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听后,眸中划过一丝惊愕,随即浅笑道,“看来,这个忙,为师非帮不可了。”

    见张良似被说动的样子,赶紧趁热打铁,卖惨!

    语气软了些许,“三师公若是不帮,弟子可就惨咯!您看,那日入庄弟子再三被拒绝,仍旧不肯放弃,便是迫于家父的压力,现下我好不容易入了庄,如若又被遣离,免不了挨上一顿斥责。”

    张良缓缓颔首,“嗯!有道理。”

    见张良一副赞同的模样,我略感欣喜,正欲开口,张良却道,“如此一来,这是第二个人情了。”

    嗯!第一个人情是玉狐坠!是子晞提出借我钱,你却非要要抢“功”。不过现下不是腹诽他强占人情的时候,好不容易赔了一个人情才入了庄,咱不介意为了留下来再赔你一个人情。

    “呃……弟子任凭三师公差遣。”都听你的行了吧!OAQ

    张良良久未作声,气氛陷入一阵静默。不知张良心中作何想,害怕他不答应我只觉心间直打鼓。

    入庄之时他亦是如此,恐怕当时他并不想收我入庄,所以一直不发话采取冷处理,左右那位八字胡先生会妥善解决。毕竟只要他不放话,我就不可能被收纳入庄。

    可不想子晞却出手帮了我,这应该在他意料之外。自己不愿出手相助也罢,不可能阻止别人乐于助人,后来见情势,左右这小圣贤庄我是入定了,不如他自己出手帮我,不仅能赚我一个人情,还能给小圣贤庄赚个好名声。

    可当下只有我和他,再无他人可以助我。他如若拒绝,等待我的便是遣离出庄了。

    见张良始终不松口,心间的那股祈盼一点点流失,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之时。张良才开口,“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莫不是要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

    听这话的意思,这个“百思不得其解”,我能替他解?

    呵呵,谋圣大人都不能解的事,我怎么解得了!

    “唔?三师公请讲。”正身端坐,乖巧.jpg

    心里却有些忐忑。

    张良啜了一口茶方道,“如若所料不错,子清本欲扮作男子求学于小圣贤庄。”

    心间“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的?那日街头偶遇我是男装不错,可这并不能说明,我来贤庄求学就会报男班啊!而且,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被谋圣看穿了,还是老老实实大方坦然招了吧,极力否认反倒显得有所隐瞒,“三师公所料不错,的确如此。”

    “此事令尊亦是知晓,所以子清才会将随身唯一一两金锭用以购买贵重玉器。因为这两金锭,本就不是用以缴纳学费。真正的学费……”张良目光指向案几上以布帛包裹的两只燉饼,浅笑向我示意。

    呵呵张良我要不要给你放个《名侦探柯南》破案专用BGM?

    “嗯!弟子未想,小圣贤庄里男弟子与女弟子的学费差距居然这么大,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尴尬窘迫的状况。”

    “所以…为师不解之事,想必子清已然知晓了。”张良身形微倾,一双旷蓝幽眸透着些许狡黠,很明显的,开始刨坑了。

    呵!张·狐狸·良,我怎么知道你的疑问是,我为什么要扮男子入庄;还是,我明明决定了扮男子入庄,为何临门之际又反悔,恢复女子装扮呢?

    “其中缘由,三师公必定了然于心。” 虽然我已经想好全部说辞,并且是极好用的说辞,但…我真的难以启齿啊!张先生您自己意会吧?

    “嗯?”却哪知,张良只是微微侧头,示意我说下去。

    什么样的父母会送女儿来这小圣贤庄的求学,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您心里不清楚吗!!!

    难道要我亲口说,家父送我来这“镶金”是为了日后找个好人家实现阶级跃升???

    虽然女班弟子的父母大多是这么想的,但我家这位父亲可不是,长远投资可就算了,眼前的快钱才最重要,所以我是他派来当间谍的咳咳!

    而且,在张良面前说我爹送我来求学是期望我觅个好夫婿这种话,简直要羞死人!

    我抬眸瞟了一眼张良,对方只是目光灼灼,目不转睛,好整以暇地盯着我,不用想了,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心觉,我一会男一会女这种行为真的太不寻常了,不寻常难免令人心生疑窦,很显然,张良生疑了。

    有疑点,便值得深挖。以张良的人脉和手段,如若深挖下去……

    天!我宁愿此刻羞死在当场!我也要说!!!

    我拧了拧眉,颤涩出言,“小圣贤庄乃天下儒宗,庄内既有德高望重的荀夫子教导出韩非、李斯此等经天纬地之才,又有并称‘齐鲁三杰’的三位师公传道授业,贤庄定是人才辈出……所以……”

    我越说声音越小,抬眸看了看张良,见他微愣的表情,我一时心绪繁复,有些哭笑不得五味陈杂。

    所以能来贤庄求学的,非富即贵或者天资不俗!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成人中龙凤,所以我特么是来钓金龟婿的!!!

    你明白了么?

    反正,女班的小姐姐,家里多半也是这么想。

    当然,我一个女孩子家,说到这就已经很直白了,再说露骨一点怕是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我一口气说完忽觉有些口干舌燥,将跟前的茶一口饮尽后,发现方才我兀自组织语言无暇他顾,以至于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脸颊已然滚烫灼人,周身宛然笼罩着一股热气熏灼得我有些呼吸不畅。

    待张良语罢,我忽觉连耳根也跟着灼烧了起来——

    “所以,子清前来小圣贤庄,是为觅夫婿?”张良声色清越,末了语调上扬颇为兴味。

    “啊!也不完全是!”我忙摆手以示,“弟子是觉得,儒家向来提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虽身为女儿身,齐家治国不在考虑范围内,但能借此机会,学得一二技艺修身,陶冶情操,亦是极好的。”

    我不敢看张良的表情,一方面是因着赧然,说出这么羞羞脸的话,在张良面前真的有些无地自容啊;另一方面则是心虚,如若我不把这个谎说得圆满,是不可能在张良这过关的。可现下,我却不知张良作何想,是信,还是不信?

    沉寂了片刻,耳间忽而捕捉到一声从鼻息间溢出的轻笑,有些不甚真切。我抬眸瞟了瞟,见张良眉峰轻挑,一双凤眸颇具兴味,似笑非笑的模样,似是有些意外,有些忍俊不禁。

    我垂眸继续补充道,“这也是弟子后来决心报女班的原因,我是入庄之时才知晓,女班不学《射》、《御》,转而以音律与丹青替代。所以……后面的事情,三师公您也知晓,弟子就不赘述了。”我垂眸兀自说着,将张良揽袖执盏、指尖轻击桌面的动作尽收眼底。

    我将头埋低,不知是不是脖颈弯折的角度太大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我只觉此刻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子清倒是颇为诚实。”

    Emmmmmm~这确定不是在揶揄我上贤庄寻觅如意郎君这种话都可以坦然出口迈?→_→

    张良抬手为我斟了茶,语气悠然,“那,为师先祝子清,早日觅得佳婿。”

    我忙双手将茶杯端起,“弟子谢过三师公。”

    “无妨。届时记得请为师吃喜酒。”

    ……

    我只觉,整个人已经烧成一只焖虾。

    “唔~这还得仰仗三师公您照顾!”待茶水斟满后,我端着茶杯顺势倾身一揖。

    不论如何,感谢您帮我过了夜不归宿这一关!OAQ

    张良微微一愣,继而摇头浅笑着执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一时间有些尴尬,讪讪地笑了笑,而后似是想起什么,“三师公,方才丁掌柜说,您可以借我竹简笔墨。现在天色不早了,弟子想快些抄完。明日还得早起归庄。”

    张良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眸里闪烁着些许光彩,“所以,这是第三个?”

    “什…么第三个?”我有些莫名其妙。

    见我懵圈,张良好心提醒道,“第三个人情。”

    ……

    呵…呵呵!第三个人情。

    “嗯!第三个人情,弟子任凭三师公差遣。”

    此刻只觉心情很是复杂,才不过一个时辰,我就欠了他两个人情?我是不是,就不该开这个头?

    可想了想,似乎根本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算了,认栽吧!三个就三个。只是,第一个人情,有点冤枉,第二个人情,还算划算,这第三个…就太亏了。几卷竹简和笔墨,能值一个人情那么多?

    要是叫我那个斤斤计较的老爹知道了,铁定得训斥我,可真会做买卖。

    在我心下无奈哀叹之际,张良起身去了他的房间。嗷!三大王居然正好住我隔壁。

    不一会,他从房间里走出,手上拿了几卷竹简和笔墨。

    不待他走近,忙起身上前一一接过,“谢三师公!”说完,不待他回应,便转身欲回房。

    “慢着。”

    我说,三大王,你又有啥事,莫不是要反悔?

    转身,微笑脸,“三师公,还有何吩咐?”

    张良见了我的表情,微扬唇角,“明日寅时末,在这等我。”随着话音落,他目光指向我身后的阁间。

    心下有些疑惑,等他干嘛?

    “子淳因病告假,我便着子清与我一同下山购置瑶琴。不料戒严令提前,未能及时归庄,我二人便于有间客栈下榻一晚。”张良眸带笑意缓缓解释道。

    原来,是帮我想好夜不归宿的说辞嗷!三师公真是思虑周全。嗯!心下只觉,这个人情真的很值!

    “谢谢三师公,明日见。”说罢,鞠身一礼,便回了房。

    进了房间之后,心下只觉松了一口气,但仔细梳理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又觉很是憋屈。

    好好地上个课,却被他点名,点名也就算了,罚抄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

    然后这罚抄就跟个蝴蝶效应似的,为了罚抄而耽搁了下山的时间——耽搁了下山的时间,碰上戒严令提前,以致无法归庄——无法归庄也就不能按时完成罚抄,为了按时完成罚抄于是找丁掌柜借笔墨竹简——然后又正好碰上罚抄我的三大王。接着又被三大王告知夜不归宿要请家长或开除——为了不被请家长和开除,卖了个人情给他请他帮我打掩护。就不论卖第三个人情给他就为了几卷竹简和笔墨了。

    可仔细想想,这事似乎不能怪他。点名什么的,老师点名学生,还挺正常。而且,可能是…我当时开小差被他发现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就更没理由怪他了。甚至,我还得感谢他?

    我怎么就觉得,一遇上张良,好像就没什么好事呢?

    心里只觉得一阵别扭。兴许,我跟这三大王八字不合。

    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还是赶紧去抄那什么《皋陶谟》。

    而当我走到案几旁,盘膝坐下,翻开竹简,提起笔后——

    !!!

    只想将案几给掀了!没有原本,我照什么抄?且不说那段原文我压根没记住,就算是记住了,那小篆我也写不来啊!扶着额,我叹了口气,沮丧至极。

    想凭着记忆努力回想原文,然后努力回想每个字对应的笔画,然记忆却是断断续续的,不仅原文无法还原,甚至字也写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凝神看了看竹简上的“鬼画符”,心觉这样下去,明天铁定会返工。

    左右,这三大王就在隔壁……

    扣了两下门,屏住呼吸等待门后的回应。

    “何人?”三两下脚步声后,清朗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是…我。”

    正在想着,这个时候,张良会在干嘛呢?看书?睡觉?想事情?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模样却教我有些呆愣。

    只见他一身精白色中衣,简洁素雅,卸去了白日的潇洒华贵,显得很是宜家。白日里束起的墨发此时恣意倾泻,为本就隽秀的面容平添一丝柔美,显得他气质慵懒,以至于我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竟然这么早就准备就寝了?

    可恶啊我可是还在抄三大王您罚的《皋陶谟》呢!OAQ

    “何事?”他右手微屈置于身前,右手负于身后,浅笑道。

    有些不敢直视,一方面是,张良此时这副模样很是秀色可餐啊,另一方面,罚抄了10遍竟然还不会写这《皋陶谟》,肯定是没有用心,有些心虚,遂低着头,“弟子,没有原本…”

    话点到即止,说得太明白就让我很尴尬了,相信三大王您不会不明白吧?

    抬眸看了看门里的人,见他微蹙的眉间缓缓舒展,接着眸里充盈了些许笑意。

    “稍等!”

    说完,还不等我回应,门就被关上了。留我一个人愣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待门再次打开时,张良已穿戴整齐,手里还拿了一卷竹简。整个人又意气风发了起来。我环顾了四周,此时客栈二楼已经空无一人,即使他披散着头发着中衣到处走动,也没什么人看到啊,而且手里拿卷竹简作甚?

    心道,真是讲究。

    而后,跟着他走到方才的阁间。

    一张案几,与他二人面对面跽坐下,我将手中的空竹简翻开递到他跟前,将笔搁和笔一并摆好。

    某人却是抬头看了看我,而后翻开了自己手中的竹简,悠悠道,“子清先自己写一遍。”

    ……

    我要是会写,我让你写干嘛?尴尬地笑了笑,“弟子…不会。”

    张良的目光并未从手中的竹简上移开,“先尝试写一遍,才能记住错在何处。”

    好有道理哦张三先生,真不愧是儒家三当家。

    可,我要是自己没先写几遍我哪能知道我压根就不会写?我就是不会写,迫不得已才来请教您啊!而且,为了不让你看到,才拿了一卷空白竹简出来。结果…你让我当着你的面先写一遍?

    我不!

    “那个…弟子若是写错了,这竹简怕是不够用!”这个借口甚好。

    “无妨,反面。”某人眼也不抬地驳回。

    ……

    看来,没得商量?

    我只得硬着头皮写。大约磨蹭了一刻钟,许是见我时而抓耳挠腮,时而顿笔踟蹰。张良起身绕过案几,站到了我身侧。

    心虚!

    这不仅原文对不上,字恐怕写得更加不对。心中有些忐忑。

    正在思忖着,却忽然感受到张良强烈的气息,原来是他猛得俯身,以便更加仔细地端详我写的字。此时他的脸颊离我的额,不到半拳距离,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我感觉耳根灼热,脸颊发烫。

    他微侧头看向我,“子清未曾练过小篆?”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面庞,此刻我觉得他夺走了我的呼吸。如果此时光线不那么黯淡,我这样子一定会被他看了去。

    “呃!子清确实从未习过小篆,以往先生所教,皆为隶书。”承认吧,你这写的,不容得你否认!

    “如此,习字乃积微班初级课程,青竹班已不再教授此等基础,子清显然,基础还未夯实。”张良端详着我的字,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而我听到他这番话,登时震惊,抬头看向他。而此刻他的目光也从竹简上挪开,转而看向我。一瞬间,我便和他四目相对——

    他站立俯身,我跽坐昂首,他单手负于身后,我双手并握膝上。

    此刻,我看到油灯晕黄的光芒在他旷蓝的眸中闪烁,仿若夜空中的星辉明灼,微风悄悄从半掩的窗间掠过,拂着他额畔的青丝微扬,我一时愣了神,呼吸凝滞,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而他的眸中也略过一瞬惊讶,随即的一声闷笑却将我的思绪找回,惊了一下,便低下头,握了握拳,不敢再直视他。

    “不仅小篆,还有算筹。子清的基础,还需要夯实。”张良的声音忽然轻柔了下来,声色沉润,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撩人。

    好似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微滞一瞬,便有水波轻漾开来。

    可接下来,从他鼻息间溢出的轻笑,让我回过神来——

    他的意思,莫非是要将我调至积微班,那里可都是十岁左右的小朋友啊,我这样被降级,该是多没面子啊!!!

    “请三师公留我在青竹班,弟子定当勤勉习之!”我才不要降级呢,丢死人了!

    张良直起身子,径直走向案几的另一旁,与我面对面跽坐,“为师倒是相信,以子清的聪明伶俐,定可自习之。只是庄内规定,学习之道,基础为先。”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就问你,谁知道!!!

    我微微调整了呼吸,“那就,请三师公装作不知晓此事,可否?”我依然保持着原姿势,但说出这话时,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妖孽!只觉得他嘴角间的浅笑特别刺眼。

    见他默不作声,抿了抿唇,心下一横:“权当,子清再欠三师公一个人情!”

    怎么样,满意吗?满!意!吗!

    张良唇畔的笑意更深了,“这可是第四个了。”

    “已经欠了仨,再多一个也无妨!”我撇着眼,小声嘟哝道!

    桌案那方清晰地传来一声轻笑,张良这才伸手将我手中的笔拿了过去,揽袖在竹简的空白处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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