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茵去起诉了,蒋方林等到警察上门时并不惊讶,他用骗自己老婆的那套说辞,坦然面对审讯。

    不出他所料,梁茵到底还是没有追究。只不过他没想到他老婆会给梁茵打钱,这样一来,反而让他的口供变得真实。

    离崖看完他的记忆,被他恶心地浑身颤抖。

    蒋方林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房子,以及站在不远处动手打了他的女人和几个陌生男人。

    见他醒了,离崖走过去弯腰看向他,眼神冷厉。

    “你在梁茵的酒里下了东西是吧?”她拿过一旁的杯子,掐住蒋方林的下巴,把杯子里的东西硬灌进他口中。

    “你总要自己尝尝这是种什么滋味儿,才会真正长记性。”

    不顾蒋方林的挣扎,离崖把杯中的酒水尽数灌进去。

    完事后,离崖伸手扒了手上的手套,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她对着身后几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说:“记得拍视频,主要对准他的脸和下三路。”

    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种生猛的话。

    离崖走出房间,一个长相清俊的男人跟了出来。

    “这样做是犯法的。”

    “你们的存在本身也是犯法的。”离崖说,“况且,他前不久也这样对待过一个女孩,你看他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

    男人面色犹豫,“真要这样吗?会不会太过分?如果真的有人受到伤害,报警不是更好吗?”

    离崖面色沉冷,说道:“你觉得他会悔改吗?不,当然不会。他会将这件事情当作自己的荣誉,当成自己炫耀的资本,会津津乐道地说给别人听。”

    “不要用你身为男人的思维模式,试图去理解一个女人在遭受迫害时的心理。如果我把你绑了扔到那个房间里,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也许可以,你当然可以说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因为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男性身上顶多被指责懦弱,被嘲笑。发生在女性身上就是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屈辱污点,是失去的清白和一辈子都逃不开的异样眼光。”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受害者的痛苦与煎熬,当然要让加害者亲身来体会。”

    男人沉默许久,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

    听到里面传来的嘶吼声,离崖屏蔽了外界的声音,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下沉的夕阳。

    天边挂着彩霞,暖黄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仿佛她正接受着某种神圣的洗礼。

    离崖找到梁茵家中,把手上的视频递给她。

    “他上传到网路上的视频被我替换了,以后没有人会看到,也不会有人记得你。这个视频是那天晚上他录的另外一个,里面有他的脸,他逃不掉了。”

    梁茵愣愣地接过视频,低声喃喃:“……你是守护神吗?”

    离崖沉默片刻,说:“不,我是个妖怪。”

    梁茵摇头,抽噎着哭了起来,“你比他们更像个人,他们全是恶魔。”

    离崖蹲在她面前,目光温柔且坚定。

    “所以你要努力,不要被同化,不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梁茵用力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不,我不行,我坚持不下去了。”

    离崖抓着她的胳膊,迫使她抬头。

    “看着我,梁茵,你要知道,这世界是一个巨大且透明的熔炉,所有人都在冷漠凝视别人的痛苦,你要靠自己挣扎求生,没有能可以帮你。这过程会很辛苦,但你一定可以。”

    “我会帮你淡化令你最痛苦的记忆和一些细节,但也只能如此,如果干涉太多,会影响到你今后的生活。”

    “今天之后,你会忘了我。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不要害怕,也不要退缩,你要靠自己才能走出来。”

    “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点点头。”

    梁茵泪眼朦胧看着离崖,狠狠点头。离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

    秦夜在准备再次拜访梁茵时,接到左一的电话,说梁茵拿着新的证据又来报案了。

    他让左一直接过去找梁茵,自己也开车来到梁茵楼下。

    再次走进梁茵家里,秦夜明显察觉到了家里氛围不太一样。

    没有之前那么乱,空气不再沉闷,梁茵的状态看上去也好了很多,甚至见到他们还露出了浅笑。

    目光逡巡,秦夜的眼神停留在床对面的柜子上,那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雕塑。塑像前面还插着三根香,显然是早晨才拜过。

    “你这拜的是哪路神佛?”秦夜状似不经意的问。

    上次他来时,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梁茵目光扫过那尊雕塑,温声道:“应当不是神佛,看着更像是鬼差。”

    秦夜转头看向她,“为什么不拜神佛拜鬼差?”

    梁茵自己似乎也有些疑惑,想了想说:“我好像在梦里跟一个人约定好,要给这位鬼差供奉香火。”

    秦夜闻言,没有再进行这神乎其神的话题。

    他拿着梁茵给自己的视频U盘,问她:“这个视频是哪里来的?之前为什么没有拿出来?”

    梁茵说:“我之前没有这个视频,今天才有的。具体怎么来的,我也忘了,好像是别人给的。”

    秦夜皱眉,梁茵三句话里两句好像,不知道是故意隐瞒还是真的记忆有损。

    秦夜和左一回了警局,视频里面铁证如山,蒋方林很快被捉拿归案。

    只不过蒋方林的状态并不好,经过医院检查之后,发现他身体里有多处内伤,而且还出现了肛裂。

    他去询问蒋方林,蒋方林却一直求饶认错。

    秦夜怀疑蒋方林被人蓄意报复实施性侵,可是梁茵对此完全不知情,蒋方林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他纵使怀疑,也只能作罢。

    “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个样子。”左一有些感慨,“主要是梁茵一开始的证据就太全面了,又是照片又是内裤,一般人都想不到这么多,我都认定她是蓄意陷害了。”

    秦夜扭头看向他,“什么时候借由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还要被怀疑了?因为法律意识薄弱不能及时留存证据,有多少受害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你现在却因为有人懂法而去怀疑她,你在警校就学了这个?”

    左一被这一大段话说的愣神。

    等他反应过来,秦夜已经离开了。

    不夜吧。

    离崖走进店里,南寿抬头看她,“解决好了?”

    “算是吧。”

    这话说的让南寿觉得有些新奇,“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这么说,你以前不都是高冷简明的一个‘嗯’吗,这回怎么了?事情不顺利?”

    “明面上的解决了。”离崖说。

    “意思是暗地里还有没解决的?”

    离崖没有说话。

    蒋方林上传梁茵视频的那个网路,离崖想把它炸掉,那里面不止梁茵那一个视频。只是这个没有了还会有其他的,她就算炸了这一个也不可能完全阻止某些东西的传播。

    而表面上这样一个视频,背后又会滋生多少黑色的产业链?梁茵被下药□□,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

    还有在视频下面留言口嗨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他们眼睁睁看着别人陷入巨大的痛苦,以别人的痛苦为乐,这样就能给他们带了快感了吗?

    在酒吧里看着梁茵被带走冷眼旁观的人,事后对她指指点点说她自己不检点的人,说她不该穿裙子不该深夜去酒吧的人,这些人没有错吗?

    他们没错吗?他们有错吗?

    梁茵的痛苦不是一个人造成的,可是最后她能解决的只有那一个人。

    只不过,她相信,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的人,这个世界也将以他为乐。

    就像蒋方林,一开始是他上传别人的视频满足自己丑陋的欲望,最后视频里的内容变成他自己供旁人取乐。

    因果有报,善恶轮回,世间的一切最后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馈到自己身上。

    离崖坐在茶炉前,给自己泡了杯茶。

    清香回甘的茶,让她心情稍稍舒畅了一些。

    “叮叮。”

    不夜吧的大门被人推开,顶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拘谨的站在门口,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

    “那个,我看到你们在招吉他手,我就过来问问。”

    “小朋友,你还没成年吧。”南寿上半身趴在吧台上,右手托腮看着门口的少年,“我们这里虽然是清吧,但也是卖酒的,未成年不可以哦。”

    少年闻言,面色赧然,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打扰了。”少年说完就要走。

    “等等。”离崖出声喊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弹一首我听听。”

    南寿有些惊奇地看向她,不过也没出声。少年眼中光彩流转,朗声应下。

    “好的!”

    他拿下身后的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把复古棕的吉他。吉他应该是经常用,少年都没有调音,抱着吉他走到椅子上坐下。

    少年很是熟练的弹了首周杰伦的夜曲,整个店里顿时充满了低沉沧桑的吉他声。

    一曲毕,南寿坐在吧台上拍手叫绝,“厉害啊少年,真不错!”

    男生有些拘谨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离崖。他显然看出来她才是真正拥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离崖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留下吧,南寿,你跟他说一下店里的规矩,沟通一下上下班的时间。”

    “好嘞!”

    离崖施施然走向后面的小房间。

    少年看着吧台后的人,面色有些犹豫,好半晌才问出口:“您……叫难受啊?”

    吧台后的人愣了片刻,随后笑出声来,“哈哈哈,是南山之寿的南寿,不是你想的那个难受。”

    “噢,”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叫季夏川,您叫我小川就好。”

    离崖走进房间,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家具,她仿佛打开一扇门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甬道,除了头顶落下的那束白光,这里没有任何光亮。

    离崖偏头,看了眼从方才开始就微微发烫的左臂。

    果不其然,她听到低沉嘹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离崖,你又犯规了。”

    下一秒,离崖猛地弯下腰,吐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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