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蒋府好生热闹,不少达官贵人前来送礼。

    看着家中人影窜动,蒋秋扇似乎被这气氛感染,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

    前世虽然贵为侧妃,但那五皇子视女人为玩物 ,她就被囚禁在后院中,一间屋子,一个小院,就是她所有的天地。

    重生的有些突然,她暂时还未想起目前的状况,一时不知道去哪,在房门前左右踱步。

    “妹儿,席都摆了一半了,你不去迎迎客人,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蒋青云绕了大半个蒋府,才发现小妹就在自己房前站着,往年这时候她早就跑到正厅欢欢喜喜收礼物去了。

    蒋秋扇瞧了一会,才想起眼前这位是她的二哥,自她十六岁入宫,已经六年没有见到他了。

    她突然回想起前世还在家时,与兄长嬉戏打闹的时光,那时她无忧无虑,可进了宫便把这一切都忘了。

    “可能是睡的有点久了吧,还有点头晕。”蒋秋扇随便找了个理由,她正努力尝试找回六年前的自己,这些年过的太压抑,已经不像原来的她了。

    蒋青云感觉小妹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他从袖口拿出一块布包着的话梅,展开后递给蒋秋扇,道:“那好吧,这个本来是想留给大黄吃的,现在给你了。”

    大黄是蒋青云养的狗。

    蒋秋扇翻了个白眼,将话梅丢进嘴里,入口是极其的酸涩,浸润后缓缓展开温和的甜味,咀嚼到最后还有一丝清香的回甘,她似乎很久没有吃到这种东西了。

    “多谢你慷慨解囊。”蒋秋扇还没来得及咽下,含糊道。

    “这词是这般用的吗?”看着小妹这个样子,蒋青云笑出了声:“你刚才一脸深沉的样子,还以为被谁附身了。结果吃个话梅就恢复原型了啊?”

    蒋秋扇闭着眼回味话梅的酸甜,她好像一瞬间寻回了当时自己。

    她本就应该是个古灵精怪,纯良天真的千金小姐,而不是一个背负家族荣誉,争夺权贵的工具。

    蒋秋扇吐出小小的话梅核,又还给了蒋青云,嘴角咧开一丝笑容来。

    蒋青云嫌弃的用纸包好,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拍了拍蒋秋扇的脑袋:“你可是今天的主角,爹娘都在等着你呢,快去吧。”

    蒋秋扇点点头,她现在很好奇,大哥二哥都对自己是极好的,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她并非亲生的呢?

    眼前的二哥还与她记忆中一样宠溺着她,如果此刻是装的也太可怕了,她不敢细想。

    待蒋秋扇走到正厅时,这里已经坐满了人。

    宾客推杯换盏,聊得不亦乐乎。

    何细语见蒋秋扇来了,快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拉到一个男人面前,介绍道:“咱家小千金终于出来了,来,这位是郑伯伯。”

    蒋秋扇上下打量着,此人装束十分华贵,定是个惹不起的高官。

    她乖巧地作了个揖,道:“郑伯伯好。”

    这位“郑伯伯”她是认识的,是父亲在朝中关系最亲密的一位太尉,是二皇子一脉的人,当初她嫁于五皇子,本应成为用以制衡的软肋,结果自己根本不受宠,这或许也是后来被当作弃子的原因之一吧。

    郑太尉眯眼露出笑意,递给蒋秋扇一块玉佩,正是蒋秋扇上一世留给那不知名宫女的。

    “哎呀,这……”何细语见到这块玉佩,惊讶地不禁叫出声来,“这块可是上月圣上赏赐给您的和田玉?那可是贡品,这也太贵重了!”

    “都说玉养人,给女娃子佩戴正是极好的,送礼看心意,别在乎贵不贵重的。”郑太尉掰开蒋秋扇的手,将玉佩放了上去,又合上掌心,轻轻拍了拍。

    蒋秋扇见娘亲与郑太尉相互客套,觉得有点好笑。

    上一世她涉世未深,一直将这枚贵重的玉佩携带在身,当做庇佑自己的护身符,直到将这块玉给程锦询看,却换来他一脸不屑。

    “你只知道这玉值钱,可知道是谁送的?”程锦询鄙夷地看着她,语气中满是不屑,“那是南拔求和送来的贡品,送完没多久,就被边军伐了,现在成了我们的附属国。”

    蒋秋扇自愧于自己的无知,原来收下这块玉,便代表成为了附属,蒋秋扇看向何细语,似乎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她不知道娘亲是否知道玉佩的真实含义,即使知道,此时也只能收下,没有拒绝的权力。

    宴席相安无事的结束了,蒋秋扇收下了不少礼,堆在她房中的桌上,像个小山丘似的,倘若是上一世,她肯定欢喜的一件件把玩,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思。

    晚宴结束,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送完了客人,何细语先让蒋秋扇在大厅坐着。

    没一会,两位兄长各抱着一卷细长的画卷走了过来,蒋骏跟在后面。

    蒋秋扇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道:“你们这是拿的什么呀,不会是送我的礼物吧,山水字画我可不懂得欣赏。”

    “非也。”蒋青豪将画放在桌上,正打算展开,被蒋青云拦住了。

    蒋青云将手中的画卷紧挨着并排放在一起:“公平起见,咱俩一起开。”

    两兄弟齐齐将桌上的两幅画卷展开,一副是似飞雪的满山梨花,一副是盛开满塘的映日荷花。

    “好看是好看,但这是哪位大师所作?小女见识短,不认识。”蒋秋扇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她只能明知故问。

    “这画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一直沉默的蒋骏开口了,“是你两位哥哥画的,你喜欢哪幅?”

    上一世她左挑右选,觉得这幅梨花更为好看,之后他们却说这幅画代表着五皇子,将送她进宫作为喜讯告诉她。

    那时的蒋秋扇同样十分抗拒,可是父亲兄长都告诉她,女子终须嫁一良人,进宫后还能够帮助爹爹稳固朝野之位,两全其美。

    于是蒋秋扇便应允了,甚至还期待着做万人敬仰的五皇妃,然而她却是以侧妃进宫,更是被囚禁于后院中,日受欺凌,最后含恨而亡。

    “我都不喜欢。”这一世的蒋秋扇,甚至未欣赏完这两幅画作,便开口道。

    兄弟两怔住了,他们似乎没有从妹妹口中听到过这种话。

    “两幅画都不喜欢吗?”蒋青云小心的问道,他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但暂时无法解释,话语中带着些许心虚。

    如果他们紧贴着蒋秋扇,便能听见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蒋秋扇咽了口口水,说道:“我刚才问了,既然这不是礼物,那我只能说实话,确实不喜欢。”

    然而她没有不选择的权力。

    何细语知道女儿有颗玲珑心,多少能猜出他们的意图,她伸手揽住蒋秋扇,轻轻道:“阿秋,你十六了,也到嫁人的年龄了。”

    “可是我只想一直呆在家里,陪着爹爹娘亲和哥哥们,不好吗?”她据理力争,想要说服对方。

    何细语摇摇头:“你总要嫁人的,两个哥哥也是给你挑选的最好的夫婿。”

    好?好在哪?一个人面兽心,一个残暴无度。

    蒋秋扇无法将反驳的话语说出,只能默默咬着嘴唇,难道只能重蹈覆辙吗?

    蒋骏见她不说话,自顾开始介绍起来,他指着左边的梨花道,“这是五皇子,温文尔雅,饱读诗书,”又指了指右边的荷花,“这是二皇子,手握兵权,骁勇善战。”

    蒋秋扇依旧无法开口。

    “两位都是人中之龙,你看不上吗?”蒋骏语气中有一丝不悦。

    蒋秋扇有些慌了神,上一世她先选了画,才知道要挑选夫婿,之后便无路可走。

    这一次她没有选,然而父亲却坦荡地告知了选画的用意。

    看来,无论她选择与否,这条路是必定要走的。

    “阿秋,”蒋骏的语气突然又软了下来,“近来朝中动荡,各有所栖,与我交好的只有一个郑伯伯,可是他也不一定靠得住……”说罢看了看蒋秋扇腰间的玉佩。

    蒋秋扇一怔,看来这玉佩的含义,看来他们都知道。

    “所以,需要我去寻一个靠山,是吗?”蒋秋扇突然开口,她说的过于直白,让蒋骏有些惊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少顷,蒋青豪先开了口:“小妹,我和你二哥已经打点好了,无论你选哪个,进宫后都有人帮忙照应,你不用害怕的。”

    照应?上一世她从未感受过有什么照应,一直以来只有她在独自挣扎,看来两位兄长也是被骗了,或许,本来就只是用来安慰她的假话。

    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难道重生也只是让她重新受苦一世?

    蒋秋扇微闭双眸,却在飞快地思考在,既然重生了,一定有什么别的选择……

    猛然,她知晓了。

    “我想选别的人呢?”蒋秋扇设想了一个不可能,她想试一试。

    “别的?现在未娶的也就这两位皇子了。”蒋青豪疑惑道。

    蒋青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不会……”

    蒋秋扇点头,她回忆起刚才宴席上有人讨论的事情,说道:“据说这月底,太子就要选妃了。”

    何细语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捂住蒋秋扇的嘴:“你知不知道接近太子有多危险?”

    蒋秋扇摇头,她虽然没有接触过太子,但偶尔从八卦的家仆口中听来的闲言碎语来看,这太子除了吃喝玩乐外,也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未在政事上有所成就,在宫里基本算个隐形人。

    即使太子再危险,也没有二皇子和五皇子危险,至少上一世太子还没来得及出手,整个皇城就被火海淹没了,她暗自腹诽。

    “小妹,这太子可是正统的储君,未来可是要继承皇位的,”蒋青豪皱着眉道,“帝王后宫三千妃子,你可知道,且不论太子是否是个正人君子,光是嫔妃争宠,你可应付的来?”

    争宠?蒋秋扇很惊讶大哥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未有小妾,兄弟两更是尚未娶妻,大哥怎么会想到这个?

    但她已有决心,太子是一条未知的道路,只要能够试一试,便不会后悔。

    “我知道。”将秋扇抬头,双眸在烛光映照下突然变得烁光熠熠,她将桌上两幅画收拢起来,纤细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指向了窗外后院的桃林。

    “这两个我都不选,要选便选那最尊贵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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