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沙土滚烫，宫内已清出场地，搭好比武台。
皇上冲白思归笑道:"白大人，西远国此次远道而来，既然李将军有比武切磋之意，那你今日就与李将军比试比试。"
赵完璧上前自告奋勇:"皇上，白大人前日刚领过罚，今日恐尚未恢复，不如由属下代为比试。"
李义大笑：“我听说白思归是你们中原剑神袁一的嫡传弟子，故才要与他比试比试，你一个小护卫，哪里配代劳？”
白思归道:“李将军既然指定要我切磋，怎能由他人替代。我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今日已无大碍，不劳旁人操心。"
皇上笑道:“好！虎父无犬子！不愧是白将军的儿子，果然英雄。"
李义已经跳下比武场，高喊道:"白大人，请吧！"
白思归咬了咬牙，与李义走到一旁比武场上。
太阳烧成一团，糊在天上。没有云，也没有风，一切都凝滞在热辣的阳光里等待融化。
白思归眯着眼睛，迎着阳光，远远看向皇帝的坐冕。
坐冕里，皇帝的身边，站住赵完璧。
逆着光，隔着比武场，白思归只能看见赵完璧的轮廓。
自从那些事之后，他就一直恨赵完璧，恨入骨髓，无法消解。
所以他握了握手里的剑，告诉自己，不能输，尤其，不能在赵完璧面前输。
比武场外的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高喊道:"比试开始。"
小太监话音一落，白思归离弦之箭般冲向李义。
剑一出鞘，如蛟龙冲天，携千钧之力直扑李义。李义心中一惊，知道对方的剑势之猛，不可硬抗，只得侧身躲开，可前胸还是被剑气所侵，斑驳的血迹从衣服上渗了出来。
李义尚未站定，白思归的剑已急转到他面前，他举刀迎上了白思归的剑，可却迎了个空——白思归的剑在碰到他的刀的一刹那突然借势沿刀刃平滑而下，金属相擦，发出了刺耳的"呲——"声。
剑锋贴着李义握刀的手快速斩下，却突然有了回收之势，李义只见一阵白光向白思归腰际收回，剑光回复之时白思归身形一低，整个背部门户大开，李义怒喝一声，手中的刀向白思归背上砍去，可刀还未砍下，白思归已低身擦着李义的腰际滑过，他收在身侧的剑，也在李义的腰际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
李义踉跄几步，一手用刀撑住身体，一手捂住腰侧，缓缓看向白思归。
白思归慢慢站起，一手背后，一手握剑，剑指大地，一行血珠沿着剑锋低落。
皇帝看了一眼赵完璧，赵完璧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台下的白思归，皇帝冷冽冽道：“他看上去要赢了。”
赵完璧没有说话，他明白，以白思归的性格，按理不会一上场就下如此猛烈的杀招，他所有的剑招，只要进一寸，李义都是必死无疑。可他的剑总是不多进那一寸，不是因为他不想 ，而是因为他不能。
看来前几日的脊杖还是让他受了内伤，以助于他调动不起剑气，他应该也明白自己撑不了太久，想尽可能快速分出胜负。
赵完璧叹息，若不是白思归前几日那篇驳斥了与西远诸国议和的《战论》，皇上也不至于罚他。今日这比武，怕是皇上多少心存了报复之意。
李义看着白思归，仰头大笑:“好，很好！白大人受着伤都能有如此好的身法！”
白思归沉默不语，脸色逐渐苍白起来，他背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逐渐渗了出来，在他青色的衣服上，晕成一团团黑云。
他勉强展颜笑道:“将军过誉了，同将军一样，不过皮外伤而已。但要再打下去，我怕将军就不止皮外伤了。不如将军就此停手，我们算个平局如何。"
李义道:“咱们都已经签了生死状了，伤不伤的我自然是不会在乎的。不过，既然白大人只是皮外伤，那不如就再与李某对付几局。白大人的碎玉剑法，李某还没见识够呢。"
白思归轻叹一声，又抬起了剑。
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跪倒在了皇帝的坐冕之外，带着哭腔恳求道:“皇上圣明，求求您暂停比武吧！白大人他前几日伤病未好，经不起这种折腾啊，求求您看在白大人对朝廷的贡献的份上，帮帮白大人，暂停比试吧！"
赵完璧皱了皱眉，抬了抬手，轻声道：“脊杖五十。
坐冕外的看守闻言抓起了小珠子，任小珠子凄厉哭号。
皇上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赵完璧：“怎么？你怕我罚这小倌？"
赵完璧颔首道:“皇上仁慈，不会轻易惩罚这种小倌的。"
皇上轻笑一声，继续看向场上的比试。
白思归已逐渐落了下风。
李义刀劲力霸道，他重伤之下，无力硬挡，只能找刁钻的角度躲开。可后背伤口已尽数迸裂，嘴角溢出鲜血，身形也越来越慢。
李义轻声道:“白大人，若是你没有受伤，我或许并不是你的对手。你们皇上实在昏庸，你武功这么好，又是名臣后代，他却不肯重用你，还许你签生死状上这比武场，他就是想让你死，这种皇上辅佐何用?不如你跟我到西远国，我们绝对会给你个大官做做，你意下如何。"
白思归道:“我白家世代受朝廷荫庇，纵然当今天子非贤明之人，我白家也该与天下百姓共存亡。"
李义道:“白大人虽要做关羽，我却做不了曹操，既然如此，那白大人今日便为你的忠良献身了吧！"
话毕，李义一手执刀，另一手化掌拍在白思归胸口，白思归全身不带内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伤的不轻，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也向外飞出，重重落在了地上，他勉力撑起身子，可背上的伤和五脏六腑一齐痛了起来，他眼前发黑，已无力再站起来。
而众人的惊呼中，李义高高跳起，手中的刀向白思归砍去……
赵完璧见状，不及多想，执剑欲冲进比武场。
他踏出坐冕的时候，听见皇上在身后冷冷道:"你当真要上场？你可想清楚了？"
他稍稍顿了一下，仍十分果决地踏出了坐冕。
白思归受了一掌之后，体内气息乱窜，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只能颤抖着双臂，勉强将自己的上半身斜撑起来。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终于对上了李义，他看到李义高高跳起，手中的刀向自己砍来。而他却已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他听到白玉珠的哭声从场外传来，在一片西远人的喝彩中显得分外微弱。
他笑了笑，闭起了眼睛。
"叮——"
刀剑相交的声音。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自己的身上好像并没有被砍个血窟窿。
白思归睁开了眼，眼前是一个瘦削而挺拔的背影。他一席黑衣，一手背后，一手握剑，剑指大地。
是赵完璧。
看到赵完璧，白思归突然怒上心头:"你滚，咳咳咳，我不需要你来救我……你……你……滚开！”
赵完璧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要救你，是皇上说，白将军的后人不能死。"
白思归还想说什么，但气力已尽，已然说不出话来，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赵完璧的话却依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不是我要救你……"
"是啊……赵完璧那种人，怎么会念旧情，怎么可能救自己……"
李义怒道:"小子，滚开，这是两人比试，你下来凑什么热闹，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不公平，两个人轮着打一个人吗?！"
赵完璧没有答话，冷笑一声，提剑刺了过去。
李义眼前一花，只见黑影夹杂着剑光一闪，便觉肩头一痛。
低头看时，发现赵完璧的剑已经贯穿了自己的右肩琵琶骨。
李义从未见过如此快的身法，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他吃惊地看向赵完璧，似乎想要问什么，可一个"你"字还没脱口，赵完璧突然阴冷一笑，手微微一抖，剑气在李义的琵琶骨内炸开，李义被震的侧飞出去，整个右膀顿时血肉迷糊。
他呆呆地站了起来，看看赵完璧，再看看自己的右肩，这才感受到一阵锥心的疼痛，惨叫了起来。
比武场外一时寂静无声。
赵完璧，皇帝的贴身侍卫、完全效忠与皇帝个人的侍卫机构织雪阁之主。
乾贞十五年文亲王联合百人卫谋反，朝中不少老臣都牵涉其中，死的死，革的革。
彼时澧烨刚刚登基，大家都知道，这是澧烨借机铲除异己，而赵完璧在这过程在这过程中罗织罪名，将不少老臣押入雪牢中以严刑逼人认罪，弹劾织雪阁的奏章雪花一样飘向皇上，而所有弹劾织雪的人也难逃雪牢之劫。
乾贞十五年后，赵完璧荣升织雪阁主，成为皇帝近侍，朝堂之上对此敢怒不敢言，也因此朝中鲜有人近距离接触过他，更没有人见过他出手，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剑法之高超，竟远超李义和白思归。
更为奇怪的是，他的剑法竟像极了白思归的碎玉剑法。
可碎玉剑法是剑神袁独创，白思归是袁一的关门弟子，会不足为奇，赵完璧又为何能会？
赵完璧收剑回鞘，笑道：“李将军，还比么？”
李义捂着自己的肩，大声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赵完璧，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完璧扭头对场外已经呆掉的白府家丁道:"还不进来把你家主子拉下去?"
家丁擦掉了满脸泪水，赶紧唤人进场将白思归抱走。
场外的西远国主突然掀翻了桌子，冲坐冕内的皇帝怒喝道:"你们中原，以多敌一，破坏比武规矩，废我大将，若是你不给我一个交代，虽我西远国小弱，也定不惜以举国之力征讨中原。"
皇帝还在坐冕里坐着，大臣先已炸了锅。
兵部侍郎刘俞道:"以西远国之小弱，就是举国之力前来征讨，怕是也抗不过五日。我中原不喜讨伐征战，但若西远国主动来战，不出五日，我们定能纳西远为中原领土。"
御史大夫陈康道:"可今日这比试，从法理来讲，确实是那赵完璧不对在先，不如给赵完璧些处罚，以换两国安宁何乐才是。"
"陈康你别放屁了！我看你是因为进过织雪阁的艮牢，对赵完璧怀恨在心，想借此公报私仇吧？"
“赵完璧平日侍奉皇上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之错实在情有可原，不可加重罪与他！”
"可那赵完璧平日里确实作恶多端，织雪阁在他的领导下大有权大压主之势，不如索性趁他今日的罪行给他判个重罪，不仅能消西远国主之怒，也免得他日后祸乱朝政，请皇上明鉴！"
“是啊，皇上，今日若不严惩赵完璧，只怕西远诸国会认定我们议和之心不诚，议和难以推进下去啊”
“微臣望皇上能以黎民百姓安康为重，赵完璧不顾两国议和在即，肆意破坏比武规矩，违抗皇命，居心之叵测非为常人能度，不加重罪，如何服众？”
……
皇帝在坐冕里正听的头大，突然听到赵完璧的声音传来:"属下赵完璧，今日破坏比武规矩，重伤西远国大将军，希望皇帝严惩属下，以消西远国主之怒，平众大臣之议。"
皇帝气得头发昏，将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冕外诸臣见天子震怒，纷纷跪倒：“圣上息怒！”
皇上冷静了片刻，道：“织雪阁主赵完璧，抗旨下场，其罪一；破坏比武之约，其罪二；重伤西远李将军，其罪三，张孟春，你来说说，该如何判刑。”
刑部侍郎张孟春跪地俯首，细密的汗珠已经布满额头，打湿了他已经发白的鬓角。
他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度晚年基本就取决于能不能答好这个问题。
按律，抗旨是杀头的大罪，他判断，皇上应该是不愿意杀赵完璧，才会把这个问题踢皮球一样踢给他。
不杀赵完璧，还要平息西远之怒。
他突然明白，上意难测并不是最难的，当上意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而将球推给他的时候，才是最难的。
经过短暂而深刻的思考，张孟春给出了他的想法：“抗旨理应斩首，但赵完璧多年护卫圣上有功，可免于死罪，流放南沼；这毁约之罪和重伤李将军之罪，因对方并非我中原人士，卑职觉得或可遵西远国意见。”
良久，皇上缓缓道：“既如此，诚王看该如何罚他？”
张孟春舒了一口气，推过来的球，再推出去，做多落个无能之称，不会出错。
诚王道：“死罪确实是便宜他了，但是就这样流放，未免也便宜他了！李义是我西远大将，他这一剑下去的轻巧，我们李将军却不知道何时才能拿剑！你们中土有句话叫以牙还牙，不如穿了他的琵琶骨，再发去流放，不知道……皇帝可舍得么？”
赵完璧看向坐冕，冕盖刚好挡住了赵完璧的视线，他看不到皇上的眼睛和表情，只看到皇上挥了挥手，听到他说：“来人，穿骨。”
皇上冲白思归笑道:"白大人，西远国此次远道而来，既然李将军有比武切磋之意，那你今日就与李将军比试比试。"
赵完璧上前自告奋勇:"皇上，白大人前日刚领过罚，今日恐尚未恢复，不如由属下代为比试。"
李义大笑：“我听说白思归是你们中原剑神袁一的嫡传弟子，故才要与他比试比试，你一个小护卫，哪里配代劳？”
白思归道:“李将军既然指定要我切磋，怎能由他人替代。我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今日已无大碍，不劳旁人操心。"
皇上笑道:“好！虎父无犬子！不愧是白将军的儿子，果然英雄。"
李义已经跳下比武场，高喊道:"白大人，请吧！"
白思归咬了咬牙，与李义走到一旁比武场上。
太阳烧成一团，糊在天上。没有云，也没有风，一切都凝滞在热辣的阳光里等待融化。
白思归眯着眼睛，迎着阳光，远远看向皇帝的坐冕。
坐冕里，皇帝的身边，站住赵完璧。
逆着光，隔着比武场，白思归只能看见赵完璧的轮廓。
自从那些事之后，他就一直恨赵完璧，恨入骨髓，无法消解。
所以他握了握手里的剑，告诉自己，不能输，尤其，不能在赵完璧面前输。
比武场外的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高喊道:"比试开始。"
小太监话音一落，白思归离弦之箭般冲向李义。
剑一出鞘，如蛟龙冲天，携千钧之力直扑李义。李义心中一惊，知道对方的剑势之猛，不可硬抗，只得侧身躲开，可前胸还是被剑气所侵，斑驳的血迹从衣服上渗了出来。
李义尚未站定，白思归的剑已急转到他面前，他举刀迎上了白思归的剑，可却迎了个空——白思归的剑在碰到他的刀的一刹那突然借势沿刀刃平滑而下，金属相擦，发出了刺耳的"呲——"声。
剑锋贴着李义握刀的手快速斩下，却突然有了回收之势，李义只见一阵白光向白思归腰际收回，剑光回复之时白思归身形一低，整个背部门户大开，李义怒喝一声，手中的刀向白思归背上砍去，可刀还未砍下，白思归已低身擦着李义的腰际滑过，他收在身侧的剑，也在李义的腰际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
李义踉跄几步，一手用刀撑住身体，一手捂住腰侧，缓缓看向白思归。
白思归慢慢站起，一手背后，一手握剑，剑指大地，一行血珠沿着剑锋低落。
皇帝看了一眼赵完璧，赵完璧阴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台下的白思归，皇帝冷冽冽道：“他看上去要赢了。”
赵完璧没有说话，他明白，以白思归的性格，按理不会一上场就下如此猛烈的杀招，他所有的剑招，只要进一寸，李义都是必死无疑。可他的剑总是不多进那一寸，不是因为他不想 ，而是因为他不能。
看来前几日的脊杖还是让他受了内伤，以助于他调动不起剑气，他应该也明白自己撑不了太久，想尽可能快速分出胜负。
赵完璧叹息，若不是白思归前几日那篇驳斥了与西远诸国议和的《战论》，皇上也不至于罚他。今日这比武，怕是皇上多少心存了报复之意。
李义看着白思归，仰头大笑:“好，很好！白大人受着伤都能有如此好的身法！”
白思归沉默不语，脸色逐渐苍白起来，他背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逐渐渗了出来，在他青色的衣服上，晕成一团团黑云。
他勉强展颜笑道:“将军过誉了，同将军一样，不过皮外伤而已。但要再打下去，我怕将军就不止皮外伤了。不如将军就此停手，我们算个平局如何。"
李义道:“咱们都已经签了生死状了，伤不伤的我自然是不会在乎的。不过，既然白大人只是皮外伤，那不如就再与李某对付几局。白大人的碎玉剑法，李某还没见识够呢。"
白思归轻叹一声，又抬起了剑。
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跪倒在了皇帝的坐冕之外，带着哭腔恳求道:“皇上圣明，求求您暂停比武吧！白大人他前几日伤病未好，经不起这种折腾啊，求求您看在白大人对朝廷的贡献的份上，帮帮白大人，暂停比试吧！"
赵完璧皱了皱眉，抬了抬手，轻声道：“脊杖五十。
坐冕外的看守闻言抓起了小珠子，任小珠子凄厉哭号。
皇上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赵完璧：“怎么？你怕我罚这小倌？"
赵完璧颔首道:“皇上仁慈，不会轻易惩罚这种小倌的。"
皇上轻笑一声，继续看向场上的比试。
白思归已逐渐落了下风。
李义刀劲力霸道，他重伤之下，无力硬挡，只能找刁钻的角度躲开。可后背伤口已尽数迸裂，嘴角溢出鲜血，身形也越来越慢。
李义轻声道:“白大人，若是你没有受伤，我或许并不是你的对手。你们皇上实在昏庸，你武功这么好，又是名臣后代，他却不肯重用你，还许你签生死状上这比武场，他就是想让你死，这种皇上辅佐何用?不如你跟我到西远国，我们绝对会给你个大官做做，你意下如何。"
白思归道:“我白家世代受朝廷荫庇，纵然当今天子非贤明之人，我白家也该与天下百姓共存亡。"
李义道:“白大人虽要做关羽，我却做不了曹操，既然如此，那白大人今日便为你的忠良献身了吧！"
话毕，李义一手执刀，另一手化掌拍在白思归胸口，白思归全身不带内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伤的不轻，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也向外飞出，重重落在了地上，他勉力撑起身子，可背上的伤和五脏六腑一齐痛了起来，他眼前发黑，已无力再站起来。
而众人的惊呼中，李义高高跳起，手中的刀向白思归砍去……
赵完璧见状，不及多想，执剑欲冲进比武场。
他踏出坐冕的时候，听见皇上在身后冷冷道:"你当真要上场？你可想清楚了？"
他稍稍顿了一下，仍十分果决地踏出了坐冕。
白思归受了一掌之后，体内气息乱窜，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只能颤抖着双臂，勉强将自己的上半身斜撑起来。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终于对上了李义，他看到李义高高跳起，手中的刀向自己砍来。而他却已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他听到白玉珠的哭声从场外传来，在一片西远人的喝彩中显得分外微弱。
他笑了笑，闭起了眼睛。
"叮——"
刀剑相交的声音。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自己的身上好像并没有被砍个血窟窿。
白思归睁开了眼，眼前是一个瘦削而挺拔的背影。他一席黑衣，一手背后，一手握剑，剑指大地。
是赵完璧。
看到赵完璧，白思归突然怒上心头:"你滚，咳咳咳，我不需要你来救我……你……你……滚开！”
赵完璧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要救你，是皇上说，白将军的后人不能死。"
白思归还想说什么，但气力已尽，已然说不出话来，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赵完璧的话却依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不是我要救你……"
"是啊……赵完璧那种人，怎么会念旧情，怎么可能救自己……"
李义怒道:"小子，滚开，这是两人比试，你下来凑什么热闹，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不公平，两个人轮着打一个人吗?！"
赵完璧没有答话，冷笑一声，提剑刺了过去。
李义眼前一花，只见黑影夹杂着剑光一闪，便觉肩头一痛。
低头看时，发现赵完璧的剑已经贯穿了自己的右肩琵琶骨。
李义从未见过如此快的身法，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他吃惊地看向赵完璧，似乎想要问什么，可一个"你"字还没脱口，赵完璧突然阴冷一笑，手微微一抖，剑气在李义的琵琶骨内炸开，李义被震的侧飞出去，整个右膀顿时血肉迷糊。
他呆呆地站了起来，看看赵完璧，再看看自己的右肩，这才感受到一阵锥心的疼痛，惨叫了起来。
比武场外一时寂静无声。
赵完璧，皇帝的贴身侍卫、完全效忠与皇帝个人的侍卫机构织雪阁之主。
乾贞十五年文亲王联合百人卫谋反，朝中不少老臣都牵涉其中，死的死，革的革。
彼时澧烨刚刚登基，大家都知道，这是澧烨借机铲除异己，而赵完璧在这过程在这过程中罗织罪名，将不少老臣押入雪牢中以严刑逼人认罪，弹劾织雪阁的奏章雪花一样飘向皇上，而所有弹劾织雪的人也难逃雪牢之劫。
乾贞十五年后，赵完璧荣升织雪阁主，成为皇帝近侍，朝堂之上对此敢怒不敢言，也因此朝中鲜有人近距离接触过他，更没有人见过他出手，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剑法之高超，竟远超李义和白思归。
更为奇怪的是，他的剑法竟像极了白思归的碎玉剑法。
可碎玉剑法是剑神袁独创，白思归是袁一的关门弟子，会不足为奇，赵完璧又为何能会？
赵完璧收剑回鞘，笑道：“李将军，还比么？”
李义捂着自己的肩，大声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赵完璧，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完璧扭头对场外已经呆掉的白府家丁道:"还不进来把你家主子拉下去?"
家丁擦掉了满脸泪水，赶紧唤人进场将白思归抱走。
场外的西远国主突然掀翻了桌子，冲坐冕内的皇帝怒喝道:"你们中原，以多敌一，破坏比武规矩，废我大将，若是你不给我一个交代，虽我西远国小弱，也定不惜以举国之力征讨中原。"
皇帝还在坐冕里坐着，大臣先已炸了锅。
兵部侍郎刘俞道:"以西远国之小弱，就是举国之力前来征讨，怕是也抗不过五日。我中原不喜讨伐征战，但若西远国主动来战，不出五日，我们定能纳西远为中原领土。"
御史大夫陈康道:"可今日这比试，从法理来讲，确实是那赵完璧不对在先，不如给赵完璧些处罚，以换两国安宁何乐才是。"
"陈康你别放屁了！我看你是因为进过织雪阁的艮牢，对赵完璧怀恨在心，想借此公报私仇吧？"
“赵完璧平日侍奉皇上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之错实在情有可原，不可加重罪与他！”
"可那赵完璧平日里确实作恶多端，织雪阁在他的领导下大有权大压主之势，不如索性趁他今日的罪行给他判个重罪，不仅能消西远国主之怒，也免得他日后祸乱朝政，请皇上明鉴！"
“是啊，皇上，今日若不严惩赵完璧，只怕西远诸国会认定我们议和之心不诚，议和难以推进下去啊”
“微臣望皇上能以黎民百姓安康为重，赵完璧不顾两国议和在即，肆意破坏比武规矩，违抗皇命，居心之叵测非为常人能度，不加重罪，如何服众？”
……
皇帝在坐冕里正听的头大，突然听到赵完璧的声音传来:"属下赵完璧，今日破坏比武规矩，重伤西远国大将军，希望皇帝严惩属下，以消西远国主之怒，平众大臣之议。"
皇帝气得头发昏，将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冕外诸臣见天子震怒，纷纷跪倒：“圣上息怒！”
皇上冷静了片刻，道：“织雪阁主赵完璧，抗旨下场，其罪一；破坏比武之约，其罪二；重伤西远李将军，其罪三，张孟春，你来说说，该如何判刑。”
刑部侍郎张孟春跪地俯首，细密的汗珠已经布满额头，打湿了他已经发白的鬓角。
他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度晚年基本就取决于能不能答好这个问题。
按律，抗旨是杀头的大罪，他判断，皇上应该是不愿意杀赵完璧，才会把这个问题踢皮球一样踢给他。
不杀赵完璧，还要平息西远之怒。
他突然明白，上意难测并不是最难的，当上意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而将球推给他的时候，才是最难的。
经过短暂而深刻的思考，张孟春给出了他的想法：“抗旨理应斩首，但赵完璧多年护卫圣上有功，可免于死罪，流放南沼；这毁约之罪和重伤李将军之罪，因对方并非我中原人士，卑职觉得或可遵西远国意见。”
良久，皇上缓缓道：“既如此，诚王看该如何罚他？”
张孟春舒了一口气，推过来的球，再推出去，做多落个无能之称，不会出错。
诚王道：“死罪确实是便宜他了，但是就这样流放，未免也便宜他了！李义是我西远大将，他这一剑下去的轻巧，我们李将军却不知道何时才能拿剑！你们中土有句话叫以牙还牙，不如穿了他的琵琶骨，再发去流放，不知道……皇帝可舍得么？”
赵完璧看向坐冕，冕盖刚好挡住了赵完璧的视线，他看不到皇上的眼睛和表情，只看到皇上挥了挥手，听到他说：“来人，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