见里边姑娘嫣嫣然,桃色满面,红唇微扬。

    马文才从未接触过这些莺歌细语,一时有点恍然。

    祝英台见他眼神有变,羞恼地走开几步,叫道“登徒子!你看什么!”

    “抱歉”马文才也觉失态。

    红唇刚启,她刚要说些什么,结果一只老鼠叽叽喳喳跑出来,吓得英台躲在他后面“耗子耗子!”

    该死的,她都忘了这台下有耗子了!

    马文才失笑,玩心大起,故意不作为。

    “啊啊啊!”情急之下,她吓得抱住他“八哥八哥你快抓住它啊!”

    祝英台吓得以为他是祝英齐了。

    幽香环抱,美人在身,马文才难得没有反感,但也不算好受。

    片刻之间,他一脚踢飞那耗子“好了,你快下来,耗子死了。”

    祝英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失礼,羞的不行,跳下来后离他远远的。

    她还好意思说人家登徒子,都跳到人家身上了。

    马文才敢想开口问她名字,又闻那祝英台道

    “我要走了。”

    马文才好心劝她“现在雨是停了,但是这大半夜的,你就不怕被人再拐了去。”

    祝英台打小就爱玩,上面八个哥哥都怕她在外受了欺负,也多多少少教她点功夫,换一般男子她还真是不怕,而且这要是再不回去,只怕家里人又要急的不行。

    祝英台提起裙子,探头看外面雨势微弱“没事,我这就走了,今天谢谢你马公子。”

    马文才见她真跑出去,也追上几步,站在门口看她。

    黑夜之中,祝英台一袭嫁衣格外惹目,但很快便像是被黑色淹没那般沉寂下来。

    风呼啸而过,这荒山野道中再无佳人身影。

    唯有她头上的红纱被嫌麻烦而扔开,飘飘荡荡丢在路边的树枝上。

    说不出是因为什么,马文才走上前,把那红纱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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