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宗彦背对着来人，但见此人温声朗朗，并不放在心上，他甚至没有回头。
他报仇心切，手上力气蓦然加重，刀锋刚猛无比。
到底是比秦黎多活些年岁，她几乎撑不住了，双手脱力，仍护着右肩。
下一秒，梅宗彦却突然提刀，身子侧斜，不待她反应，一脚踢向她腹部。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她手臂被严茫茫猛地向左一拽，力道之大，让二人倚着柱子才堪堪停了下来。
一阵刺耳的刀剑划拉声响，秦黎手中长剑被自上而下挑飞。
剑光似水，长剑在空中旋转翻腾，最后“当啷”一声，落在了门口。
尘烟四起。
青衣男子依旧站在门外，对于这番刀光剑影，他既不惊奇，也不害怕，只用他远山般的眸子淡淡注视着。
细瘦妇人先前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青衣男子，她在庄子里，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清雅的后生嘞。
此刻见秦黎手里没了利器，她又起了劲儿，高喊道：“彦哥儿，快了结了她，替你媳妇报仇。”
青衣男子动了，他撩开似幕帘般的月色，迈步进了堂内。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又掏出袖中的白帕，将上面的尘土悉心拭去。
这剑跟随秦黎四年，断荆斩棘，今日又硬扛了梅宗彦的大刀，却依然锋利无比。
青衣男子握着剑柄，行云流水地挽了个剑花，一击一落，轻飘飘地将这寒风划出道口子。
“是柄好剑”，他将手中物随意一掷，那剑就狠狠插在离秦黎身边一寸的地方，不错一分一毫。
“但不太适合你。”
他擦了擦手，似对堂中情形没有所感，对秦黎淡淡道：“这剑太沉，你左臂本就力弱，这速度又比别人慢些，输了也是寻常。”
秦黎一怔，这剑确是她随意挑的，没费什么心思。
当年她被兄长送到清河府的众生堂疗伤，几个月后，虽说是伤愈，可右手提起她惯用的长枪都费劲，更遑论与人对战。还是堂主提议她可练剑，四年里，跌跌撞撞，也无人指导，便到了今日。
她本以为这男子长袍系玉，是个翩翩而立的读书人，但看他挽剑如月，无一丝拖泥带水，也是个高手。
青衣男子接着道，“人过于知道自己的缺点，就会心生惧意，心里总要时不时地动摇，你左手出剑，但身子总会向□□斜，这个习惯不好，以后得改。”
秦黎向来从善如流， “受教了。”
梅宗彦眯着眼打量他，刚看他试剑，就觉得他一身气度不凡，总好像在哪见过。
但今日事大，他来不及细想，对这男子道：“你要来这庙里宿夜，我自欢迎，但望不要插手我的私事。我与此女有仇，今夜便想要她的命。”
青衣男子温和一笑，“若说不是身中事，这江湖我自然管不得，可她，你今日不能动。”
梅宗彦面无表情道：“除非我死，否则今日她绝难出这庙门。”
“梅指挥使。”
青衣男子不慌不忙，悠悠之音随风而散，“永嘉十七年，你从西魏辗转而归，没什么高官厚禄、封侯拜将，等着你的却是伶仃牢狱，众人都说你投敌叛国，当了奸细才获得一条生路。”
“是长宁候力排众议，封你做了指挥使，这才止住流言，让你成了众人心中的悍将。你今日对他女儿刀剑相向，口口声声污他狗贼，你如何对得起他对你的提携之恩？”
秦黎听见他俩对谈，知道自己今日得幸，有了靠山，一时死不了了，索性倚在柱子上，和严茫茫分起那张饼来。
但他为何会对西府营的事这么了解？
梅宗彦被青衣男子的话击得发懵，他甚至来不及细思这男子为何会知道他身份，脑中只剩那句提携之恩。
他从来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半晌，他凉凉回道：“杀了她，我自以己身赔罪。”
青衣男子道：“你此前十年征战，历尽坎坷，如今虽不愿再投军杀敌，也合该孝顺父母，让其颐养天年，怎忍心在此间破庙里了却余生？”
坐在一旁的老妪眼含热泪，恰到好处地唤了一声，“彦儿，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清楚知晓，面前这位公子身手不凡，就算他今日侥幸得手，杀了秦黎，往后不用秦府派兵追杀，此刻他就会成为眼前人的剑下亡魂。
苍天弄人啊！
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妻子跟着他没享过半天好日子，死了怎还能让她独自在地府里飘零？
他这就去陪她！
梅宗彦眼露寒光，飞身一起，手中柳叶刀凌然劈下。
秦黎正站着吃饼，对这情形一脸懵忡。
她自小被兄长逼着练武，这点机灵劲还是有的，她立即旋身，拔起地上的剑，扔给青衣男子后，撒腿就跑。
今日时运不济，上天允她躲这一回。
青衣男子接剑，剑身在他手里畅如流水，没见什么高深的功夫，就把梅宗彦手中刀撬了下来。
“还真是冥顽不灵啊，”青衣男子无奈道，“秦姑娘若真是你口中的恶穷凶极恶之人，她早就该挟持那位老人家，不怕你不放手。”
“裴家庄百余口人因她而死，她如何不是？”
“不知是何人告诉你，那把火是她放的？”
“那夜之后，天下人人都知道，何须旁人来告诉我。”
“那你可曾想过，此等军中大事，为何不出两日，人人尽知，远在上京的陛下也特传长宁候入京问讯。”青衣男子眼眸如秋日寒潭，深不见底。
消息传得这样快，背后必有推手。
梅宗彦死死盯着青衣男子，“你什么意思？”
“指挥使单人单骑从魏营逃离，这般勇猛，居然看不透人心。”
青衣男子缓缓道，“他人之言，若未彻查，怎能轻信？你当年连升三级，怎敢保证有心人不艳嫉？长宁候手握重兵，岂知他人不会觊觎？”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不过半月就被平息，长宁候被拘禁京中，他家公子的封号也被褫夺，若朝中人没有参与，怎么不惩治罪魁祸首，反拿他父兄开刀。”
“指挥使，你真的了解真相吗？”
秦黎眼前一恍。
朝堂波谲云诡，她看不清。
当年她知道父兄因被自己所累，便郁郁沉寂在清河府，四年里，再不敢见父兄音容。
她沉浸在自己的暗夜里，生怕一露头，又成了别人口中喊打喊杀的魔鬼。
可先前她们认定的凶手已被正法，她又能去恨谁？
今日才知，身后竟有只翻弄风云的大手。
梅宗彦脑袋混沌，不明所以，他缓缓蹲下身子，想捡起自己的刀，遮掩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这刀还是当年他封指挥使时，营里的兄弟一起攒钱送给他的，望他多为国斩敌。
只是妻子含冤身死，罪魁祸首鸿飞冥冥，他愤而离军，再不复当年之志。
当时与他同在西府营任指挥使的赵柠风，如今已凭塘州之战名动天下，而那个意气风发，独自一人爬出血秽尸海，本有这大好前程的自己，却被扼杀在岁月里，为了复仇，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如今这青衣男子竟还告诉他，他杀错人了。
可笑的是，他居然对此有所怀疑。
那他这四年坚持究竟算什么？
他竟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秦黎和梅宗彦同时望向那名青衣男子，他一来，只言片语就攻破别人心防，又牵出庙堂争斗，绝不是个一般的人物。
他到底是谁？
许久，梅宗彦终于面无表情道：“我今日可以放她走，若我查出她就是凶手...”
秦黎平静道：“若真有此事，你到上京长平侯府找我，要杀要刮，我绝不还手。”
风波停歇，众人半夜未曾合眼，均已困顿不堪，便要各自寻了位置睡去。
月色溶溶，照得小庙清透非常。
青衣男子声音不轻不重，“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前路还长，指挥使好自为之。”
散去的记忆片段突然连接得严丝合缝，梅宗彦瞳孔一震，“我该是见过你的，你是...”
青衣公子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了，指挥使早些休息。”
--
第二日，晴阳映雪，万里无云。
实在是困极了，等秦黎醒来时，梅宗彦一行人早已走了。
严茫茫好了不少，兴致勃勃地向秦黎描述了那声音似钟的姑娘是如何旁敲侧击地询问青衣公子的来处，又如何在他哥哥的厉声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
还跟她讲，那青衣公子确是个好心人，将自己一半的干粮和银子都给了老婆婆。
秦黎问：“他人呢？”
严茫茫脸朝门外努了努。
秦黎出了庙门，见他正眯着眼坐在廊下晒太阳。
十月里的风已凌寒，在他那里仿若转了性，只温柔地抚他身下衣袂，飘飘然散个无影无踪。
他浑然不觉，任由檐下透过的斑驳日光落满全身，似白玉盈光，温润而不自知。
这般风姿，倒是出尘。
秦黎也不扭捏，走上前拱手道，“昨夜多谢公子相救，公子大恩，小女没齿难忘。”
青衣男子见有人靠近，便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秦黎，“动动嘴皮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秦黎见他谦逊，心生好感，问出了自昨夜至今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我见公子昨日谈吐不像是寻常人，不知公子是居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呢?今日至此，又要去往何处？”
青衣男子默了一默，坦率道：“在下单名一个暄字，姓谢，表字思昀。”
谢暄看着秦黎难以置信的目光，又补道：“上京谢氏，要去塘州。”
果然。
自己的运气向来不好，这点秦黎很有自知之明。
但这一路上倒霉事也太层出不穷了。
一个巴掌大的破庙，先是遇到仇家，这又赶上了亲家。
秦黎勉强一笑，“还真是巧啊，我们也往塘州去。”
“没甚么巧合。”谢暄笑道，“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他报仇心切，手上力气蓦然加重，刀锋刚猛无比。
到底是比秦黎多活些年岁，她几乎撑不住了，双手脱力，仍护着右肩。
下一秒，梅宗彦却突然提刀，身子侧斜，不待她反应，一脚踢向她腹部。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她手臂被严茫茫猛地向左一拽，力道之大，让二人倚着柱子才堪堪停了下来。
一阵刺耳的刀剑划拉声响，秦黎手中长剑被自上而下挑飞。
剑光似水，长剑在空中旋转翻腾，最后“当啷”一声，落在了门口。
尘烟四起。
青衣男子依旧站在门外，对于这番刀光剑影，他既不惊奇，也不害怕，只用他远山般的眸子淡淡注视着。
细瘦妇人先前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青衣男子，她在庄子里，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清雅的后生嘞。
此刻见秦黎手里没了利器，她又起了劲儿，高喊道：“彦哥儿，快了结了她，替你媳妇报仇。”
青衣男子动了，他撩开似幕帘般的月色，迈步进了堂内。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又掏出袖中的白帕，将上面的尘土悉心拭去。
这剑跟随秦黎四年，断荆斩棘，今日又硬扛了梅宗彦的大刀，却依然锋利无比。
青衣男子握着剑柄，行云流水地挽了个剑花，一击一落，轻飘飘地将这寒风划出道口子。
“是柄好剑”，他将手中物随意一掷，那剑就狠狠插在离秦黎身边一寸的地方，不错一分一毫。
“但不太适合你。”
他擦了擦手，似对堂中情形没有所感，对秦黎淡淡道：“这剑太沉，你左臂本就力弱，这速度又比别人慢些，输了也是寻常。”
秦黎一怔，这剑确是她随意挑的，没费什么心思。
当年她被兄长送到清河府的众生堂疗伤，几个月后，虽说是伤愈，可右手提起她惯用的长枪都费劲，更遑论与人对战。还是堂主提议她可练剑，四年里，跌跌撞撞，也无人指导，便到了今日。
她本以为这男子长袍系玉，是个翩翩而立的读书人，但看他挽剑如月，无一丝拖泥带水，也是个高手。
青衣男子接着道，“人过于知道自己的缺点，就会心生惧意，心里总要时不时地动摇，你左手出剑，但身子总会向□□斜，这个习惯不好，以后得改。”
秦黎向来从善如流， “受教了。”
梅宗彦眯着眼打量他，刚看他试剑，就觉得他一身气度不凡，总好像在哪见过。
但今日事大，他来不及细想，对这男子道：“你要来这庙里宿夜，我自欢迎，但望不要插手我的私事。我与此女有仇，今夜便想要她的命。”
青衣男子温和一笑，“若说不是身中事，这江湖我自然管不得，可她，你今日不能动。”
梅宗彦面无表情道：“除非我死，否则今日她绝难出这庙门。”
“梅指挥使。”
青衣男子不慌不忙，悠悠之音随风而散，“永嘉十七年，你从西魏辗转而归，没什么高官厚禄、封侯拜将，等着你的却是伶仃牢狱，众人都说你投敌叛国，当了奸细才获得一条生路。”
“是长宁候力排众议，封你做了指挥使，这才止住流言，让你成了众人心中的悍将。你今日对他女儿刀剑相向，口口声声污他狗贼，你如何对得起他对你的提携之恩？”
秦黎听见他俩对谈，知道自己今日得幸，有了靠山，一时死不了了，索性倚在柱子上，和严茫茫分起那张饼来。
但他为何会对西府营的事这么了解？
梅宗彦被青衣男子的话击得发懵，他甚至来不及细思这男子为何会知道他身份，脑中只剩那句提携之恩。
他从来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半晌，他凉凉回道：“杀了她，我自以己身赔罪。”
青衣男子道：“你此前十年征战，历尽坎坷，如今虽不愿再投军杀敌，也合该孝顺父母，让其颐养天年，怎忍心在此间破庙里了却余生？”
坐在一旁的老妪眼含热泪，恰到好处地唤了一声，“彦儿，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清楚知晓，面前这位公子身手不凡，就算他今日侥幸得手，杀了秦黎，往后不用秦府派兵追杀，此刻他就会成为眼前人的剑下亡魂。
苍天弄人啊！
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妻子跟着他没享过半天好日子，死了怎还能让她独自在地府里飘零？
他这就去陪她！
梅宗彦眼露寒光，飞身一起，手中柳叶刀凌然劈下。
秦黎正站着吃饼，对这情形一脸懵忡。
她自小被兄长逼着练武，这点机灵劲还是有的，她立即旋身，拔起地上的剑，扔给青衣男子后，撒腿就跑。
今日时运不济，上天允她躲这一回。
青衣男子接剑，剑身在他手里畅如流水，没见什么高深的功夫，就把梅宗彦手中刀撬了下来。
“还真是冥顽不灵啊，”青衣男子无奈道，“秦姑娘若真是你口中的恶穷凶极恶之人，她早就该挟持那位老人家，不怕你不放手。”
“裴家庄百余口人因她而死，她如何不是？”
“不知是何人告诉你，那把火是她放的？”
“那夜之后，天下人人都知道，何须旁人来告诉我。”
“那你可曾想过，此等军中大事，为何不出两日，人人尽知，远在上京的陛下也特传长宁候入京问讯。”青衣男子眼眸如秋日寒潭，深不见底。
消息传得这样快，背后必有推手。
梅宗彦死死盯着青衣男子，“你什么意思？”
“指挥使单人单骑从魏营逃离，这般勇猛，居然看不透人心。”
青衣男子缓缓道，“他人之言，若未彻查，怎能轻信？你当年连升三级，怎敢保证有心人不艳嫉？长宁候手握重兵，岂知他人不会觊觎？”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不过半月就被平息，长宁候被拘禁京中，他家公子的封号也被褫夺，若朝中人没有参与，怎么不惩治罪魁祸首，反拿他父兄开刀。”
“指挥使，你真的了解真相吗？”
秦黎眼前一恍。
朝堂波谲云诡，她看不清。
当年她知道父兄因被自己所累，便郁郁沉寂在清河府，四年里，再不敢见父兄音容。
她沉浸在自己的暗夜里，生怕一露头，又成了别人口中喊打喊杀的魔鬼。
可先前她们认定的凶手已被正法，她又能去恨谁？
今日才知，身后竟有只翻弄风云的大手。
梅宗彦脑袋混沌，不明所以，他缓缓蹲下身子，想捡起自己的刀，遮掩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这刀还是当年他封指挥使时，营里的兄弟一起攒钱送给他的，望他多为国斩敌。
只是妻子含冤身死，罪魁祸首鸿飞冥冥，他愤而离军，再不复当年之志。
当时与他同在西府营任指挥使的赵柠风，如今已凭塘州之战名动天下，而那个意气风发，独自一人爬出血秽尸海，本有这大好前程的自己，却被扼杀在岁月里，为了复仇，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如今这青衣男子竟还告诉他，他杀错人了。
可笑的是，他居然对此有所怀疑。
那他这四年坚持究竟算什么？
他竟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秦黎和梅宗彦同时望向那名青衣男子，他一来，只言片语就攻破别人心防，又牵出庙堂争斗，绝不是个一般的人物。
他到底是谁？
许久，梅宗彦终于面无表情道：“我今日可以放她走，若我查出她就是凶手...”
秦黎平静道：“若真有此事，你到上京长平侯府找我，要杀要刮，我绝不还手。”
风波停歇，众人半夜未曾合眼，均已困顿不堪，便要各自寻了位置睡去。
月色溶溶，照得小庙清透非常。
青衣男子声音不轻不重，“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前路还长，指挥使好自为之。”
散去的记忆片段突然连接得严丝合缝，梅宗彦瞳孔一震，“我该是见过你的，你是...”
青衣公子微笑着朝他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了，指挥使早些休息。”
--
第二日，晴阳映雪，万里无云。
实在是困极了，等秦黎醒来时，梅宗彦一行人早已走了。
严茫茫好了不少，兴致勃勃地向秦黎描述了那声音似钟的姑娘是如何旁敲侧击地询问青衣公子的来处，又如何在他哥哥的厉声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
还跟她讲，那青衣公子确是个好心人，将自己一半的干粮和银子都给了老婆婆。
秦黎问：“他人呢？”
严茫茫脸朝门外努了努。
秦黎出了庙门，见他正眯着眼坐在廊下晒太阳。
十月里的风已凌寒，在他那里仿若转了性，只温柔地抚他身下衣袂，飘飘然散个无影无踪。
他浑然不觉，任由檐下透过的斑驳日光落满全身，似白玉盈光，温润而不自知。
这般风姿，倒是出尘。
秦黎也不扭捏，走上前拱手道，“昨夜多谢公子相救，公子大恩，小女没齿难忘。”
青衣男子见有人靠近，便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秦黎，“动动嘴皮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秦黎见他谦逊，心生好感，问出了自昨夜至今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我见公子昨日谈吐不像是寻常人，不知公子是居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呢?今日至此，又要去往何处？”
青衣男子默了一默，坦率道：“在下单名一个暄字，姓谢，表字思昀。”
谢暄看着秦黎难以置信的目光，又补道：“上京谢氏，要去塘州。”
果然。
自己的运气向来不好，这点秦黎很有自知之明。
但这一路上倒霉事也太层出不穷了。
一个巴掌大的破庙，先是遇到仇家，这又赶上了亲家。
秦黎勉强一笑，“还真是巧啊，我们也往塘州去。”
“没甚么巧合。”谢暄笑道，“我就是为你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