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满足，仙台就入
乌照夜看向桌上那三颗骰子，眸光闪烁，风雪映照之下，愈发锐亮。
经由前世，她终是悟明一个道理——
那位仙台之主，应是不敢让她死的。
否则五岁之时，她便不可能活下来。
此时笼罩小院的结界忽地起了变化。
乌照夜松开手，碧衣女子旋即转身，皱紧了细长烟眉，往碧云山外的层云处眺望，并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
隐约可见得遥远天穹处，正有一行十数人，宛若点洒的水墨，朝着此间竹舍越行越近。
此时不过巳时一刻，竟是来得这样早吗？
乌照夜起身，与碧衣女子行至台阶处。
壑野之上，一行人从依稀墨点，渐到衣袍明烈。
只看了一眼她便移开视线，轻飘飘落向面前台阶，神色专注，仿佛台阶上那层积雪有何稀奇。
前世她混沌世间三百年，才终至消无，漫长时间的消磨，前尘记忆大多都模糊不清。
直到此刻瞧见行来的那十数人，她才忽然忆起，前世她虽一心要逃，但也知道势单力薄不可冲动，更无意伤人，与师父提前布置好一切后，便只静待时机。
她本算好，待结界撤去，出得这方院落便伺机逃入碧云山中，借由师父提前布下的聚灵阵，尽可与前来捉她的人周旋，不愁不能顺利逃出升天。
可变故，就发生在结界撤去那一瞬。
前世结界刚一撤去，她便不知为何好似迷了心智突然不受控，伸手便拨出师父的佩剑朝仙门里的人捅去，使得她与仙门为敌，最终因害得师父神魂尽丧而万念俱灰，引动那场天地浩劫。
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处处透着蹊跷。
思及此，乌照夜捏紧狐裘边沿，掀动长睫望向半空。
雪白狐狸毛簇拥着她欺霜赛雪的面容，在她似两丸黑水银的眼底，如有一团火般璀璨燃烧，却又冷似冰霜。
万里长空处，一行人在接天风雪中，势如踏海分浪，转瞬掠至近前。
笼罩整个竹舍小院的结界禁制，好似感觉到了那十数人的来势，浮荡起阵阵金光，金光之下，可闻得阵阵铃响，直若仙幢拂天来，敲荡灵台。
随着那行人越来越近，忽然有人握紧她的手。
乌照夜受惊似的一颤，转头看向师父，只见于师父眼中，她竟有些许惶惑。
“别怕，师父在。”
纵然重活一世，纵然她已猜到自己来历奇诡，能毁天灭地，临到此刻，她竟还是会怕——怕前世重演，怕她仍然做不了任何改变。
可两世为人，她岂非还要因受困于此逼仄之地，而心生惧意，陷入自囚？
那她还配谈护谁，救谁？
乌照夜长呼一口气，极力压下心中惧意，稳了稳声音，才道：“我不怕，我只是有些冷。”
与此同时，禁制之上金光愈加激荡，数道剑光飞纵，一行人转瞬便飘然落定于院门外的青石台上。
而漫天飘落的飞雪，在这一群人到来后，竟逐渐停了。
乌照夜抬眸瞧去，为首一人发束玉冠，白袍绣金纹，虽是分雪而来，却身无一尘，淡立在院门前，眉眼皆冷，愈发显得矜傲不凡。
在他身后，余下十来人皆身着一样的金纹白衣，腰间都悬有一块鹤形玉牌。
玉牌蕴着脉脉清光，其上镌刻着四个端雅非常的字——
无极仙宗。
前尘记忆在这一刻清晰得犹如昨日。
隔着院子，和回旋的风雪，乌照夜静立檐下，不发一言直视来人，像在思量着什么。
碧衣女子自那些人出现，便已是面色不豫，眼下瞧着一群人将不大的院门口堵了个严实，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她不知道自家乖徒儿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便将矛头都指向眼前这群人，只觉得要磋磨一下对方才能解气，心念一动作势便要上前，却被乌照夜忽然拉住。
她疑惑回头。
乌照夜道：“师父不必上前，就等在此处。”
是了，来者不是客，先上前倒显得势弱了。
院门外，一行人哪怕只远远站在那，身上也并无刀剑，可那一股出自修仙界宗门之首的出尘贵气，瞧来仍有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乌照夜不知道这是不是源于上一世，她为这些仙门人所逼死的原因。
只见为首之人略一颔首，道：“有礼了，在下姓宗名焕，为无极仙宗奚云长老座下弟子，今日受道君之命，来请姑娘入望云仙台。”
前世也是如此，只是那时她一心盘算着如何逃，并未留意对方的话。
此刻听得奚云二字，顿时想起前世里那道貌岸然的老匹夫，是如何一剑破了她所有聚灵法阵，任由仙门百家对她戏耍驱逐，将她逼到绝崖。
忆及前尘，乌照夜心底便满是冷恨。
而她面上却作一派和颜，兼为难之色，颔首回应：“仙君有礼，却是未料仙君等人来得这样早，我与师父还未用过午膳，要劳诸位多等些时辰，不知可否通融。”
宗焕一愣，似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复，毕竟他们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便能辟谷，无须食五谷杂粮。
乌照夜开口便是这等俗不可耐之事，宗焕再看她时，眼神便有些蔑然。
他还以为能被玉宸道君囚于这种不知名野山里十数年的，会是个鸾姿凤态之人，没想到竟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凡人。
这与玄都里那些败家子养的玩物一般的炉鼎有什么不同。
乌照夜瞧得清楚，只是她看得一眼，便收回目光，并不将他眼中轻视当回事。
此时，站在宗焕身后右侧最近之人，接了话去，很有些不满的：“一餐饭食，吃与不吃有何区别，若是延了回去的时辰，道君怪罪下来，我等岂非要因你受过。”
乌照夜于是抬眼打量他，看容貌与宗焕年岁相当，不过五官平庸，便使得右边上眉峰至下眼睑处那道虫子一样的疤殊为明显，因此破了整个面相的和善之气，看起来很是不讨人喜欢。
她猜测着，那道疤是不是因此人说话让人不舒服，所以才被砍的，不由得笑了一声，却仍是同那刀疤脸一幅好脾气：“有区别，我会饿。”
那人顿时被她噎得一滞，就要更不满的发作起来。
却见宗焕一声轻斥，接着对她道：“不过是多等一时片刻，姑娘请便。”
那刀疤脸便不再多言，只对着她冷哼了一声。
不过乌照夜心思未在此处，直接无视了。
犹记得，前一世宗焕道明身份来意之后，她并未拖延，所以对方立刻就撤去了禁制结界。
然而就在她踏出院门之时，却突然神志不清拔下师父的佩剑捅伤了其中离她最近的一个仙君。
说来便怪异得很，她能一剑捅伤一个一看便知境界不凡的修仙之人，姑且可算是她天赋异禀，在那一刻显露了。
可为什么结界一撤，她就神志不清了呢？
是意外，还是人为？
乌照夜轻移目光，看向站在宗焕身侧的另一个人。
对方长着一张气度温和的面容，眉眼清俊，神容端立，恍如画中仙，在这一群人中最出挑，也是前世十分倒霉的被她捅伤的那个人。
乌照夜心念一动，轻咳一声，脆声道：“那位仙君，请问如何称呼？”
众人因这一问，顺着她的目光便一齐看了过去。
对方自然也反应过来，行了一礼，才温言道：“在下名唤宫城，姑娘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一事想请仙君帮忙。”乌照夜拢了拢身上狐裘，不胜严寒般咳了两三声，而后伸手指向院子西南角的梅树，“那树下埋有两坛我自酿的岁酒，当时埋得深了些，如今天寒地冻我实在难挖，想请仙君帮个忙。”
宫城闻言未有推阻，只是结界未撤，他一时进不来小院，正要示意宗焕，却听刀疤脸再度呛声：“我等奉命来请你入仙台，你一番拖延不说，如今竟还差遣起人来了，你想寻机逃不成？”
宗焕也皱眉打量着乌照夜。
刀疤脸又道：“我劝你若是作此想，趁早收了心思，以免见血光。”
乌照夜的师父自一行人来了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
此时听得这话，当即目光锐利地看过去，虽未立时显露杀意，但仅凭怒意也令那刀疤脸气焰一顿。
宗焕看了乌照夜身侧的碧衣女子一眼，似也疑心乌照夜想逃，随即换了口风：“如此拖延确实不妥，姑娘备些干粮供路上饿了食用便是，到了仙台，也不会苛待姑娘的吃食。”
乌照夜只不过是想寻个借口试探一下，以及入仙台前她想为自己谋一机缘。
至于那个结界此刻撤不撤她都不会接近一步，那一群人里，她如今敢信的也仅一个前世被她所伤的宫城。
她此前在说话时装作无意自那一群人面上瞧过，可也不曾看出什么破绽来。
想来若真有什么阴谋，对方也不可能轻易叫她察觉。
只有让宗焕打开结界，等宫城先进来再说。
乌照夜便看向宗焕：“还请仙君答我一疑。”
“何疑。”
“此番去望云仙台，可是要取我性命？”
宗焕被问得莫名，却也耐着性子回道：“道君并未有过此种命令，我等旨在请姑娘入仙台，余下之事须回仙台之后方有定论，但想来也决计不会危及姑娘性命。”
宗焕所言，暗合乌照夜猜测。
她一个弱得连眼前风雪都经不住的人，想取她性命五岁之时或此刻都容易得很，何须将她请入仙台再杀？
如此一想，前世那出变故，人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可原因是什么呢？
这个疑问自乌照夜心底滑过，却非此刻能解。
她便道：“仙君所言极是，所以，世人求之不得进入望云仙台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我又岂会舍弃。”
一瞬间，宗焕竟觉得乌照夜话语中仿佛藏有一抹嘲弄，可细瞧她面容又不见异样。
“算你识相，还不知趣些莫再寻事拖延。”又是刀疤脸。
也不知那一刀是谁砍的，着实砍少了，砍偏了。
乌照夜一笑，只听她算不上如何知趣：“不过贵宗道君囚我一十三载在先，如今想要我甘愿入仙台，可以，但我有条件。”
此话一出，实在出人意料，小院外那十数人，脸上一瞬间尽是困惑之色，倒是宫城与宗焕，二人并未过于惊讶，只是宗焕也不免好奇：“什么条件？”
乌照夜先道：“不难，只有一个。”
宗焕便挑眉一笑：“倒是不贪，但说无妨。”
乌照夜便接着道：“世人皆向往修悟大道，我亦是如此，但我自幼灵脉封闭，纵然此番得入仙台，若无外力襄助，也难以修炼，听闻贵宗有一至宝，名为造化青莲，即便是世间最愚痴之人，用之也可一日千里，造化无穷，若能将此宝借我重开灵脉，我便前往望云仙台。”
借造化青莲？！
这叫不难？！
痴人说梦，不过如此了！
此条件一说，众人顿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瞪向她，看样子很是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她说错了。
纵是矜傲如宗焕，此时也难以维持面上神情，颇有一种自咬舌头啼笑皆非的荒谬之感。
他气极反笑，几乎是从齿缝间问出来的：“再说一遍，你要借的，是何物？”
“造化青莲。”乌照夜便一字一顿重又说了一遍，接着还偏了偏头，瞧来天真宛然：“不能借么？若是如此，我也不会强求，便不去望云仙台了，毕竟去了也无用。”
这听着简直是在危言恐吓了！
道君之令乃是务必将人带至仙台，不得有失，若非乌照夜确如凡人，众人都要当她是早已探知所以才有恃无恐。
宗焕皱紧了眉盯着乌照夜，牙都要磨碎掉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就连一直抢话的刀疤脸都震憾得石立当场。
原来看人吃瘪这么爽。
院中一时寂静，约莫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得一声笑，却是站在宗焕身旁的宫城开了口：“姑娘并非真心不想入仙台吧。”
经由前世，她终是悟明一个道理——
那位仙台之主，应是不敢让她死的。
否则五岁之时，她便不可能活下来。
此时笼罩小院的结界忽地起了变化。
乌照夜松开手，碧衣女子旋即转身，皱紧了细长烟眉，往碧云山外的层云处眺望，并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
隐约可见得遥远天穹处，正有一行十数人，宛若点洒的水墨，朝着此间竹舍越行越近。
此时不过巳时一刻，竟是来得这样早吗？
乌照夜起身，与碧衣女子行至台阶处。
壑野之上，一行人从依稀墨点，渐到衣袍明烈。
只看了一眼她便移开视线，轻飘飘落向面前台阶，神色专注，仿佛台阶上那层积雪有何稀奇。
前世她混沌世间三百年，才终至消无，漫长时间的消磨，前尘记忆大多都模糊不清。
直到此刻瞧见行来的那十数人，她才忽然忆起，前世她虽一心要逃，但也知道势单力薄不可冲动，更无意伤人，与师父提前布置好一切后，便只静待时机。
她本算好，待结界撤去，出得这方院落便伺机逃入碧云山中，借由师父提前布下的聚灵阵，尽可与前来捉她的人周旋，不愁不能顺利逃出升天。
可变故，就发生在结界撤去那一瞬。
前世结界刚一撤去，她便不知为何好似迷了心智突然不受控，伸手便拨出师父的佩剑朝仙门里的人捅去，使得她与仙门为敌，最终因害得师父神魂尽丧而万念俱灰，引动那场天地浩劫。
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处处透着蹊跷。
思及此，乌照夜捏紧狐裘边沿，掀动长睫望向半空。
雪白狐狸毛簇拥着她欺霜赛雪的面容，在她似两丸黑水银的眼底，如有一团火般璀璨燃烧，却又冷似冰霜。
万里长空处，一行人在接天风雪中，势如踏海分浪，转瞬掠至近前。
笼罩整个竹舍小院的结界禁制，好似感觉到了那十数人的来势，浮荡起阵阵金光，金光之下，可闻得阵阵铃响，直若仙幢拂天来，敲荡灵台。
随着那行人越来越近，忽然有人握紧她的手。
乌照夜受惊似的一颤，转头看向师父，只见于师父眼中，她竟有些许惶惑。
“别怕，师父在。”
纵然重活一世，纵然她已猜到自己来历奇诡，能毁天灭地，临到此刻，她竟还是会怕——怕前世重演，怕她仍然做不了任何改变。
可两世为人，她岂非还要因受困于此逼仄之地，而心生惧意，陷入自囚？
那她还配谈护谁，救谁？
乌照夜长呼一口气，极力压下心中惧意，稳了稳声音，才道：“我不怕，我只是有些冷。”
与此同时，禁制之上金光愈加激荡，数道剑光飞纵，一行人转瞬便飘然落定于院门外的青石台上。
而漫天飘落的飞雪，在这一群人到来后，竟逐渐停了。
乌照夜抬眸瞧去，为首一人发束玉冠，白袍绣金纹，虽是分雪而来，却身无一尘，淡立在院门前，眉眼皆冷，愈发显得矜傲不凡。
在他身后，余下十来人皆身着一样的金纹白衣，腰间都悬有一块鹤形玉牌。
玉牌蕴着脉脉清光，其上镌刻着四个端雅非常的字——
无极仙宗。
前尘记忆在这一刻清晰得犹如昨日。
隔着院子，和回旋的风雪，乌照夜静立檐下，不发一言直视来人，像在思量着什么。
碧衣女子自那些人出现，便已是面色不豫，眼下瞧着一群人将不大的院门口堵了个严实，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她不知道自家乖徒儿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便将矛头都指向眼前这群人，只觉得要磋磨一下对方才能解气，心念一动作势便要上前，却被乌照夜忽然拉住。
她疑惑回头。
乌照夜道：“师父不必上前，就等在此处。”
是了，来者不是客，先上前倒显得势弱了。
院门外，一行人哪怕只远远站在那，身上也并无刀剑，可那一股出自修仙界宗门之首的出尘贵气，瞧来仍有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乌照夜不知道这是不是源于上一世，她为这些仙门人所逼死的原因。
只见为首之人略一颔首，道：“有礼了，在下姓宗名焕，为无极仙宗奚云长老座下弟子，今日受道君之命，来请姑娘入望云仙台。”
前世也是如此，只是那时她一心盘算着如何逃，并未留意对方的话。
此刻听得奚云二字，顿时想起前世里那道貌岸然的老匹夫，是如何一剑破了她所有聚灵法阵，任由仙门百家对她戏耍驱逐，将她逼到绝崖。
忆及前尘，乌照夜心底便满是冷恨。
而她面上却作一派和颜，兼为难之色，颔首回应：“仙君有礼，却是未料仙君等人来得这样早，我与师父还未用过午膳，要劳诸位多等些时辰，不知可否通融。”
宗焕一愣，似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复，毕竟他们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便能辟谷，无须食五谷杂粮。
乌照夜开口便是这等俗不可耐之事，宗焕再看她时，眼神便有些蔑然。
他还以为能被玉宸道君囚于这种不知名野山里十数年的，会是个鸾姿凤态之人，没想到竟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凡人。
这与玄都里那些败家子养的玩物一般的炉鼎有什么不同。
乌照夜瞧得清楚，只是她看得一眼，便收回目光，并不将他眼中轻视当回事。
此时，站在宗焕身后右侧最近之人，接了话去，很有些不满的：“一餐饭食，吃与不吃有何区别，若是延了回去的时辰，道君怪罪下来，我等岂非要因你受过。”
乌照夜于是抬眼打量他，看容貌与宗焕年岁相当，不过五官平庸，便使得右边上眉峰至下眼睑处那道虫子一样的疤殊为明显，因此破了整个面相的和善之气，看起来很是不讨人喜欢。
她猜测着，那道疤是不是因此人说话让人不舒服，所以才被砍的，不由得笑了一声，却仍是同那刀疤脸一幅好脾气：“有区别，我会饿。”
那人顿时被她噎得一滞，就要更不满的发作起来。
却见宗焕一声轻斥，接着对她道：“不过是多等一时片刻，姑娘请便。”
那刀疤脸便不再多言，只对着她冷哼了一声。
不过乌照夜心思未在此处，直接无视了。
犹记得，前一世宗焕道明身份来意之后，她并未拖延，所以对方立刻就撤去了禁制结界。
然而就在她踏出院门之时，却突然神志不清拔下师父的佩剑捅伤了其中离她最近的一个仙君。
说来便怪异得很，她能一剑捅伤一个一看便知境界不凡的修仙之人，姑且可算是她天赋异禀，在那一刻显露了。
可为什么结界一撤，她就神志不清了呢？
是意外，还是人为？
乌照夜轻移目光，看向站在宗焕身侧的另一个人。
对方长着一张气度温和的面容，眉眼清俊，神容端立，恍如画中仙，在这一群人中最出挑，也是前世十分倒霉的被她捅伤的那个人。
乌照夜心念一动，轻咳一声，脆声道：“那位仙君，请问如何称呼？”
众人因这一问，顺着她的目光便一齐看了过去。
对方自然也反应过来，行了一礼，才温言道：“在下名唤宫城，姑娘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一事想请仙君帮忙。”乌照夜拢了拢身上狐裘，不胜严寒般咳了两三声，而后伸手指向院子西南角的梅树，“那树下埋有两坛我自酿的岁酒，当时埋得深了些，如今天寒地冻我实在难挖，想请仙君帮个忙。”
宫城闻言未有推阻，只是结界未撤，他一时进不来小院，正要示意宗焕，却听刀疤脸再度呛声：“我等奉命来请你入仙台，你一番拖延不说，如今竟还差遣起人来了，你想寻机逃不成？”
宗焕也皱眉打量着乌照夜。
刀疤脸又道：“我劝你若是作此想，趁早收了心思，以免见血光。”
乌照夜的师父自一行人来了之后便一直没有说话。
此时听得这话，当即目光锐利地看过去，虽未立时显露杀意，但仅凭怒意也令那刀疤脸气焰一顿。
宗焕看了乌照夜身侧的碧衣女子一眼，似也疑心乌照夜想逃，随即换了口风：“如此拖延确实不妥，姑娘备些干粮供路上饿了食用便是，到了仙台，也不会苛待姑娘的吃食。”
乌照夜只不过是想寻个借口试探一下，以及入仙台前她想为自己谋一机缘。
至于那个结界此刻撤不撤她都不会接近一步，那一群人里，她如今敢信的也仅一个前世被她所伤的宫城。
她此前在说话时装作无意自那一群人面上瞧过，可也不曾看出什么破绽来。
想来若真有什么阴谋，对方也不可能轻易叫她察觉。
只有让宗焕打开结界，等宫城先进来再说。
乌照夜便看向宗焕：“还请仙君答我一疑。”
“何疑。”
“此番去望云仙台，可是要取我性命？”
宗焕被问得莫名，却也耐着性子回道：“道君并未有过此种命令，我等旨在请姑娘入仙台，余下之事须回仙台之后方有定论，但想来也决计不会危及姑娘性命。”
宗焕所言，暗合乌照夜猜测。
她一个弱得连眼前风雪都经不住的人，想取她性命五岁之时或此刻都容易得很，何须将她请入仙台再杀？
如此一想，前世那出变故，人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可原因是什么呢？
这个疑问自乌照夜心底滑过，却非此刻能解。
她便道：“仙君所言极是，所以，世人求之不得进入望云仙台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我又岂会舍弃。”
一瞬间，宗焕竟觉得乌照夜话语中仿佛藏有一抹嘲弄，可细瞧她面容又不见异样。
“算你识相，还不知趣些莫再寻事拖延。”又是刀疤脸。
也不知那一刀是谁砍的，着实砍少了，砍偏了。
乌照夜一笑，只听她算不上如何知趣：“不过贵宗道君囚我一十三载在先，如今想要我甘愿入仙台，可以，但我有条件。”
此话一出，实在出人意料，小院外那十数人，脸上一瞬间尽是困惑之色，倒是宫城与宗焕，二人并未过于惊讶，只是宗焕也不免好奇：“什么条件？”
乌照夜先道：“不难，只有一个。”
宗焕便挑眉一笑：“倒是不贪，但说无妨。”
乌照夜便接着道：“世人皆向往修悟大道，我亦是如此，但我自幼灵脉封闭，纵然此番得入仙台，若无外力襄助，也难以修炼，听闻贵宗有一至宝，名为造化青莲，即便是世间最愚痴之人，用之也可一日千里，造化无穷，若能将此宝借我重开灵脉，我便前往望云仙台。”
借造化青莲？！
这叫不难？！
痴人说梦，不过如此了！
此条件一说，众人顿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瞪向她，看样子很是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她说错了。
纵是矜傲如宗焕，此时也难以维持面上神情，颇有一种自咬舌头啼笑皆非的荒谬之感。
他气极反笑，几乎是从齿缝间问出来的：“再说一遍，你要借的，是何物？”
“造化青莲。”乌照夜便一字一顿重又说了一遍，接着还偏了偏头，瞧来天真宛然：“不能借么？若是如此，我也不会强求，便不去望云仙台了，毕竟去了也无用。”
这听着简直是在危言恐吓了！
道君之令乃是务必将人带至仙台，不得有失，若非乌照夜确如凡人，众人都要当她是早已探知所以才有恃无恐。
宗焕皱紧了眉盯着乌照夜，牙都要磨碎掉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就连一直抢话的刀疤脸都震憾得石立当场。
原来看人吃瘪这么爽。
院中一时寂静，约莫过了一会儿才又听得一声笑，却是站在宗焕身旁的宫城开了口：“姑娘并非真心不想入仙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