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姐姐!前面没路了!”陆玲珑慌张地说。

    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她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看着高举火把,持刀逼近的官兵,再看看身后万丈悬崖,陆琳琅这辈子的绝望尽在此刻涌上心头,恨意充斥着大脑。

    她抱住陆玲珑猛得一跳,犹如折翅的燕雀坠入无尽的深渊。

    陆玲珑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沉在噩梦中永远无法醒来。

    “姐姐——”

    咸宁九年,秋末冬初,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停留在城门口。

    从江南到盛京将近赶了一个月路程,竹苓停下马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眼下才刚刚入冬,盛京的树木就已然凋零,透着一股子肃杀。江南气候湿润多雨,树木四季常青,不似盛京这般干燥,寒风似刀,割在脸上生疼。

    “姑娘,姑娘——”竹苓转身轻轻掀开车帘,看向里面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像是陷入梦魇之中。

    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可是眼皮像是压了千斤般沉重。

    “姑娘——姑娘——”

    竹苓的声音如同一束耀眼的光明将她从无尽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江稚鱼惊醒,发觉自己浑身是汗,深呼吸缓了许久,声音有些嘶哑:“怎么了?”

    “姑娘,前面城门口正在排队查验。”

    她透过半掀的车帘看向车外,清清嗓音:“好,那我们便稍等片刻。”

    约莫一刻钟时间,轮到她们,递交了路引后顺利入城。

    进城后主仆俩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下。

    竹苓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嘟囔道:“客栈都快住满了,就只剩这间临街的房间了。”

    江稚鱼来到窗前,推开窗户,看到街市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摊位挤满了街道,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没关系,我也是好久没见过这幅热闹景象了。”

    竹苓看着她,姑娘自小就跟在老堂主身边学医,自然是没有见过盛京这番热闹景象。

    想起这次来京城的目的,问到:“对了,姑娘,老堂主不是说来到盛京直接去成王府拜谒吗?咱们为何要住客栈?”

    江稚鱼目光落在街道上,并没有回答。

    师父常年游历,行踪不定,自己也是有两三年没有见过师父,直至前段时间师父来信,说盛京太子病重,受旧友所托,前往医治。但自己要事缠身,需要她先行前往,同时会有人从京中来接她。

    彼时她正在江南,收到来信后,思索之后决定不等京中来人,即刻东升前往。

    “我们刚来京城,不好贸然打扰,还是等师父来了再说吧。”

    她合上窗子,让竹苓去取些热水上来,赶了一天的路,需要梳洗沐浴一番。

    等她带着一身氤氲水汽从浴房出来后,外面已然幕色四合。

    竹苓推开房门,见姑娘呆坐前镜子前,一动不动。

    “姑娘,盛京的夜晚好生热闹啊,”趁着江稚鱼沐浴的时间,趴在窗户前兴致勃勃地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好多好吃的呀!”

    那年西南饥荒闹得厉害,等竹苓被沈其望师徒发现时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她从有记忆起就一直挨饿,这么多年对什么都不上心,唯独吃是她最大爱好。

    看她着这副馋嘴模样,笑道:“好,那一会陪你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好耶!”

    近些年来,大燕日渐强盛,民众们安居乐业,街道上每日都有着各式各样的民俗小吃,属实热闹非凡。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她顺着竹苓的手看去:“那叫爊火干脯,就是烤熟的肉和肉干。”

    “肉!我最喜欢啦!”说完便拉着她往肉脯铺子要去买。

    一路上竹苓买了许多好吃的,都是她没吃过的,回到客栈仍然兴致不减。

    “姑娘,你怎么知道盛京这么多好吃的?”竹苓歪头咬一口栗子糕疑问。

    闻言,江稚鱼神色一怔,随即回答:“是师父告诉我的…”

    竹苓嘿嘿一笑:“也是,老堂主和我一样是个爱吃的。”

    江稚鱼抬手擦去她嘴角的碎屑:“好了,晚上不要吃这么多,当心积食。”

    她比竹苓要大两岁,俩人相伴多年,虽名为主仆,但情同姐妹。

    今日她带着竹苓先去城中药铺逛逛,中午在四时楼品尝盛京时兴的菜色,下午又去书铺买了几本有关药理的书籍。

    晚上,竹苓带着师父的飞鸽传书来到江稚鱼房间。

    【徒儿,收到来信得知你已出发,阅信之时应已至盛京。但吾要事缠身,恐不得即刻前往,然病情不可耽误,望徒儿先去诊治。】

    竹苓为他倒一杯茶,说道:“老堂主怎么说?”

    “师父现在无法进京,要我们先去。”江稚鱼把信靠近烛火焚烧,“这样吧,明日我们先去成王府拜见。”

    第二日,成王府

    竹苓上前敲门,有小厮应门,递上拜帖,进府。

    穿过一条长廊后进到中堂正厅,厅内正中悬挂书画,下设红木翘头案,案几上摆放一套瓷瓶摆设,摆设典雅别致。两侧设有太师椅,上刻有精致纹路,两边是一排圈椅。

    茗香居内室,香炉中烟香袅袅。

    成王妃躺在墨色贵妃榻,冬日阳光温柔,散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神情迷蒙,手拿着书册,偶尔翻两页,将憩未憩之态,屋外有嬷嬷丫鬟小声聊着天,绣着花,晒着太阳。

    有院外丫鬟匆匆而来,禀告有人拜访。

    嬷嬷脚步轻轻走近室内,递上拜帖:“王妃,府外有人递上拜帖。”

    她接过,打开看过之后,突然站起身来,喃喃道:“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嬷嬷,替我更衣吧。”

    正厅中的江稚鱼呷一口刚刚奉上的热茶,安静地等候着。

    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江稚鱼起身看向来人。

    走近的是一美妇人,朱唇黛眉,肤若凝脂,锦绣绯衣,仪态雍容,如牡丹芍药,贵不可言的华美。成王府中能有如此装扮的女子,想必就是成王妃了。

    “民女江稚鱼见过王妃。”江稚鱼俯身行礼。

    看着眼前的姑娘,不是说接沈其望吗,怎么变成姑娘了?

    成王妃掩下心中的疑惑,笑着上前扶起她:“江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姑娘是独自前来的?沈老呢?”

    江稚鱼:“师父来信说自己有要事缠身,但病情不容耽搁,让我先行前来,收到老师传信后,我便立即出发,昨日抵京,今日便贸然前来,还请王妃勿怪。”

    王妃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身青衣,皮肤白皙细腻,眉目如烟,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朱唇皓齿,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不似终日与药材为伍的行医之人,倒更像是盛京城里的高门贵秀。

    这姑娘小小年纪就成为沈其望的徒弟,并且能让沈老放心让其独自来为太子诊治,想来定是医术不凡。

    王妃轻摆了摆手:“怎会?就是不知沈老何时会来京?”

    “师父说将事情解决之后便会动身赴京了。”

    而后与王妃闲谈知晓,师父年轻时在山中采药意外受伤,被路过的成王夫妇偶然救下,多年后在太医院又受过成王恩惠,多番恩情加之才会使师父答应成王夫妇的请求而进京。

    成王妃提议:“江姑娘长途跋涉,不如先在府中住下好好休息休息。”

    若是愿意在王府住下,第一天抵达盛京时便会直接拜访,之所以在客栈暂居,就是为了避免借居王府。此次进京是为了太子的病情,既然如此,就不便再打扰王府。

    “多谢王妃厚爱,只是民女已经在客栈住下了,就不叨扰王府了。”

    见她隐露拒绝之态,也不好再挽留,让下人送她出门。

    送江稚鱼走后,成王妃便唤来身边贴身嬷嬷:“嬷嬷,宴儿走了有多久了?”

    成王世子萧宴,奉皇命前去接沈老,可现在看来恐怕是无功而返了。

    “王妃,大约也有一个月了,估摸着这几日就该回来了。”

    三日后,萧宴也从江南回京了。

    回府之后,沐浴后换身干净衣裳,就去向王妃请安。

    他阔步跨进门:“孩儿给母妃请安。”

    见到儿子平安归来,她甚是高兴:“怎么样,一路上可还平安?”

    萧宴眼底幽沉,而又恢复正常:“母妃放心,孩儿一路平安。”

    成王妃轻拍他的手,欣慰道:“平安就好。对了,前几日沈老的徒弟来了,说是奉师命来京为太子医治。”

    萧宴给母亲递上剥好的橘子:“人现在何处?”

    成王妃接过,扯下一瓣放进口中,甜丝丝的。

    “在城南的一家客栈住下了,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儿,一点儿也不想多年从医的人——”

    萧宴突然打断:“母妃,她是独自来的吗?”

    她咽下橘子,回道:“哦,是的。沈老有事,现下不得空来。”

    他想了想起身对母妃弯腰作揖:“母妃,孩儿还得进宫向皇上复命。”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即刻撤身离去。

    “哎哎—急什么——晚膳还回来用吗?”成王妃趿上绣鞋,急追两步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宣室殿内

    龙涎香袅袅升起,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成德帝正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听太监禀告说是成王世子求见,点头让他进来。

    “臣萧宴拜见陛下。”萧宴弯腰行礼。

    “起。”

    萧宴起身:“陛下,臣有罪。沈其望并没有随臣进京。”

    成德帝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道:“哦?为何?”

    “臣赶去时,并没有见到他,等回京后得知他的徒弟已经奉师命抵京。”

    “如此也罢,那你就让他徒弟先去给太子看看吧。”

    萧宣是自己和已故皇后唯一的儿子,从小聪慧机敏,对其甚是爱重,寄予厚望,只可惜近些年来身体越发不好,而近几年朝堂上废黜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即便不是因为太子之位,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健健康康的。

    “怀信,辛苦你了,”成德帝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肩膀,问到:“你说沈其望能够治好宣儿的病吗?”

    怀信是皇上亲自为他取的表字。

    “陛下请放心,沈公早年在太医院任职过。沈老祖上世代行医,到他这一代可谓是集大成于一身,且又曾经在太医院任职。虽离京多年也依然醉心医道,医术高超,在民间素有神医之称,一定可以治好太子。”

    萧宣的身子每况愈下,他忧心不已,而后听成王说当年在太医院有旧,此人医术高明,或许可以将他请进京来为太子医治,思索再三后决定让萧宴亲自出京接人。

    “有你这句话,朕就安心许多。好了,连日来你奔波劳碌。”他摆手示意他退下,顿而又叫住萧宴:“等等……多派些人,加强太子府的戍守。”

    本朝律例,皇子成年需在宫外开府独住,太子亦然。

    萧宴垂眸低思,沉沉道:“是,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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