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怡下了台，被人猛得拉进一个角落。
那个人力道很轻，生怕弄疼她似的。
蒲怡没说话，盯着外面的混乱，周安正和教导主任都在尽力维持秩序，但大家都疯了，所有人都在宣泄。
都是少年，谁会在意刻板的教条，谁会屈服于那些平时不得不忍受的束缚。
她和身后的人都没有说话。
“……现在。”她听见那人在她背后，近似祈求地说，“现在。”
“我算你眼前的人吗？”
蒲怡没做声，沉默了很久。
久到身后抓着她衣摆的人力气越来越小，她闭上眼，回身吻了上去。
江扬抱着她，不太敢回应。
他怕只是他的错觉。
蒲怡的吻一触即分，她稍稍离远了些，盯着江扬。
“江扬。”蒲怡神色很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还喜欢我吗？”
江扬喉结滚动，微微俯身，吻掉了蒲怡脸上的泪。
他低声说，像在对什么起誓：“我永远爱你。”
蒲怡闭上眼睛，脸埋进他怀里，半晌，终于崩溃了。
她忍了那么久，那么久。
蒲怡咬在江扬的锁骨上，咬出了血。
泪水滴进伤口里，江扬切身体会着女孩儿的痛苦。
在阴暗昏沉的角落，他们血肉交融，誓言在咸湿的空气里渐渐沉下来。
落在江扬心上，刺出一枝蔓延生长的葡萄。
蒲姣一路飙车，回到家里，一路上都在想蒲怡说的话。
蒲怡居然还跟那个小子有来往。
周阿姨看她回来了，还在兴高采烈地问：“小怡呢？”
蒲姣闭着眼睛，突然一把挥掉了茶几上的东西。
茶具和花瓶碎了一地，周阿姨吓了一跳：“怎么，怎么了这是？”
蒲姣一直在发抖，周阿姨小心地走到她身边，慢慢抱着她：“深呼吸，深呼吸……”
蒲姣闭上眼睛。
“……我真是没想到。”她咬着牙，几乎每个字都透出牙齿相磨的涩音。“我真是没想到。”
亏她还以为蒲怡已经断干净了。
周阿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蒲姣的神色，心惊胆战地问：“是小怡怎么了吗？”
蒲姣手脚冰凉，她真怕自己当时还呆在那里，会忍不住冲上去给蒲怡一巴掌。
她明明告诉了她，不让她去找江家的人。
明明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天色稍落，蒲怡推开了家门。
周阿姨已经从郑宁那里知道了发生的事，心里还在祈祷蒲怡再晚一些回来。
蒲姣是真的动怒了。
周阿姨看着蒲怡慢慢走进来，赶忙说：“小怡，你快点回房间，阿姨给你做了布丁……”
蒲怡走到蒲姣面前，沉默地看着她。
蒲姣抬眼，毫无征兆地打了蒲怡一掌。
蒲怡被打的偏过头去，脸侧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周阿姨急了：“这是做什么呀，有话好好说……”
蒲怡反而笑了。
“阿姨，您先出去一趟吧，我和妈妈有话要说。”
蒲姣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蒲怡口腔里都是血腥味，她用舌头顶了顶脸颊内测，把外套放在沙发上，人却还站着。
周阿姨没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厨房。
蒲姣冷冷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蒲怡坦然自若地点点头：“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再跟江家的人有来往？”
“有。”
蒲怡一口承认，在蒲姣又要暴起的时候，她又开口。
“我还知道爸爸和江衔远的事情。”
蒲姣愣住了。
蒲怡盯着她，一字一顿：“我都知道了。”
蒲姣回过神，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你既然知道，那你还要腆着脸跟江家的人在一起？”
“你原来的日子没过够？你贱不贱？”
蒲怡沉默地看着她。
蒲姣自知失言，别过头去。
她们一站一坐，一个怒火中烧，一个郎心似铁。
蒲姣的太阳穴“突突”跳得生疼，她用力地揉，一会儿就红了。
蒲怡蹲下来，蹲在她脚边，轻声说：“对不起妈妈。”
她看见蒲姣哭了。
蒲姣听见她道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好像听见了她之前跟蒲姣姥姥道歉的时候。
他们本来有个很美好的家庭，那时候她刚进入一家律所，盛少清的事业也风生水起。
蒲怡刚出生，身体很好，几乎很少哭闹。
她当时也以为她会过得很幸福。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盛少清性子极端，不是良配，她也觉得他们是真爱。
爱能跨越一切。
直到遇见了江薇。
那个女人是个疯子，江衔远和她在一起才一年，她就要改名字跟着江衔远姓江。
她把江衔远看做生命里至高无上的神，哪怕有一点点与他相像，也能让她高兴很久。
江衔远和盛少清是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虽说盛家不算什么大家庭，但他们之间的友谊一直存在。
江扬比蒲怡出生早几年，他们两家还开过玩笑，要让两个孩子在一起。
后来……
蒲姣闭上眼。
后来江薇坚持认为江扬是来和她抢江衔远的，每天都对江扬施暴。
她引诱盛少清染上赌瘾，拿走了盛家最后一笔订单，去向江衔远邀功。
江扬查出了躁狂症和PTSD的同时，蒲姣发现了蒲怡身体的问题。
蒲怡身体的凝血因子很难繁殖，每次受伤都像是一场历劫。
她跟盛少清离婚，带着一大笔债务，从头开始。
后来盛少清像是变了一个人，甚至不惜伤害蒲怡来从她手里换些钱出来。
蒲怡才那么小一点。
她们没钱，什么牛鬼蛇神都想上来咬她们一口肉吃。
她带着蒲怡，住了很久的廉租房，半夜惊醒，她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陌生男人模糊的，带着油污和烟味的调笑声，不知道有多少次崩溃到想着，干脆带蒲怡死了算了。
没有江家，他们本来可以很幸福。
过了那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把盛少清送进监狱，下决心跟她原来那么深爱的竹马一刀两断。
蒲怡居然要和江衔远的儿子在一起。
蒲姣有的时候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上辈子是有多对不起江家，让她和她女儿都要毁在江家人手上？
“妈妈。”蒲怡轻声叫她。
蒲姣不是很想搭理她，扭过头去。
“我知道江薇伤害了你很多，她是始作俑者，江衔远放任她发疯，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江扬走后，蒲怡拜托贺盈盈查了很多，有些查不出来的事，她还会自己去找江薇，从那个疯女人的只言片语里拼凑了一个模糊的当年。
“说起来，我都快忘记爸爸的样子了。”蒲怡蹲久了，腿密密麻麻的疼，她坐下来，脸贴着蒲姣的小腿，“上次我还去看了看他。”
蒲姣一皱眉。
“是有一天我跟你说同学叫我出去玩，”蒲怡很自然地承认了自己骗了蒲姣，拿了桌上蒲姣的烟盒，给自己和蒲姣都点了根烟，“其实那天我是去见爸爸了。”
“你应该也很久没见他了吧，他现在很瘦，很老，看见我的时候畏畏缩缩的。”
蒲姣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去想，反应过来，又厌恶说：“他没死就不用跟我说。”
“他现在在牢里很勤奋，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他都做，知道我来了，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
蒲怡自顾自地讲，“可是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就能想起来他当时要把我卖给别人抵债。”
“我想起来就特别难过，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只说对不起我。”
“他甚至不敢提你的名字。”
“江薇害了很多人，江扬在她身边长起来，过得也很艰难。”
“但他们不是一类人，对吗妈妈。”
蒲怡看着蒲姣：“你见过江扬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的。”
“我喜欢江扬，我觉得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蒲姣一言不发。
“江扬离开了一年半，整整一年半他从没在明面联系过我，从没让我知道过，我以为他不爱我了，他要放弃我了。”
“但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一年半也在努力治病，他把江家的股份从那些人手里收拢起来，然后，”蒲怡在手机上翻了翻，给蒲姣看。
是蒲怡个人资产清单，里面多了一条“江氏集团60%股份无条件转让协议”。
蒲姣一愣。
“我看到的时候也很吃惊，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的我。”蒲怡说。
“不过是点钱。”蒲姣回过神，冷声说。
“对啊，不过是些钱。”蒲怡道，“其实没有这些钱，我也会和他在一起的。”
“我会过得好的，妈妈，如果他最后真的变成了第二个盛少清，我也会和您一样的。”
“我相信我和您一样，我也相信他不会变成盛少清。”
“只不过现在，”她的眼直直看着蒲姣，“我不甘心。”
蒲姣沉默了很久，闭上眼睛。
那个人力道很轻，生怕弄疼她似的。
蒲怡没说话，盯着外面的混乱，周安正和教导主任都在尽力维持秩序，但大家都疯了，所有人都在宣泄。
都是少年，谁会在意刻板的教条，谁会屈服于那些平时不得不忍受的束缚。
她和身后的人都没有说话。
“……现在。”她听见那人在她背后，近似祈求地说，“现在。”
“我算你眼前的人吗？”
蒲怡没做声，沉默了很久。
久到身后抓着她衣摆的人力气越来越小，她闭上眼，回身吻了上去。
江扬抱着她，不太敢回应。
他怕只是他的错觉。
蒲怡的吻一触即分，她稍稍离远了些，盯着江扬。
“江扬。”蒲怡神色很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还喜欢我吗？”
江扬喉结滚动，微微俯身，吻掉了蒲怡脸上的泪。
他低声说，像在对什么起誓：“我永远爱你。”
蒲怡闭上眼睛，脸埋进他怀里，半晌，终于崩溃了。
她忍了那么久，那么久。
蒲怡咬在江扬的锁骨上，咬出了血。
泪水滴进伤口里，江扬切身体会着女孩儿的痛苦。
在阴暗昏沉的角落，他们血肉交融，誓言在咸湿的空气里渐渐沉下来。
落在江扬心上，刺出一枝蔓延生长的葡萄。
蒲姣一路飙车，回到家里，一路上都在想蒲怡说的话。
蒲怡居然还跟那个小子有来往。
周阿姨看她回来了，还在兴高采烈地问：“小怡呢？”
蒲姣闭着眼睛，突然一把挥掉了茶几上的东西。
茶具和花瓶碎了一地，周阿姨吓了一跳：“怎么，怎么了这是？”
蒲姣一直在发抖，周阿姨小心地走到她身边，慢慢抱着她：“深呼吸，深呼吸……”
蒲姣闭上眼睛。
“……我真是没想到。”她咬着牙，几乎每个字都透出牙齿相磨的涩音。“我真是没想到。”
亏她还以为蒲怡已经断干净了。
周阿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蒲姣的神色，心惊胆战地问：“是小怡怎么了吗？”
蒲姣手脚冰凉，她真怕自己当时还呆在那里，会忍不住冲上去给蒲怡一巴掌。
她明明告诉了她，不让她去找江家的人。
明明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天色稍落，蒲怡推开了家门。
周阿姨已经从郑宁那里知道了发生的事，心里还在祈祷蒲怡再晚一些回来。
蒲姣是真的动怒了。
周阿姨看着蒲怡慢慢走进来，赶忙说：“小怡，你快点回房间，阿姨给你做了布丁……”
蒲怡走到蒲姣面前，沉默地看着她。
蒲姣抬眼，毫无征兆地打了蒲怡一掌。
蒲怡被打的偏过头去，脸侧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周阿姨急了：“这是做什么呀，有话好好说……”
蒲怡反而笑了。
“阿姨，您先出去一趟吧，我和妈妈有话要说。”
蒲姣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蒲怡口腔里都是血腥味，她用舌头顶了顶脸颊内测，把外套放在沙发上，人却还站着。
周阿姨没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厨房。
蒲姣冷冷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蒲怡坦然自若地点点头：“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再跟江家的人有来往？”
“有。”
蒲怡一口承认，在蒲姣又要暴起的时候，她又开口。
“我还知道爸爸和江衔远的事情。”
蒲姣愣住了。
蒲怡盯着她，一字一顿：“我都知道了。”
蒲姣回过神，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你既然知道，那你还要腆着脸跟江家的人在一起？”
“你原来的日子没过够？你贱不贱？”
蒲怡沉默地看着她。
蒲姣自知失言，别过头去。
她们一站一坐，一个怒火中烧，一个郎心似铁。
蒲姣的太阳穴“突突”跳得生疼，她用力地揉，一会儿就红了。
蒲怡蹲下来，蹲在她脚边，轻声说：“对不起妈妈。”
她看见蒲姣哭了。
蒲姣听见她道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好像听见了她之前跟蒲姣姥姥道歉的时候。
他们本来有个很美好的家庭，那时候她刚进入一家律所，盛少清的事业也风生水起。
蒲怡刚出生，身体很好，几乎很少哭闹。
她当时也以为她会过得很幸福。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盛少清性子极端，不是良配，她也觉得他们是真爱。
爱能跨越一切。
直到遇见了江薇。
那个女人是个疯子，江衔远和她在一起才一年，她就要改名字跟着江衔远姓江。
她把江衔远看做生命里至高无上的神，哪怕有一点点与他相像，也能让她高兴很久。
江衔远和盛少清是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虽说盛家不算什么大家庭，但他们之间的友谊一直存在。
江扬比蒲怡出生早几年，他们两家还开过玩笑，要让两个孩子在一起。
后来……
蒲姣闭上眼。
后来江薇坚持认为江扬是来和她抢江衔远的，每天都对江扬施暴。
她引诱盛少清染上赌瘾，拿走了盛家最后一笔订单，去向江衔远邀功。
江扬查出了躁狂症和PTSD的同时，蒲姣发现了蒲怡身体的问题。
蒲怡身体的凝血因子很难繁殖，每次受伤都像是一场历劫。
她跟盛少清离婚，带着一大笔债务，从头开始。
后来盛少清像是变了一个人，甚至不惜伤害蒲怡来从她手里换些钱出来。
蒲怡才那么小一点。
她们没钱，什么牛鬼蛇神都想上来咬她们一口肉吃。
她带着蒲怡，住了很久的廉租房，半夜惊醒，她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陌生男人模糊的，带着油污和烟味的调笑声，不知道有多少次崩溃到想着，干脆带蒲怡死了算了。
没有江家，他们本来可以很幸福。
过了那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把盛少清送进监狱，下决心跟她原来那么深爱的竹马一刀两断。
蒲怡居然要和江衔远的儿子在一起。
蒲姣有的时候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上辈子是有多对不起江家，让她和她女儿都要毁在江家人手上？
“妈妈。”蒲怡轻声叫她。
蒲姣不是很想搭理她，扭过头去。
“我知道江薇伤害了你很多，她是始作俑者，江衔远放任她发疯，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江扬走后，蒲怡拜托贺盈盈查了很多，有些查不出来的事，她还会自己去找江薇，从那个疯女人的只言片语里拼凑了一个模糊的当年。
“说起来，我都快忘记爸爸的样子了。”蒲怡蹲久了，腿密密麻麻的疼，她坐下来，脸贴着蒲姣的小腿，“上次我还去看了看他。”
蒲姣一皱眉。
“是有一天我跟你说同学叫我出去玩，”蒲怡很自然地承认了自己骗了蒲姣，拿了桌上蒲姣的烟盒，给自己和蒲姣都点了根烟，“其实那天我是去见爸爸了。”
“你应该也很久没见他了吧，他现在很瘦，很老，看见我的时候畏畏缩缩的。”
蒲姣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去想，反应过来，又厌恶说：“他没死就不用跟我说。”
“他现在在牢里很勤奋，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他都做，知道我来了，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
蒲怡自顾自地讲，“可是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就能想起来他当时要把我卖给别人抵债。”
“我想起来就特别难过，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只说对不起我。”
“他甚至不敢提你的名字。”
“江薇害了很多人，江扬在她身边长起来，过得也很艰难。”
“但他们不是一类人，对吗妈妈。”
蒲怡看着蒲姣：“你见过江扬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的。”
“我喜欢江扬，我觉得我这一生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蒲姣一言不发。
“江扬离开了一年半，整整一年半他从没在明面联系过我，从没让我知道过，我以为他不爱我了，他要放弃我了。”
“但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一年半也在努力治病，他把江家的股份从那些人手里收拢起来，然后，”蒲怡在手机上翻了翻，给蒲姣看。
是蒲怡个人资产清单，里面多了一条“江氏集团60%股份无条件转让协议”。
蒲姣一愣。
“我看到的时候也很吃惊，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的我。”蒲怡说。
“不过是点钱。”蒲姣回过神，冷声说。
“对啊，不过是些钱。”蒲怡道，“其实没有这些钱，我也会和他在一起的。”
“我会过得好的，妈妈，如果他最后真的变成了第二个盛少清，我也会和您一样的。”
“我相信我和您一样，我也相信他不会变成盛少清。”
“只不过现在，”她的眼直直看着蒲姣，“我不甘心。”
蒲姣沉默了很久，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