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公在这里待了许久,可是在琢磨,如何帮荀师叔破解这棋局?”故意说得轻松俏皮,说完朝颜路使了使眼色。

    果不其然,荀夫子这才缓缓转头看向画屏处。

    颜路叠手揖礼,“师叔。”

    “你还在?”听这语气,似有些不奈。

    颜路:“是的。”荀夫子的态度令颜路皱了皱眉。我估计他此刻心里正在想,子房啊子房,你可真是会给师兄出难题!

    不待荀夫子毫不客气地回绝,我又帮腔道,“二师公你快帮帮师叔公吧,他从昨日起便琢磨这局棋,茶饭不思的。”

    “多嘴!”荀夫子倒是不怼颜路了,转而怼我了!

    颜路淡笑,“师叔,东五、南十二。”说罢便施礼拜别,准备离开。

    研究了两天的棋局此刻终于找到了答案,荀夫子此时大概是豁然开朗,接着心中便会好奇。

    我已经脑补到狐狸是如何跟二师公筹划算计的——

    狐狸:“师叔琢磨了许久,此刻终于得到了答案,那么他肯定会好奇,究竟是谁解开了这个谜题。”他眉宇间肯定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就像他教子明的时候:“师叔既好面子,又在意输赢,犹豫再三后,一定会选择猜单双的方式。”

    果然,荀夫子在颜路转身后,便将他喊住,心中虽是好奇,但嘴上却是很傲娇,“你在搞什么鬼?”

    接下来终于出口问道,“这一招是你想出来的?”

    可他不知,在他问出这句话之时,便已中了狐狸良的圈套。

    心下暗叹口气,果然,狐狸刨的坑,没人能躲过。

    就这样一来二去,颜路,准确来说,是张良,先给荀夫子戴上一顶高帽子——除了师叔您,没人能“挽回”小圣贤庄的颜面。荀夫子一来好胜心强,二来也是骑虎难下,便会欣然应约,于是师侄二人便约定好,明日请那名“天才少年”前来切磋。

    这个时候,还不能提若是输了需要为对方做一件事。荀夫子好面子,这么说铁定会令他打退堂鼓。

    只待子明已至竹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再将子明的“棋规”说出来,如此,便会令荀夫子骑虎难下。

    颜路离去后,荀夫子便起身回寝屋准备午休,看来这老头,昨夜也没能睡个好觉。

    狐狸你看看你,给人老头折腾成啥样了!

    边笑着,边从袖口中掏出那枚方孔铜板,镶入了我所在的窗棂上方的格子中。

    已是万事俱备,只待狐狸出场了。

    【藏书阁】

    当我来到藏书阁侧门之时,发现门上的锁已被打开,门虚掩着,我左右望了望,发现周围也不见张良的踪影。想来许是等得有些久,所以干脆自己先进去了。

    我站在楼脚下抬头仰望,若一层檐便为一楼,那么藏书楼一共有六层楼那么高。如此高的高度,贤庄中其他的建筑无法企及,因而,在一众楼中,它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我轻手轻脚地推开虚掩的门,探头向里张望,虽早知藏书阁内收藏了大量典籍,但当阁间的一切映入眼帘之时,犹不得不瞠目。我抬步跨进阁内,小心翼翼地掩上了门,而后环绕着整座楼阁参观了起来。

    楼阁大体呈方形,而盛书的书架则分为里外两层,外层书架依墙而建,除去正门所在的墙壁,其余三面均建成书架。

    内层书架则从地面直立而起,里侧建有四层楼廊,楼廊从书架里侧一直环绕至外侧。环接处,设有阶梯,方便上下取放书籍。而外侧楼廊,则与外层书架以廊桥相连,一方面可以给予内层书架支撑,另一方面也方便人在里外书架间来往穿梭,以节省时间。

    在内层书架的里侧,设有一座台,台上摆放着一张案几,上面置有笔墨,和几卷竹简,台下两侧亦各置有案几,想必是用以抄写书籍所用。

    若从空中俯瞰,可见外层书架环抱内层书架,而内层书架环抱着三张案几。

    由于竹简本身易燃易潮易腐蚀的性质,既不可以暴晒,又时常需要见光通风,因此阁楼的顶部以及四面开有用以透风透阳的大窗户。

    而此时正当正午,避免烈日暴晒,阁楼内的窗帘紧闭,以至于阁楼内光线有些昏暗。

    绕着阁楼转了一圈我才发现,怎么不见张良的踪影?

    索性自己先看看这些历朝历代的先贤典籍。于是,就像在书店漫无目的地翻阅一样,随手拿起什么是什么,倒不是因为没有分类名牌,其实每间格子旁都标注了这块格子中所放书籍为何,只是全部以小篆书写,我只能看个大概。

    而书中的内容,更不用说了,全都已小篆撰写而成。说好的以六国文字书写的呢?

    想起现世里看过的关于战国时期的历史,其中有介绍过六国的文字,发现除了秦小篆和现今的汉字稍稍有些相似之外,其余的都相去甚远。不免好奇,六国文字都长什么样呢!

    就在我漫无目的地翻阅时,一个分类名牌上,以小篆刻着的三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一时不敢确定,便上下瞟了一眼,发现和它并列的,还有两块分类名牌,它们的后两个字是一模一样的。

    我这才敢确定,这块名牌上刻着的三个字正是——

    齐论语!

    我一时难掩兴奋和震惊,急切地从那堆竹简中翻找。

    《齐论语》是西汉时期的三个论语版本之一,在汉末魏晋时期便已失传,却在2017年,在针对西汉海昏侯墓进行考古活动时,发掘出这已经失传1800多年的论语版本。

    一阵急切地翻找,终于让我找出了失传的《知道》和《问王》两篇,一时间,兴奋得难以自持。

    “天啊……这就是…深埋于地底,失传1800多年的《齐论语》”我不仅惊叹出声!

    虽然我极力辨认,但由于小篆实在太渣并没能读懂出任何内容,可光是“失传1800年”这样的字眼,就足以让认人兴奋不已不是么?

    “子清这是找到了什么有价值的宝贝?”偌大的楼阁中,突然蹦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将我从兴奋的情绪中拉回,我寻声望去,却见张良站在书架最顶端的楼廊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忙将手上的竹简放回原处,双手抬高,低头施礼道,“三…三师公!”

    该死,一时太兴奋竟忘了这狐狸的存在,可方才明明没看到他,原来是躲在上面,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所站的位置,正好被下方的廊桥遮挡住,所以方才我走了一转,都没看到他的身影。

    “上来吧!”张良的声音淡淡的,看来并没有听到我方才的自言自语。

    三大王吩咐了,便不敢耽搁,找到阶梯入口处便向上爬。才四层,却觉得自己似乎爬了很久。

    待到达最顶层的楼廊,从里侧绕过外侧之时,看见张良正扬头,在书架上寻找什么。

    “弟子来迟,让三师公久等了。”

    “无妨。”狐狸未抬眼,声音轻而温和,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比约定时间晚了许久,似乎也不准备计较。

    而后,他向我递来一卷竹简,我只得愣愣地接过。

    接着他向一旁踱了两步,又开始翻找。偌大的藏书阁里,只能听见他偶尔的脚步声和竹简碰撞的声音。而我就呆立在一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又一卷竹简递来,我一手挽着怀中的一卷,一手伸过去接他递来的那卷。随着递来的竹简增多,索性全放在手臂上,待他下一卷递过之时,便是直接往上摞。

    倒觉得自己这副模样,俨然一贵公子家伴读的小书童。

    可这张良不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么,以往在相府,是不是也有一个小书童这样侍候他读书?

    正脑补着,冷不丁地,张良开口了,“子清方才说什么,‘失传?’何物失传?”

    我抬了抬眼,张良正阅着手上的竹简,状似漫不经心地发文道。

    看来方才的话,被他听进去了一些…所以,这下又头痛了,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这《齐论语》在400年后会失传,然后再过1800年会被人从你们西汉王朝汉废帝的坟冢里挖出来重见天日了吧?

    正垂首苦思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眼睛忽然瞟到下层楼廊间悬挂着的用以照明的灯笼,古时候的灯都是明火灯,时常在想,这一不小心可是很容易发生火灾的。

    火灾、焚书?

    再联想到这藏书阁职能和高度,登时心中有了说法。

    但我也得卖卖关子,装装腔作作势,这样会更有说服力!

    抬头装作环顾四周,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弟子是觉得,藏书阁修得如此之高,气势雄伟,加之所藏书籍甚多,堪称文墨渊薮,令天下读书人向往。”

    狐狸听罢,侧头看向我,淡笑道,“比如子清?”

    这狐狸总让人无语,真不知是真的抓不住重点呢还是故意揶揄我。抿了抿唇,算了算了,说话的方式简单一点。

    “三师公说笑了。”我看着他,干笑了笑,随即继续四周环顾,“但高楼都有一个缺点…”

    随着话音落,我定定地看向张良,抿唇微笑,眼中尽是神秘。

    而狐狸看着我的表情,眉眼弯弯,悠悠地说道,“哦?是何缺点?”

    他语调上扬,表现得一副很是配合的样子,但那缓慢的语速,悠然的语气,哪里像是急切着知晓答案的模样。

    只是用那双狐狸般的笑眼盯得我,分明是在说:你继续卖关子!

    被他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嘴角抽了抽,看来是装过头了。索性敛了敛神色,“倘若发生火灾,高楼…是很难扑救的。”

    尤其在这古代,一没有消防栓,二没有高压水枪,扑火全靠……好像我也不知道靠什么。

    狐狸听了我的话,眼睑微动,双眉轻敛,似在细细思考我说的话。

    “所以,弟子是想到,如果这么多古籍因为一场火而毁于一旦,导致许多珍贵的典籍失传,实在是…很可惜!”

    狐狸微微含笑,频频颔首,表示赞许,“古人云,‘智者无功’,指的就是子清这样未雨绸缪、深谋远虑的人。”

    ……

    本来是,为了圆话而瞎忽悠,却忽然被狐狸戴着这么大一顶高帽子,一来有些惭愧,二来,这帽子也太大太高了吧!OAQ

    心中升起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

    “三师公过奖了!”只得讪讪地回应道。

    “那……一千八百年,指的又是什么?”张良收回若有所思的眼神,定定地看向我。

    !!!

    我看到,那双旷蓝幽眸里,分明闪着精光!

    原本以为这下不仅圆回来了,还在狐狸这刷了点好感度,哪知道人家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注意要放长线钓大鱼。

    我怎么没想到?听进去了两个字,保不齐可以听进更多的字。

    若是正常人,铁定会直接问:“你方才说什么‘1800年…失传…’是在说什么?”

    但狐狸是正常人吗?

    他明明可以一句话问完,偏偏拆开来问,先问一个,等你编完,再问下一个,让你本来只用编一个谎言,可现在,为了圆上一个谎言不得不再编一个。

    两个谎言还必须存在一定关联,否则便不攻自破。

    我忽然觉得,费那么大心机向狐狸表忠诚,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他该刨坑还是刨坑,你不跳还是得跳,根本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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