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留作业，明天考语文和数学，大家复习一下。晚自习时间很充分，如果有同学想要出去背书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可以。”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班主任这么说。
一月份的天，坐在教室里却并不觉得冷。教室里人多，暖气又开得足，甚至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闷热感，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这个星期祁忌坐在时苒的左前方。时苒看他，果然已经睡着了。
她不打算叫醒他。
她和班主任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一个人拿着语文书出教室了。
时苒喜欢出声背一些东西。这更像是一种肌肉记忆。读的多了，自然就能顺着背下来。
高一的教学楼顶有个天台，这个时间没有人会来，时苒就一个人站在上面出声背书。
她上来之前穿了羽绒服，但没有戴手套，现在只好勉强伸出两根手指压住书角。空荡荡的天台，声音刚发出来就被风吹散了。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苒伸出去的手指都要冻僵了，这时候，听见有人打断她，接着背出了下面的内容，“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时苒回头，看着眉目温柔的少年朝她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看她一眼，摘下自己手上的黑色手套递到她手上，覆盖在时苒的手上，她甚至能感受到手套上残存的余温。
祁忌揉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仍用埋怨的语气说道，“醒了之后看你不见了，找了半天。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怎么连手套都不戴？”
时苒笑笑，把手套戴上之后朝祁忌挥了挥，又蜷了蜷手，“后面的呢？犹抱琵琶半遮面下一句，是什么？”
说出口之后，时苒就有些后悔。
她知道祁忌学习并不是很积极。但学习态度，是私人的，是他自己的事情。她自认为没有立场去监督任何人好好学习。所以平日里她从不逼着祁忌上课不许睡觉或是怎样。
祁忌这个人，作业向来是想写就写，写不完就不写。唯独英语作业，是次次都交，一次不落，只是因为英语课代表是她。
而语文这种需要记忆的学科，祁忌向来是最不喜欢的。
她记得祁忌之前这么说来着：高考语文诗句也就八分，满分一百五的试卷，我差那八分？
而此刻，祁忌却真的在认真地想，“犹抱琵琶半遮面，半遮面……什么闻水上琵琶声？”
时苒被逗笑了，“忽闻水上琵琶声？”
祁忌拍手，“对对，就是这个。”
“那是前面的。下一句应该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祁忌仰头长叹一声，“主要是这个琵琶行也太长了……我记不住。你考我别的吧，我会别的。”
时苒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你要我考你？”
祁忌：“对呀。你考我。你给我押题吧，你猜猜要考什么，刚好让我复习一下。”
时苒问，“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下句是？”
祁忌很快就接上了：“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时苒又考了他几个经常出题的句子，没想到他基本都能背出来，她忍不住夸了他一句，“祁忌你还是很厉害的嘛！”
他这个人也是臭屁地很，“那当然啦。”他挠头，“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背，就是背东西有点慢。但那种简单的话，我当然会背了。”
时苒闻言，笑了笑以示鼓励。晚自习剩下的时间里，就是时苒和祁忌各站一边背古诗词。期间时苒还真的像祁忌说的那样，找了几个平时容易考的诗句给他标示出来。
等到第二天考试，从各个考场回到自己班的人，在时苒回来不到半刻就围了上来。
同学们拿着时苒的卷子七嘴八舌的对着答案，也不停有人问她：“这题为什么选C不选D”这样的问题。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下，她的声音显得沉静又平缓。
祁忌靠近，她也没发觉，只是在有条理的讲述着自己的做题思路，祁忌本意只是想找她说说话，谁承想竟也把这道题听了去。
祁忌发现，时苒虽说平日里话都不怎么说，可讲起题来，可真是有条有紊。能看出来，她真的有很强的教学天赋。
等围着时苒的众人慢慢散去，时苒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祁忌。
他就靠在门边，什么都没做，像是在哪里一动不动等了他好久一般。
她站起身，“怎么了？”
“你押题好准，这次古诗词八分我应该是满分了。来感谢你的。”
“是吗？怎么感谢呢？”
祁忌做思考状，“怎么感谢呢？去给你印个锦旗吧，就写‘比挂柯南更灵验的不挂科神器：小苒’，怎样？”
“挺好的。心意领了。”
“那不行，锦旗也得领。”
……
晚自习，祁忌走到时苒桌前敲她的桌子。
结果是被他带到班主任办公室。站在门口的时候，时苒还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办公室，等推开门之后发现，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才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晚自习值班老师是咱班主任，她现在在班里坐着呢，所以办公室没人。”祁忌边说，边在桌子上摸索，终于找到那东西——是个空调遥控器。
“上次看你去天台，都冻成什么样了。所以我找了个没人的办公室，这样你就可以好好复习了。”她听见他这样说。
他拉了两把椅子，在一张长桌前坐下，仰头看着立在门口的时苒，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她也坐下。
时苒盯着那两把紧挨的椅子，走了过去。
一张卷子被递到她跟前，他也跟着凑过来。
“你给我讲一下这个呗。”这么说着，他的手还在敲打桌面。
“我吗？我能讲好吗？”
他温柔看着她，“我这样问你吧，这道题，你会吗？”
“我……会的。”
“那你就能讲好。你做这道题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说给我听就好了。”
时苒松开桌子下因为紧张的捏在一起的一双手，抬到桌面上，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列式子，徐徐地说出自己的解题思路。
墨迹在纸上铺展开来，这次祁忌没有走神，神情比他平日里听课还要认真些。
时苒见祁忌表情严肃，以为是自己讲的不好，歪着头试探的问道“我……讲的不好吗？”
“没有。”祁忌很快否认，随之，把时苒的椅子转了过去，两人面对面，时苒被迫只能看着他的眼睛，不过，他的眼睛明亮。
“时苒。我发现你，好像蛮适合做一个人民教师的。”说完，祁忌就把刚刚时苒教他的题重新又写了一遍。
那句话，好像很认真，又好像只是无意间的一句话。但对时苒的冲击可不小，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给别人讲题，那人竟说，她适合当老师。
此刻看来无足轻重的一句话，也许在多年以后，会化作路标，化作承诺，化作心之所往，指引着人。
一月份的天，坐在教室里却并不觉得冷。教室里人多，暖气又开得足，甚至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闷热感，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这个星期祁忌坐在时苒的左前方。时苒看他，果然已经睡着了。
她不打算叫醒他。
她和班主任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一个人拿着语文书出教室了。
时苒喜欢出声背一些东西。这更像是一种肌肉记忆。读的多了，自然就能顺着背下来。
高一的教学楼顶有个天台，这个时间没有人会来，时苒就一个人站在上面出声背书。
她上来之前穿了羽绒服，但没有戴手套，现在只好勉强伸出两根手指压住书角。空荡荡的天台，声音刚发出来就被风吹散了。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苒伸出去的手指都要冻僵了，这时候，听见有人打断她，接着背出了下面的内容，“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时苒回头，看着眉目温柔的少年朝她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看她一眼，摘下自己手上的黑色手套递到她手上，覆盖在时苒的手上，她甚至能感受到手套上残存的余温。
祁忌揉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仍用埋怨的语气说道，“醒了之后看你不见了，找了半天。
这么冷的天，你出来怎么连手套都不戴？”
时苒笑笑，把手套戴上之后朝祁忌挥了挥，又蜷了蜷手，“后面的呢？犹抱琵琶半遮面下一句，是什么？”
说出口之后，时苒就有些后悔。
她知道祁忌学习并不是很积极。但学习态度，是私人的，是他自己的事情。她自认为没有立场去监督任何人好好学习。所以平日里她从不逼着祁忌上课不许睡觉或是怎样。
祁忌这个人，作业向来是想写就写，写不完就不写。唯独英语作业，是次次都交，一次不落，只是因为英语课代表是她。
而语文这种需要记忆的学科，祁忌向来是最不喜欢的。
她记得祁忌之前这么说来着：高考语文诗句也就八分，满分一百五的试卷，我差那八分？
而此刻，祁忌却真的在认真地想，“犹抱琵琶半遮面，半遮面……什么闻水上琵琶声？”
时苒被逗笑了，“忽闻水上琵琶声？”
祁忌拍手，“对对，就是这个。”
“那是前面的。下一句应该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祁忌仰头长叹一声，“主要是这个琵琶行也太长了……我记不住。你考我别的吧，我会别的。”
时苒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你要我考你？”
祁忌：“对呀。你考我。你给我押题吧，你猜猜要考什么，刚好让我复习一下。”
时苒问，“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下句是？”
祁忌很快就接上了：“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时苒又考了他几个经常出题的句子，没想到他基本都能背出来，她忍不住夸了他一句，“祁忌你还是很厉害的嘛！”
他这个人也是臭屁地很，“那当然啦。”他挠头，“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背，就是背东西有点慢。但那种简单的话，我当然会背了。”
时苒闻言，笑了笑以示鼓励。晚自习剩下的时间里，就是时苒和祁忌各站一边背古诗词。期间时苒还真的像祁忌说的那样，找了几个平时容易考的诗句给他标示出来。
等到第二天考试，从各个考场回到自己班的人，在时苒回来不到半刻就围了上来。
同学们拿着时苒的卷子七嘴八舌的对着答案，也不停有人问她：“这题为什么选C不选D”这样的问题。
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下，她的声音显得沉静又平缓。
祁忌靠近，她也没发觉，只是在有条理的讲述着自己的做题思路，祁忌本意只是想找她说说话，谁承想竟也把这道题听了去。
祁忌发现，时苒虽说平日里话都不怎么说，可讲起题来，可真是有条有紊。能看出来，她真的有很强的教学天赋。
等围着时苒的众人慢慢散去，时苒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祁忌。
他就靠在门边，什么都没做，像是在哪里一动不动等了他好久一般。
她站起身，“怎么了？”
“你押题好准，这次古诗词八分我应该是满分了。来感谢你的。”
“是吗？怎么感谢呢？”
祁忌做思考状，“怎么感谢呢？去给你印个锦旗吧，就写‘比挂柯南更灵验的不挂科神器：小苒’，怎样？”
“挺好的。心意领了。”
“那不行，锦旗也得领。”
……
晚自习，祁忌走到时苒桌前敲她的桌子。
结果是被他带到班主任办公室。站在门口的时候，时苒还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办公室，等推开门之后发现，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才暗暗松了口气。
“今天晚自习值班老师是咱班主任，她现在在班里坐着呢，所以办公室没人。”祁忌边说，边在桌子上摸索，终于找到那东西——是个空调遥控器。
“上次看你去天台，都冻成什么样了。所以我找了个没人的办公室，这样你就可以好好复习了。”她听见他这样说。
他拉了两把椅子，在一张长桌前坐下，仰头看着立在门口的时苒，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她也坐下。
时苒盯着那两把紧挨的椅子，走了过去。
一张卷子被递到她跟前，他也跟着凑过来。
“你给我讲一下这个呗。”这么说着，他的手还在敲打桌面。
“我吗？我能讲好吗？”
他温柔看着她，“我这样问你吧，这道题，你会吗？”
“我……会的。”
“那你就能讲好。你做这道题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说给我听就好了。”
时苒松开桌子下因为紧张的捏在一起的一双手，抬到桌面上，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列式子，徐徐地说出自己的解题思路。
墨迹在纸上铺展开来，这次祁忌没有走神，神情比他平日里听课还要认真些。
时苒见祁忌表情严肃，以为是自己讲的不好，歪着头试探的问道“我……讲的不好吗？”
“没有。”祁忌很快否认，随之，把时苒的椅子转了过去，两人面对面，时苒被迫只能看着他的眼睛，不过，他的眼睛明亮。
“时苒。我发现你，好像蛮适合做一个人民教师的。”说完，祁忌就把刚刚时苒教他的题重新又写了一遍。
那句话，好像很认真，又好像只是无意间的一句话。但对时苒的冲击可不小，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给别人讲题，那人竟说，她适合当老师。
此刻看来无足轻重的一句话，也许在多年以后，会化作路标，化作承诺，化作心之所往，指引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