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宵游的心情和嘴角立刻就垮了下去。

    她明白了,虽然白无常嘴角总是挂着微笑,但那并不是他情感的表达,在那个招牌式的笑容之下,是一颗变化无常的心!

    她一摊开掌心,白无常的手就迅速抽离了出去。

    路宵游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羞愧难耐地低下头,在心中暗骂自己:路宵游啊路宵游,你可真是单身久了看什么都眉清目秀,你没事对着一个男鬼发什么情!

    倏地,一截白色的衣袖垂落在路宵游眼前。这回,她一下子就懂了,小心翼翼地抓住,心里又跑起马来。

    她跟着白无常笔直地向下坠去,原来这底下就是地铁。

    两班列车刚刚载满了乘客驶离,大厅里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十几个人,是哪个的生命就要到头了?路宵游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着,看到的都是二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这事发生在哪个头上都很可惜。

    她后悔了,自己干嘛主动要来看这么残忍的事。

    路宵游和白无常站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人身后。

    他穿着工整的西装打着领带,身旁的公文包里露出一大叠a4纸打印的资料,若干宣传手册和一个笔记本电脑。他左手拿着便利店买的饭团,右手举着手机请求和名为老婆的联系人视频通话。

    “喂,老公……你怎么才吃饭啊?”屏幕上刚刚出现的女人温婉的面容立即变得忧虑起来。

    男人赶紧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把左手移出画面,解释道:“没,我中午就吃过了,这是中午吃剩的,我不是怕放包里给馊了吗,现在有空就吃了算了。”

    女人半信半疑,但眉头总算舒展开来了,叹了口气说:“你的胃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啊。”

    男人忙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说我了,珠珠怎么样了,好点儿了吗?”

    “刚刚输完液回来,总算没吐了。”女人说着,把镜头一转,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爸爸!”小女孩脆生生地喊着,蜡黄的小脸儿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男人还乐呵呵地逗着小孩,全然不知鬼差的哭丧棒已悬在了他的头顶。

    “诶!等等等等!”路宵游抓住白无常纤细的手腕,又马上松开,“你该不会想当着他女儿的面杀了他吧?”

    “杀了他?他阳寿已尽,我并不是要取走他的性命,只是勾走他的魂魄罢了。”

    路宵游拖住白无常确实并没有半点用,男人毫无征兆地在镜头前倒下,痛苦地用手按着心脏的部位。

    手机掉落在地上倒扣着,传出妻女无助的呼喊声。

    “老公!老公你怎么了!老公!旁边有没有人啊!”

    “爸爸?爸爸?爸爸人呢?”

    周围的乘客很快聚集起来,七手八脚地叫救护车,但没有人敢靠近。

    男人满眼的惊愕与挣扎,路宵游看懂了,他无法发出声音,但浑身上下都在拼尽全力地说“救救我”!

    站务员提着急救箱匆匆赶来,马上跪地进行抢救。

    但男人的瞳孔已完全散大。

    “他死了。”白无常向路宵游陈述着事实。

    哭丧棒在虚空一晃,男人的魂魄就从他的身体中脱落出来。

    他冷静地看着地上正在被施救的躯体,仿佛和自己毫无干系。

    “你是要自己乖乖跟我走,还是像她这样?”

    白无常拖起路宵游拷着锁链的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看到路了吗?”白无常问。

    男人点点头。

    “你去吧。”

    男人便毫不犹豫地转身,似乎在沿着一条路宵游完全看不见的道路走去。

    怎么就这么干脆地走了呢,路宵游不解。她以为男人会死乞白赖地抱着白无常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的不幸,以此请求鬼差大人宽限两日,让他看家人最后几眼,最后才能了无遗憾地去阴曹地府投胎。

    路宵游对着白无常眨巴着疑惑的小眼睛。

    “大家都是这样乖乖的,我们的工作才好做嘛。”白无常亮出他的优秀员工招牌式微笑。

    “他的意思是在说我不乖?”路宵游腹诽道。

    突然,路宵游的眼睛瞪圆了。只见一个浑身缠绕着黑气的肿胀人形,穿过电梯井,朝她们走来。

    “鬼啊!”路宵游吓得惊叫。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像鬼的鬼。

    整个人像注满了水一样发胀,脸肿得像快要裂开的馒头,两只眼睛被撑得往左右两边挤去,皮肤白得令人作呕,一小块头皮上搭着湿漉漉的像水草一样的长发,还不停地往下沥着水。

    “她是水鬼。”白无常明明背对着她,但似乎早就知道她在那里一样。

    路宵游背脊发凉,几乎不敢拿正眼瞧她。

    水鬼并不是冲着她们来的,她追上了准备离去的男人。

    急救人员来了,男人的实体被抬上担架,又有一辆列车到站,大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为担架让出一条生命的通道。

    有人为男人松了一口气,救护车来了,意味着他有生的希望。有人摇摇头,看出男人已经救不回来了。但他们都想不到,在与他们的实体交叠的地方,男人的灵魂正被一只水鬼啃噬着,遭受着比死前还要惨烈千百倍的痛苦。

    路宵游捂住耳朵也挡不住男人凄厉的叫声。

    “你不去救救他吗?”路宵游见白无常竟然在一旁袖手旁观。

    “他已经是鬼了,又死不了。”白无常的解释似乎很有说服力,末了,他又意味深长地看看路宵游,戏谑地说,“不过你竟然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就冲上去救人的小傻子,这一点也很让我意外。”

    路宵游莫名生出一种感觉,白无常是不是等着自己上去送人头呢?

    没想到变成鬼也有弱肉强食,无良鬼差还不对每个鬼魂的生命安全负责。路宵游感慨万千,做鬼比做人还没有保障啊,等自己下那阴曹地府的时候,说什么也要白无常陪着,直到走过奈何桥。

    “尊敬的鬼差大人,以后还请您多多照拂,这几天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就直说,只求您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路宵游讨好地对白无常笑着,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就和白无常套上近乎。

    “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来找你。”白无常悠悠道。

    “啊,这么说,是那个男人生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那水鬼是他的前妻,你猜她是怎么死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来路宵游不必求白无常陪她上路了。

    “怨气也差不多消了吧,好歹留一魂给我带回去存档啊。”白无常伸了个懒腰,似乎终于准备插手了。

    水鬼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吃得很投入,男人的半个身子已变得像雾气般稀薄。但看得出她周身的黑气收敛了些,想必那代表的就是怨气。

    白无常变化出一条幼童手臂般粗细的锁链,将带有镖头的一头朝水鬼扔去。镖头刺中水鬼肥厚的右肩,随后整条锁链有意识般飞向水鬼,将她束缚起来。

    白无常牵着锁链的另一头优哉游哉地靠近,不想水鬼突然暴起,连带着锁链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待水鬼抬起头后,路宵游才看到,原来黑气并没有消散,而是聚集在她的面门之上,想必白无常也没有发现。

    水鬼挣扎片刻,无法从锁链中挣脱出来,便叼起男人残破的魂体,跳下站台,带着锁链跌跌撞撞地朝隧道深处逃去。

    “该死!”白无常急急地追去,路宵游也跟着跑了起来。

    白无常的身影闪现了两下就消失了,接着前方就传来了两三下巨大的撞击声,声音停了,路宵游也停了下来。

    还好隧道中又回荡起锁链刮擦地面的粗粝的响声,让路宵游确定她们还在隧道中追逐。

    路宵游接着往前跑,跑了一会儿就发现不对劲了,那声音怎么离她越来越近?

    这个念头刚刚在她脑海中闪过,水鬼那张可怖至极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路宵游尖叫着跳到一边,但水鬼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叮叮哐哐地从她身侧闯过。路宵游看看前方幽静空荡的隧道,又看看身后如走兽般逃窜的水鬼,定了定神,做出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抓起拖在水鬼身后的锁链,牵着她跑了起来。

    “小白!”路宵游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地大喊道。

    瞬时,白无常闪现到二人跟前。他举着哭丧棒以跳跃之姿落下。

    “抓紧了!”

    路宵游死命扯紧锁链,水鬼被拽停在原地,配合好时机,白无常的哭丧棒在水鬼头顶划出一道白光,水鬼登时卧倒在地。

    “干得漂亮。”白无常拍了拍路宵游的头,顺手夺过她手中的锁链。

    听了这话,路宵游的脸微微泛红。

    白无常身子前倾,将视线与路宵游的双目平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勾出一个挑逗的笑容,他呼吸间的气息打在路宵游越来越红的双颊之上,吐出的话锋却一转:“不过,下次可得注意点,你该叫我什么?”

    说着,他将双手中的锁链绷直了,横刀般贴近路宵游纤弱的脖颈。

    “白……白无常大人……”路宵游脸上的红晕刷地褪去,连平时的红润气色也带走了,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白无常款款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回应道:“甚好。”

    “我先带他们下去,晚上在街心广场见。”甫一说完,三人就消失不见了,留下路宵游在原地暗自欣喜:晚上还可再见?

    没过一会儿,她就冷静下来了,空无一人的隧道里寂寥得可怕。接下来,她该去哪里呢。

    正好,有列车驶来,路宵游仔细回想,这辆车好像是八号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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