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怡站在大门口,看着小宋叔叔离开,给蒲姣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学校了。

    蒲姣没回,蒲怡习以为常,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她左右看了看,坐在行李上转着圈,把自己挪到了树荫下。

    今天淮阴二中开学,门口乌央乌央的全是家长,保安忙的头大了一圈,根本没工夫查手机,就这么把她放了进去。

    淮阴二中开学早,正是酷暑的最后一点尾巴,蒲怡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小风扇。

    她等了没一会儿,看见扈思思来了:“思思!”

    扈思思背着一个大袋子,看见蒲怡在这坐着,问道:“你这是……等我呢?”

    蒲怡眨了眨眼。

    扈思思苦大仇深地道:“走吧,还得搬到宿舍去,累死爹了。”

    “嗯……你先去吧。”蒲怡道,“我再歇一会儿。”

    扈思思莫名其妙:“你在这歇啥啊?怎么不回宿舍再歇。”

    这时蒲怡刚好看见什么人,眼睛一亮,举起小风扇晃了晃。

    扈思思看过去,江扬带着鸭舌帽走过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戚戚哀哀地道:“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

    蒲怡其实没有故意秀扈思思一脸的意思,抿着唇笑,把伞递给江扬。

    江扬顺手接了,另一只手推着蒲怡的箱子,看了眼扈思思,顺口问道:“帮你送过去?”

    扈思思攥着行李拉杆,往后退了一步,冲蒲怡挤挤眼:“这怎么能行,我就不劳烦二位了,我这就走。”

    她这么说着,推着箱子跑得飞快,一转眼就消失了。

    蒲怡咋舌:“刚刚还说要累死了。”

    江扬笑,推着蒲怡的行李箱,也没让她下来,一边给她撑伞一边推着她走。

    蒲怡坐在行李箱上,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江公公,”她大言不惭道,“伞低一点,晒到腿了。”

    江扬垂眸看了一眼,女孩的小腿细白,校服裤下露出一小截脚腕,无意识地晃。

    “前些天我还是贵妃呢,犯了什么错,怎么贬成公公了。”江扬忍着笑问。

    蒲怡理直气壮:“那谁知道。我这一天也是很忙的,后宫又不只有你一人,早忘记了。”

    江扬停下来,轻轻捏了一把蒲怡的脖颈,以示惩戒。

    蒲怡缩了缩脖子,催促道:“快走快走呀,好晒。”

    江扬看了她一会儿,道:“葡萄,你怎么总撒娇啊。”

    蒲怡:“?”

    她反应过来,故意道:“是啊,成精之前光学这个了,自然是手到擒来,被我拿捏住了吧。”

    江扬忍俊不禁,蒲怡又道:“你好歹也是高三的学长了,能不能有点范儿,高冷一点。”

    行李箱骨碌骨碌拐了个弯停下来,江扬把她推到了女生宿舍楼后面的林子里,四下看了看,冲她弯下腰。

    他也没从蒲怡身后绕过去,就这么站在她背后,轻轻抬了抬蒲怡的下巴,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蒲怡呼吸乱了一拍。

    江扬的脸缓缓贴过去,附在蒲怡耳边,近的好像要亲上去。

    蒲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江扬要亲她的时候,江扬偏过头去,笑了一声。

    少年的呼吸打在她脖颈上,有点发热,蒲怡颈间一小片皮肤瞬间红了。

    “说的有道理。”江扬直起身来,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高冷一点吧。”

    他把伞递进蒲怡手心,往后退了两步,很是正人君子的样子。

    只有蒲怡知道江扬刚刚轻轻揉了揉她的掌心,离开时小指勾了一下。

    力道轻缓又细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明明一触即分,却总让人浮想联翩。

    江扬大尾巴狼似的站着,在蒲怡呆愣的目光下施施然走了。

    蒲怡目瞪口呆,心想江扬也太会了。

    “卧槽……”她听见有人喃喃道,还以为是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吓了一跳,抬头往上看。

    扈思思和郑宁站在宿舍楼转角的落地窗前,一人手里捧着一听可乐。

    郑宁张了张嘴:“太震撼了。”

    “震撼,”扈思思眼睛发直,“我很少用震撼来形容一件事,这真的太震撼了。”

    郑宁发自内心的询问:“这也是我们能看到的吗?”

    扈思思道:“本来不能,但是老天开眼,给了咱们机会。”

    她双手合十,虔诚道:“嗑门。”

    蒲怡听得朦朦胧胧,只看得见两个人表情迷幻,小心翼翼道:“……你们在干什么啊。”

    郑宁看了她一眼,打开落地窗,双手合十鞠了一躬,神色平静:“祝福。”

    扈思思连忙跟上:“祝福。”

    蒲怡:“……”

    她脸上迅速烧了起来,指了指她们,略作警告。

    扈思思根本不鸟她,痛心疾首:“你已经不是无产阶级了,你已经被污染了,圣水再也不会赐予你,神的光明也不会再次降临世间。”

    蒲怡:“……真有你的啊。”

    扈思思越说越起劲,一边说一边举起可乐,用手指蘸了一点,在窗户上画十字:“虔诚的信徒啊,你的虔诚真的虔诚吗……”

    “那个女生!干什么呢!”一声暴喝响起,旁边的康主任怒目金刚一样,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窗户上是随便能画的吗!”

    “妈呀!”扈思思惨叫一声,抹了把窗户,拉着郑宁赶紧跑了。

    蒲怡笑起来,康主任没办法上女生宿舍楼里抓扈思思,悻悻作罢,转头盯上了蒲怡,狐疑道:“你拉着行李,站楼后面干什么呢?”

    蒲怡一愣。

    蒲怡毕竟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成绩又好,康主任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还不赶紧回宿舍……你什么表情?”

    他看着蒲怡略有些紧张的样子,皱起眉头:“怎么了?”

    蒲怡心里一跳,方才她还以为康主任看到了全程,见康主任的样子,大概是她多心了。

    她眼珠转了转,煞有介事道:“我刚刚看见一种超级罕见的植株,跟课外拓展资料里长得很像,想着过来看看,现在看完了,要回宿舍收拾东西了,再见康主任。”

    康主任对她其实还是很信任的,闻言点了点头:“生活里也有大学问,你能结合实际,不错。”

    蒲怡笑了笑,脚底抹油跑掉了。

    康主任还在感慨:“现在的学生要是有你一半好学就好了……不对。”

    他反应过来,奇怪道:“咱们学校有什么稀有的植物,我怎么不知道?”

    蒲怡早跑没影了。

    康主任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知道蒲怡到底站在林子里干嘛,也没往恋爱的方面想,索性就相信了蒲怡编得鬼话。

    回办公室正好看见周安正核对新生资料,提了一嘴道:“你们班的蒲怡,确实是个好孩子,来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学习。”

    他等了一会儿,周安正没理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怔怔地看着手机。

    “老周?老周?”康主任叫了周安正好几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皱眉道,“你想什么呢?”

    “啊?”周安正回神,踌躇了一下,“哦,哦,没事。”

    康主任凑过去看他的手机:“你看啥呢看的这么聚精会神。”

    周安正一个激灵,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笑道:“没啥,我刷视频呢,刚刚没听见你说话。”

    康主任直起腰来,没好气道:“夸你们班蒲怡呢,来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学习。”

    他把刚刚的事情跟周安正描述了一遍,结果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康主任啊……”周安正很少这么正经的叫康主任,他这一开口,康主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蒲怡是不是和江扬走的太近了?”

    他把手机翻过来,页面上是一个早就退休的老师,被女儿拉去去参加了一场拍卖会时的自拍照片。

    照片左上角的小房间里,看得到两个人影,举止亲昵。

    周安正看了眼康主任,康主任沉默了很久,把他的手机放下。

    天边突然炸开一个闷雷,暴雨转瞬而至。

    蒲怡狼狈地把被子收回来,嘟囔道:“今天明明没有雨啊,天气预报到底什么时候能准一点。”

    扈思思习以为常:“夏天嘛,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下下雨好歹也不热了,马上就入秋了。

    “你被子湿得没法盖,今儿晚上跟我睡呗。”

    郑宁笑道:“来找我吧,思思半夜会把你踹下去的。”

    喻从均虽然面上不太靠谱,其实还是很厉害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中年就成为天下第一安定的首席大夫。

    郑宁按时做心理疏导,吃着喻从均给她开的药,一个假期过去之后,比原来开朗了很多。

    扈思思大惊失色,狡辩道:“肯定是你看错了,这绝对是谣言!”

    蒲怡摆了摆手:“我还有一床被子呢,自己睡就行。”

    她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个“饼”,撕开外面的袋子,那个“饼”在扈思思的注视下慢慢膨胀,成了一床被子。

    扈思思叹为观止:“这收纳技术,你报班了吧。”

    蒲怡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入秋后很快就要盖厚被子了,总要早做准备的嘛。”

    扈思思道:“那我明天也跟我妈妈说,让她送一床厚被子来。”

    她们几个人插科打诨,很快就到了熄灯的时间。

    “赶紧睡吧,”郑宁关了灯,“明天还要上课呢。”

    蒲怡把手机设成了免打扰,钻进被窝里,本来就已经入了夜,又下了大雨,温度降下来不少。

    被子被周阿姨晒得很是蓬松柔软,她闻着被子的味道,整个人像是陷进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闷雷连绵不绝地翻滚着,蒲怡有些莫名的心慌,明明她是不怕打雷的。

    她以为是自己今天收拾宿舍太累了,在心里默念“赶紧睡觉”,片刻后沉入了漆黑的梦里。

    被她压在被子下的手机幽幽地亮起来,不甘心一样闪烁着。

    在漆黑的夜里,所有人沉沉睡去,没人注意到那一小块幽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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