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十六坐在船舱中犯起了困。
江南或许是要比纯阳养人许多，从外头流进来的和风便能知晓。风里少了寒气，吹拂过时唯有微微轻柔之感，携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清新气息，将长途跋涉积下的劳累尽数收拢成了睡意。
临行前四师兄以帮师弟收拾为由，将一堆烂摊子丢给了三师兄，自己跑到温十六屋内说闲话。
“江南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菜也好吃，你若是长大了、有本事些，就住到江南去，对身子好。”他忽觉这话不够妥当，赶忙打住，“七秀坊、藏剑山庄和长歌门都在江南，想必找人切磋也方便，定能学到许多东西。”
“我有本事了也只会待在这儿。”温十六抿唇，将手上刚翻出来的几样物什拨来拨去，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师兄说错话了嘛，你别往心里去。”四师兄哄着他道，“这样，我给你说说江南有啥好吃的，像扬州城的蟹粉狮子头、余杭的醋鱼……”
从报菜名到细数好玩的地儿，再到谁切磋起来比较难缠，几个时辰便这样蹉跎过去，该帮小师弟收拾的东西半点没收。四师兄被前来查看的师姐们扒了外袍，丢到外头吹冷风，温十六手里被塞了零嘴，站在花瓶旁思忖江南的风光。
船行得并不快，外头的葱茏绿意跟着摇摇晃晃地，随船徐徐变幻。
之前热爱展露见识的四师兄此时正瘫在席上，和同样瘫着的三师兄一起哼哼，起来走几步便是幅要吐了的模样。
温十六强打精神，绕过两位师兄去了外头。
“小十六？”二师姐先瞧见了他，“江南已经不冷了，还穿这么厚？”
“吹着风或许还是要受寒，会添麻烦。”
“我们十六就是太懂事了，比那两个没用的家伙强多了。”许婉捏捏他的脸，“到时若是他们下了船还这般样子，咱们可得跟他们撇清关系，太虚剑意没有如此弱的人。”
提及此处，温十六免不了想起那困扰自己好几年的疑惑，整个师门为何只有他修的紫霞功？以往他问到这个，便会被其他人搪塞过去，这次或许——
“那小十六出来做什么呢？”二师姐一听许婉的话，就知道十六又该提那事儿了，抢先按住他的头，“里头肯定比外头暖和。”
“……”温十六拍掉头上的手，心知这回又问不出来，“我没见过这种景色，外头看得清楚些。”
初春的日头并不晒，阵阵暖意熏出来的困顿感比起在舱内有增无减。
“要我说啊，就是给那俩家伙整天哼唧吵得。”许婉戳着二师姐要她看温十六，“皎月你瞧瞧，在外头都要睁不开眼了。”
小孩头一点一点地，像是随时都要栽倒。他稍有晃动，或是听见她俩的声音时，便打个激灵站直身子。
他自以为使上劲清醒了，落在师姐们眼中却是始终闭着眼的，恐怕递个枕头过去便会倒地酣睡，怪可爱的。
温十六困糊涂了，思绪空白一片，问出的话如同梦呓般混乱，半点没记住。
“小十六，醒醒。”
再睁眼时，二师姐正坐在温十六身边，嘴边还有糕点渣子。他迟钝地看看人，又看看窗外，天边已泛起了赤色。
“睡懵啦？我们已经到扬州城了。”
扬州城？
“之前你不是还问了我们到底去哪儿吗？”二师姐笑道，“看样子是真忘了。也是，你那会儿困得很，还是大师姐把你抱回房的。”
“老二！收拾好没？该走了！”许婉的声音似乎有些远。
温十六微红着脸跳下了床。
几人在码头上围一起谈天，不知谁先瞥见了最后下船的两人，手指过去，除了萎靡不振的三师兄和四师兄外，全乐开了。
二师姐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拎着温十六从船上跳下来，“笑什么呢？”
“没见十六被这样拎着过，跟小鸡崽似的。”许婉乐得发颤，“给我也拎拎。”
温十六挣扎落地，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早说了他能自个儿下船，二师姐非要说她动作快，这下好了，这帮人全在看他笑话。
他心中气恼，忽略了人数的不对劲，冷不防被一把扑住了。
“十六！”他怀中娇小粉嫩的小姑娘抬头，两个发髻上扎着的粉色绢花抖了两抖，“好久没见啦，你想我了吗？”
“想的。”温十六拍拍她的头，“好久不见。”
“你应当是头回离开纯阳吧？有哪儿不舒服吗？”叶雁从他怀中起来，拉着他左瞧右瞧，细细打量。
“我没事的，别担心。”
“那你会头晕吗？许多人第一回坐船都会头晕，我这儿带着梅干的。”
“我真没……”
师姐们看着俩孩子你一句我一句，没去打扰他们，啧啧两声，感叹句他们感情真好。虞惜只觉着他们关系好，但许婉与二师姐却已经在盘算着怎样能趁早给他们定个亲。两个同为孤家寡人的家伙相视怪笑，惹来虞惜好一阵打量，满头雾水。
两位师兄好容易才打起了点儿精神，互相搀扶着，可怜巴巴地提醒她们，“师姐们，能去吃饭了吗？”
一行人去了客栈，收拾好订下的房，摆好东西，全折腾完后才动身去楼下寻吃的。
天色已晚，后厨上菜要比饭点快许多，总算是堵住了两张干嚎了一路的嘴。
许婉嫌弃地坐远了些，将师兄们还未来得及抢完的菜全夹进了叶雁碗中，“雁雁吃这个，不够许姐姐再点。”
四师兄胳膊肘捅了下三师兄，两人竹箸刚转个头，那几盘菜又被虞惜扫进了温十六碗里。
“十六尝尝这些，都是特色菜式，味道应该还不错。”
“谢谢虞姐姐。”温十六面前的空碗堆满了菜，他端着饭，不好意思拒绝虞惜，只得硬着头皮道谢。
“谢谢许姐姐！但是这太多啦，我吃不完的！”叶雁纠结了一小会儿，将碗中的菜扒给温十六，“十六你肯定没吃过，我分些给你。”
“我不要，太多了。”
“你别躲开呀，帮我吃点掉嘛，就一小点儿！”
温十六就差端碗坐到隔壁桌去了。
那边小的在互相谦让，大的在笑看他们拉扯，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这厢被忽略的三师兄和四师兄怒从中来。他们正想伙同同样没吃到菜的二师姐一齐反抗，就见二师姐平静地招来店小二，点了一模一样的菜式送到旁边桌上独自享受。
“时姑娘这不会变样的身形可真让人羡慕。”虞惜感叹。她夹了肉又放下，叹着气往碗里丢了片菜叶。
“虞姐姐客气了，喊我皎月就行。”二师姐仪态端庄，一刻不停地往碗中填菜。
许婉道：“羡慕吧？老二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吃食，又怕吃成个魁梧身形，结果成了我们几个里头武功最高的那个，学不来学不来。”
“那时姐姐这次比武，是不是能拿头筹呀？”叶雁问道。
“若是都和这两人一般的话，那或许是能的吧。”二师姐瞥着抢她菜肴的两人，“听说这回万花谷的那几个人要来？”
“各大门派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来几个，谁知道这回来的是谁。”许婉道，“你若想知道，趁这几天还没开始比武，去另外的客栈寻寻看。除了我们好像都住到别处去了，对吧小惜？”
“嗯，我抢先把这儿最后几间客房订了。”
温十六与叶雁听了两句便嫌无趣。刚刚还心思各异的师兄师姐们在谈及此次武会后，全抛了那点小念头，难得正经地商讨起来，连二师姐都停下了竹箸。
听来听去无非是哪儿的弟子少年成名，哪儿的武学难以招架。两个孩子戳着碗中饭菜，瞧眼下无人会注意他们，心照不宣地溜到了外头去，还带着没吃完的菜。
“真的不要吗？”叶雁眨着眼，软着声儿，手上却始终试图将菜拨过去。
“吃不下了。”温十六抗拒地捂住碗，左右躲闪，“老话不是有说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叶雁理直气壮地回道：“可老话也说了，不能随便糟蹋菜。”
两人争执不下之时，不知从哪儿钻出了几只猫来，探头探脑地在观望着。温十六已被闹得实在没有法子，两个碗直接倒扣到了猫的面前去，吓得猫们满身毛炸开，四散奔逃。
他叉起腰道：“既然都吃饱了，这菜拿去做个善事也比在这儿掰扯好。”
“事是好事……”叶雁欲言又止，“但猫都已经被吓跑了呀。”
“……”温十六一时脑热，收回手时便已冷静许多，加之听了叶雁的话，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雁看穿他心思，体贴地没再说话激他。
两人并肩坐在客栈外见得到水塘的廊沿上，沉默许久，还是小姑娘先开口，意图让温十六忘了前头发生的事儿。
“十六，过两天的武会你要参加吗？”
“武会？”温十六愣愣重复了遍，回过神来，“应当不会让我们这个年纪的参加吧……大师姐说，这段日子可以找同样年纪的弟子们切磋。”
叶雁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次武会同名剑大会一样，两人成组，我打听过了，不能参加武会的人也会按着这规矩来。”她认真说道，“咱俩一组吧，你修紫霞功，我学的冰心诀，定能把别人打得嗷嗷叫。”
“师姐只修云裳心经，最怕这类要动武的事儿，明日估计就回去了。你就当陪陪我嘛，先谢谢你啦。”
严肃了两三句话，叶雁立马原形毕露。她蹦到温十六面前，双手在身后不安分地捏着挂在身上的小雀坠饰。尽管知道温十六多半不会拒绝，她还是心存了丝紧张感，努力摆出个讨喜的样子来。
几乎所有前辈都吃她这一套，想来十六也难狠心拒绝。更何况她都先道了谢，他总不该不答应吧？
温十六被小姑娘那点小动作引去了眼神。叶雁手上的金玉饰物碰出了几声琳琅脆响，大约是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可那儿应当只挂着他送出去的雀儿？
从快掉色的雀儿，到给叶雁的回礼还没有备好，温十六再次走神了。
“十六？”
叶雁的脸近在咫尺，眼里闪着没有来处的星点光亮。温十六感觉脸上似乎拂过了她的鼻息，他一个倒仰，险些从沿上往后摔了过去。
“干嘛呀！吓死我了！”叶雁被他这出吓了一跳，一只手死死拽住他胳膊，生怕他真摔了。
“我没事，刚刚就是想到了些别的而已。”温十六示意她放手，自己早已稳住了身子，“我和你一起就是了。”
“雁雁，十六。”叶雁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虞惜在里头喊他们。这边温十六已经先收拾好了碗筷，她无法，磨蹭两步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你们该回房休息了。”虞惜道。
许婉也难得跟着管起了他们，“是呀，这么晚了，该去歇着了。”
说着让他们休息，自己倒是没见挪窝儿。温十六心想。
他懒得和师姐们讲道理，强行带着欲和师姐们据理力争的叶雁往楼上走去。
“能喝酒了吧？”
“虞姐姐，你们这儿都有哪些好酒？”
俩孩子的身影刚消失，师兄师姐们便像是解了枷锁，叫嚣着今晚要大喝四方，谁都别想逃。
温十六拖着叶雁走得更快了，生怕小姑娘好奇心起来，也吵着要喝酒。
“本来呢，我该看看你功夫怎么样的，但是你从纯阳过来一定很累了，今天就先不找你切磋啦。”房门前，叶雁笑嘻嘻地对温十六说道，“明天你休养好了再打。”
“好吧。”温十六笑笑，“我去睡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的房间挨在了一起。
叶雁回房后倒在塌上滚了半晌，心里懊恼怎么和十六说的是明日切磋。她纠结许久，一拍巴掌，叩响了墙壁。
“十六，你睡了吗？”
“怎么了？”温十六的声音轻轻传来。
“我们明天切磋完就去城里逛逛嘛，扬州城特别好玩！”
“好。”温十六应了下来，顿时了无睡意，盘算着明日可以在街上挑个什么东西当回礼。
叶雁得了准话，又倒进了被褥中，看着手里一直攥着的，前头被她不小心拽下来的挂饰。
这事儿还是不要说给十六听了，怪不好意思的，找机会让师姐帮忙缝好吧。
江南或许是要比纯阳养人许多，从外头流进来的和风便能知晓。风里少了寒气，吹拂过时唯有微微轻柔之感，携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清新气息，将长途跋涉积下的劳累尽数收拢成了睡意。
临行前四师兄以帮师弟收拾为由，将一堆烂摊子丢给了三师兄，自己跑到温十六屋内说闲话。
“江南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菜也好吃，你若是长大了、有本事些，就住到江南去，对身子好。”他忽觉这话不够妥当，赶忙打住，“七秀坊、藏剑山庄和长歌门都在江南，想必找人切磋也方便，定能学到许多东西。”
“我有本事了也只会待在这儿。”温十六抿唇，将手上刚翻出来的几样物什拨来拨去，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师兄说错话了嘛，你别往心里去。”四师兄哄着他道，“这样，我给你说说江南有啥好吃的，像扬州城的蟹粉狮子头、余杭的醋鱼……”
从报菜名到细数好玩的地儿，再到谁切磋起来比较难缠，几个时辰便这样蹉跎过去，该帮小师弟收拾的东西半点没收。四师兄被前来查看的师姐们扒了外袍，丢到外头吹冷风，温十六手里被塞了零嘴，站在花瓶旁思忖江南的风光。
船行得并不快，外头的葱茏绿意跟着摇摇晃晃地，随船徐徐变幻。
之前热爱展露见识的四师兄此时正瘫在席上，和同样瘫着的三师兄一起哼哼，起来走几步便是幅要吐了的模样。
温十六强打精神，绕过两位师兄去了外头。
“小十六？”二师姐先瞧见了他，“江南已经不冷了，还穿这么厚？”
“吹着风或许还是要受寒，会添麻烦。”
“我们十六就是太懂事了，比那两个没用的家伙强多了。”许婉捏捏他的脸，“到时若是他们下了船还这般样子，咱们可得跟他们撇清关系，太虚剑意没有如此弱的人。”
提及此处，温十六免不了想起那困扰自己好几年的疑惑，整个师门为何只有他修的紫霞功？以往他问到这个，便会被其他人搪塞过去，这次或许——
“那小十六出来做什么呢？”二师姐一听许婉的话，就知道十六又该提那事儿了，抢先按住他的头，“里头肯定比外头暖和。”
“……”温十六拍掉头上的手，心知这回又问不出来，“我没见过这种景色，外头看得清楚些。”
初春的日头并不晒，阵阵暖意熏出来的困顿感比起在舱内有增无减。
“要我说啊，就是给那俩家伙整天哼唧吵得。”许婉戳着二师姐要她看温十六，“皎月你瞧瞧，在外头都要睁不开眼了。”
小孩头一点一点地，像是随时都要栽倒。他稍有晃动，或是听见她俩的声音时，便打个激灵站直身子。
他自以为使上劲清醒了，落在师姐们眼中却是始终闭着眼的，恐怕递个枕头过去便会倒地酣睡，怪可爱的。
温十六困糊涂了，思绪空白一片，问出的话如同梦呓般混乱，半点没记住。
“小十六，醒醒。”
再睁眼时，二师姐正坐在温十六身边，嘴边还有糕点渣子。他迟钝地看看人，又看看窗外，天边已泛起了赤色。
“睡懵啦？我们已经到扬州城了。”
扬州城？
“之前你不是还问了我们到底去哪儿吗？”二师姐笑道，“看样子是真忘了。也是，你那会儿困得很，还是大师姐把你抱回房的。”
“老二！收拾好没？该走了！”许婉的声音似乎有些远。
温十六微红着脸跳下了床。
几人在码头上围一起谈天，不知谁先瞥见了最后下船的两人，手指过去，除了萎靡不振的三师兄和四师兄外，全乐开了。
二师姐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拎着温十六从船上跳下来，“笑什么呢？”
“没见十六被这样拎着过，跟小鸡崽似的。”许婉乐得发颤，“给我也拎拎。”
温十六挣扎落地，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早说了他能自个儿下船，二师姐非要说她动作快，这下好了，这帮人全在看他笑话。
他心中气恼，忽略了人数的不对劲，冷不防被一把扑住了。
“十六！”他怀中娇小粉嫩的小姑娘抬头，两个发髻上扎着的粉色绢花抖了两抖，“好久没见啦，你想我了吗？”
“想的。”温十六拍拍她的头，“好久不见。”
“你应当是头回离开纯阳吧？有哪儿不舒服吗？”叶雁从他怀中起来，拉着他左瞧右瞧，细细打量。
“我没事的，别担心。”
“那你会头晕吗？许多人第一回坐船都会头晕，我这儿带着梅干的。”
“我真没……”
师姐们看着俩孩子你一句我一句，没去打扰他们，啧啧两声，感叹句他们感情真好。虞惜只觉着他们关系好，但许婉与二师姐却已经在盘算着怎样能趁早给他们定个亲。两个同为孤家寡人的家伙相视怪笑，惹来虞惜好一阵打量，满头雾水。
两位师兄好容易才打起了点儿精神，互相搀扶着，可怜巴巴地提醒她们，“师姐们，能去吃饭了吗？”
一行人去了客栈，收拾好订下的房，摆好东西，全折腾完后才动身去楼下寻吃的。
天色已晚，后厨上菜要比饭点快许多，总算是堵住了两张干嚎了一路的嘴。
许婉嫌弃地坐远了些，将师兄们还未来得及抢完的菜全夹进了叶雁碗中，“雁雁吃这个，不够许姐姐再点。”
四师兄胳膊肘捅了下三师兄，两人竹箸刚转个头，那几盘菜又被虞惜扫进了温十六碗里。
“十六尝尝这些，都是特色菜式，味道应该还不错。”
“谢谢虞姐姐。”温十六面前的空碗堆满了菜，他端着饭，不好意思拒绝虞惜，只得硬着头皮道谢。
“谢谢许姐姐！但是这太多啦，我吃不完的！”叶雁纠结了一小会儿，将碗中的菜扒给温十六，“十六你肯定没吃过，我分些给你。”
“我不要，太多了。”
“你别躲开呀，帮我吃点掉嘛，就一小点儿！”
温十六就差端碗坐到隔壁桌去了。
那边小的在互相谦让，大的在笑看他们拉扯，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这厢被忽略的三师兄和四师兄怒从中来。他们正想伙同同样没吃到菜的二师姐一齐反抗，就见二师姐平静地招来店小二，点了一模一样的菜式送到旁边桌上独自享受。
“时姑娘这不会变样的身形可真让人羡慕。”虞惜感叹。她夹了肉又放下，叹着气往碗里丢了片菜叶。
“虞姐姐客气了，喊我皎月就行。”二师姐仪态端庄，一刻不停地往碗中填菜。
许婉道：“羡慕吧？老二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吃食，又怕吃成个魁梧身形，结果成了我们几个里头武功最高的那个，学不来学不来。”
“那时姐姐这次比武，是不是能拿头筹呀？”叶雁问道。
“若是都和这两人一般的话，那或许是能的吧。”二师姐瞥着抢她菜肴的两人，“听说这回万花谷的那几个人要来？”
“各大门派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来几个，谁知道这回来的是谁。”许婉道，“你若想知道，趁这几天还没开始比武，去另外的客栈寻寻看。除了我们好像都住到别处去了，对吧小惜？”
“嗯，我抢先把这儿最后几间客房订了。”
温十六与叶雁听了两句便嫌无趣。刚刚还心思各异的师兄师姐们在谈及此次武会后，全抛了那点小念头，难得正经地商讨起来，连二师姐都停下了竹箸。
听来听去无非是哪儿的弟子少年成名，哪儿的武学难以招架。两个孩子戳着碗中饭菜，瞧眼下无人会注意他们，心照不宣地溜到了外头去，还带着没吃完的菜。
“真的不要吗？”叶雁眨着眼，软着声儿，手上却始终试图将菜拨过去。
“吃不下了。”温十六抗拒地捂住碗，左右躲闪，“老话不是有说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叶雁理直气壮地回道：“可老话也说了，不能随便糟蹋菜。”
两人争执不下之时，不知从哪儿钻出了几只猫来，探头探脑地在观望着。温十六已被闹得实在没有法子，两个碗直接倒扣到了猫的面前去，吓得猫们满身毛炸开，四散奔逃。
他叉起腰道：“既然都吃饱了，这菜拿去做个善事也比在这儿掰扯好。”
“事是好事……”叶雁欲言又止，“但猫都已经被吓跑了呀。”
“……”温十六一时脑热，收回手时便已冷静许多，加之听了叶雁的话，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雁看穿他心思，体贴地没再说话激他。
两人并肩坐在客栈外见得到水塘的廊沿上，沉默许久，还是小姑娘先开口，意图让温十六忘了前头发生的事儿。
“十六，过两天的武会你要参加吗？”
“武会？”温十六愣愣重复了遍，回过神来，“应当不会让我们这个年纪的参加吧……大师姐说，这段日子可以找同样年纪的弟子们切磋。”
叶雁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次武会同名剑大会一样，两人成组，我打听过了，不能参加武会的人也会按着这规矩来。”她认真说道，“咱俩一组吧，你修紫霞功，我学的冰心诀，定能把别人打得嗷嗷叫。”
“师姐只修云裳心经，最怕这类要动武的事儿，明日估计就回去了。你就当陪陪我嘛，先谢谢你啦。”
严肃了两三句话，叶雁立马原形毕露。她蹦到温十六面前，双手在身后不安分地捏着挂在身上的小雀坠饰。尽管知道温十六多半不会拒绝，她还是心存了丝紧张感，努力摆出个讨喜的样子来。
几乎所有前辈都吃她这一套，想来十六也难狠心拒绝。更何况她都先道了谢，他总不该不答应吧？
温十六被小姑娘那点小动作引去了眼神。叶雁手上的金玉饰物碰出了几声琳琅脆响，大约是在背后做了些什么，可那儿应当只挂着他送出去的雀儿？
从快掉色的雀儿，到给叶雁的回礼还没有备好，温十六再次走神了。
“十六？”
叶雁的脸近在咫尺，眼里闪着没有来处的星点光亮。温十六感觉脸上似乎拂过了她的鼻息，他一个倒仰，险些从沿上往后摔了过去。
“干嘛呀！吓死我了！”叶雁被他这出吓了一跳，一只手死死拽住他胳膊，生怕他真摔了。
“我没事，刚刚就是想到了些别的而已。”温十六示意她放手，自己早已稳住了身子，“我和你一起就是了。”
“雁雁，十六。”叶雁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虞惜在里头喊他们。这边温十六已经先收拾好了碗筷，她无法，磨蹭两步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你们该回房休息了。”虞惜道。
许婉也难得跟着管起了他们，“是呀，这么晚了，该去歇着了。”
说着让他们休息，自己倒是没见挪窝儿。温十六心想。
他懒得和师姐们讲道理，强行带着欲和师姐们据理力争的叶雁往楼上走去。
“能喝酒了吧？”
“虞姐姐，你们这儿都有哪些好酒？”
俩孩子的身影刚消失，师兄师姐们便像是解了枷锁，叫嚣着今晚要大喝四方，谁都别想逃。
温十六拖着叶雁走得更快了，生怕小姑娘好奇心起来，也吵着要喝酒。
“本来呢，我该看看你功夫怎么样的，但是你从纯阳过来一定很累了，今天就先不找你切磋啦。”房门前，叶雁笑嘻嘻地对温十六说道，“明天你休养好了再打。”
“好吧。”温十六笑笑，“我去睡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的房间挨在了一起。
叶雁回房后倒在塌上滚了半晌，心里懊恼怎么和十六说的是明日切磋。她纠结许久，一拍巴掌，叩响了墙壁。
“十六，你睡了吗？”
“怎么了？”温十六的声音轻轻传来。
“我们明天切磋完就去城里逛逛嘛，扬州城特别好玩！”
“好。”温十六应了下来，顿时了无睡意，盘算着明日可以在街上挑个什么东西当回礼。
叶雁得了准话，又倒进了被褥中，看着手里一直攥着的，前头被她不小心拽下来的挂饰。
这事儿还是不要说给十六听了，怪不好意思的，找机会让师姐帮忙缝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