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宋知渝用湿帕子擦了擦脸,整理衣衫,“就来!”

    快步走向门前,打开门。

    吱呀…

    “堂姐,你怎么来了?”

    李淑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瞪起眼睛,“怎的?我竟来不得!”

    李淑皱眉打量着屋里老旧的物件,嘲讽道:“不愧是江南的‘富庶小姐’,还挑拣起人啦!若不是我阿娘让我寻你去前厅,我才懒得来你这偏院!”

    “那堂姐要进来坐坐么?”宋知渝垂着眼眸问道。

    “切,不必。人都齐了,就等你啦,快些!”

    “好。”

    宋知渝关上门。使眼色唤张妈过来,“张妈,小初他们呢?顺利吗?”

    “小姐放心,一切妥当。我给小姐再敷一下眼睛,消消肿。”

    闻言,宋知渝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让张妈帮忙打理了一番面容,确认看不出红肿,换了一身衣裳,往前厅走去。

    前厅言笑阵阵,好似一切都未发生。就是一幅一家人团团圆圆、幸福和乐的景象。

    “好一群狼心狗肺之人!”宋知渝紧握拳头,平复心情。缓了片刻,面带笑容从容走入前厅。

    姑母李芳模仿着小女儿情态引得祖母笑意不止,表姐秦竹哼哼着像是在“气恼”母亲与她争夺外祖母的爱。大伯一家看着姑母的孝心也纷纷用笑意来表示赞赏和理解。而坐在首位,闭目养神全程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威严长者则是整个家族的“掌舵人”。若说他一言不发是因为他的思想游离在外,其实更应该看作整个家族貌似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芳余光瞟到一抹青绿色,停下言语,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来人。宋知渝身着青绿色上衣,踱步而来,星灰色的裙摆随着行走晃动起来,像是一幅水墨山水画。

    宋知渝快步走至厅内中央,将右手叠于左手之上,五指并拢,躬身颔首道:“知渝问祖父祖母安好。”

    “起来吧,坐”,李老太太道。

    宋知渝跪坐在席位末,整理衣裙之际,察觉到盯着她的视线,坐直身子回视。姑母面色阴沉却又嘴角含笑,别扭极了,阴阳怪气道:“也不晓得知渝昨夜做了什么春秋大梦,竟睡到此时!”

    祖母闻言应声道,“确实懒惰,现在的小女娘不像我们那会儿。我们那会儿在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嫁入夫家,操持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哪有如今女子的好福气。在家中吃十几年白饭,就继续去夫家享清福啦!”

    急言急色,仿佛生怕小辈不知她过去的艰难困苦好令他们千恩万谢如今身处‘福中’。便是此刻身在困苦之中也不应与外人道,毕竟在祖母受过的‘苦难’面前不值一提。可她却忽略了出生年代,祖母生于乱世,寡母拉扯四儿一女长大成人已是天大的好运。何况如今李家父子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李家二郎在外经商,银票一箱箱的往家里送,哪会有什么苦日子。

    宋知渝立直身子,垂眸道:“祖母,昨夜雨下得大。孙女院儿里冷冷清清的,想念父母弟弟,因而睡的晚了些。况且孙女不知发生何事,姑母今日来的竟这般早,未曾远迎实为过错。”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的孙儿快回来了!”

    李家老太一想到孙子,面露喜色,“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他呢!你母亲不好生养,谢天谢地,总算生了一个小子才不令二房绝后。也不知前些年你父为何在外拼命赚钱,赚那么多,膝下仅有一女,还不是全便宜了外人。”

    李家老太气鼓鼓的拨弄手中的佛珠串,“如今好了,虽膝下只有一子略显单薄,但好歹家产有个落处。”

    “母亲,”李芳见母亲一门心思的想着孙儿,亲昵地挪至老太太身边,倚靠在侧,“竹儿好不容易回来京城一趟,母亲可得让知渝和淑儿带着她认认路、见见人。”

    李家老太闻言连连点头、赞许,“你说的是,我竹儿这般样貌出众的女娘合该配个京城的才子,‘才子配佳人’,自古就是这般。你那婆母怎就给我竹儿找了那么个破落户。”

    “母亲,”李芳无奈叹道,使眼色给李家老太,让她莫要在小辈面前说这些。

    “知渝,我听人说在江南的富贾之家多在春夏两季办赏花宴。我今晨来了府上,就觉得香气扑鼻。去了后院一看才知道,‘豆绿’开花儿啦!此花盛放期短,曾有人言‘绿玉值千金’。”

    李芳见宋知渝不应和,转头说服起了老太太 。李老太太养花偏爱大红大紫之色,实是不解孙女为何对着绿花情有独钟。但前几年建房时就和老二家的说好了,她住前院,老二家住后院。后院的地界自是人家想种什么便种什么,不好插手。

    李芳知道母亲不喜赏花品茗等附庸风雅之事,想了片刻,柔声道:“母亲,咱们家盖了这宅子还未宴请爹爹和哥哥的同僚、家眷来家里坐坐。而且咱们的宅子修的这么好,合该让您的老姐妹们来看看您这好日子。”

    “再说了,后院的‘豆绿牡丹’开啦!此花稀有,又因花期短难得一见。还有人说这花值千两黄金呢。”

    “就后院那片绿花?”李家老太摇摇头,像是不信。“罢了,在朝为官免不得来往应酬。男人们在朝上‘拼杀’,我们也不能拖了他们的后腿。人情往来可是一门学问。知渝啊,你在江南长大,这宴席就交给你了。”

    “是,祖母。”宋知渝颔首道。

    “芳,这回宴席上定会来些小郎君。机灵些,可得给我竹儿把握住了。”李家老太宠溺地点着李芳的额头。

    “知晓了,母亲。”李芳含笑道。

    “好,知渝下去准备吧。我和你姑母回房说些体己话。”

    “是。”

    进了内室,李芳急言道:“母亲,祐青实在是太不懂事啦!离家多年也不常写信,每次写信必有一句‘知渝安否?’这不像关心倒像是我们平日刻薄了他女儿去。”李芳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李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接过女儿递来的橘子,“对,祐青确实不太像话。我看也说不定是你那个弟媳在背后挑唆。为人父母只会担心你们在外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哪里就贪图你们的银票啦?”

    说道伤心处,老太太抹起了眼泪。

    见母亲伤心落泪,李芳也跟着哽咽起来,“母亲,不提这些伤心事儿啦。”

    “宴席您怎么全权交给知渝去办?我看大哥家的淑儿是个利落人呢!”

    “你不知道,知渝未在我身前长大自是不甚亲近,这我也认了,毕竟当年身体不适 。她是外祖父带大的,虽然我不喜欢她那个外祖父但人家好歹是做过帝师的人,才能、眼界与常人定有不同。这几年我时常观察知渝,这孩子不骄不躁、不亢不卑,心性极好。虽从不外露才华,但我想也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让竹儿时常跟着她学学,万不敢像淑儿那般蛮横,嫁人后会吃苦头的。”

    “母亲,我晓得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让知渝全权料理府中事务可能让她攒下私库。我看她今日那身行头可不便宜。虽然她父亲每年往家里寄不少银子,但长安不比乡下,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哪一件事不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来办。若是自家小辈花了,我们也不说什么。可那知渝姓宋不姓李,她归根结底不是咱们李家人啊,母亲。”

    “你说的是。”李家老太太面色严肃,沉思道。

    “芳子,”李家老太太握住女儿的手,“你也知道你那嫂嫂与我不和。前些日他们买宅子我明里暗里贴了不少,她在今晨才会这般和颜悦色。我都清楚,儿女大了要房要地,巴不得我们早死腾地儿。”

    “母亲,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您会长命百岁的。”

    李芳变了脸色,心中暗道:“我就知道你时常贴补我那俩兄弟,明知我日子艰难,也不知道接济接济我。”

    “这确实是个问题。芳子,你在旁边给她搭把手,看着点。”

    “是,母亲。”李芳屈膝颔首道。

    “下去吧,我歇会儿。说这么久的话,累了。我让人都收拾好了,你和竹儿住后院主屋。等你弟弟回来了,腾地儿就是。”

    李芳走进知渝住的碧岫阁。

    “张妈,你安排几个家丁再打理一下花草,湖边也要设上牌子防止有人落水。”

    “知渝,”李芳唤道。

    “姑母”,宋知渝起身见礼。

    “忙着呢,你祖母怕你累着让我这个做姑母的来帮帮你。宴请宾客的单子呢,我拿去看看。”

    “多谢姑母。”宋知渝含笑道。

    “张妈,把册子给姑母。”宋知渝扭头吩咐张妈。

    “是,小姐。”

    张妈将册子递给她,李芳笑着接过,“侄女,那我就先回房啦。你接着忙。”李芳向外走去。

    “姑母慢走。”

    “小姐,”张妈担忧的看着宋知渝,“你这姑母可不是省油的灯。哪里是帮咱们,分明是借着宴席给她女儿相看夫家。身边有人看着,咱们怎么走?可怜你父亲母亲。”说着抹起了眼泪。

    “张妈,莫哭。‘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知渝看着窗外的竹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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