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第一天就出了这么个大糗,这让我很不高兴。由于现世中,本就偏向文科,更爱诗词一类,其他的科目,几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去学习,且由于天赋原因,对理科一类的,极度不喜。

    于我来看,诗词文赋从它被创作出来的那一刻起,所表达的情感就已确定,只是后人的解读会略有不同。

    但像数学这种科学就不一样了,随着认知的进步,认知它的方式也会有所改变。比方说,算数这件事,从算筹到算盘,再到计算器。虽然他们算出来都是1+1=2,但操作可是不一样的。

    再比如,“鸡兔同笼”的问题,有两三种解法,现代人多以方程来解。而古人如何解,我不知。如若有类似的问题,我铁定以方程来解,但方程这个时候是没有出现的,所以,我要么装作不会,要么就变成“天才”。

    变成“天才”固然很拉风,氮素!我是间谍啊!间谍得低调!

    这就导致我对张良的数课,既不感兴趣,又很是惧怕。所以,当这堂课开始时,看到张良从外面走进来,我只在心中祈祷,可千万不要像第一堂课那样。

    而当他说起,我们今天学习《尚书·皋陶谟》的时候,我心中讶异了一瞬,然后感到松了一口气。

    心中不禁感慨,不愧为我瑶男神,身兼数职,又是《数》又是《书》。但一想到,这就兼任两门课了,意味着接触的机会会更多,刚觉松了口气,这会又忧心了起来。

    可能,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早在春秋时期,孔子的私学六经为《诗》、《书》、《礼》、《乐》、《易》、《春秋》,其中《书》指的便是《尚书》,是一部史料总集。

    所以,这《尚书》可不可以理解为一部历史书?历史就比较有意思了,不仅不会露什么奇怪的马脚,还可以近距离感受下古人如何解读历史,兴许还能了解一些不为现世所知的历史秘辛呢!

    然而,事实说明,我想多了。在我神游之时,“良狐狸课堂”已经开课了!

    “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

    “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协恭和衷哉!”

    “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

    “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

    张良微微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念着其中的一段。

    一时间,我的目光便被他锁住了。

    现世中,电视里演绎古人读书时便这般摇头晃脑,当时只觉迂腐,现在看来,文言本身用词考究,对仗工整,读起来抑扬顿挫,声律节奏都非常和谐,再配上张良清雅俊秀的气质,这画面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而他念的什么?我大约一句都没听进去。

    “子清,《皋陶谟》的这段,你有何见解?”我去,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又被点名了?刚才念了什么?

    脑海中快速回忆,却只得只言片语——天命有德,五福五彰?天讨有罪,五刑五用?

    这是什么意思?

    天命有德?有了有了!

    “回三师公,弟子认为,这段话的意思是表达‘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实为天命所归也’!”

    王司徒,失礼了!

    张良悠悠然重复了我的话,“神器更易,归有德之人…”语速缓慢,然字字咬紧,能听出其中的兴味。

    “如此,在子清看来,何为有德之人?”张良在念完后,目光投向我,灼灼如炬。

    我去,这是在考验我的政治正确?

    神器指的是玉印,神器更易,说的便是这王权易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最终都会归到有德行的人手里。

    我忽觉自己的胡诹,给自己挖了一个坑。那段话的意思是有德之人可得嘉奖,所以“归有德之人”并不是没有道理。可目前,天下是归属于始皇帝的,嬴政吞并六国,可不是因为“有德”。

    正在思考间,张良又发问了,“或者,子清举例说明,哪些君王是以德而取天下的。”

    ……

    这…问得这么直白?

    如果我顺着那段话的意思,归纳成始皇帝以德服六国,那必然站在了张良的对立面,且有谄媚帝国之嫌;如若我以“爱民如子”之类的标准来定义“有德之人”,那显然此刻我又站在了秦帝国的对立面,因为以当世的标准,始皇帝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可不是个有德之人。

    我可不要在这个时代被“跨省”。OAQ

    “恕子清愚钝,还请三师公点拨!”算了认输了,本来我也不是太懂那段话的意思!

    “如此,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子清便将此段抄写二十遍罢!”说罢,唇边扬起一抹浅笑。

    三大王你这么严厉,你伏念师兄知道么?

    亏我刚刚还觉着赏心悦目来着,此刻心中只是一阵来自学渣绝望的哀嚎!

    放课后,其他的弟子下山的下山,回屋舍的回屋舍,而我此时还在六艺馆内苦逼地抄写着《尚书·皋陶谟》,眼见六艺馆中已无他人,我便卷着竹简回到“雅岚居”。

    到门口之时,却听见同舍的小姐姐议论纷纷,“三师公对我们一向温文和煦,怎的这两日颇为严厉?”

    “子盈没听说过?严师出高徒,日后说不定,子清学问当是顶尖。”

    此时我只是垂头丧气,“子盈小师姐可别打趣了,我的右手都快不听使唤了。”二十遍可不多,但这毛笔竹简配小篆,简直要命。

    “子清回来了,怎样,其义可有自见?”子琼迎上来打趣道!

    “没,距离三师公的要求,可能还差个十遍!”一想到还有十遍,就无语,还想着下山去买些干粮留着第二天中午吃,因为今天发现,朝食实在塞不下那么多,到中午仍然会觉着饿!

    “我要下山去了,你们有谁要去?”现在下山虽然时间有些紧迫,但路上走快些,应该还是赶得上。

    “我没有什么要紧事要下山。”

    “我也没有。”

    最后子盈也跟着摇了摇头。罢了,我一个人快去快回吧!于是跑进屋舍,放了书简拿了银钱便匆匆出庄下山了。

    幸好,大叔给我的学费还在,一两银锭用来作生活费,倒是绰绰有余。

    去往桑海城镇的路上,沿着海边走,极目望去,可见巨大的落日悬挂在海平面之上,金色的余晖铺在湛蓝的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洒在苍翠的青山上,万方草色镀金。

    太阳自东升之后的西斜似不动声色的,而夕阳西下的暮色式微,则每分每秒都向人彰显着存在感,在这日落而息的古老时代,夜幕降临之时,也是倦鸟归巢之时。

    待到达桑海城镇,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匆匆归家,路旁的小摊贩也陆陆续续收摊打烊。也不知道这秦时有什么干粮可以充饥,却听见不远处小贩的吆喝声:“燉饼燉饼,最后两块,只要半两钱嘞~”

    甭管好不好吃,先买了再说。

    而在我拿上燉饼,付了银钱,准备原路还庄之时,却在不远处传来官兵的声音,侧头看去,只见两列着银黑盔甲的帝国军队手执矛戈,驱赶街上的行人小贩,待我反应过来之时,道路间竟只剩我一个平民,话说,这些人怎么跑得这么快?

    呃,我是不是也该跑,这帝国军人万一蛮不讲理怎么办?我可是清楚地记得《秦时明月》里那个白屠,那可是专门找歪的主!正待找寻逃跑路线,突然感觉右手被人抓住,手心温暖,柔软无比,转头一看,竟然是石兰。她一把拉着我就向巷子里跑去,而后从侧门进了有间客栈。

    “多亏了你,帝国军人太可怕了。”我道谢道,不忘吐槽了下秦帝国。

    “近日桑海城内多了许多驻军,戒严令也有所提前,你得当心。“石兰的声音有些疏离,但不妨碍这关切之情的表达啊!

    等等,现在不是欣赏石兰声音的时候,戒严令提前???意味着我今晚回不去庄里?我……

    张良罚抄的《尚书》还未抄完呢!!!

    呃,这种情况下还只想着张良的罚抄,可见某师公的淫威真是无比强大啊!

    不过似乎除此之外,也没啥紧要的事,就是次日一大早得早起归庄。罢了,去问问客栈内是否备有竹简笔墨一类的吧!

    “我们客栈是负责吃住等俗事之所,哪里有这些读书人的用度啊!”前台的掌柜丁胖子摸着脑袋眯着眼,憨厚地笑道。

    民以食为天好么!没有你们提供这些所谓吃住俗事相关的服务,这帮人上哪去读书。怎么可以妄自菲薄!!!

    “那可怎么办啊,我这罚抄的二十遍《皋陶谟》,可还差十遍呢!”

    看我满眼失落,丁胖子也跟着失落,然只是一瞬,他望向楼梯间,笑道:“不过有一人,铁定会有。”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楼梯间那人…那那那那那…不是张良吗?

    我抬起袖子侧首捂了捂面,怎么又在这碰到了,真是冤家路窄。

    “张良先生,这是小圣贤庄的弟子吧?问我借竹简笔墨,可我们哪有这些玩意,要不,您借点给她?”

    本想默默将自己藏匿,丁掌柜倒是热心得很,心觉此刻,张良的视线一定转向掩耳盗铃的我。只得转身站直,叠手鞠身一揖,“三师公有礼!”

    “这弟子看起来挺机灵乖巧的,不知道什么事惹了哪位先生不高兴,竟罚她抄书。这戒严令提前,她又不能上街去买。您房里常备了些,我琢磨着,张良先生能不能借她两卷。”

    呵呵呵呵,哪位先生,不就是你眼前这位?

    等等,听庖丁的意思,张良在有间客栈常备了一间房?嗷!这是个情报,我得记下。

    张良听罢庖丁的一席话,下台阶的步子顿了一顿,随即含笑拾级而下,待走到我跟前,唇畔弧度莫名加深,“自是可以。”

    我这还一句话都没讲,就被这儒家墨家的二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谢三师公!”转身面向柜台,“谢丁掌柜!”说罢,便步向阶梯。

    上台阶之前,看了看张良的表情,冷冷然没有笑意。不知他会作何想法。

    廊间开放的阁间处。

    “缘何出庄?”

    呃!该怎么说?感觉,说出来会有点脸红啊!

    “弟子…晌午时分会觉得饿,遂下山来购置些吃食。”

    “子清状似,和丁掌柜很是熟络?”

    “入庄前,弟子曾与家父于此处下榻一晚。”端坐乖巧.jpg

    “可知,夜不归宿,当罚?”

    “这…”还不是因为你,但我哪里敢这么说。

    “弟子未想,戒严令会有所提前,所以…”

    但话又说回来了,张三先生你不也应该在小圣贤庄吗?缘何也夜不归宿?

    “领学先生未曾告知于你?女班弟子若夜不归宿,将告知令尊令堂,酌情遣离出庄。”张良斟了杯茶置我跟前。

    这……是要请家长开除学籍的节奏?当时那个先生一路讲,我都没仔细听,只和子晞沿路说笑。

    心下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才入了庄,这要是被遣离出庄了,那位大叔指不定要怎么给我颜色看。

    “今日实乃事出有因,且如三师公所见,弟子并未行出格之事,请三师公…不要告诉家父,弟子愿受惩戒。”

    “我自是理解,但…掌门师兄可不这么认为。”张良啜了口茶,悠然道。

    我这才想起,似乎亥时有专门的人清点人数,次日晨课开始前会向伏念报告。

    伏念那么严格的人…有些不敢想象。

    相较之下,张良却不是那种刻板之人,他素来行事多有不拘,且人家是贤庄的三当家,此刻只能求助于他了。

    可是,该如何说服他呢?

    “如若是三师公出面说明原委,掌门师尊就会这么认为了。”

    张良执杯的手略顿了顿,接着将茶杯放回案几上,目光如炬地看着我,唇畔弧度浅浅颇具兴味,“子清是让我包庇你?”

    “非也!事出有因,弟子是为了完成三师公的罚抄,才耽误了些许时间,以致未能及时归庄。还望三师公能理解。”

    “听子清的意思,为师应承担些许责任?”随着话音落,张良唇畔的弧度加深。

    心下感叹,这只狐狸真难搞,然依旧是不卑不亢,语调平缓“弟子不敢,只是将事情原委说明清楚,希望能得到三师公的理解。”

    张良缓缓颔首,“嗯~!”然后,不做言语。

    眼见张良这不答应又不拒绝的,令人抓狂的态度,想起入庄之日,他假意帮我,赚我一个人情,想来这可能是他的癖好,不如投其所好,心下一横,“当然,最终错在于弟子。希望三师公看在弟子初犯的份上,帮我一次。权当…权当弟子欠三师公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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