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宵游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绿树,和京南西路著名的古城红墙。

    “我去,真丢人,我怎么在大街上睡着了?”

    路宵游赶紧用手盖住脸从地上爬起来,她偷偷从指缝中瞧了瞧,往来行人没有一个拿正眼瞧她的。

    许是自己太不起眼,竟然连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流浪汉行径都无法引人围观。路宵游在心中默默垂了一会儿泪。

    “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清冽的声音拉回了路宵游乱跑的思绪,这声音太过清冷,似乎都渗出阵阵阴风,使路宵游不禁打了个寒颤。

    路宵游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只见朱红的高墙之上,立着一个全白的身影,几乎与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才让她刚刚没有发觉。

    路宵游本该惊叫出声,但她太过惊惧,已致声音卡在喉咙中不敢出来。

    眼前的人穿着白发如雪,肤白如雪,白衣胜雪,宛如一个白纸扎的纸人,轻飘飘地落在墙上,随着风簌簌抖动。

    他身形高挑精健,穿着宽袍广袖,一根白玉腰带分割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宽肩窄腰长腿媲美超模,五官凌厉却偏偏生了双自带风情的桃花眼,只不过他此刻目光太冷,让人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在那人灰白色瞳仁冷冰冰的注视之下,路宵游汗毛乍起,出于本能想拔腿出逃,但浑身像冰凌一样被冻住了,死死地扒在地上,寸步也不敢挪动。

    “想跑?”那人竟然猜中了路宵游心中所想。

    “不……不,不……”路宵游喉头艰难地抖动着,只能蹦出一个音节。

    “想跑就跑啊,我又没拘着你。”

    那人眼睛太白,路宵游不确定他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诶?我没被……”

    路宵游活动了手脚,脑子也转动起来。

    “嗐,我还以为遇见那什么了呢。”路宵游心中松下一口气。她回头看了看来来往往镇定自若的行人,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青天白日。

    她在想什么呢,大白天的还能见鬼了吗?

    路宵游没理由害怕了,甚至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嗨,帅哥,你这在cos什么呢,爬那么高不危险啊?”

    “你这样再看我是在cos什么呢?”

    说着,那人手中凭空多出一顶白色的高帽,他将其方方正正地戴好,右手在虚空中一抓,手中就多了一个贴满了白色纸条的棒子,左手中不知什么时候也多出了一对锁链繁重的手铐脚镣。

    “哇!!!有鬼啊!!”路宵游的世界观崩塌了。

    这次她是真的要跑了,但那对手铐脚镣不知怎的变到了她的双手双脚之上,压得她往地上跪去。

    “小鬼,又想跑?”

    那人的话如晴天霹雳打在路宵游身上。

    “我已变成了一缕鬼魂?你是白无常?要来抓我下地府的吗?”

    “是的。”白无常笑着点了点头。

    路宵游无暇感慨这人笑起来时真真比电视上任何一款美男子都要好看,她心中泛出一阵酸楚,急急地问:“我是怎么死的?”

    刚问出这句话,她的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出现了临死前的景象。

    绿灯,过马路,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旋转的街景,烈日,围观的路人,最后是一片漆黑。

    “想起来了?”白无常笑吟吟地问道。

    他的笑容仿佛冬日湖面上结的一层寒冰,笑起来时眼睛里毫无温情。

    这人心肠怎么这么狠毒,她刚刚知道自己死了,他还笑,笑个屁啊!路宵游哇哇地大哭起来。

    反正也没有人看得见自己,她便干脆地躺在地上,让眼泪在脸上肆意纵横,时不时掀起衣角揩一揩。

    哭了一会儿,她不哭了,坐起身来。

    “怎么了?”白无常竟然一直在旁看着她哭,也不上前打扰她,这会儿还关切地问她为什么不哭了。

    他还是有点儿人性的嘛。

    “鼻涕把鼻子堵住了,我得坐起来才能吸气。”路宵游抽抽搭搭地说。

    “哦,你快点哭,哭完了我们好上路。”

    他确实还有点儿人性,但不多。

    “你能不能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有天使过来带我上天堂呢。”

    路宵游回顾自己平凡的这一生,虽无功,但也无过,她没奢望往上走,但也不至于往下走。

    “一片地上只归一个单位管,你什么也等不来的。放心吧,地府没有那么吓人,只要你生前没犯什么大错的话。咱们去阎王那里走走流程,你就能赶紧喝了孟婆汤重入轮回了。快去快回,能重返青春不好么。”白无常云淡风轻地说。

    好个屁啊!她乃妙龄少女,无辜被夺去生命,苦了小半辈子,还没开始尝甜头呢,他说让她走她就走吗?

    “我不走!我不走!”路宵游重新躺回地上,开始撒泼耍赖。

    白无常看见她的样子也没有气恼,反而耐心地询问她:“那你还有什么留恋呢?”

    对啊,路宵游不想走,想留下来,得有一个什么理由呢。她已经死了,再委屈再冤枉,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她得遵循天道自然,不能再留在这人世间。她的一生碌碌无为平淡如水,事业、学业、爱情、友情、亲情,都没有值得她痴恋的地方。

    路宵游自三流院校毕业后,进入一个小作坊公司,拿着最少的工资给黑心老板没日没夜地干活,一次又一次地发誓要励精图治,考个学考个证,开启新的人生,但一次又一次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半途而废。不想上班了,是她自己说的。不想再念书了,也是她自己说的。

    从未有人对她心动过,爱情与她无关。她认识了十二年的唯一的朋友为了一个相识两个月的男人,骗光了她的学费,友情也离她远去。更不要提她那对只认儿子不认女儿的父母,她所感受到的亲情,真的是比水还淡。

    她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值得她粉身碎骨拼尽全力也要留下来的东西了。

    但她就是舍不得。

    于是她继续躺在地上撒泼耍赖。

    白无常也不管她,直接抓起锁链将她在地上拖行。

    路宵游睁大了眼,目光循着天空中悠然飘动的白云,泪流如注,不言不语。

    蓦地,她手脚一轻,那手铐脚镣又回到了白无常手中。

    路宵游话还未问出口,白无常已经答了她:“你既无过错,我便没道理强压着你下地府。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你就自己下去吧。但你已是中阴身,若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还未转世投胎,便会化为孤魂野鬼,那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自由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

    路宵游的心情很平静,还有四十九天,她还能在世上飘荡四十九天,这算是格外开恩吗?但她并不感到欣喜。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仍旧感到难以置信。她还有手有腿,是实实在在看得到的躯体,她真的死了吗?

    嘀嘀嘀——

    一辆送外卖的小摩托疯狂地按着喇叭,肆无忌惮地高速在人群中穿梭。路宵游仍定定地站在路中央,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小摩托从自己的身体中穿过。

    “啊——!”路宵游心有余悸地疯狂大叫。

    “叫什么叫?”白无常摇摇头,“我真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鬼。”

    路宵游这回确定了,自己真的是一缕幽魂。

    “我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跟我走吗?”白无常摸出一个白色封面的小本本,哗啦啦地翻着。

    路宵游摇摇头。

    “好嘞。”白无常转身就要离开,只留下最后一句劝告,“记得四十九天内自己下去啊,早去早投胎。”

    路宵游点点头。

    没走出几步远,白无常又停住了。

    “你……干吗呢?”

    路宵游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我,我跟你一起走,我怕到时候找不到下去的路,耽误了投胎的时机。”

    白无常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威胁意味浓厚的微笑,在他冰冷的目光的注视下,路宵游便将心里的话倒豆子般说了出来:“除此之外,我还想看看你的工作,我,我有点好奇嘛。”

    白无常没有说话,转身接着往前走去,似乎是默许了。路宵游暗暗吃惊,这鬼差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路宵游跟着白无常在大街上穿行,遇人穿人,遇墙穿墙,遇楼穿楼。路宵游不知道目的地是哪,但她可以肯定,白无常带着她走的一定是最短的路。

    “请问,我们不能用那种移形换影的招式吗,为什么要走着去?”路宵游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可以用,但你不行。”

    “哦。”

    原来他是为了我才走这么远的路的吗,路宵游心想,他还会体贴人?

    白无常突然停下脚步,正在走神的路宵游一下子撞到他的背上。这种久违的实感让路宵游感到片刻的安心。现在,她能碰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只有这个一开始让她怕得要死的鬼差了。

    “对,对不起。是到了吗?”路宵游慌慌张张地问。

    “抓住我。”白无常命令道。

    诶?路宵游没能立刻明白,她在白无常落在身后的细软长发、轻飘飘的衣袖与垂在身侧的骨节分明的手掌间来回扫视,最后,着急忙慌地抓住了白无常的手。

    路宵游像抓住了一块冰,有点硌手,又舍不得放开。这个动作让她生出了无端的绮想,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和别人牵手?路宵游竟产生了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路宵游抬起头,正好对上白无常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她的心情和嘴角也快要跟着白无常那一抹荡人心魂的微笑飞扬起来。

    “松开。”白无常冷冷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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