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笙端着熬好的药，跨过门槛走入。
陈政伯眯眼打量着她。
“小女不知将军有客人到访，贸然闯入，但这药趁热喝效果才最佳，望将军见谅。”
“无妨。这是陈政伯陈将军。”
萧长笙按照礼制行了礼，“早就听闻陈将军熟读各类兵法，如今，小女子倒是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政伯本想刁难萧长笙，但宋辞竟抢在他前，感觉到宋辞的庇护之意，他便顺着萧长笙的话，“你问。”
“行军途中遇峡谷，敌军占领高地向阳一侧，左边有一个河渡，右边则是一支敌军埋伏，敢问将军，该作何选择。”
宋辞食指时不时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细微声响。
陈政伯细细分析，满是粗茧的手摸了摸发白的胡须，“自然是右侧，有敌军埋伏一侧。”
“哦？为何？”
“敌军很有可能使用障目之法，故意诱导行军往左侧有水方向走，别忘了，敌军已然占领高地，因此，他们大可以兵分两路。多的兵力排针在峡谷左侧，利用河渡，让我军无法后退，来个瓮中捉鳖。”
“相反，右侧看上去艰险，但敌军只安排了小部分兵力驻扎，若我方走右侧，尚有一博之力。”
萧长笙恍然一笑，“原来如此，小女子受教了。兵家之事，我区区女流之辈自然是不晓得的，若通俗理解，是否可以认为，老虎哪怕没了爪子，终究是老虎。可一只小花猫，哪怕扮得再像，爪子再锋利，也改变不了是花猫的事实。”
陈政伯意识到萧长笙在戏耍他，顿时气结，“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辞此时适时淡淡开口，“府上之人不懂事，陈将军定不会与之计较的。”
萧长笙虽是敛眉低头，但得逞之心却昭然。
陈政伯是一脸神气地来，却是满脸铁青地走的，坐在马车上，掀开幕帘，看着牌匾上好不大气的“将军府”三字。
幕帘落下，陈政伯闭目养神，“动手吧。”
-
宋辞好整以暇地看着始作俑者，好似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点。
“将军何故这样看我？”
“无事，只是觉得你过于聪慧。”
宋辞的坦然倒是让萧长笙微微惊诧。
“昨日你救我，今天又替我解围，想要什么。”
萧长笙明亮的眼眸转了转，扬起唇角，“将军这是想撇清关系了？小女暂时不知需要什么，将军若不介意，便先欠着。”
他微微低头便看到她那娇俏的模样，她身着的黛绿织锦裙，发髻上只有单一只素雅的银钗，清新不俗，一点樱唇扬起，娇软嫣红。
“将军！”
秦风火急火燎冲撞了进来，鬓角上还残留着汗珠，微微喘着细气。
看到萧长笙在场，秦风的话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去。
“何事？”
秦风看了眼旁边的女子，等了几瞬，见宋辞没有下一步指示，清了清嗓子，禀报着，“王太尉，死了。”
宋辞抬起眉眼，“查出死因了吗？”
“死后验尸时，被大理寺卿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鹤顶红的余粉，应是被捕前就提前藏好的。”
倒是没想到陈政伯下手如此之快。
秦风义愤填膺，蹙眉道，“将军，王太尉一死，那么外界谣传的，是您指使他刺杀圣上亲信一事，便死无对证了。”
“谣言四起，若真有人在圣上面前添油加醋，那后果不堪想象。”
“知道了。”比起秦风的急赤白脸，宋辞反而波澜不惊，只简单回了三个字。
正值秦风疑惑之际，宋辞又问，“对了，让你办的事，办好了？”
“啊？什么事？”
宋辞微微往萧长笙方向偏头。
“办…办好了。”
宋辞颔首。
呃？没了？
秦风竟拿不准宋辞在想什么了。
-
夜晚，云上月钩洒着斑驳清辉，倒像是嫦娥的仙露琼浆玉液落入凡尘，微微点点。
萧长笙自己房中焕然一新的家具，还有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不禁纳闷。
“既你暂时想不出要什么，那我便先给你置办些东西。”
他穿了套银白狐袄褂，与今早的气质不同，这衣服显得他整个人淡雅谦逊，又不失雍容，身上还有薄薄的干木檀香味。
“将军何须如此。”
“你既留在府上替我疗养，若亏待了你，传出去将军府的面子往哪搁。”
宋辞走到梳妆案台前，拿起一盒掐丝珐琅镶玉八角盒。
“见你鲜少弄妆，亦不知你喜欢何种颜色，试试？”
萧长笙接过盒子，是朱砂，“画花钿呀？这大晚上的，画花钿给谁看？”
“女子梳妆打扮，不应为取悦他人，而是愉悦自身，若你高兴，何时都是良辰。”
宋辞嘴角扬起一个浅笑的弧度，那乌黑的深瞳像一眼看不见底的深谭，却又像正在编制一张温柔的网，轻轻把人罩住。
面前明艳动人的女子把朱砂递给他，“可惜，我自幼便不太会画花钿，这样好的朱砂给了我，只怕是要落灰了。”
“这有何难。”
宋辞抄起手绘细笔，沾了沾朱砂，缓慢靠近她。
他左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尾指指尖贴上她的额间，防止手抖。
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笔尖在上面轻绘，有些痒。
那阵干木檀香味萦绕在她周围，与她身上香包的气味混在一起，碰撞出奇妙的香味。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太近了。
“看看。”
镜中，萧长笙眼眸盯着那绯红花钿，他描绘了她额上的那朵长生花胎记，明明黯淡无光，现在却变得艳丽生动。
萧长笙纤细的指尖抚上那朵长生花。
她的眼神犹如红烛，倏的一暗。
-
“母亲，您画的真好看，七七好喜欢啊！”
幼年的萧长笙的手指忍不住去轻抚额上的花钿，力度却极其轻柔，生怕揉花了。
“母亲，您以后可以日日帮我画吗？七七想每天都美美的！”
她窝在母后怀里，撒娇道。
“好，母后啊日日给我们家长笙画花钿。”
场景一换——
萧长笙父母双双倒地，华丽的衣裙被艳红的血迹沾染。
“母后！您醒过来啊！你答应七七要日日给我画花钿的！您不能言而无信，您不能抛下七七一人！”
萧长笙跌坐在富丽堂皇的玄石地面上，抱着嘴角的血止不住流出的母后，哭喊着。
母后喘着虚气，艰难地抬起手，将钗在发髻上的铃铛银钗取下，别在她头上，“七七，母后…对不起你……”
她的手落在萧长笙的裙摆上，血迹在纯白裙摆边开出明艳的雪花。
宋辞离去后，萧长笙便早早睡下了，只是睡梦中她蜷缩在床榻上，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浸湿了枕巾。
宋辞轻手轻脚地翻了窗户进来，抬手掸去身上白雪，站在炭火暖炉旁烤暖了身子，待到身上寒气驱散，才缓缓走到萧长笙的床边，新添几块炭至暖炉内。
又到了香炉边，掀开盖子，添了其他香进去后，他站在床榻前看了萧长笙两眼，姑娘紧锁的眉稍稍有些许松懈。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只铃铛银钗，怕她半夜戳疼自己，宋辞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银钗放在枕边。
帷幔落下，他替她吹熄了床边的蜡烛。
清晨，几日的连连大雪终于停歇，将军府中制紫竹叶凝粉的原料没了，萧长笙正准备出门采购。
在将军府门口，她一边侧头整理了一下发髻，一边往前走，没注意看自己踩到了一条锦绣手绢白帕。
“喂！你给我站住！”应舒趾高气昂叫住了萧长笙，“你踩到我的手帕了！”
萧长笙低头一看，那纯白的手帕果真是印上了鞋印，她弯腰捡起，却并不低声下气，“抱歉，我会洗净再还你的。”
“洗净？我应舒何等高贵，你洗了我也不会再要！”
应舒盯着萧长笙一身朴素衣裳，头上也只是别了一根无华的簪子，萧长笙是从将军府中出来的，“在府中做事，生的倒是一副狐媚子模样。”
应舒，应丞相之女，现在太医院，担太医院女医侍，专职照料太后凤体。
“原是应舒应太医，想必来将军府，定与将军有要事相商，那便不要过多耽误了才是。”
萧长笙不想与眼前这个尖酸刻薄的女子论长短，以免得罪他人。
“你区区一个贱婢，也敢教我做事？宋辞哥哥府中规矩向来严格，却教出你这么个犊子，想必你是没心思在伺候宋辞哥哥身上。”
她说话不堪入耳，话里话外都在隐喻萧长笙居心叵测。
“看我今日不教教你规矩。”
“啪。”
应舒说时迟那时快，上手便赏了萧长笙一个耳光，打的猝不及防。
萧长笙被打得脑中一片耳鸣，嗡嗡作响，右脸肉眼可见地泛起红肿。
可应舒还不愿罢休，正想继续打。
身边的贴身婢女提醒道，“小姐，正事要紧，想必将军已经在等了，咱早些进去吧。”
见状，应舒唯有作罢，冷哼一声便高傲地进入了将军府。
-
“宋辞哥哥，听闻你被毒蛇所伤，可好些了？”
应舒端坐在正殿上，眼睛却一刻不离宋辞身上。
“应太医还是直接入题吧。”
应舒的关心被婉拒，脸上拂过一抹尴尬之色，但很快她便调整好，“宋辞哥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她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捧着一本册子，递给了宋辞。
宋辞翻看着应舒抄录的验尸卷册，一目十行。
“仵作在检覆时，确实看到了王太尉两肋腹腔位置发黑，证实是服毒自尽，看来这王太尉畏罪自尽是不假了。”
抄录的卷册中，有王太尉身形外貌之各处和中毒发黑位置及发黑程度的详尽描述。
桌案上有研磨好的朱砂墨水，这一点红，倒和昨晚萧长笙额间那抹朱砂相似。
朱红？
宋辞剑眉依旧紧皱，细细查阅着，虽然种种证据表明王太尉自尽之事实，但他总感觉哪里有纰漏。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我等奉太子之命，前来请宋辞将军前往大理寺协助破案，谁胆敢阻拦，一律斩杀。”
“请？郭大人这架势，倒像是抓吧！”是秦风的声音。
而后，二人便没了声响。
不过一会儿，便有几十将士围住了宋辞所在的大殿，陈毅一脸神气地跨入正殿中。
“宋将军，王太尉死后，在其牢狱床铺左墙上发现一个用血迹书写的‘宋’字，且你与他曾谋事多年，此事事关圣体安危，烦请宋将军随在下前往大理寺走一趟。”
“人是昨日死的，今日便以一个单单的‘宋’字为由，直奔将军府抓人，陈毅大人，您的目的性是否太强些！”应舒站出来反驳陈毅。
陈毅在脑中搜寻了会儿，“这位莫非是应丞相之女，应舒小姐？哦不，现在该称为应太医了，既然应太医在，那便再好不过了。”
应舒却不吃陈毅巴结的这一套。
他拍了拍手，便有人递上了太医院验尸薄。
应舒哪里需要看呢，她誊抄的内容，正是出自这本原卷。
此时，萧长笙采购完药材回府，便看到将军府被围观百姓围的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出事了。
陈政伯眯眼打量着她。
“小女不知将军有客人到访，贸然闯入，但这药趁热喝效果才最佳，望将军见谅。”
“无妨。这是陈政伯陈将军。”
萧长笙按照礼制行了礼，“早就听闻陈将军熟读各类兵法，如今，小女子倒是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政伯本想刁难萧长笙，但宋辞竟抢在他前，感觉到宋辞的庇护之意，他便顺着萧长笙的话，“你问。”
“行军途中遇峡谷，敌军占领高地向阳一侧，左边有一个河渡，右边则是一支敌军埋伏，敢问将军，该作何选择。”
宋辞食指时不时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细微声响。
陈政伯细细分析，满是粗茧的手摸了摸发白的胡须，“自然是右侧，有敌军埋伏一侧。”
“哦？为何？”
“敌军很有可能使用障目之法，故意诱导行军往左侧有水方向走，别忘了，敌军已然占领高地，因此，他们大可以兵分两路。多的兵力排针在峡谷左侧，利用河渡，让我军无法后退，来个瓮中捉鳖。”
“相反，右侧看上去艰险，但敌军只安排了小部分兵力驻扎，若我方走右侧，尚有一博之力。”
萧长笙恍然一笑，“原来如此，小女子受教了。兵家之事，我区区女流之辈自然是不晓得的，若通俗理解，是否可以认为，老虎哪怕没了爪子，终究是老虎。可一只小花猫，哪怕扮得再像，爪子再锋利，也改变不了是花猫的事实。”
陈政伯意识到萧长笙在戏耍他，顿时气结，“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辞此时适时淡淡开口，“府上之人不懂事，陈将军定不会与之计较的。”
萧长笙虽是敛眉低头，但得逞之心却昭然。
陈政伯是一脸神气地来，却是满脸铁青地走的，坐在马车上，掀开幕帘，看着牌匾上好不大气的“将军府”三字。
幕帘落下，陈政伯闭目养神，“动手吧。”
-
宋辞好整以暇地看着始作俑者，好似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点。
“将军何故这样看我？”
“无事，只是觉得你过于聪慧。”
宋辞的坦然倒是让萧长笙微微惊诧。
“昨日你救我，今天又替我解围，想要什么。”
萧长笙明亮的眼眸转了转，扬起唇角，“将军这是想撇清关系了？小女暂时不知需要什么，将军若不介意，便先欠着。”
他微微低头便看到她那娇俏的模样，她身着的黛绿织锦裙，发髻上只有单一只素雅的银钗，清新不俗，一点樱唇扬起，娇软嫣红。
“将军！”
秦风火急火燎冲撞了进来，鬓角上还残留着汗珠，微微喘着细气。
看到萧长笙在场，秦风的话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去。
“何事？”
秦风看了眼旁边的女子，等了几瞬，见宋辞没有下一步指示，清了清嗓子，禀报着，“王太尉，死了。”
宋辞抬起眉眼，“查出死因了吗？”
“死后验尸时，被大理寺卿发现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鹤顶红的余粉，应是被捕前就提前藏好的。”
倒是没想到陈政伯下手如此之快。
秦风义愤填膺，蹙眉道，“将军，王太尉一死，那么外界谣传的，是您指使他刺杀圣上亲信一事，便死无对证了。”
“谣言四起，若真有人在圣上面前添油加醋，那后果不堪想象。”
“知道了。”比起秦风的急赤白脸，宋辞反而波澜不惊，只简单回了三个字。
正值秦风疑惑之际，宋辞又问，“对了，让你办的事，办好了？”
“啊？什么事？”
宋辞微微往萧长笙方向偏头。
“办…办好了。”
宋辞颔首。
呃？没了？
秦风竟拿不准宋辞在想什么了。
-
夜晚，云上月钩洒着斑驳清辉，倒像是嫦娥的仙露琼浆玉液落入凡尘，微微点点。
萧长笙自己房中焕然一新的家具，还有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不禁纳闷。
“既你暂时想不出要什么，那我便先给你置办些东西。”
他穿了套银白狐袄褂，与今早的气质不同，这衣服显得他整个人淡雅谦逊，又不失雍容，身上还有薄薄的干木檀香味。
“将军何须如此。”
“你既留在府上替我疗养，若亏待了你，传出去将军府的面子往哪搁。”
宋辞走到梳妆案台前，拿起一盒掐丝珐琅镶玉八角盒。
“见你鲜少弄妆，亦不知你喜欢何种颜色，试试？”
萧长笙接过盒子，是朱砂，“画花钿呀？这大晚上的，画花钿给谁看？”
“女子梳妆打扮，不应为取悦他人，而是愉悦自身，若你高兴，何时都是良辰。”
宋辞嘴角扬起一个浅笑的弧度，那乌黑的深瞳像一眼看不见底的深谭，却又像正在编制一张温柔的网，轻轻把人罩住。
面前明艳动人的女子把朱砂递给他，“可惜，我自幼便不太会画花钿，这样好的朱砂给了我，只怕是要落灰了。”
“这有何难。”
宋辞抄起手绘细笔，沾了沾朱砂，缓慢靠近她。
他左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尾指指尖贴上她的额间，防止手抖。
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笔尖在上面轻绘，有些痒。
那阵干木檀香味萦绕在她周围，与她身上香包的气味混在一起，碰撞出奇妙的香味。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太近了。
“看看。”
镜中，萧长笙眼眸盯着那绯红花钿，他描绘了她额上的那朵长生花胎记，明明黯淡无光，现在却变得艳丽生动。
萧长笙纤细的指尖抚上那朵长生花。
她的眼神犹如红烛，倏的一暗。
-
“母亲，您画的真好看，七七好喜欢啊！”
幼年的萧长笙的手指忍不住去轻抚额上的花钿，力度却极其轻柔，生怕揉花了。
“母亲，您以后可以日日帮我画吗？七七想每天都美美的！”
她窝在母后怀里，撒娇道。
“好，母后啊日日给我们家长笙画花钿。”
场景一换——
萧长笙父母双双倒地，华丽的衣裙被艳红的血迹沾染。
“母后！您醒过来啊！你答应七七要日日给我画花钿的！您不能言而无信，您不能抛下七七一人！”
萧长笙跌坐在富丽堂皇的玄石地面上，抱着嘴角的血止不住流出的母后，哭喊着。
母后喘着虚气，艰难地抬起手，将钗在发髻上的铃铛银钗取下，别在她头上，“七七，母后…对不起你……”
她的手落在萧长笙的裙摆上，血迹在纯白裙摆边开出明艳的雪花。
宋辞离去后，萧长笙便早早睡下了，只是睡梦中她蜷缩在床榻上，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浸湿了枕巾。
宋辞轻手轻脚地翻了窗户进来，抬手掸去身上白雪，站在炭火暖炉旁烤暖了身子，待到身上寒气驱散，才缓缓走到萧长笙的床边，新添几块炭至暖炉内。
又到了香炉边，掀开盖子，添了其他香进去后，他站在床榻前看了萧长笙两眼，姑娘紧锁的眉稍稍有些许松懈。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只铃铛银钗，怕她半夜戳疼自己，宋辞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银钗放在枕边。
帷幔落下，他替她吹熄了床边的蜡烛。
清晨，几日的连连大雪终于停歇，将军府中制紫竹叶凝粉的原料没了，萧长笙正准备出门采购。
在将军府门口，她一边侧头整理了一下发髻，一边往前走，没注意看自己踩到了一条锦绣手绢白帕。
“喂！你给我站住！”应舒趾高气昂叫住了萧长笙，“你踩到我的手帕了！”
萧长笙低头一看，那纯白的手帕果真是印上了鞋印，她弯腰捡起，却并不低声下气，“抱歉，我会洗净再还你的。”
“洗净？我应舒何等高贵，你洗了我也不会再要！”
应舒盯着萧长笙一身朴素衣裳，头上也只是别了一根无华的簪子，萧长笙是从将军府中出来的，“在府中做事，生的倒是一副狐媚子模样。”
应舒，应丞相之女，现在太医院，担太医院女医侍，专职照料太后凤体。
“原是应舒应太医，想必来将军府，定与将军有要事相商，那便不要过多耽误了才是。”
萧长笙不想与眼前这个尖酸刻薄的女子论长短，以免得罪他人。
“你区区一个贱婢，也敢教我做事？宋辞哥哥府中规矩向来严格，却教出你这么个犊子，想必你是没心思在伺候宋辞哥哥身上。”
她说话不堪入耳，话里话外都在隐喻萧长笙居心叵测。
“看我今日不教教你规矩。”
“啪。”
应舒说时迟那时快，上手便赏了萧长笙一个耳光，打的猝不及防。
萧长笙被打得脑中一片耳鸣，嗡嗡作响，右脸肉眼可见地泛起红肿。
可应舒还不愿罢休，正想继续打。
身边的贴身婢女提醒道，“小姐，正事要紧，想必将军已经在等了，咱早些进去吧。”
见状，应舒唯有作罢，冷哼一声便高傲地进入了将军府。
-
“宋辞哥哥，听闻你被毒蛇所伤，可好些了？”
应舒端坐在正殿上，眼睛却一刻不离宋辞身上。
“应太医还是直接入题吧。”
应舒的关心被婉拒，脸上拂过一抹尴尬之色，但很快她便调整好，“宋辞哥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她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捧着一本册子，递给了宋辞。
宋辞翻看着应舒抄录的验尸卷册，一目十行。
“仵作在检覆时，确实看到了王太尉两肋腹腔位置发黑，证实是服毒自尽，看来这王太尉畏罪自尽是不假了。”
抄录的卷册中，有王太尉身形外貌之各处和中毒发黑位置及发黑程度的详尽描述。
桌案上有研磨好的朱砂墨水，这一点红，倒和昨晚萧长笙额间那抹朱砂相似。
朱红？
宋辞剑眉依旧紧皱，细细查阅着，虽然种种证据表明王太尉自尽之事实，但他总感觉哪里有纰漏。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我等奉太子之命，前来请宋辞将军前往大理寺协助破案，谁胆敢阻拦，一律斩杀。”
“请？郭大人这架势，倒像是抓吧！”是秦风的声音。
而后，二人便没了声响。
不过一会儿，便有几十将士围住了宋辞所在的大殿，陈毅一脸神气地跨入正殿中。
“宋将军，王太尉死后，在其牢狱床铺左墙上发现一个用血迹书写的‘宋’字，且你与他曾谋事多年，此事事关圣体安危，烦请宋将军随在下前往大理寺走一趟。”
“人是昨日死的，今日便以一个单单的‘宋’字为由，直奔将军府抓人，陈毅大人，您的目的性是否太强些！”应舒站出来反驳陈毅。
陈毅在脑中搜寻了会儿，“这位莫非是应丞相之女，应舒小姐？哦不，现在该称为应太医了，既然应太医在，那便再好不过了。”
应舒却不吃陈毅巴结的这一套。
他拍了拍手，便有人递上了太医院验尸薄。
应舒哪里需要看呢，她誊抄的内容，正是出自这本原卷。
此时，萧长笙采购完药材回府，便看到将军府被围观百姓围的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