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的日子果真如顾承钰所说,很快就定了下来,就在中秋后的第二日。本是说好中秋后便动身,但顾承彻因着还未上玉蝶,只得又耽搁一日,这才定下午后动身。

    沈鹤眠和顾承彻的好些个同窗听了他们南行的宏图壮志,纷纷表示也想跟着去。都是些读书人那里能拒绝游遍天下山水的出游,但终归上京还有不少事绊着他们,最后不知怎么偏要扯着办个送别宴。

    沈枳本来是不打算同他们聚一聚的,想着直接走便是,但应下沈伯后又在沈鹤眠的再三邀请下还是不能扫了少年的兴致,还是应下了。

    上京最好的明月楼在京都中央地带,离沈家不远,两人就当散心便过去了。沈鹤眠一路上话可多了,能从山南聊到海北,就连青山书院的一些小趣事都给沈枳讲来听听。

    “王兄最好玩了,上次我们说着翻出去去山下逛庙会,王兄正好巧不巧的撞上夫子。”

    “你说这位王兄,他待会儿不会被家里人抓回去吧。”沈枳半开玩笑的接了一句,毕竟王御史家管的可不是一般的严格。当然她也存了私心,验证梦中的一切才能让她更为确定的信任其发展,才能防范于未然。

    “怎么会?王兄可是说了,今儿可是专门计划好的,万无一失的。”

    “哦?是吗?”

    顾承彻也到的不早,刚从车上下来,沈鹤眠同他在车旁说着些寒暄话。沈枳戴了个帏帽,隔着白布,顾承彻也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看身形也是认出他来了。

    还不等沈枳开口,沈鹤眠就已经将她偶感水花的事情告知众人,权当是替她解释过了。

    不多时,剩下的几位也到了。

    “王兄呢?”几个人都到了,但唯独不见王御史家的儿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管的紧,或者待会儿....”

    还不待回答的那位人说完,一男一女就不急不慢的走进了众人的视线,男子穿的是便装,但饰品是一个不少的挂了满满一腰间。身侧跟着位端庄的女子,发髻梳的很是时髦,愣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街上行人的目光。想来就是第一才女温清婼了。

    “温兄,王兄呢?不是说和你一起过来?”有人先问出了口。

    温家少爷还来不及歇口气。

    “你不知道,我刚说同王兄顺路过来来着,但谁知道路上突然遇上他小姨。他就被抓回去了。”

    沈鹤眠像是没见过市面似的,凑近些朝着沈枳感慨,“我就说阿姐厉害吧,随口一说居然猜中了。”

    缺席的人和突然要加入的温清婼一一对应上了。

    少一位人固然可惜,但送别宴还是得举行。

    宴席采用的曲水流觞,也以着顾承彻为主座,两三成群的顺着溪流落座两侧。菜才上了两三个,沈枳才夹了两口菜。

    就看见那个爽朗的女中豪杰,挑开幕帘进了来。

    “阿姐。你怎么来了。”顾承彻看见贺寻虞来了,立马将人招呼到身侧坐下。

    “前几日...”贺寻虞环顾了四周低下声来,用着只两人可闻的声音低语道,“前几日我在后坡山遇到了一个黑衣人,身手不错,父亲念着你的安慰,让我来看看你。还有就是...”

    贺寻虞虽然不说话,但她的小动作都被沈枳收入眼底,她装似无意间的将一块小小的令牌放进了顾承彻的袖侧。顾承彻也立马接过来,借着抬手斟酒,将令牌藏在了腰间。

    贺将军能给顾承彻的不用想也知道,那令牌是能够号令贺将军私兵的兵符,见符如见人。

    是预示梦中造反的开始么?或许是呢?

    沈枳不打算细究,倒是贺寻虞注意到了她,带着个帏帽虽然不影响进食,在明月楼的布景下,也并不是突兀的存在,可是贺寻虞并不这样想,携着顾承彻桌案上的酒壶,满上一杯酒迈着步子就朝着她走来。

    “这是哪家的妹妹,寻虞眼拙不曾见过。”

    “姐姐不必挂心,沈枳不过是一个寻亲的孤女。”

    贺寻虞嘴上说着多多关照,眼底却有了打算,说着就是一个手滑将酒盏砸向沈枳,沈枳不及躲,连着被泼了一身。

    沈枳也不恼怒,从兜里取来方巾将湿掉的地方擦拭擦拭便是。贺寻虞养在军中有敏锐的观察力,但终究还是缺少一些弯弯绕绕的遮掩方式。

    但总比来阴的好,沈枳心想。

    看来真是沈家的病秧子,看来是她想多了,贺寻虞也想道。

    出行的马车早早就停在了明月楼下,同行的人也不多,顾承彻和温家兄妹以及一个不太熟识的人,加上也就才六个人,寻了个商队的名号便出发了。

    邕宁县是第一个落脚的地方,有百来里远,贺寻虞骑车马送了十几里的路也是离开了。

    上京的路倒是好,但远些的时候到县区的时候,路有些不好,颠的沈枳想吐。温清婼带了些酸的果干,沈枳吃了才勉强好了不少。一直撑到驿站的时候,才赶紧寻了个二楼的上等房先休息一会。驿站不打烊,饭点到的时候,沈鹤眠也没去叫她,想着等她休息好了再吃点也不迟。

    沈枳醒的时间很巧,楼下顾承彻一行人正好用完餐,沈鹤眠本是想陪着她一起用餐的,但毕竟还要在邕宁县再呆上个几日,要用到的行李还需要收拾出来,这次出行只带了两个粗使杂役,这些活儿还得他们自己费心。

    她便将沈鹤眠糊弄去收拾东西去了,

    越往南行,沈枳的身份越是瞒不住,她当年的名声不小,不少百姓对她印象都很好,但这样也同样是会带来麻烦,迟早有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上这个小分队。就算她无心,不想参合进任何事情,但迟早会惹来乱子。

    至于沈鹤眠的安危,她脱身后自会修书安排人来跟着,何况顾承彻再怎么说也是个世子,安庆王和顾承钰免不了背地里安排了多少人手护着他们。

    沈枳正盘算着怎么合理的从众人眼前消失的时候,机缘就来了。果真人顺起来的时候,上天都会递刀子。

    驿站的窗砰的一声开了两三个,夜里风大,一下子就店内的烛火都吹灭了。夜里有月,借着微弱的灯光沈枳能看清楚借着那几个窗闪身翻进来了几个人。

    沈枳还没动,就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脖颈处刀锋反射出的寒光。

    “别动,把值钱的玩意儿都放桌上。”怕沈枳有别的动作与心思,那劫匪用刀鞘将她面前的碗碟都往前推了推,于她身前的桌案敲了敲。

    沈枳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就单单只用荷包装了一袋碎银子,她顺从的放在了那处,却留了一个在手中,待会儿击中章门穴,借此脱身,这群人敢来驿站打劫,想来也是有几分胆子。

    落下个被绑架失踪的名号也不算丢人。

    楼下的大堂本就没坐多少人,劫匪一会儿便搜刮的差不多了,但远远达不到他们所预期的数目,为首的那人似乎有些不满,打算去楼上下再搜刮一番。

    是个机会,沈枳指尖蓄力的时候,楼上的沈鹤眠倒是点着烛火不急不慢的走了出来,“外面怎么无光了,阿姐别怕我给你点了一盏...”沈鹤眠话还未说完就注意到了楼下的情况。

    沈枳见身侧的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便用力将其一推借机朝着楼上跑去,沈鹤眠也是赶紧将灯盏放在扶手栏杆上,朝着沈枳跑过来。

    借着楼上的烛火,为首那人也是终于看清楚沈枳这一身装扮,刚才灯黑只瞧见穿的简单,现在看来那浅色的布帛上绣满了同色的花纹样式,是个富贵人家。若是能借机将她绑走,怕是少不得银两到手。

    只见那人一记鹰爪直奔着沈枳袭来,自幼病弱的官家小姐那里受的住这一击,只凭着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后仰着摔在桌几旁,连带着桌上得烛台都一一扫落。

    同行的劫匪也是默契,几个大步就到了楼梯口往上去,沈鹤眠的动静很大,顾承彻一行人都推开门出来。也是在劫匪挥刀前挡下了那一刀。几个好看的招式直接将那劫匪的手臂折断坠到了楼下。

    “沈兄。”

    “救阿姐。”沈鹤眠摇摇头,依旧朝着楼下过来。

    见着阵仗不对,劫匪恐怕是突然反应过来,今日宿下的怕不是简单的商户,为首的劫匪赶紧拉上沈枳就走。

    顾承彻想追,为首的人动作也是迅捷,胁着沈枳逃。一柄长剑借着劫匪开门的那一丝缝隙直接朝着他胸口穿刺而去,为首的劫匪反应快,连忙合上门,门缝卡住剑柄但也刺进去了半寸。见同行人都从窗口撤走了,也是顾及性命不强求,将沈枳狠狠往门口推去,也借着窗遁也。

    沈枳只觉眼前一黑,沈鹤眠也是赶紧到了她身边,将她从眼前人怀中扶了过来,扯了个长凳让沈枳坐下休息。

    “多谢兄台出手,敢问兄台大名。”顾承彻不愧是世子,礼节动作标准又好看。

    救下沈枳的那位来客,含笑的瞧了她一眼,“鄙姓沈,沈岁安。”

    “仁兄竟然也姓沈,看来与我们有缘。”

    “是嘛?”他一直盯着沈枳看,“姑娘可觉得那里不适,沈某会些医术,斗胆替姑娘看看。”

    沈枳方才连着摔了好几次,听着都疼,不等沈枳作答,沈鹤眠就连忙让出了身侧的位置。

    沈岁安半跪在沈枳身前,装模做样的把脉,顶着众人的目光,先听见沈枳低声质问“顾承钰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什么?这不是来救你的命了?”说完他收拾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沈姑娘并无大碍,好生休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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