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的咒言
“【反转术式·负负得正】——悟，这次，我给你开小灶，现在就让你学会，怎么样？”
末伽梨笑眯眯的，悟惊愕着：“这是能做到的？”
“当然了。”她温和道，“不过，有个先决条件，你必须完全相信我。”
悟眨了下眼睛。
“这么简单？”他问道。
“是完全相信哦。”末伽梨强调了一遍。
“呵呵。”悟弯起嘴角，俯视着她。
他那双隐在白发后的蓝眼睛里，满是戏谑。
“末伽梨，你明明说过，你全都知道，但你怎么连这样的小事都不明白？”
“忧太、真希、棘，你救了他们，却不仅仅是救了他们。”
“如果我失去了那些孩子……”
浓厚的黑暗，郁结在他的嗓音里。不过，悟只轻轻一叹，便将那些污浊呼了出去。
发丝晃荡，悟的眼睛澄澈得仿佛天空。它们是如此诚挚，忠实地映照着面前之人的身影。
“末伽梨，我相信你——以我全部的灵魂，与所有的心。”
悟的话，要是出自其他任何人之口，听了都要起一层肉麻的鸡皮疙瘩。
不过，肉麻之所以是肉麻，是因为语言化作了虚假的糖衣，黏到发腻。真心被矫揉造作地裹了起来，再也看不清其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悟的真心，本来就是清甜的糖果。光是闻一闻那沁人的香味，便能让人弯起嘴角，露出最为灿烂的笑意。
末伽梨微笑着，仰视着他，双手捧起他的面庞，以额头抵着他的眉心。
“那么，闭上眼睛吧。”
她的舌尖缠绕着他的名字，吻上了他的眼睛。
“菅原悟，接受我的咒力，我会引导你……”
末伽梨的咒力，像是太阳晒暖的海水，从他们肌肤相接之处，一阵又一阵地扑进悟的身体里。
悟的睫毛微微颤动，喉中轻轻低吟。
“你的咒力，非常温暖……你很温柔，末伽梨……”
“谢谢。”她笑道，也缓缓阖眼，“现在，仔细感受吧。这也许会有点疼，但是，不要紧，我们慢慢来，我会陪着你……”
随着末伽梨的低喃，这一幕静谧到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海浪般的咒力交缠着，如浪花一般，愉快嬉戏，连带着观众们的咒力也不禁躁动起来，想要加入这场游戏。
在悟的皮肤之下，末伽梨的咒力如同细密的丝线，牵引着他的咒力，细致入微地感知这具身躯的每一个角落。
神经，骨头，血管，肌肉……
末伽梨循序渐进，极为小心。然而，在悟的感知里……
世界真实——0.00000000000000001%、兆亿分之一的世界真实，像是一百万颗恒星同时在他的大脑里炸开。
触觉嗅觉听觉视觉味觉——所有的感官都被迫接受着远超理解范围的信息。
黑洞坍缩，白洞迸裂。旧有的认知体系瓦解崩塌，自我思维爆炸成碎末，飘散在光怪陆离的混沌里。
“哈啊……”
悟呻.吟着，在痛苦中伸出手来，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木板。
然而，在这无尽无度的宇宙星辰中，在这混乱嘈杂的世界真实里，他只是沧海里的一滴水。
他是那样渺小，那样无力，那样微不足道，只能随波逐流，然后化为泡沫，消失……啊，现在，他就是大海……
悟眩晕着，他就要迷失了，坠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然而，一双手——温柔又有力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身体。
它们慢慢抚着他的额、他的眼、他的胸膛手臂与腿脚，并告诉他：这是你。
菅原悟抓住了那双手，然后，也抓住了自己。
全新的认知体系旋起了，在混沌中显出其庞大到令人晕倒的身形。
它扭曲，它不成形状，它在凡人眼中，是可怕到大脑颤抖的噩梦。然而，在理解了它的人的眼中，那是精妙到了极点，任古往今来所有语言发挥全力，都已无法形容的世界。
菅原悟猛然睁开双眼，那双蓝眼疯狂乱转，似是映照着整个宇宙的星辰，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在末伽梨慈爱的注视下，悟的白发颤动，如雪飞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样吗这样吗——【反转术式·负负得正】！”
伴随着他快意的大喊，霎那间，在悟的断臂处，骨骼疯狂生长，犹如树干破土而出。肌纤维抽条，像是藤蔓般飞舞，缠绕在新生的骨骼上。皮肤扩展拉伸，紧紧贴合着新生的手臂。
悟张开双臂，仰起头来，嘴角咧到癫狂。
“这就是反转术式！这就是——世界！”
非逻辑非秩序的话语，不断从他喉中涌出。
“好舒畅——好舒畅啊！反转术式，这竟是这么简单的事！我先前怎么就不明白呢？”
“力量充盈着身体，快要将我炸成碎片！等等，这种感觉，难道就是——呵呵呵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有不明白的事情，我现在全都理解了！”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唔！”
咚！悟摇晃了下，伸手捂住了额头，表情呆呆的。
末伽梨笑眯眯的，收回了弹指。
“好啦，我知道你很兴奋，但是也别忘了自己在哪里。”
“我……在……哪……里……？”
他缓慢呢喃着，环顾四周。
杰、硝子、真希、棘，关爱着他的人们，都面露恐惧。
悟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我——我都做了什么！我、我差点——”
他难得结巴，露出了紧张的样子，然而，还未等他道歉，真希和棘便扑着抱了过来，杰和硝子也用力拍着他的肩。
“悟叔叔/悟，你没事！”
悟呆住了，他轻抚着真希和棘的脑袋，听着他们的微微哽咽，又望向杰和硝子的眼睛。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恐惧，并非是怕他伤害他们，而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悟垂下眼帘，颤着嘴角：“啊啊，我是多么幸运……”
等他们稍稍平复心情，便一齐向末伽梨看去。
真希和棘尚还年幼，只是因悟的状态担心他。但杰和硝子，他们已是成熟的术师，经验丰富。
虽然，他们也不能理解事件全貌，但从那可怕的咒力波动来看，他们还是能窥伺到一点悟所经历的事。
杰微微拧眉：“末伽梨，如果你能早些说，这是那么危险的事……”
“嗯？危险？这个一点都不危险啊。”末伽梨奇怪道。
“悟的眼睛是【六眼】，强制有360度的视角，以及原子级的超视觉。每分每秒，他的大脑所接受的信息量，都远远超越了普通人。”
“一下子灌进去术式的所有情报，你们倒还另说，但这种层级的信息量，对悟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况且，还有我在呢！”末伽梨灿笑着，向悟比了个大拇指，“只要悟绝对相信我，那么便绝对不会有问题。”
悟点头，回味着刚才的感知：“非要说的话，是我这边赚大了。”
杰哑然，征求着看向硝子。
硝子宽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的机遇。”
杰无奈着，叹息了一声。
末伽梨很是愉悦。
“呵呵，硝子，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哦。而且啊，杰，不用担心，就算悟刚才死掉了、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死掉了，我也会复活你们的——即使你们不是死在我的眼前。”
她向他们眨着眼睛。
“这很棒，对吧？”
闻言，堕天神宫的三位，并没有什么反应。
宿傩享受着美酒佳肴，眼皮都没抬。里梅给忧太冰敷额头，打了个哈欠。
羂索倒是看了她一眼，不过当她看过来，他便也回以无奈的笑意。
悟这边的五位，则是全都僵在原地。
知晓她会复活他人，是一回事。知晓她会复活自己，则是另一回事。
毕竟，她复活他人，既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且对他人来说，或许是幸事。他们在这之中，无法有任何立场。
但到自己身上……
悟、杰、硝子，半响没有说话。真希也因她提到复活，目露恍惚，低喃着谁的名字。
只有棘抿了抿唇。
这少年稍稍握拳，勇敢地上前一步，直视末伽梨。
棘缓慢打着手语。
「如果没有死亡，生命将不再是生命。」
一瞬，末伽梨望着他，好似在望着遥远的过去。
她的眼睛是一潭春水，拂起温柔至极的涟漪。
“呵呵，不愧是同样的灵魂……”她的呢喃极轻，像是风中微晃的一片樱花瓣，打着旋落到了棘的心里。
这少年茫然着，手不自觉地捂住心脏。
「你，到底是……」
末伽梨微笑着。
“棘，你的话很好。也正因如此，我才是那样爱着人类。”
“堕入本能的深渊，是最最简单的。只要松手，就能轻松起来，再也没有烦恼。”
“因此，你，还有这里的大家——你们心中的挣扎、斗争、纠结，在我眼里，真的是闪闪发光。”
“我想要看到更多，但【终焉】避无可避。”
“人类终将毁灭。在一切终结以前，我不想错过任何看到闪光的机会。所以，我就决定，要复活所有在我眼前死去的人类。”
“不过，我并不是神明，反而是终焉其本身。我虽然能复活人类，却也只能逆转我亲身经历过的死亡。”
“我不会生病，也不会衰老。当病痛来临，当他们寿命将至，我倾尽全力，但……”
末伽梨的眼睛稍暗，但转瞬又明亮起来。
“我做的事，究竟是玩弄生命、还是亵渎死者、或是最可怕的诅咒……棘，随你怎么想，随你怎么做。”
“毕竟，我确实是在随心所欲。而且，你也无法阻止我。”
“你——啊、抱歉，是他。他曾经可以永远地阻止我，也是想要阻止我的。但到最后……”
末伽梨垂下眼帘，唇角是幸福却又苦涩的笑意。
「我们相伴了一生一世。」她做着手语。
所有人都呆了下。
棘怔怔望着末伽梨，抓紧了心脏处的衣物。
这是什么感觉？
甜蜜，又酸涩。喜悦，又疼痛。那份遗憾，那份嫉妒，那份刻印在他灵魂上的执念……
雪花纷飞，冰海旁边，年迈的咒言师，躺在年轻女子的膝上。
女子泪眼朦胧，握紧他的手，将面颊贴着他的手背。
鲜血从咒言师的喉中咳出，染红了地面。
『神明、神明啊，我真的、真的只要这样就够了。我并不奢求太多，这将是我最后的咒言。』
『以蛇眼、蛇牙的咒纹为束缚，无论我的灵魂转世多少次，当我再次与她相遇——』
『咳、咳！请让我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
鲜血喷咳，咒言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咒言，祈求地仰望天空。
『求您……让我记得末伽梨。』
棘什么也记不得。
然而，豆大的泪珠却从他的眼睛里滚落。
末伽梨也是眼睛一酸。
不过，她故作不经意地一抹眼角，便捏了捏棘的脸颊，做出赌气的表情。
“哼，那时候嫌我难吃，现在想吃都吃不了。我早说过，不吃就等着后悔去吧，如今一看，果然是张花猫脸……”
末伽梨笑眯眯的，悟惊愕着：“这是能做到的？”
“当然了。”她温和道，“不过，有个先决条件，你必须完全相信我。”
悟眨了下眼睛。
“这么简单？”他问道。
“是完全相信哦。”末伽梨强调了一遍。
“呵呵。”悟弯起嘴角，俯视着她。
他那双隐在白发后的蓝眼睛里，满是戏谑。
“末伽梨，你明明说过，你全都知道，但你怎么连这样的小事都不明白？”
“忧太、真希、棘，你救了他们，却不仅仅是救了他们。”
“如果我失去了那些孩子……”
浓厚的黑暗，郁结在他的嗓音里。不过，悟只轻轻一叹，便将那些污浊呼了出去。
发丝晃荡，悟的眼睛澄澈得仿佛天空。它们是如此诚挚，忠实地映照着面前之人的身影。
“末伽梨，我相信你——以我全部的灵魂，与所有的心。”
悟的话，要是出自其他任何人之口，听了都要起一层肉麻的鸡皮疙瘩。
不过，肉麻之所以是肉麻，是因为语言化作了虚假的糖衣，黏到发腻。真心被矫揉造作地裹了起来，再也看不清其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悟的真心，本来就是清甜的糖果。光是闻一闻那沁人的香味，便能让人弯起嘴角，露出最为灿烂的笑意。
末伽梨微笑着，仰视着他，双手捧起他的面庞，以额头抵着他的眉心。
“那么，闭上眼睛吧。”
她的舌尖缠绕着他的名字，吻上了他的眼睛。
“菅原悟，接受我的咒力，我会引导你……”
末伽梨的咒力，像是太阳晒暖的海水，从他们肌肤相接之处，一阵又一阵地扑进悟的身体里。
悟的睫毛微微颤动，喉中轻轻低吟。
“你的咒力，非常温暖……你很温柔，末伽梨……”
“谢谢。”她笑道，也缓缓阖眼，“现在，仔细感受吧。这也许会有点疼，但是，不要紧，我们慢慢来，我会陪着你……”
随着末伽梨的低喃，这一幕静谧到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海浪般的咒力交缠着，如浪花一般，愉快嬉戏，连带着观众们的咒力也不禁躁动起来，想要加入这场游戏。
在悟的皮肤之下，末伽梨的咒力如同细密的丝线，牵引着他的咒力，细致入微地感知这具身躯的每一个角落。
神经，骨头，血管，肌肉……
末伽梨循序渐进，极为小心。然而，在悟的感知里……
世界真实——0.00000000000000001%、兆亿分之一的世界真实，像是一百万颗恒星同时在他的大脑里炸开。
触觉嗅觉听觉视觉味觉——所有的感官都被迫接受着远超理解范围的信息。
黑洞坍缩，白洞迸裂。旧有的认知体系瓦解崩塌，自我思维爆炸成碎末，飘散在光怪陆离的混沌里。
“哈啊……”
悟呻.吟着，在痛苦中伸出手来，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木板。
然而，在这无尽无度的宇宙星辰中，在这混乱嘈杂的世界真实里，他只是沧海里的一滴水。
他是那样渺小，那样无力，那样微不足道，只能随波逐流，然后化为泡沫，消失……啊，现在，他就是大海……
悟眩晕着，他就要迷失了，坠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然而，一双手——温柔又有力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身体。
它们慢慢抚着他的额、他的眼、他的胸膛手臂与腿脚，并告诉他：这是你。
菅原悟抓住了那双手，然后，也抓住了自己。
全新的认知体系旋起了，在混沌中显出其庞大到令人晕倒的身形。
它扭曲，它不成形状，它在凡人眼中，是可怕到大脑颤抖的噩梦。然而，在理解了它的人的眼中，那是精妙到了极点，任古往今来所有语言发挥全力，都已无法形容的世界。
菅原悟猛然睁开双眼，那双蓝眼疯狂乱转，似是映照着整个宇宙的星辰，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在末伽梨慈爱的注视下，悟的白发颤动，如雪飞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样吗这样吗——【反转术式·负负得正】！”
伴随着他快意的大喊，霎那间，在悟的断臂处，骨骼疯狂生长，犹如树干破土而出。肌纤维抽条，像是藤蔓般飞舞，缠绕在新生的骨骼上。皮肤扩展拉伸，紧紧贴合着新生的手臂。
悟张开双臂，仰起头来，嘴角咧到癫狂。
“这就是反转术式！这就是——世界！”
非逻辑非秩序的话语，不断从他喉中涌出。
“好舒畅——好舒畅啊！反转术式，这竟是这么简单的事！我先前怎么就不明白呢？”
“力量充盈着身体，快要将我炸成碎片！等等，这种感觉，难道就是——呵呵呵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有不明白的事情，我现在全都理解了！”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唔！”
咚！悟摇晃了下，伸手捂住了额头，表情呆呆的。
末伽梨笑眯眯的，收回了弹指。
“好啦，我知道你很兴奋，但是也别忘了自己在哪里。”
“我……在……哪……里……？”
他缓慢呢喃着，环顾四周。
杰、硝子、真希、棘，关爱着他的人们，都面露恐惧。
悟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我——我都做了什么！我、我差点——”
他难得结巴，露出了紧张的样子，然而，还未等他道歉，真希和棘便扑着抱了过来，杰和硝子也用力拍着他的肩。
“悟叔叔/悟，你没事！”
悟呆住了，他轻抚着真希和棘的脑袋，听着他们的微微哽咽，又望向杰和硝子的眼睛。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恐惧，并非是怕他伤害他们，而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悟垂下眼帘，颤着嘴角：“啊啊，我是多么幸运……”
等他们稍稍平复心情，便一齐向末伽梨看去。
真希和棘尚还年幼，只是因悟的状态担心他。但杰和硝子，他们已是成熟的术师，经验丰富。
虽然，他们也不能理解事件全貌，但从那可怕的咒力波动来看，他们还是能窥伺到一点悟所经历的事。
杰微微拧眉：“末伽梨，如果你能早些说，这是那么危险的事……”
“嗯？危险？这个一点都不危险啊。”末伽梨奇怪道。
“悟的眼睛是【六眼】，强制有360度的视角，以及原子级的超视觉。每分每秒，他的大脑所接受的信息量，都远远超越了普通人。”
“一下子灌进去术式的所有情报，你们倒还另说，但这种层级的信息量，对悟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况且，还有我在呢！”末伽梨灿笑着，向悟比了个大拇指，“只要悟绝对相信我，那么便绝对不会有问题。”
悟点头，回味着刚才的感知：“非要说的话，是我这边赚大了。”
杰哑然，征求着看向硝子。
硝子宽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的机遇。”
杰无奈着，叹息了一声。
末伽梨很是愉悦。
“呵呵，硝子，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哦。而且啊，杰，不用担心，就算悟刚才死掉了、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死掉了，我也会复活你们的——即使你们不是死在我的眼前。”
她向他们眨着眼睛。
“这很棒，对吧？”
闻言，堕天神宫的三位，并没有什么反应。
宿傩享受着美酒佳肴，眼皮都没抬。里梅给忧太冰敷额头，打了个哈欠。
羂索倒是看了她一眼，不过当她看过来，他便也回以无奈的笑意。
悟这边的五位，则是全都僵在原地。
知晓她会复活他人，是一回事。知晓她会复活自己，则是另一回事。
毕竟，她复活他人，既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且对他人来说，或许是幸事。他们在这之中，无法有任何立场。
但到自己身上……
悟、杰、硝子，半响没有说话。真希也因她提到复活，目露恍惚，低喃着谁的名字。
只有棘抿了抿唇。
这少年稍稍握拳，勇敢地上前一步，直视末伽梨。
棘缓慢打着手语。
「如果没有死亡，生命将不再是生命。」
一瞬，末伽梨望着他，好似在望着遥远的过去。
她的眼睛是一潭春水，拂起温柔至极的涟漪。
“呵呵，不愧是同样的灵魂……”她的呢喃极轻，像是风中微晃的一片樱花瓣，打着旋落到了棘的心里。
这少年茫然着，手不自觉地捂住心脏。
「你，到底是……」
末伽梨微笑着。
“棘，你的话很好。也正因如此，我才是那样爱着人类。”
“堕入本能的深渊，是最最简单的。只要松手，就能轻松起来，再也没有烦恼。”
“因此，你，还有这里的大家——你们心中的挣扎、斗争、纠结，在我眼里，真的是闪闪发光。”
“我想要看到更多，但【终焉】避无可避。”
“人类终将毁灭。在一切终结以前，我不想错过任何看到闪光的机会。所以，我就决定，要复活所有在我眼前死去的人类。”
“不过，我并不是神明，反而是终焉其本身。我虽然能复活人类，却也只能逆转我亲身经历过的死亡。”
“我不会生病，也不会衰老。当病痛来临，当他们寿命将至，我倾尽全力，但……”
末伽梨的眼睛稍暗，但转瞬又明亮起来。
“我做的事，究竟是玩弄生命、还是亵渎死者、或是最可怕的诅咒……棘，随你怎么想，随你怎么做。”
“毕竟，我确实是在随心所欲。而且，你也无法阻止我。”
“你——啊、抱歉，是他。他曾经可以永远地阻止我，也是想要阻止我的。但到最后……”
末伽梨垂下眼帘，唇角是幸福却又苦涩的笑意。
「我们相伴了一生一世。」她做着手语。
所有人都呆了下。
棘怔怔望着末伽梨，抓紧了心脏处的衣物。
这是什么感觉？
甜蜜，又酸涩。喜悦，又疼痛。那份遗憾，那份嫉妒，那份刻印在他灵魂上的执念……
雪花纷飞，冰海旁边，年迈的咒言师，躺在年轻女子的膝上。
女子泪眼朦胧，握紧他的手，将面颊贴着他的手背。
鲜血从咒言师的喉中咳出，染红了地面。
『神明、神明啊，我真的、真的只要这样就够了。我并不奢求太多，这将是我最后的咒言。』
『以蛇眼、蛇牙的咒纹为束缚，无论我的灵魂转世多少次，当我再次与她相遇——』
『咳、咳！请让我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记得她……』
鲜血喷咳，咒言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咒言，祈求地仰望天空。
『求您……让我记得末伽梨。』
棘什么也记不得。
然而，豆大的泪珠却从他的眼睛里滚落。
末伽梨也是眼睛一酸。
不过，她故作不经意地一抹眼角，便捏了捏棘的脸颊，做出赌气的表情。
“哼，那时候嫌我难吃，现在想吃都吃不了。我早说过，不吃就等着后悔去吧，如今一看，果然是张花猫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