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住这。”
“为什么？”谢桐歌将身一转，挡在门前。
她冷笑一声：“你问我为什么？”
“这房子，是人能住的地方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屋顶破了个大洞，用茅草简略盖上，湿气凝结成水滴，滴滴答答往下淌。
墙壁因为受潮，半部分发霉，看一眼都要中毒。
这么看，是有些为难她了。
观主在他身后，歉疚道：“实在抱歉，观中没有女眷，不好让姑娘去住公斋，剩下的屋子，只有这一间了。”
“所以啊——”
傅春柳推他肩膀，这小子却纹丝不动，打定主意不让她离开似的。
“我住客栈，有什么问题。”
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他，非要留她在此，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谢桐歌：“那你住我的那间。”
说着，掏出钥匙，放在她手心里。
傅春柳纳闷：“那你住哪？”
“我跟薛衡挤一挤。”
她失笑：“真是奇了怪了，何苦挤在一起，我出去住客栈不是两全其美吗？”
“为什么不让我走，总得有个原因吧？”
可见这人微微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如秋水盈盈，直直望她。
“没什么原因……是不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面对这样一张脸，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光，逼得人不得不答应。
而他很懂得怎么善用优势，没有再多说，眼睛却带钩子似的，盯着动也不动。
小重山的狐妖没找见，宗山的倒是现原形了。
“算了。”
傅春柳收下钥匙。
“可是先说好了，这房子极容易漏水，要是再下雨，我还要去住客栈。”
谢桐歌是没听见还是默认，没有任何表情，直接忽略这句话，岔开问题。
“石头，府君给你了吗？”
他口中的府君，也就是冀州宝府的大小姐，那天夜里摸进厢房，被三人包围，竟也能顺走石头逃脱掉。
本欲去追，脚步刚迈出又想了很多。
她没有去抢回来，而是静静等到了他们大婚的日子。
谢桐歌临走时，问她有几成信心。
虽然自己说的是六成，但宝宁宁送回无垢石，还是让她稍稍松口气。
他说：“逢春堂几十人观礼，你留在那，是怕她悲愤之下，伤了其他无辜的人吧。”
石头给宁宁，能救回晋笙，她没道理拦。
傅春柳垂下眼：“数日前刚刚得到这东西，听百闻鬼一说，我便断定它是阴邪之物，如今石头全无作用，还算邪物吗。”
她不像会听从意见的人，问这个问题，并非困惑，谢桐歌明白。
所以他模糊评价：“道法自然，不必拘泥于正邪分明，万物都有存在的原因，也许无垢石本身并不算邪物，只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而已。”
清风徐来，谢桐歌声音不大不小。“好坏与否，要看初衷是为谁。但它依靠怨气而生，能满足一时私欲，时间久了，必成祸端。”
祸端，什么是祸端？
如今的修真界偶有喧嚣，但总的来说还算太平。
只有千年前荒妖出世，才说得上祸端。
荒妖诞于慾天荒野，生于人间八苦。
吸食怨气为生，本身为妖，却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心魔，所谓诱身成魔。
曾有一位无名的修真者，亲身进入过慾天荒野，留下一本慾天撰录，揭开了荒妖的诞生之谜。
其中诞生之法，便是以八苦阵收集众生苦痛，使其降生于世。
而八苦阵是何模样，又是如何布阵，上面毫无记载。
她道：“能布下阵的人，怕是与荒妖有所关联。”
谢桐歌若有所思：“荒妖出世虽不知是什么时候，但它被诛杀都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修真界中，活过千岁者，也不在少数。”
“昆仑简寒洲，蓬莱白妙吟，且不说两大宗主，洞天福地的仙门世家，便有许多见证过道尊飞升。”
“譬如？”她还真不大了解。
“东极浮丘程自水，不罪山的圣女裘姬，再就是……”他顿了顿，神情有点微妙。
“宗山上清台——谢云溪。”
“谢云溪，那位隐世多年的谢族族长？”傅春柳兴味盎然：“见过他真容者少之又少，传闻他可是修真界第一美男子。”
谢桐歌脸色冷硬如铁：“什么乱七八糟的野榜，你都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书里啊。”
“你还看书？”
谢桐歌说完这句，脑海里突然浮现她看的那些书，黑着脸质问道：“你那些书里，不会是把他写进去了吧。”
傅春柳没回答，拳头抵在唇边干咳了两声，心虚的默认了。
他无端端又不知惹什么脾气，话也不说了，人直挺挺的往外走。
傅春柳步子没他大，勉强快步跟上，追在他身后：“喂，我住在哪，带我去看看呀。”
一位少年道士观察两人许久，讪笑着走到近前：“我带姑娘去吧……在这边……”
前方的人突然止住脚步，回身看到少年清秀的脸，又定住了：“……不必，我会带她去的。”
小道士眨眨眼，听不懂弦外之音，热心肠的对她示好：“那姑娘可需要用饭？现在正是饭堂开门的时间，不如吃过饭再回房歇息。”
“不必，她……”
“好啊，带我去吧。”
傅春柳看见身旁人沉默下来，十分善解人意道：“这位仙君听说三岁就已经辟谷，应当不用进食，还是我俩去吧。”
“是吧？谢仙君？”
“……”
“我也去。”
*
傅春柳吃不下什么东西，在家中被母亲盯着，辟谷失败不计其数，自从凄惶府一行后，终是有些成效，当然不能在此前功尽弃。
汤匙搁在唇边，喝了一口青菜汤，斜眼看身侧的人。
“说些正事，这地方真有狐妖？”
谢桐歌知道是在问他，张了张口，但还未出声，突然被另一人抢先答道：“都是村民们谣传的，不过应该有些根据。”
又是那少年道士。
被截去话茬，谢桐歌也只是幽幽扫了一眼，视线冷淡，这是有点不爽。
傅春柳特意转过脸看他：“你在小重山上，难道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他摇摇头：“别说奇怪的东西，就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照理来讲它正是毛发脱落的时候，林间路上却一点没有毛，就连兽类的脚印也没有。”
“这还真有点奇怪。”她若有所思。
“而且最可疑的是，它好像认得无极观道袍，我二人受托上山，偏偏将这两件衣服扔出来，就断定我们是从观中出来的吗？”
傅春柳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这狐妖或许知道你们的行踪？”
“那它是怎么知道的呢？”陡然插进来另一道声音，那少年听得专心致志，看见两人不约而同转头望他，局促的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只是有点好奇。”
谢桐歌却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额……小，小白。”这位仙君说不上多平易近人，语气也冷冷的，让他有点胆怯。
“我记住了，小白。”他淡淡收回目光。
年纪轻轻不勤加修炼，怎的如此游手好闲，深更半夜还不回去睡觉，在这陪着姑娘家夜聊，这是他该做的吗？
生气，没由来的看他不顺眼。
傅春柳：“它是怎么知道的……唔，应当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法力高深，有什么法器宝贝能够窥探道观，但这么做周围必定有灵力波动，可我观察一圈，并没什么异常，那便只剩下一种了。”
她搁下碗，压低了声音。“那就是，它潜伏在这道观里……”
“能够化形成人，必定有千年道行，听说千年前道尊尚未借灵，灵气充裕，世间不少通了灵智的妖。”
“什么？那妖怪这么厉害？”小白惊讶之余涌上惧怕。“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跟妖怪同住屋檐下，要是深更半夜妖怪伤人，我这三脚猫功夫怎么办才好。”
谢仙君目光垂下，神态倨傲毕现。“生死有命，自己不努力，怨不得别人。”
小道士被说的脸红，害臊的垂下头，不再多嘴。
“怕什么。”傅春柳戏谑道：“有谢仙君在这，什么妖魔鬼怪不是手到擒来，你们观主不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才请的他来。”
说完，她又挨近了谢桐歌，悄声询问：“对吧，仙君不如说说看，这次又看上人家什么东西？”
看两人周遭升起不同寻常的氛围，小道士总觉得有些多余，嗫嚅开口：“我，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二位。”
“嗯。”谢桐歌极快的应了，没有丝毫留他的意思。
肩与肩挨着，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推开，离得近了，女子身体中的暖香若有似无，让他一时有些分心。
才想起回答她的问题。“没什么……此次我并没要任何报酬。”
“哇，谢仙君这是除魔卫道来了？”
谢桐歌听见她轻笑了一声，顿时忍不住反驳：“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到了青州，可我分明从未来过这，但梦里却很真实，甚至连无极观都对上了。”
说完他都觉得有些荒谬，本以为她定会笑话自己，但她并没有预料中的举动，反而对他的话感到错愕。
那表情只有一瞬诧异，听她开口问道：“然后呢？没有梦到别的了吗？”
他心中意外，不知为何会对一个梦感兴趣，可是过了这么久，已经记不得了，只得摇摇头。
傅春柳收回凝望的眼神，垂下时，竟有几分落寞。
“怎么了吗？”他疑心自己说错了话。“是，哪里不对劲吗？”
傅春柳不语，他却侧过头微微俯身，观察她的脸，两人视线对上，她再度换回不好惹的态度：“干什么？”
浅色的瞳在烛火里，照成了漂亮的金色，前世第一次擂台初见，她未曾说过，也无人知道过，谢桐歌的眼睛，耀眼的让她心烦意乱。
目中无人的家伙，却生了双这么好看的眼。
手指轻轻抬起，谢桐歌看着落向他的指尖，略有迟疑，但并未躲开。直到微凉的指尖触到眼角，长睫下意识轻颤。
“你的眼睛……”
傅春柳低哑的声音传来，不似一如既往地戏谑，说出口的话更让人难以捉摸。
“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只看着她，只装着她。
在她死去的时空里，最难以割舍大雪中那道持剑身影，心中有悔吗？自然有悔。
为什么没有将他也杀了？
师兄这般聪颖，日后必定得道飞升，无尽的寿数中，还会记得她吗？
会不会遇到其他人，会不会也用这双眼睛望着她？
她不敢想，想了便会怨恨，可以她的立场，凭什么怨恨。
明明他们之间，死生别离是最好的结局。
“你怎么了？”
傅春柳张手一蹭，摸到了一滴泪水，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泪滴。
谢桐歌脸色微变，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会哭，是我说错话了？还是不舒服？难不成出来太久，想家里人？”
他连珠一样的问题，傅春柳一个都没回答，沉默许久后，轻轻“嗯”了一声。
不想承认，但却无法否认，面对一模一样的脸，免不了掉进深不见底的回忆。
想他。
真的好想他。
“为什么？”谢桐歌将身一转，挡在门前。
她冷笑一声：“你问我为什么？”
“这房子，是人能住的地方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屋顶破了个大洞，用茅草简略盖上，湿气凝结成水滴，滴滴答答往下淌。
墙壁因为受潮，半部分发霉，看一眼都要中毒。
这么看，是有些为难她了。
观主在他身后，歉疚道：“实在抱歉，观中没有女眷，不好让姑娘去住公斋，剩下的屋子，只有这一间了。”
“所以啊——”
傅春柳推他肩膀，这小子却纹丝不动，打定主意不让她离开似的。
“我住客栈，有什么问题。”
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他，非要留她在此，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谢桐歌：“那你住我的那间。”
说着，掏出钥匙，放在她手心里。
傅春柳纳闷：“那你住哪？”
“我跟薛衡挤一挤。”
她失笑：“真是奇了怪了，何苦挤在一起，我出去住客栈不是两全其美吗？”
“为什么不让我走，总得有个原因吧？”
可见这人微微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如秋水盈盈，直直望她。
“没什么原因……是不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面对这样一张脸，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光，逼得人不得不答应。
而他很懂得怎么善用优势，没有再多说，眼睛却带钩子似的，盯着动也不动。
小重山的狐妖没找见，宗山的倒是现原形了。
“算了。”
傅春柳收下钥匙。
“可是先说好了，这房子极容易漏水，要是再下雨，我还要去住客栈。”
谢桐歌是没听见还是默认，没有任何表情，直接忽略这句话，岔开问题。
“石头，府君给你了吗？”
他口中的府君，也就是冀州宝府的大小姐，那天夜里摸进厢房，被三人包围，竟也能顺走石头逃脱掉。
本欲去追，脚步刚迈出又想了很多。
她没有去抢回来，而是静静等到了他们大婚的日子。
谢桐歌临走时，问她有几成信心。
虽然自己说的是六成，但宝宁宁送回无垢石，还是让她稍稍松口气。
他说：“逢春堂几十人观礼，你留在那，是怕她悲愤之下，伤了其他无辜的人吧。”
石头给宁宁，能救回晋笙，她没道理拦。
傅春柳垂下眼：“数日前刚刚得到这东西，听百闻鬼一说，我便断定它是阴邪之物，如今石头全无作用，还算邪物吗。”
她不像会听从意见的人，问这个问题，并非困惑，谢桐歌明白。
所以他模糊评价：“道法自然，不必拘泥于正邪分明，万物都有存在的原因，也许无垢石本身并不算邪物，只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而已。”
清风徐来，谢桐歌声音不大不小。“好坏与否，要看初衷是为谁。但它依靠怨气而生，能满足一时私欲，时间久了，必成祸端。”
祸端，什么是祸端？
如今的修真界偶有喧嚣，但总的来说还算太平。
只有千年前荒妖出世，才说得上祸端。
荒妖诞于慾天荒野，生于人间八苦。
吸食怨气为生，本身为妖，却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心魔，所谓诱身成魔。
曾有一位无名的修真者，亲身进入过慾天荒野，留下一本慾天撰录，揭开了荒妖的诞生之谜。
其中诞生之法，便是以八苦阵收集众生苦痛，使其降生于世。
而八苦阵是何模样，又是如何布阵，上面毫无记载。
她道：“能布下阵的人，怕是与荒妖有所关联。”
谢桐歌若有所思：“荒妖出世虽不知是什么时候，但它被诛杀都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修真界中，活过千岁者，也不在少数。”
“昆仑简寒洲，蓬莱白妙吟，且不说两大宗主，洞天福地的仙门世家，便有许多见证过道尊飞升。”
“譬如？”她还真不大了解。
“东极浮丘程自水，不罪山的圣女裘姬，再就是……”他顿了顿，神情有点微妙。
“宗山上清台——谢云溪。”
“谢云溪，那位隐世多年的谢族族长？”傅春柳兴味盎然：“见过他真容者少之又少，传闻他可是修真界第一美男子。”
谢桐歌脸色冷硬如铁：“什么乱七八糟的野榜，你都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书里啊。”
“你还看书？”
谢桐歌说完这句，脑海里突然浮现她看的那些书，黑着脸质问道：“你那些书里，不会是把他写进去了吧。”
傅春柳没回答，拳头抵在唇边干咳了两声，心虚的默认了。
他无端端又不知惹什么脾气，话也不说了，人直挺挺的往外走。
傅春柳步子没他大，勉强快步跟上，追在他身后：“喂，我住在哪，带我去看看呀。”
一位少年道士观察两人许久，讪笑着走到近前：“我带姑娘去吧……在这边……”
前方的人突然止住脚步，回身看到少年清秀的脸，又定住了：“……不必，我会带她去的。”
小道士眨眨眼，听不懂弦外之音，热心肠的对她示好：“那姑娘可需要用饭？现在正是饭堂开门的时间，不如吃过饭再回房歇息。”
“不必，她……”
“好啊，带我去吧。”
傅春柳看见身旁人沉默下来，十分善解人意道：“这位仙君听说三岁就已经辟谷，应当不用进食，还是我俩去吧。”
“是吧？谢仙君？”
“……”
“我也去。”
*
傅春柳吃不下什么东西，在家中被母亲盯着，辟谷失败不计其数，自从凄惶府一行后，终是有些成效，当然不能在此前功尽弃。
汤匙搁在唇边，喝了一口青菜汤，斜眼看身侧的人。
“说些正事，这地方真有狐妖？”
谢桐歌知道是在问他，张了张口，但还未出声，突然被另一人抢先答道：“都是村民们谣传的，不过应该有些根据。”
又是那少年道士。
被截去话茬，谢桐歌也只是幽幽扫了一眼，视线冷淡，这是有点不爽。
傅春柳特意转过脸看他：“你在小重山上，难道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他摇摇头：“别说奇怪的东西，就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照理来讲它正是毛发脱落的时候，林间路上却一点没有毛，就连兽类的脚印也没有。”
“这还真有点奇怪。”她若有所思。
“而且最可疑的是，它好像认得无极观道袍，我二人受托上山，偏偏将这两件衣服扔出来，就断定我们是从观中出来的吗？”
傅春柳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这狐妖或许知道你们的行踪？”
“那它是怎么知道的呢？”陡然插进来另一道声音，那少年听得专心致志，看见两人不约而同转头望他，局促的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只是有点好奇。”
谢桐歌却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额……小，小白。”这位仙君说不上多平易近人，语气也冷冷的，让他有点胆怯。
“我记住了，小白。”他淡淡收回目光。
年纪轻轻不勤加修炼，怎的如此游手好闲，深更半夜还不回去睡觉，在这陪着姑娘家夜聊，这是他该做的吗？
生气，没由来的看他不顺眼。
傅春柳：“它是怎么知道的……唔，应当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法力高深，有什么法器宝贝能够窥探道观，但这么做周围必定有灵力波动，可我观察一圈，并没什么异常，那便只剩下一种了。”
她搁下碗，压低了声音。“那就是，它潜伏在这道观里……”
“能够化形成人，必定有千年道行，听说千年前道尊尚未借灵，灵气充裕，世间不少通了灵智的妖。”
“什么？那妖怪这么厉害？”小白惊讶之余涌上惧怕。“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跟妖怪同住屋檐下，要是深更半夜妖怪伤人，我这三脚猫功夫怎么办才好。”
谢仙君目光垂下，神态倨傲毕现。“生死有命，自己不努力，怨不得别人。”
小道士被说的脸红，害臊的垂下头，不再多嘴。
“怕什么。”傅春柳戏谑道：“有谢仙君在这，什么妖魔鬼怪不是手到擒来，你们观主不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才请的他来。”
说完，她又挨近了谢桐歌，悄声询问：“对吧，仙君不如说说看，这次又看上人家什么东西？”
看两人周遭升起不同寻常的氛围，小道士总觉得有些多余，嗫嚅开口：“我，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二位。”
“嗯。”谢桐歌极快的应了，没有丝毫留他的意思。
肩与肩挨着，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推开，离得近了，女子身体中的暖香若有似无，让他一时有些分心。
才想起回答她的问题。“没什么……此次我并没要任何报酬。”
“哇，谢仙君这是除魔卫道来了？”
谢桐歌听见她轻笑了一声，顿时忍不住反驳：“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到了青州，可我分明从未来过这，但梦里却很真实，甚至连无极观都对上了。”
说完他都觉得有些荒谬，本以为她定会笑话自己，但她并没有预料中的举动，反而对他的话感到错愕。
那表情只有一瞬诧异，听她开口问道：“然后呢？没有梦到别的了吗？”
他心中意外，不知为何会对一个梦感兴趣，可是过了这么久，已经记不得了，只得摇摇头。
傅春柳收回凝望的眼神，垂下时，竟有几分落寞。
“怎么了吗？”他疑心自己说错了话。“是，哪里不对劲吗？”
傅春柳不语，他却侧过头微微俯身，观察她的脸，两人视线对上，她再度换回不好惹的态度：“干什么？”
浅色的瞳在烛火里，照成了漂亮的金色，前世第一次擂台初见，她未曾说过，也无人知道过，谢桐歌的眼睛，耀眼的让她心烦意乱。
目中无人的家伙，却生了双这么好看的眼。
手指轻轻抬起，谢桐歌看着落向他的指尖，略有迟疑，但并未躲开。直到微凉的指尖触到眼角，长睫下意识轻颤。
“你的眼睛……”
傅春柳低哑的声音传来，不似一如既往地戏谑，说出口的话更让人难以捉摸。
“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只看着她，只装着她。
在她死去的时空里，最难以割舍大雪中那道持剑身影，心中有悔吗？自然有悔。
为什么没有将他也杀了？
师兄这般聪颖，日后必定得道飞升，无尽的寿数中，还会记得她吗？
会不会遇到其他人，会不会也用这双眼睛望着她？
她不敢想，想了便会怨恨，可以她的立场，凭什么怨恨。
明明他们之间，死生别离是最好的结局。
“你怎么了？”
傅春柳张手一蹭，摸到了一滴泪水，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泪滴。
谢桐歌脸色微变，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会哭，是我说错话了？还是不舒服？难不成出来太久，想家里人？”
他连珠一样的问题，傅春柳一个都没回答，沉默许久后，轻轻“嗯”了一声。
不想承认，但却无法否认，面对一模一样的脸，免不了掉进深不见底的回忆。
想他。
真的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