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切磋场耽搁得有些久,待二人赶到河滩边,二师姐与沈师兄早已打完收工。他们本没指望能见到什么精彩无比的较量,但也绝不愿意见到某个讨嫌的家伙出现。

    偷摸跟人,他们不敢凑得太前头,但隔着成片碍眼的柳枝,也能看清那边多了个谁。

    “他烦不烦啊!”叶雁咬牙切齿。

    温十六知道得还要多一些,许婉说过的肖书生骚扰二师姐的事儿他还记着,如今就算二师姐边上多了个人,他还是眉头紧锁。

    “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叶雁问。

    “在这儿守吧。”温十六摇头。

    他知分寸,再怎么想听,这时候也不该凑过去。何况河滩周围的树稀稀落落,要找棵能挡住两个人的着实够呛。

    “该说不说,你是真的有够恶心人的。”二师姐厌恶地别开脸,“明知与我们整个师门相冲,还要觍着个脸三番五次找上来,是觉得我们不会再同那年一样打你一顿?”

    “我以为那些事应当过去了。”肖书生嘴上如此,眼光不住地往二师姐腰侧瞟去,生怕她突然拔剑,“皎月,当年咱们都有错处,如今不如各退一步。”

    二师姐提气,手摸上了剑柄。

    “这位……”被晾着的沈师兄打量了肖书生几眼,“恕我直言,皎月和你从未有过半分牵扯,别说得像你们曾经有多大干系行吗。”

    “你又是谁?”肖书生不客气地问道。

    “姓肖的,这几日在扬州城我不想犯事儿,但你要是再当个蠢货,以后只要出了扬州城,你就别想手脚完好地回去。”二师姐冷笑道,“今天算我倒霉,你这些废话自个儿思忖好了再和我说。”

    再说有关时皎月身边人的话显然不合时宜,他到底怵这些成天只会舞刀弄剑的江湖人。肖书生回想二师姐当年避他如蛇蝎,如今和别人倒是处得好,心里头不屑与烦闷兼有之。

    若是当年时皎月肯同他在一起,又或者她肯同虞惜一起……这心思他如今只敢偷着想。

    “走吧。”二师姐可没耐心和他耗,转身就招呼沈师兄走。

    “你等等!”肖书生来意还没说清,哪肯放她走,情急之下竟伸手去扯她的胳膊。

    他当然没扯成。沈师兄抢在二师姐前头出手,动作瞧着文雅,那一笔抽在肖书生手上可没收丝毫力道,直接抽出道鼓起的红印子,疼得肖书生龇牙咧嘴,对着沈师兄怒目而视。

    沈师兄只当看不见他那眼神,对二师姐说道:“实在打发不走,找个地儿坐下谈吧,这里多少有些招人注意了。”

    二师姐闻言,环顾四周。河滩上不如切磋区人多,却也有图清净过来的人,还有好些个忙着清理滩上龟蛋的苦工,他们这起了争执的三人尤为显眼。总有人看似不经意,然而频频往他们这边瞟上几眼。

    她当即应下,同沈师兄往城那边行去,头也不回,让肖书生恨恨咬牙,不得不跑着追上去。

    温十六拉着叶雁,在二师姐动身时就往身边草丛一钻,险险避过了他们。此时叶雁已顾不得发辫扎了些碎叶枯枝,听脚步声远去了就急忙探头查看,生怕看漏他们去向。

    “看清楚了?”温十六知她心思,没拦着她,一边替她摘身上的碎叶一边问道。

    “清楚了清楚了,快走吧,不然要找不着他们进哪家馆子了。”叶雁急哄哄说道,不等温十六回话,直接起身追去。

    从草丛中钻出的两个孩子看着委实狼狈,浑身上下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对着这样的孩子,酒楼掌柜的只当他们和前两日的丐帮小孩一样,是来捣乱的,没好气地把他俩往外头赶。

    “干嘛呀!我们师兄师姐刚进去,怎么我们就不能进了?”叶雁气鼓鼓地插起腰和掌柜的对峙。

    “你师兄师姐?哪个是你师兄师姐?让他们出来带你们进去。”掌柜的哪会怕这小毛孩子,抱着双臂斜睨着她。

    叶雁被他激得跳脚,好在温十六及时拦住了她。他俩可是没打招呼就偷偷跟着的,若是真进去见二师姐,该怎么解释都不知道。

    掌柜的见状,不多废话,将他俩往更外头赶了赶,恐吓道:“小小年纪还会撒谎,快走开,再过来就放狗咬了!”

    头回被这般对待,叶雁简直怒不可遏,然而进去大闹一通实在不像话,得想个法子报复回来才是。她杵在原地,脸蛋还鼓着,脑袋上的草叶翘起许多,看着和个刺球儿似的。

    她这样子扎眼极了,温十六正要帮她理干净头发,被她反手抓住往小巷子里带。

    “我们往这儿走。”她狡黠笑道。

    温十六仔细查看四周,心下了然。小巷一边被堵住,一边是各家的后墙,想去那家酒楼唯有上屋顶一法。

    只是还有一事未解决。

    “你轻功如今练得这么好,竟然能直接上去了吗?”他诧异。

    “啊?”叶雁被问住了,“不是你背我上去吗?”

    温十六哽住,一时间竟不知该从哪儿回话,终是闭嘴乖乖蹲下身去背叶雁。

    与五六年前相同,叶雁背着依旧是轻飘飘的,好像压根就没长肉。她挪挪身子,找到个舒适的姿势,专心拔起温十六脑袋上没掉的碎枝叶。

    担心她掉下来,温十六总会把心思放到身后,平日轻而易举就能上的屋顶,愣是折腾了几个来回才上去。

    “十六,你轻功退步了呀?”叶雁问。

    “吃得多,身子沉了。”

    叶雁哪管他是否在找借口,嘴里扯着闲话,身子探到屋檐外头看哪儿是那家酒楼,没瞧清的时候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饶是温十六一直牵着她手都是提心吊胆的。

    “就是这儿了!”叶雁欢呼一声,“我要把他家房顶掀了!”

    “过了吧?”温十六适时插嘴。

    把房顶全掀了当然是说笑的,但叶雁也没打算就这么歇气,“那把他家每个厢房的屋顶都掀一块瓦片掉,让他嚣张!”

    她说到做到,飞快掀开两块瓦片,鬼鬼祟祟地瞧几眼,嘟囔声“不在这儿”,立马又去掀另一边的瓦片,合着还是在找二师姐他们在哪儿。一通忙活,屋顶多了好几块空缺,想找的人却没找到,幸好这时候没人进厢房吃饭,那几束日光便平安无事地直落其中,无人察觉。

    辛苦完这阵,再有精力的孩子也该累了。叶雁满意地环视四周,寻了块没动过的地儿坐下,招呼早早歇息的温十六和她一块儿。

    她安分待着时看上去乖巧极了,抱膝坐着,让温十六帮她慢慢打理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

    “十六,你猜他们会说些什么呀?”

    “嗯……等下再去哪儿吃?”温十六随口答道。

    “你成心的吧!”叶雁瞪他。

    “我哪猜得出来。”温十六耸耸肩,“咱们就当没看见吧。”

    “那可不行,我回去一定得和师姐说。”

    只怕虞姐姐压根听不进。温十六心想。他没吭声,不愿给叶雁直接泼冷水,而是默默思考明日该拿什么哄人。

    “十六,你说这回武会谁能拔得头筹啊?”叶雁话头忽地一转,“唔,不过这个我们好像也猜不准,你要不猜猜我们这帮人谁能赢?”

    “小弟子也分这个?”

    “不知道,猜猜嘛。”

    “我们如今只见过一个万花弟子和一个丐帮弟子,哪算得到别人有几分本事?”

    “你不会算命吗?”叶雁想起几年前温十六说过的话,玩笑道。

    “……”

    午后最晒的时候已过去了小会儿,孩子们起得早,又整日不得空,坐着坐着,两人便躺倒下来,面对面挪到了一块儿。吹过的风没有寒意,日头也不算晒,直教人昏昏沉沉,难以清醒。

    迷迷糊糊间,温十六瞧见叶雁已经闭上了眼,抓住他手喃喃两句。

    他没有听清,毕竟下一刻他也睡去了。

    天边浮上薄红时,两道身影出现在屋顶上,看着睡成两团的孩子哭笑不得,到底没忍心将他们喊起来。

    “我背你小师弟吧。”沈师兄轻声道。

    “行。”二师姐把叶雁抱在怀中,“这俩小王八蛋在这儿瞎捣蛋,咱们等会儿还得过来给掌柜的赔点钱。明天他们要是一场都赢不下来,看我不把他们揍得爹娘都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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