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核喜欢一切有节律的声音。
那是一种有迹可循的规律，代表着按部就班，有计划，是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天气晴朗又没有任务的白天是宝贵的，他会把东西铺开，搬出磨石，坐在廊下，一只脚弯曲，一只脚抵着台阶，开始保养武器。这么做挺枯燥，但是一想到为了下一次出任务时，能够让更加锋利的武器迅速地割破目标的咽喉，每件武器都要被他仔仔细细地在石上细磨，枯燥的事也就充满了意义。
时间意味着机会，机会意味着生存，他必须尽可能地珍惜，珍惜每一秒接近目标任务的机会。
“真一，呼吸的节奏和身体要保持一致。”
他抬头起头，将刀锋举到眼前，对着光线观察了片刻，用绒布从陶罐中沾了少许褐色油，给武器做着最后的保养程序。松油和茶籽油混合阳光的味道让他无比痴迷，会比腥和腐烂的味道更加令人上头。
他闻着刃锋，阳光之下，腥味却隐隐萦绕不散。
他将最后一件武器放下，从脚下延至尽头，各类武器铺满半条外廊，这种让杀人工具晒晒太阳的做法让心情恢复到平静的状态，他继而可以拾起对平常生活的心态，终于看向庭院，不远处，和稻草人练习的真一正在训练，他静静地看着他，缓慢而平缓有节律地呼吸着。
他也捡起暂时被搁置一旁，为人父的复杂心情。
他再次呼出一口闷气。
昨天杀掉孩子的感觉……那是个和真一差不多年纪……真的令人不适。
“火核，人来了！”篱笆外有人朝他喊道。
阳光有些炙热了，他抬头眯眼，应了一声。
火核走出廊下，拖着一双编织草鞋走到外面，对着年轻族人说：“怎么不把人领到我这里？”
那年轻族人面露尴尬，火核一看就知道了缘由，说：“算了，我这就来。”他回头扬声说：“真一，去找浴将训练去。”
真一抓着手里剑正在对决稻草人，闻言说：“知道了父亲！”
年轻族人一笑，说：“你对真一可真严格。”
“不严格就死了，他的第一次出任务我不能在身边，”火核瞥了一眼对方，“是在泉奈大人那里么？”
茂密的林间洒下了斑驳无数的色块，他走得不急不慢，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有了回应。
年轻族人这才跟上他，目露怜悯地说：“泉奈大人正在族门外。”
火核一哂，那年轻族人也跟着继续笑起来，气氛总算比刚才好不少。
一路上无所事事的年轻男丁数量很少，比平日在任务中朝夕相处得要少很多，遇到的大多是刚汲水回来的孩子和抱着孩子的妇人，岗哨上的人抓着弓箭，目光犀利地扫过下方族内的每一寸土地。
火核和年轻族人很快就来道来族地的大门，远远就看见一个扎着低马尾的青年背对着族门，望着外面。
“泉奈大人。”火核首先出声。
扎着低马尾的青年转过头，露出俊秀无比的脸，他表情淡然，朝着两人点头，先打发了年轻族人：“火核，人也刚好到。谢谢你，茼，麻烦你跑了一趟。”
茼连忙说：“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泉奈点头，又对火核示意，让他看看未来的妻子。
火核对此没有任何期待，但是当他望过去时，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面貌吸了一口气，泉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留着和咱们一样的黑头发，就连面貌都和咱们差不多，说是咱们宇智波的族人，恐怕都没有人反对吧。”
火核却说：“她怎么了？”
这就是火核第一次看见羽衣椿的时候。
女人孤零零地站在族外空地外的大树之下，一袭单薄的白衣，披散着长发，垂目低眉的样子仿佛是个温婉又恭顺的泥塑。她看起来过于柔弱，窄肩细腰，身材纤细，手上没有任何一物，干净得一如她没有任何施妆容的剔净的脸一样，但是她的额角留下的伤痕却十分新鲜，点点血丝已经渗透出来。
羽衣椿的存在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足以被拿来说事。然而她嫁人的年纪已经超过了最适宜的谈婚论嫁，远的不说，就比如火核早逝的妻子都比她年龄要小，或许换成一旁的人见到羽衣椿这幅样子，都要心生怜悯，但火核却心肠更加冷硬。
这就是他被选中的原因。
他有个一位已经死掉的先妻，死掉的人总是在生命中无可替代，这份无可替代还留下血脉，足以让任一男人为此面对诱惑而面不改色。
面对这样漂亮的女人。
他只会赞叹了一句：多么适合收藏的、摆在家里的精美装饰品。
而不是妻子。
泉奈扫了一眼火核冷淡的脸色，没有找到任何惊艳的动容，他这才放心了：“刚才被端木用石头砸了一下，你等会给她上点药。”
火核说：“抱歉，是我没管好真一。”
端木是真一的伙伴之一，端木能够砸人，恐怕是为了替真一出头。
泉奈也不知是叹气还是松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首次安排族人的婚娶事宜，还没办完就出了意外，真的是让他为难。端木就拿着弹弓时他也没有在意，结果那孩子人小胆大，朝着远处的羽衣椿就拉开皮筋射了出去，好在石子并不锋利，不至于让泉奈给再婚的火核一个彻底破相的媳妇。
“等会新婚贺礼我会着人送来，你明天再参与任务吧。”
泉奈和火核就此事简短说了几句，火核走出了族外，没一会儿就领着羽衣椿走了进来。
泉奈和他们在路口分开，火核和羽衣椿则继续一前一后地走在族地的林荫小道。
他们之间没有讲任何一句话，火核很快就能感觉到原本朝他打招呼的族人们迅速冷淡的态度和毫不掩饰的审视，她们并非针对自己，而是对他身后沉默的女人抱有最大的恶意。
从小孩到大人，宇智波没人欢迎外族人。
尤其是羽衣椿。
似乎羽衣椿也有自知之明。
火核推开篱笆门，首先说道：“不可以离开屋子，不允许接近族长的家宅和靠近族门。”这不仅是警告，更是一种让她在宇智波这里好过一点的行为准则，他早就听人劝不要接收这份苦差，但是，如果他不接手，又有哪个适龄的男人愿意娶这位不祥的女人呢。
羽衣椿被领到了他的卧房，火核看她一身简单，还是亲自上手检查了一番，确保她身上没有任何带进来的武器，一寸一寸捏过她的肌肤、骨骼，他没有任何旖旎欲念，做完才让她自行休憩，也不听回应就朝外走去。
他果然发现了本该去族地集中训练场所的真一，他还在家里，趴在树上潜伏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窗门。
火核即要当着严父，同时也要如慈母般给予孩子关怀和照顾，时常会在想，如果能找个和先妻一样温柔和蔼的女人，就算没有感情，至少能保证真一一日三餐规律，操持家务，减轻一点他的负担，他就得谢天谢地，再无所奢求了。
不过火核现在才明白，有时候奢求确实是奢求，他二婚迎娶来的不是一位贤妻良母，而是位祖宗。
一个漂亮又不中用的祖宗。
真一悻悻地从树上跳下来，被火核拍了一下脑袋，捂住额头，抬起脸来：“她长得好漂亮！”然后又说，“她为什么不回答你，她是哑巴吗？”
火核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将端木的英雄事迹和他说了一遍，真一毫不知情，瞪圆了眼睛，然后想到了什么，露出懊恼神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火核想着，无外是真一和他交好的玩伴诉诉苦，忐忑新来的女人怎么样，真一也难免受到族人们的影响，大人们不会直言厌恶，但孩子们心思敏锐，性情单纯，总是能感觉到他们对人和事情的看法，被潜移默化灌输了态度。
火核说：“这就喜欢上她了？”
真一想点头，因为对方长得完全和他想象中母亲一模一样，但说“喜欢”，他又觉得自己老实地回答说是，会显得太没骨气，而且这才第一次见面呢，他可不能这么早投降，连忙说：“——我还没和她相处过，母亲什么的，到时候要看她表现。”
这就想到叫母亲了。
火核哪里看不出来，将刚才茼看自己的同情转给了儿子，揉揉孩子的乱发，放轻声音，像是不忍心打破那一丝孺慕的幻想：“你应该没让他这么做吧，端木自作主张替你砸人，恰好被泉奈大人抓到，连泉奈大人都知道端木不会无缘无故地欺负人，你以后少和端木说家里的事情吧。”
真一苦着脸说：“是的，父亲，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我会好好说他的。”
说也没有用吧。
我是让你少接触他呀。
火核心中叹口气，和真一同龄的孩子太少了，除了端木和浴将，其他孩子要么太大，要么太小，平时在他外出任务的时候，真一就会自行去集中训练场所去接受集训。
然而孩子的成长速度永远跟不上现况的变化。
损失的中坚力量太多了，就连四五岁的孩子也需要开始出门，火核有时候在任务途中都会担忧家里，害怕真一早夭，或者发生意外，想起这个，又想起苦命的先妻，他就觉得心脏开始痛苦得难受。
有些事情光是叙说是没有用的，还是要让真一亲自体会一番才会长教训。
火核凭借着厮杀拼搏的经验，以及长期与外族人打交道的，一眼就能看清被宠爱过了头的端木横行霸道的性格，以及羽衣椿看似温顺实则一身反骨的内在，他见过的人太多了，就好比拥有的这双瞳力一样，和他们族人一样都有着看透世间伪装的能力。
火核头疼地叹口气，等了一会儿不见泉奈口中所说的贺礼，将廊下阴晾的武器都收起来，放回储藏室锁好，又拿出被褥和衣服晾晒。
准备完午餐后，站在树下思忖长久的他决定亲自走一趟。不出他所料，果然是族老们从中做梗，泉奈忙得不能抽身，看见火核来了就对他露出了强作无奈的笑容，又朝里看了看，亲自提来被包裹起来的礼品。
火核一上手就知道是什么，从蓬松程度看出是一床新置棉被，里面应该还有布匹，另一份是两罐糖和酱汁，是常见的新婚贺礼。
他能隐隐听到里屋族老们底气十足的声音，不由对泉奈说：“斑大人不擅长对付这些人，要不让我去说说，他们也着实管得太宽了。”
泉奈平日里为人处事无一缺漏，唯独一提起哥哥就面露为难：“我也愿意替他摆平族内杂务，但哥哥他好歹也试着上手练练……”或许是火核的体谅让他倍感贴心，不由多说了几句，“万一哪天我没办法出面，或者不在……他可怎么对付得了像岐阜叔公那样的人啊。”
屋里传来的声音，说得最义正严辞，让人反驳不了的就是辈分最高的岐阜了，老人家是泉奈和斑祖父的亲弟弟，田岛在时，岐阜就对族内事务插手，但好歹双方还能保持着互相敬重，互不干扰的平衡。
斑接任族长一职后，“族长”比上一任更矮了族老们一辈，宇智波岐阜宛如一尊立在族地内任凭风雨都击溃不了的石冕，每次任务都有死去的年轻尸体被送出去，而他则永远站在一侧，用一种年长辈的枯朽目光目送他们入土下葬。
火核有时会听见年轻人小声诅咒着。
老不死，该死的年纪，为什么还要霸占着决策权……
大部分年轻的宇智波跟着泉奈拥簇在斑身侧，但不能否认，被称为“老不死”的族老们，其高瞻远瞩的远见非年轻人可以替代。
火核管不了其他，只能肯定万一自己死了，要不了多久，某天宇智波岐阜也会这么目送真一的尸体入土。
他决不允许让孩子为这些腐朽老人送死。
那是一种有迹可循的规律，代表着按部就班，有计划，是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天气晴朗又没有任务的白天是宝贵的，他会把东西铺开，搬出磨石，坐在廊下，一只脚弯曲，一只脚抵着台阶，开始保养武器。这么做挺枯燥，但是一想到为了下一次出任务时，能够让更加锋利的武器迅速地割破目标的咽喉，每件武器都要被他仔仔细细地在石上细磨，枯燥的事也就充满了意义。
时间意味着机会，机会意味着生存，他必须尽可能地珍惜，珍惜每一秒接近目标任务的机会。
“真一，呼吸的节奏和身体要保持一致。”
他抬头起头，将刀锋举到眼前，对着光线观察了片刻，用绒布从陶罐中沾了少许褐色油，给武器做着最后的保养程序。松油和茶籽油混合阳光的味道让他无比痴迷，会比腥和腐烂的味道更加令人上头。
他闻着刃锋，阳光之下，腥味却隐隐萦绕不散。
他将最后一件武器放下，从脚下延至尽头，各类武器铺满半条外廊，这种让杀人工具晒晒太阳的做法让心情恢复到平静的状态，他继而可以拾起对平常生活的心态，终于看向庭院，不远处，和稻草人练习的真一正在训练，他静静地看着他，缓慢而平缓有节律地呼吸着。
他也捡起暂时被搁置一旁，为人父的复杂心情。
他再次呼出一口闷气。
昨天杀掉孩子的感觉……那是个和真一差不多年纪……真的令人不适。
“火核，人来了！”篱笆外有人朝他喊道。
阳光有些炙热了，他抬头眯眼，应了一声。
火核走出廊下，拖着一双编织草鞋走到外面，对着年轻族人说：“怎么不把人领到我这里？”
那年轻族人面露尴尬，火核一看就知道了缘由，说：“算了，我这就来。”他回头扬声说：“真一，去找浴将训练去。”
真一抓着手里剑正在对决稻草人，闻言说：“知道了父亲！”
年轻族人一笑，说：“你对真一可真严格。”
“不严格就死了，他的第一次出任务我不能在身边，”火核瞥了一眼对方，“是在泉奈大人那里么？”
茂密的林间洒下了斑驳无数的色块，他走得不急不慢，走了几步发现身边没有了回应。
年轻族人这才跟上他，目露怜悯地说：“泉奈大人正在族门外。”
火核一哂，那年轻族人也跟着继续笑起来，气氛总算比刚才好不少。
一路上无所事事的年轻男丁数量很少，比平日在任务中朝夕相处得要少很多，遇到的大多是刚汲水回来的孩子和抱着孩子的妇人，岗哨上的人抓着弓箭，目光犀利地扫过下方族内的每一寸土地。
火核和年轻族人很快就来道来族地的大门，远远就看见一个扎着低马尾的青年背对着族门，望着外面。
“泉奈大人。”火核首先出声。
扎着低马尾的青年转过头，露出俊秀无比的脸，他表情淡然，朝着两人点头，先打发了年轻族人：“火核，人也刚好到。谢谢你，茼，麻烦你跑了一趟。”
茼连忙说：“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泉奈点头，又对火核示意，让他看看未来的妻子。
火核对此没有任何期待，但是当他望过去时，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面貌吸了一口气，泉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留着和咱们一样的黑头发，就连面貌都和咱们差不多，说是咱们宇智波的族人，恐怕都没有人反对吧。”
火核却说：“她怎么了？”
这就是火核第一次看见羽衣椿的时候。
女人孤零零地站在族外空地外的大树之下，一袭单薄的白衣，披散着长发，垂目低眉的样子仿佛是个温婉又恭顺的泥塑。她看起来过于柔弱，窄肩细腰，身材纤细，手上没有任何一物，干净得一如她没有任何施妆容的剔净的脸一样，但是她的额角留下的伤痕却十分新鲜，点点血丝已经渗透出来。
羽衣椿的存在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足以被拿来说事。然而她嫁人的年纪已经超过了最适宜的谈婚论嫁，远的不说，就比如火核早逝的妻子都比她年龄要小，或许换成一旁的人见到羽衣椿这幅样子，都要心生怜悯，但火核却心肠更加冷硬。
这就是他被选中的原因。
他有个一位已经死掉的先妻，死掉的人总是在生命中无可替代，这份无可替代还留下血脉，足以让任一男人为此面对诱惑而面不改色。
面对这样漂亮的女人。
他只会赞叹了一句：多么适合收藏的、摆在家里的精美装饰品。
而不是妻子。
泉奈扫了一眼火核冷淡的脸色，没有找到任何惊艳的动容，他这才放心了：“刚才被端木用石头砸了一下，你等会给她上点药。”
火核说：“抱歉，是我没管好真一。”
端木是真一的伙伴之一，端木能够砸人，恐怕是为了替真一出头。
泉奈也不知是叹气还是松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首次安排族人的婚娶事宜，还没办完就出了意外，真的是让他为难。端木就拿着弹弓时他也没有在意，结果那孩子人小胆大，朝着远处的羽衣椿就拉开皮筋射了出去，好在石子并不锋利，不至于让泉奈给再婚的火核一个彻底破相的媳妇。
“等会新婚贺礼我会着人送来，你明天再参与任务吧。”
泉奈和火核就此事简短说了几句，火核走出了族外，没一会儿就领着羽衣椿走了进来。
泉奈和他们在路口分开，火核和羽衣椿则继续一前一后地走在族地的林荫小道。
他们之间没有讲任何一句话，火核很快就能感觉到原本朝他打招呼的族人们迅速冷淡的态度和毫不掩饰的审视，她们并非针对自己，而是对他身后沉默的女人抱有最大的恶意。
从小孩到大人，宇智波没人欢迎外族人。
尤其是羽衣椿。
似乎羽衣椿也有自知之明。
火核推开篱笆门，首先说道：“不可以离开屋子，不允许接近族长的家宅和靠近族门。”这不仅是警告，更是一种让她在宇智波这里好过一点的行为准则，他早就听人劝不要接收这份苦差，但是，如果他不接手，又有哪个适龄的男人愿意娶这位不祥的女人呢。
羽衣椿被领到了他的卧房，火核看她一身简单，还是亲自上手检查了一番，确保她身上没有任何带进来的武器，一寸一寸捏过她的肌肤、骨骼，他没有任何旖旎欲念，做完才让她自行休憩，也不听回应就朝外走去。
他果然发现了本该去族地集中训练场所的真一，他还在家里，趴在树上潜伏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窗门。
火核即要当着严父，同时也要如慈母般给予孩子关怀和照顾，时常会在想，如果能找个和先妻一样温柔和蔼的女人，就算没有感情，至少能保证真一一日三餐规律，操持家务，减轻一点他的负担，他就得谢天谢地，再无所奢求了。
不过火核现在才明白，有时候奢求确实是奢求，他二婚迎娶来的不是一位贤妻良母，而是位祖宗。
一个漂亮又不中用的祖宗。
真一悻悻地从树上跳下来，被火核拍了一下脑袋，捂住额头，抬起脸来：“她长得好漂亮！”然后又说，“她为什么不回答你，她是哑巴吗？”
火核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将端木的英雄事迹和他说了一遍，真一毫不知情，瞪圆了眼睛，然后想到了什么，露出懊恼神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火核想着，无外是真一和他交好的玩伴诉诉苦，忐忑新来的女人怎么样，真一也难免受到族人们的影响，大人们不会直言厌恶，但孩子们心思敏锐，性情单纯，总是能感觉到他们对人和事情的看法，被潜移默化灌输了态度。
火核说：“这就喜欢上她了？”
真一想点头，因为对方长得完全和他想象中母亲一模一样，但说“喜欢”，他又觉得自己老实地回答说是，会显得太没骨气，而且这才第一次见面呢，他可不能这么早投降，连忙说：“——我还没和她相处过，母亲什么的，到时候要看她表现。”
这就想到叫母亲了。
火核哪里看不出来，将刚才茼看自己的同情转给了儿子，揉揉孩子的乱发，放轻声音，像是不忍心打破那一丝孺慕的幻想：“你应该没让他这么做吧，端木自作主张替你砸人，恰好被泉奈大人抓到，连泉奈大人都知道端木不会无缘无故地欺负人，你以后少和端木说家里的事情吧。”
真一苦着脸说：“是的，父亲，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我会好好说他的。”
说也没有用吧。
我是让你少接触他呀。
火核心中叹口气，和真一同龄的孩子太少了，除了端木和浴将，其他孩子要么太大，要么太小，平时在他外出任务的时候，真一就会自行去集中训练场所去接受集训。
然而孩子的成长速度永远跟不上现况的变化。
损失的中坚力量太多了，就连四五岁的孩子也需要开始出门，火核有时候在任务途中都会担忧家里，害怕真一早夭，或者发生意外，想起这个，又想起苦命的先妻，他就觉得心脏开始痛苦得难受。
有些事情光是叙说是没有用的，还是要让真一亲自体会一番才会长教训。
火核凭借着厮杀拼搏的经验，以及长期与外族人打交道的，一眼就能看清被宠爱过了头的端木横行霸道的性格，以及羽衣椿看似温顺实则一身反骨的内在，他见过的人太多了，就好比拥有的这双瞳力一样，和他们族人一样都有着看透世间伪装的能力。
火核头疼地叹口气，等了一会儿不见泉奈口中所说的贺礼，将廊下阴晾的武器都收起来，放回储藏室锁好，又拿出被褥和衣服晾晒。
准备完午餐后，站在树下思忖长久的他决定亲自走一趟。不出他所料，果然是族老们从中做梗，泉奈忙得不能抽身，看见火核来了就对他露出了强作无奈的笑容，又朝里看了看，亲自提来被包裹起来的礼品。
火核一上手就知道是什么，从蓬松程度看出是一床新置棉被，里面应该还有布匹，另一份是两罐糖和酱汁，是常见的新婚贺礼。
他能隐隐听到里屋族老们底气十足的声音，不由对泉奈说：“斑大人不擅长对付这些人，要不让我去说说，他们也着实管得太宽了。”
泉奈平日里为人处事无一缺漏，唯独一提起哥哥就面露为难：“我也愿意替他摆平族内杂务，但哥哥他好歹也试着上手练练……”或许是火核的体谅让他倍感贴心，不由多说了几句，“万一哪天我没办法出面，或者不在……他可怎么对付得了像岐阜叔公那样的人啊。”
屋里传来的声音，说得最义正严辞，让人反驳不了的就是辈分最高的岐阜了，老人家是泉奈和斑祖父的亲弟弟，田岛在时，岐阜就对族内事务插手，但好歹双方还能保持着互相敬重，互不干扰的平衡。
斑接任族长一职后，“族长”比上一任更矮了族老们一辈，宇智波岐阜宛如一尊立在族地内任凭风雨都击溃不了的石冕，每次任务都有死去的年轻尸体被送出去，而他则永远站在一侧，用一种年长辈的枯朽目光目送他们入土下葬。
火核有时会听见年轻人小声诅咒着。
老不死，该死的年纪，为什么还要霸占着决策权……
大部分年轻的宇智波跟着泉奈拥簇在斑身侧，但不能否认，被称为“老不死”的族老们，其高瞻远瞩的远见非年轻人可以替代。
火核管不了其他，只能肯定万一自己死了，要不了多久，某天宇智波岐阜也会这么目送真一的尸体入土。
他决不允许让孩子为这些腐朽老人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