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二十四年的寒天比往常来得更早。
还未立冬，粗密的雪粒子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秦黎望着远处，平日里一眼可见的蜿蜒官道也隐没在雁鸣山浓重的夜雾之中。
她本意今夜就赶回塘州，可风雪不饶人，只得在官道旁的一处破庙等待雪停雾散。
这天实在是冷得很了。
不过夜半，与她同行的侍女严茫茫就生起了高热，嘴里还咕咕哝哝地说着昏话。
秦黎搓了搓手，又朝掌心呼了口热气，才连忙翻出包袱中的几件衣服围在茫茫身上。
这世道，哪有主子伺候奴婢的道理。
但四年前她离开凌阳游历，只有严茫茫愿意跟着自己，二人一直相依相伴。
庙里的柴已被燃尽，秦黎举着火把，冒雪行至山脚下，想寻些细柴点火。
今年塘州大旱，粮食颗粒无收，不知道多少人都饿着肚子，连庙里土地爷塑像脚下的细土都被人扣个干净，更遑论山边上的树枝。
是以秦黎走了半里地，地上连根树枝的影儿都没有。
她抬头看向深不见底的夜空，想着是否要冒雪上树砍些枝桠时，破庙处却突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这个时辰怎还会有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官道上出没？
是谁？
两个月前，西魏举兵一万进攻大齐，不费吹灰之力地攻下了大齐西南防线——凌阳。
塘州距凌阳不远，背靠雁鸣山，只是个小城，本已是西魏的囊中之物。
但塘州守将赵柠风借着地势，三进□□，最终一举歼敌，未使塘州陷落，魏兵东进。
此时战事刚过，莫不是西魏残兵？
茫茫还在庙里！
思及此处，秦黎发疯似得往回跑，火把迎着风雪，蓦地熄灭在暗夜里。
秦黎紧握着剑，她惦着脚，悄悄地靠近破庙，庙中言语嘈嘈，可这次秦黎听得清楚，里面竟夹杂着女子的声音。
女子向来不能参军，这是祖宗的规矩。
秦黎的担忧已消减了半分。
她猫在庙门后，迎着庙里的微光，看到了廊下蹲着避雪的人。
不是西魏兵士，倒像是逃荒的灾民。
虚惊一场。
身上的寒冷已被驱散不少，秦黎走到门前，恐别人疑心自己是哪里来的恶鬼，先出口解释：“小女也是来庙中避雪的，并无恶意。”
庙里又生了火堆辟寒，听闻她的话，围坐在火堆旁闲聊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抬起头来看她。
片刻后不禁开始惊讶，眼前女子虽是一身素衣落拓，但那容颜映着火光，却似春棠般明丽。
寻常人瞧见此等姿容，只怕已想好了深山里的艳遇。
只可惜，她左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况她身形颀长，乌发高高束起，浑身透着逼人的英气。
众人一眼瞧出，这是一位习武的姑娘。
大家萍水相逢，陌路不识，而且在此灾年，人心更是难测，只希望彼此相安无事。
他们都未理会秦黎，只顾着自己取暖，这时，刚才蹲在廊下避雪的中年人过来说：“进去吧，外面冷。”
他跟在秦黎身后进屋，合上了庙门。
庙内供奉的是土地爷，神格不高，庙宇自然修得不够宽敞宏伟，止零零落落地坐着十几人，堂内就显得有些拥挤。
秦黎绕过众人，径自走到严茫茫身旁，她先伸手探了探茫茫的额头。
许是屋子里暖和起来，茫茫身上的温度降了点，但仍沉沉睡着，没有醒的迹象。
堂内声音静了一瞬。
随即不知是哪家娘子，又扯着似撞大钟的声音攀起了话头。
秦黎看了一眼她们随意扔在地上的包袱，不像被人动过，她这才放下心来，盘腿坐在严茫茫身旁，合眼休息。
荒山万里，夜深沉寂。
靠在香台边上的老妪见秦黎和茫茫两位女子露宿在这深山里，一时好奇，便与她闲话起来，“姑娘这是要去哪？”
秦黎睁开眼回道：“塘州。”
那老妪挂着和蔼的笑道：“塘州到这里不过十里，明日黄昏前便能到了，只是关城门的时间改到酉时了，你们脚程可要快些，才能赶得上进城。”
“多谢婆婆指点”，秦黎点头拱手道。
她又问：“婆婆是从塘州来的吗？那里情况如何？”
“我们没到塘州城”，老妪摆摆手道。
她解释说：“我们是凌阳的庄户，今年受了天灾，西魏蛮人又和我们打仗，入了城便开始烧杀抢掠。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们才商量着要去婺城投靠亲戚，今晚本想着去塘州歇脚，可到得太晚了，没赶上进城的时候。”
这老妪佝偻着身子，仿似身后残破的神像，她双手撑着木棍，眼睛迷蒙得像罩着团团浓雾。
乱世饥馁，弱者从来不易。
秦黎关切问：“这些人都是婆婆的亲人吗？”
“都是一个庄子上的，几百口人就剩我们了。”
老妪又絮絮道：“其他的人都死了...都死了...早死得好...不用活着受苦。”
一位声音尖利的细瘦妇人听见老妪的话，倾身过来，眼里弥漫着恨意。
“都是因为那个姓秦的。”
“西魏蛮子就那么点人，还未开打，自己倒吓得屁滚尿流，拍拍屁股跑了。白瞎了老娘每年都交着那么粮食，只养出了这么一群鼠胆。”
“啊呸！什么东西！”
坐在门口的一位矮瘦男子往火里添了根柴，他接着话茬道：“秦将军不是这般人吧，几个月前我还在城门口喝过他亲自给我舀的粥嘞。”
那位声音似钟响的姑娘语气轻蔑，“当官的可不就是最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他这种人我可见得多了。”
细瘦妇人哼道：“还有脸叫什么秦忠，也不知忠得是谁？我看是西魏蛮子吧。皇上也不管管这些狗贼。”
秦黎听着她们的话，胸腔中各种滋味翻涌，她干涩的嘴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她们说得没错。
凌阳兵败，秦忠带着几万军士退守塘州，只在原地留下了尸身血海。
狗贼之名，他秦忠岂非当之无愧？
人人都能唾骂他，可秦黎不能。
她是秦忠的女儿。
自幼时被父兄带在身边，如珠如宝地宠爱长大。
她也不愿相信从来忠心为国的父亲会做出如此行径。
她四年未曾归家，这次她得回去，回去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角落里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接着话：“我之前听庄里的秀才说，皇上已经不管事了，现在是太子监国哩！”
“今年夏天，我们这儿太阳晒得烧屁股，他娘的老天爷，一滴雨都给咱没下，可江南那边却发生了水涝，我看这是因为管事的心不诚，上天降下责罚了。”矮瘦男子笃定道。
“对，我看也是，肯定是那位皇太子啊，不合天意”，细瘦妇人挽着袖子，“皇上可不能把皇位传给他，要不受难的可是我们。”
“...”
恍惚间一只手扯了扯秦黎的袖子，她茫然地低头望去，见是严茫茫唤她。
心头一阵潇潇雨歇，秦黎握着茫茫臂膊，惊喜道：“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茫茫挣扎着起来，颇为虚弱地说：“小姐，我饿了。”
“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秦黎将茫茫扶着靠在墙根上，又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仔细裹了裹后，解开了扔在身旁的包袱。
她入眼一看，哪还剩什么吃的，只有一件她的旧衣和几块石头。
秦黎脑中“嗡”得一下，心头惊怒似五雷轰鸣。
她蹲在地上，双拳紧紧攥着，连带着右肩也渗着流窜的疼。
可片刻冷静后，她眸中只剩下窗外絮雪，寂寂无影。
也难为他们了，拿了东西还要装样子来糊弄她。
感受到身后稀稀簇簇的目光，秦黎站起身来，平静道：“我不愿追究你们谁拿了我包袱中的东西，只是我妹妹染了风寒，她现在想要一口吃的，望诸位看在我们今晚同宿一夜的缘分上，留我一张饼就好。”
“还有包袱中有一枚青色玉佩，那是我的传家之物，烦请诸位归还”，秦黎深深一揖。
“小女在此谢过诸位。”
堂中一时无言。
火星子在空中劈里啪啦地炸开，扰了堂内的静寂。
矮瘦男人慌张地翻开自己抱在胸前的包袱，目光闪躲道：“我们可没拿你的东西，也是可怜你们，我这有两张饼，你先拿去用吧。”
“多谢”,秦黎接过饼，递给茫茫，她又问，“我的玉佩呢？”
细瘦妇人见她不依不饶，当即冷脸，“不是说了没拿你的东西，我们这是好心，你不要得寸进尺。”
秦黎的辞气不复刚才温和，“今晚就你们出入这庙，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细瘦妇人冷笑一声，“我们可没见过你的玉佩，休想来诓骗我们，我可告诉你...”
她话还未说完，秦黎寒声重复，“我的玉佩呢？”
她倏然向前，浑身散发着冷厉，细瘦妇人的身体不禁后倾。
她们一行人到这破庙时，只见到了睡在墙角的那位姑娘，她们动静不小，可那位姑娘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们以为她死了，毕竟这世道，死人遍地都是。
她们翻看了扔在地上的包袱，里面不仅有干粮、几块银子，还有一枚青色玉佩。
她们虽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可那玉细腻油润，上面雕的花像真的似得，一看就值不少钱。
她们立刻就将其揣了起来，甚至已经想好，到了婺城，就用它给大家换身新衣服穿穿。
可没想到秦黎回来了。
老妪本已靠着香台打盹，被两边的吵闹声扰醒，她哑声道：“把东西还给人家，我们虽穷，可也不能没了骨气。”
“阿娘。”声音似钟的姑娘撒娇喊道，语含不甘。
“给人家吧”，老妪重重咳了几声，“家传的东西，不能丢。”
听见老婆婆坚持，细瘦妇人才不情不愿地掏出袖中的玉佩，隔着火堆递给秦黎。
她看着玉佩印着火光，周身泛着莹莹的青澈，心中更是不舍。
秦黎刚伸手去拿，指尖还未触到，跟在秦黎身后进屋的那名中年人高喝一声：
“慢着。”
还未立冬，粗密的雪粒子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秦黎望着远处，平日里一眼可见的蜿蜒官道也隐没在雁鸣山浓重的夜雾之中。
她本意今夜就赶回塘州，可风雪不饶人，只得在官道旁的一处破庙等待雪停雾散。
这天实在是冷得很了。
不过夜半，与她同行的侍女严茫茫就生起了高热，嘴里还咕咕哝哝地说着昏话。
秦黎搓了搓手，又朝掌心呼了口热气，才连忙翻出包袱中的几件衣服围在茫茫身上。
这世道，哪有主子伺候奴婢的道理。
但四年前她离开凌阳游历，只有严茫茫愿意跟着自己，二人一直相依相伴。
庙里的柴已被燃尽，秦黎举着火把，冒雪行至山脚下，想寻些细柴点火。
今年塘州大旱，粮食颗粒无收，不知道多少人都饿着肚子，连庙里土地爷塑像脚下的细土都被人扣个干净，更遑论山边上的树枝。
是以秦黎走了半里地，地上连根树枝的影儿都没有。
她抬头看向深不见底的夜空，想着是否要冒雪上树砍些枝桠时，破庙处却突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这个时辰怎还会有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官道上出没？
是谁？
两个月前，西魏举兵一万进攻大齐，不费吹灰之力地攻下了大齐西南防线——凌阳。
塘州距凌阳不远，背靠雁鸣山，只是个小城，本已是西魏的囊中之物。
但塘州守将赵柠风借着地势，三进□□，最终一举歼敌，未使塘州陷落，魏兵东进。
此时战事刚过，莫不是西魏残兵？
茫茫还在庙里！
思及此处，秦黎发疯似得往回跑，火把迎着风雪，蓦地熄灭在暗夜里。
秦黎紧握着剑，她惦着脚，悄悄地靠近破庙，庙中言语嘈嘈，可这次秦黎听得清楚，里面竟夹杂着女子的声音。
女子向来不能参军，这是祖宗的规矩。
秦黎的担忧已消减了半分。
她猫在庙门后，迎着庙里的微光，看到了廊下蹲着避雪的人。
不是西魏兵士，倒像是逃荒的灾民。
虚惊一场。
身上的寒冷已被驱散不少，秦黎走到门前，恐别人疑心自己是哪里来的恶鬼，先出口解释：“小女也是来庙中避雪的，并无恶意。”
庙里又生了火堆辟寒，听闻她的话，围坐在火堆旁闲聊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抬起头来看她。
片刻后不禁开始惊讶，眼前女子虽是一身素衣落拓，但那容颜映着火光，却似春棠般明丽。
寻常人瞧见此等姿容，只怕已想好了深山里的艳遇。
只可惜，她左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况她身形颀长，乌发高高束起，浑身透着逼人的英气。
众人一眼瞧出，这是一位习武的姑娘。
大家萍水相逢，陌路不识，而且在此灾年，人心更是难测，只希望彼此相安无事。
他们都未理会秦黎，只顾着自己取暖，这时，刚才蹲在廊下避雪的中年人过来说：“进去吧，外面冷。”
他跟在秦黎身后进屋，合上了庙门。
庙内供奉的是土地爷，神格不高，庙宇自然修得不够宽敞宏伟，止零零落落地坐着十几人，堂内就显得有些拥挤。
秦黎绕过众人，径自走到严茫茫身旁，她先伸手探了探茫茫的额头。
许是屋子里暖和起来，茫茫身上的温度降了点，但仍沉沉睡着，没有醒的迹象。
堂内声音静了一瞬。
随即不知是哪家娘子，又扯着似撞大钟的声音攀起了话头。
秦黎看了一眼她们随意扔在地上的包袱，不像被人动过，她这才放下心来，盘腿坐在严茫茫身旁，合眼休息。
荒山万里，夜深沉寂。
靠在香台边上的老妪见秦黎和茫茫两位女子露宿在这深山里，一时好奇，便与她闲话起来，“姑娘这是要去哪？”
秦黎睁开眼回道：“塘州。”
那老妪挂着和蔼的笑道：“塘州到这里不过十里，明日黄昏前便能到了，只是关城门的时间改到酉时了，你们脚程可要快些，才能赶得上进城。”
“多谢婆婆指点”，秦黎点头拱手道。
她又问：“婆婆是从塘州来的吗？那里情况如何？”
“我们没到塘州城”，老妪摆摆手道。
她解释说：“我们是凌阳的庄户，今年受了天灾，西魏蛮人又和我们打仗，入了城便开始烧杀抢掠。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们才商量着要去婺城投靠亲戚，今晚本想着去塘州歇脚，可到得太晚了，没赶上进城的时候。”
这老妪佝偻着身子，仿似身后残破的神像，她双手撑着木棍，眼睛迷蒙得像罩着团团浓雾。
乱世饥馁，弱者从来不易。
秦黎关切问：“这些人都是婆婆的亲人吗？”
“都是一个庄子上的，几百口人就剩我们了。”
老妪又絮絮道：“其他的人都死了...都死了...早死得好...不用活着受苦。”
一位声音尖利的细瘦妇人听见老妪的话，倾身过来，眼里弥漫着恨意。
“都是因为那个姓秦的。”
“西魏蛮子就那么点人，还未开打，自己倒吓得屁滚尿流，拍拍屁股跑了。白瞎了老娘每年都交着那么粮食，只养出了这么一群鼠胆。”
“啊呸！什么东西！”
坐在门口的一位矮瘦男子往火里添了根柴，他接着话茬道：“秦将军不是这般人吧，几个月前我还在城门口喝过他亲自给我舀的粥嘞。”
那位声音似钟响的姑娘语气轻蔑，“当官的可不就是最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他这种人我可见得多了。”
细瘦妇人哼道：“还有脸叫什么秦忠，也不知忠得是谁？我看是西魏蛮子吧。皇上也不管管这些狗贼。”
秦黎听着她们的话，胸腔中各种滋味翻涌，她干涩的嘴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她们说得没错。
凌阳兵败，秦忠带着几万军士退守塘州，只在原地留下了尸身血海。
狗贼之名，他秦忠岂非当之无愧？
人人都能唾骂他，可秦黎不能。
她是秦忠的女儿。
自幼时被父兄带在身边，如珠如宝地宠爱长大。
她也不愿相信从来忠心为国的父亲会做出如此行径。
她四年未曾归家，这次她得回去，回去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角落里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接着话：“我之前听庄里的秀才说，皇上已经不管事了，现在是太子监国哩！”
“今年夏天，我们这儿太阳晒得烧屁股，他娘的老天爷，一滴雨都给咱没下，可江南那边却发生了水涝，我看这是因为管事的心不诚，上天降下责罚了。”矮瘦男子笃定道。
“对，我看也是，肯定是那位皇太子啊，不合天意”，细瘦妇人挽着袖子，“皇上可不能把皇位传给他，要不受难的可是我们。”
“...”
恍惚间一只手扯了扯秦黎的袖子，她茫然地低头望去，见是严茫茫唤她。
心头一阵潇潇雨歇，秦黎握着茫茫臂膊，惊喜道：“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茫茫挣扎着起来，颇为虚弱地说：“小姐，我饿了。”
“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秦黎将茫茫扶着靠在墙根上，又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仔细裹了裹后，解开了扔在身旁的包袱。
她入眼一看，哪还剩什么吃的，只有一件她的旧衣和几块石头。
秦黎脑中“嗡”得一下，心头惊怒似五雷轰鸣。
她蹲在地上，双拳紧紧攥着，连带着右肩也渗着流窜的疼。
可片刻冷静后，她眸中只剩下窗外絮雪，寂寂无影。
也难为他们了，拿了东西还要装样子来糊弄她。
感受到身后稀稀簇簇的目光，秦黎站起身来，平静道：“我不愿追究你们谁拿了我包袱中的东西，只是我妹妹染了风寒，她现在想要一口吃的，望诸位看在我们今晚同宿一夜的缘分上，留我一张饼就好。”
“还有包袱中有一枚青色玉佩，那是我的传家之物，烦请诸位归还”，秦黎深深一揖。
“小女在此谢过诸位。”
堂中一时无言。
火星子在空中劈里啪啦地炸开，扰了堂内的静寂。
矮瘦男人慌张地翻开自己抱在胸前的包袱，目光闪躲道：“我们可没拿你的东西，也是可怜你们，我这有两张饼，你先拿去用吧。”
“多谢”,秦黎接过饼，递给茫茫，她又问，“我的玉佩呢？”
细瘦妇人见她不依不饶，当即冷脸，“不是说了没拿你的东西，我们这是好心，你不要得寸进尺。”
秦黎的辞气不复刚才温和，“今晚就你们出入这庙，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细瘦妇人冷笑一声，“我们可没见过你的玉佩，休想来诓骗我们，我可告诉你...”
她话还未说完，秦黎寒声重复，“我的玉佩呢？”
她倏然向前，浑身散发着冷厉，细瘦妇人的身体不禁后倾。
她们一行人到这破庙时，只见到了睡在墙角的那位姑娘，她们动静不小，可那位姑娘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们以为她死了，毕竟这世道，死人遍地都是。
她们翻看了扔在地上的包袱，里面不仅有干粮、几块银子，还有一枚青色玉佩。
她们虽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可那玉细腻油润，上面雕的花像真的似得，一看就值不少钱。
她们立刻就将其揣了起来，甚至已经想好，到了婺城，就用它给大家换身新衣服穿穿。
可没想到秦黎回来了。
老妪本已靠着香台打盹，被两边的吵闹声扰醒，她哑声道：“把东西还给人家，我们虽穷，可也不能没了骨气。”
“阿娘。”声音似钟的姑娘撒娇喊道，语含不甘。
“给人家吧”，老妪重重咳了几声，“家传的东西，不能丢。”
听见老婆婆坚持，细瘦妇人才不情不愿地掏出袖中的玉佩，隔着火堆递给秦黎。
她看着玉佩印着火光，周身泛着莹莹的青澈，心中更是不舍。
秦黎刚伸手去拿，指尖还未触到，跟在秦黎身后进屋的那名中年人高喝一声：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