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仙大会一共召开十六天,而最后只有十六人能登上群仙榜。

    每位参赛者身上都佩戴特制玉签,玉签不可离身,无论用什么手段,丢失玉签的人当即淘汰。

    一次重开大会,竟然是为了夺得从前剑道天才姚少青道项上人头之彩。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秘境之中,受试者必须能力高强,否则就会成为手下败将;同时也必须心思缜密,运气与机遇皆须把握。

    而此次的秘境却有所不同,这一次的秘境,那便直接是整座隐山——除去他们此刻驻足的主庄部分。

    世家门派,往往结伴同行,可名额实在是稀少,走到了最后,也难免同门相遇,互相争夺。

    和程离同住的姑娘白仙玄今年二十出头,一身浅灰色的纱裙,是夔州白帝山的符修。

    她性格活泼,为人热闹,看见路上的狗都要唠两句。

    虽然她名字取得那么孤傲飘然,但入山之时还在包里塞了好几个肉饼子,戒不掉凡俗美食。

    她分给程离一块饼子,自己三两下嚼着咽下去:“你可知道,这一次的群仙会,青阳山的剑道大弟子谢寒声可是要来的。”

    “嘿嘿,从前吧,那群仙会的榜首可是他们青阳山剑道第一人——姚少青。若不是姚后来退出了青阳师门,也算得上他大大大师兄了!”

    程离微微蹙眉:“为什么姚少青最后要退出青阳山?”

    白仙玄做贼心虚的朝四处张望,后悄悄贴着她耳朵道:“我听说,姚少青可并非是因与这庄主成婚才退出门派的,而是另有原因。”

    “你可知道,几十年前,青阳山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这般的剑道天才,当世的飞仙之愿,皆在他背上担去了。青阳山一直顶着南界第一仙门的称呼,你说其他门派怎么看?”

    “这不就是现成的靶子么?”白仙玄挥了挥手,暗声道:“每年来青阳山比试的人多如牛毛,只要你战胜了青阳山里叫得出名字的谁谁谁,你,便几乎要闻名天下了。”

    程离心中一惊:“他们当真有这么厉害?”

    “那几十年前,的确如此。北地玄中寺几乎不入世,几乎不沾修真界的事务。那南界的第一仙门众人,在顶峰上待了几十年,心中的傲气只增不减。”

    “后门又出了姚少青这般的少年英才,你说他们心中怎么想?”白仙玄又叹了一口气,“世人皆是恨你有,笑你无。”

    “本来吧,青阳山的姚少青同风信庄主结亲,也算是一桩美事。两者强强联合,也算得上让青阳山又往前走了几步。”

    “只可惜姚少青不想当一把用作门派炫耀的宝剑,成亲前便自愿退出了师门。这可把他的师傅,唔,霄元真人气得不轻。”

    她不知不觉就啃完了饼,毫无顾忌的舔了舔手指:“霄元真人是将姚少青当作掌门培养的,可惜他不愿意接下这担子。姚少青成婚后便淡出了修真界,闲云野鹤的日子过了十年,最后落得个走火入魔,杀妻灭子的下场。”

    “还是霄元真人亲手杀的他。”

    “你说说,是不是,时也命也?不管怎么选,都不是自己满足的一辈子。”白仙玄微微一笑,“你说风信山庄的庄主这么厉害,天机神奕,怎么还算不出自己怎么死的呢?”

    她面色又一变:“所以啊你看现在,同姚少青一战后,霄元真人元气大伤,已经闭关十八年了。一前一后,青阳山损失了两名大将,这十几年年,恐怕没有从前好过吧?”

    “高处不胜寒嘛。”她勾起嘴角,“我们白帝山不算什么大门派,我也没什么想法,平平安安的活着,安安稳稳的修炼,给大家抓些邪祟就行了。”

    “闲来无事给众人画几张求财去煞的符咒,啃几个鸡腿,拿几文赏钱。”

    白仙玄一蹦跳上床:“我啊,进不去十六强就算了,要是能进去,指不得我爹要怎么在我回观的山路上挂彩头呢。”

    她捂脸噗嗤一笑:“听说那青阳山的谢寒声也是少年英才,颇有从前的姚少青风范,他的佩剑‘琴神’可是从剑冢之中得的。要是遇上他,估计就惨了。”

    “宝剑认主,非常人所能执。‘琴神玉魂’本是一双对剑,一长一短,从前为两位剑修道侣所执。可惜宝剑犹在,真情难续。”

    “两个人修到最后,越看对方越不顺眼,最后打了一架,闹了个天翻地覆,还是青阳山的真人出面,才平息了这一场风波。”

    琴神与玉魂本同出一炉,两位前辈本来准备断了彼此的佩剑,但最后却被青阳山的兵道真人阻拦。

    “其实琴神和玉魂本早已残缺,但还是被青阳山兵道长老修缮后留在剑冢之中了。”白仙玄继续道,“毕竟神兵出世,好不容易。”

    见程离懵懵懂懂,她又补充道:“谢寒声他十三岁初入青阳山剑冢便带走了琴神,十三岁便有了属于自己的神兵啊。”

    她瞧见了程离的佩剑:“唔,你也是剑修,你知道要寻得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该有多不容易吧?”

    程离点点头,她又握紧了手中的鸿钧。

    “他自幼修行,十四岁入凝神界,十九岁入小乘境,二十二岁入大乘境,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要够到化境了!”

    程离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厉害。

    “他这一次定是为了夺榜而来,毕竟榜首夺的可是他们从前的罪徒姚少青的项上人头。这是耻辱,也是洗刷耻辱的好机会。”

    程离点点头,算作知晓了。但是她的目的可不是夺冠,她要找到国师千观,要问清楚一切的缘由,他知不知道程三问去哪里了,知不知道邪祟和镜渚阁之中的修士又勾结在一起了?

    他知不知道,高庭煜,到底是怎么死的……

    月至半空,厢房里早已经吹了烛,只有各自浅浅的呼吸声,那一道道微风吹来,卷起庭院之中的片片落叶,一如羽毛般搔刮着程离的心。

    夜半之中,似乎传来有人痛苦的低吟,青石板路延伸至远处,一位黑衣修士在夜里点着灯,灯火摇曳之间,光线在灯笼中稀稀疏疏的漏着。

    程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在这偌大的山庄里,她心中好似一直有不安的感应。

    纵然一切修缮的再好,她也忘不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百多口人多命案。

    房内安神的檀香还未灭,幽幽飘出袅袅白烟,旋转在室内,犹如不知名的精怪吐雾。

    程离提上鸿钧,立在窗台一侧,她轻轻推开窗,月光落在程离的左半边脸上,她眼角的红痣,又越发淡了,好似一点要洗脱的墨。

    程离望了白仙玄一眼,见她已经熟睡,便转身轻轻从窗格之中翻身跳了出去。

    庭院外有一颗盘虬老树,如今发了几枝新芽来。

    程离屏住呼吸,她又听见了有人在痛苦的低吟,那么遥远,那么轻微,几乎要融化在风里,那声音她明明不熟悉,但是却十足的牵动着她的心。

    如今她已入化境,五感皆比常人敏锐。

    一位黑衣修士在远处提起了步子往前走,程离遥遥地望了一眼,心一沉,便跟了上去。

    风信山庄的建筑几乎都要掩没在群山树林之中,一座座亭台阁楼长得好似同一处场景,几乎要让人分不清。

    那修士往前走,半柱香的时辰后,便在一座塔楼之下停了下去。

    南郡多古塔,吊脚高檐,青灰色的石瓦覆盖在上,从前用作藏书抑或是埋骨之处。

    塔楼的顶处雕刻着许多神龛之像,或睁眼或闭眼,抬头忘去,常年的风蚀让表面变得坑坑洼洼。

    只见那修士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便隐没在了黑暗里,灯火明灭,人也寻不见踪影。

    那一道痛苦的低吟,好似就从这里传来,十足的轻微,只需要一闭眼,就可以忽略,仿如幻听。

    可是程离不愿,她的心被这一道低吟纠葛。

    程离轻轻推开门,便踏了进去。

    万物静悄悄,偶尔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之中跳动,那低吟声似乎又强烈了些。

    她紧紧握着腰间的鸿钧,随时准备拔剑。

    塔楼之中未曾点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香烛味,借着窗格之中透出的点点月光,她看清了这一片片黑漆漆的倒影!

    程离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皆是由布掩盖住的牌位!

    一眼望去那木桌主位与其他神龛里,布满了一百来座牌位,漆黑的檀木上用金漆拓字,香灰掩映成一座小山,一块块红布盖着大多数神龛,也遮掩着一位位逝去者的姓名。

    可为首的那一副牌位,被红布覆盖着,那檀木之上写了几个大字,借着月光看不真切。

    程离抬头望,撞见这景象,不由得头皮发麻,四肢都要被镇住!

    她害怕,却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想要看清那牌位之上到底刻着谁的名字!

    不知何时,已有人立在了她身后,那人静悄悄的出现,程离只听见衣袖磨擦的声响,她的瞳孔猛的收缩,背脊之上凝结一处处战栗!

    一道寒光闪过。

    鸿钧剑已经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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